36书房网>武侠仙侠>羽·黯月之翼>第二十一章 傀儡虫
  第二十一章傀儡虫

  一直到那艘船缓缓开动,逆流而上,那只按住暗杀者的手才松开。

  “多谢。”慕容隽转过头,对着牧原少将。

  “你以为我方才没有动手,是因为你的阻拦吗?”冰族的暗杀者冷淡地回答,淡蓝色的眸子凝视着岸边,“不,是因为那个胖子——那个家伙有点令人吃不准,我觉得他不同寻常,不敢贸然出手。”

  “堇然的义兄?他不过是个商人,何至于此?”慕容隽皱了皱眉头,“不过无论如何,都感谢你约束属下。船头狭窄,若是发动袭击,少不得会祸及无辜。”

  “祸及无辜?”牧原少将看着他,眼神有些锐利,“是为了那个小女孩一家人吗?城主是做大事的人,既立誓要除去白墨宸,又何必投鼠忌器?”

  “隽立身世间,一向是有所为,有所不为,”慕容隽断然回答,“为了摧毁空桑王朝,诛杀白墨宸固然势在必行,但我也绝不答应以伤害无辜作为代价!”

  “我已经牺牲了堇然,绝不会再牺牲她的家人。”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说得身后的冰族暗杀者一时无语。

  “那么,就如城主所言,在路上再找机会吧。”牧原少将冷冷地看着的船,低声道,“此去北越郡尚有数千里,这一路上够我们杀他十几次了。就算是他命大到了北越郡,我们也可以在那里杀了他!”

  他一挥手,身后的暗杀者们齐刷刷收起了武器,肃静地退去。

  “都铎大统领呢?”慕容隽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问,“你们到底怎么处理他了?其实,在云荒上追杀一个人,你们冰族出面总是不方便,如果他在就好了。”

  “他?别做梦了,他早就完蛋了,”牧原少将冷笑起来了,哼了一声,“想不到这个人虽然贪财,倒是有几分骨气,始终不肯如城主那样识时务,没奈何,最终还是给他种了一枚傀儡虫了事。”

  傀儡虫?慕容隽猛然打了个寒战,那么现在,他岂不是成了一个活死人?

  “至于他现在的下落,那是一个秘密,除了元老院估计没有人知道。”牧原少将淡淡道,“巫咸大人心里一定早有打算,这事不需要我们再多问了。”

  “是。”慕容隽点了点头,不再多说。

  和都铎一起消失的,还有缇骑的残余人马。数千之众的战士,居然被隐藏得无影无踪,就如一滴水消失在大海,动作如此迅速而干脆利落,看来,沧流帝国的力量早就已经悄然侵蚀了云荒的心脏。

  他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那个伤口还存在着,不停地沁出血来。

  “城主还是早些把这伤口包扎起来吧,”牧原少将也看到了他的手,道,“前几日巫咸大人还非要我来检查一下你手上的这个伤口,怕出什么意外。”

  慕容隽不动声色地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是的……巫咸这个老狐狸虽然身在万里之外,一定也感觉出了什么不对劲。他可能遥感到了自己身上这个血咒有所变化,才会这么急着让下属来检查伤口——当牧原少将以种种借口想查看自己右手的时候,他早已洞察了一切。

  于是,他若无其事地伸出手。指尖上那个伤口赫然存在,依旧流着永远止不住的血。牧原少将一眼看到,便露出了一种释然的表情,不再说话。

  他一定立刻回禀了巫咸,说自己身上的封印依旧存在吧?

  慕容隽淡淡地笑着,在背后用手指捏着衣袖,搓了一搓。衣袖上沾染着一种奇特的白色粉末,在触及那个伤口的时候迅速渗入肌肤,令血加速涌出。

  那是蚀骨毒,一旦沾染能令伤口溃烂。然而虽然是危险至极的毒药,只要分量拿捏得精确,也不会令人有性命之忧。每次当伤口快要痊愈的时候,他便将自己的肌肤在这种毒药里泡上一泡。

  十巫的血咒虽然解除,但这入骨的疼痛将伴随着他的日日夜夜,令他永远不能安宁。

  然而,他却甘愿接受这样的惩罚。

  在白墨宸踏上船头,掉头离开两京的时候,遥远的西荒上有人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巨大的迦楼罗金翅鸟上,一个和尚紧紧握着自己的右手,不停念着咒语。然而,他的手臂还是炽热无比,似乎有火在里面燃烧,立刻就要把他融化。那个命轮在他掌心迅速地转动着,一个声音以铺天盖地之势在他脑海里响起。

  “事态危急……请听从星主的召唤!”

  “龙,凤凰,孔雀,麒麟……”

  “所有成员,无论在何方,请速速跟随命轮指引前来!”

  豆粒大的汗从僧侣的额头冒出,滚滚而落,他竭尽全力对抗着脑海里那个声音,继续诵经,将体内汹涌起伏的邪气压制下去。终于,他身上的袈裟不再起伏不定,那些浮凸在他肌肤上的恶灵的脸慢慢消失,重新被融化在体内。然而,他的右手仿佛在烈火中烤着,令人痛得几乎失去知觉。

  那是命轮,逆着他的血脉在转动,将远隔万里外星主的指令带到。

  怎么……全体都被召唤了吗?那么说来,是龙没有搞定剩下的两个分身?可是破军苏醒在即,如果自己也奉命离开了狷之原,万一那些冰夷又潜入迦楼罗金翅鸟内部,又有谁能阻拦呢?星主这一次的命令,未免太过于仓促。

  难道,真的是遇到了比一百二十年前更艰难的关卡?

  孔雀苦笑着,看着掌心那个炽热的命轮,终于下定决心从大漠上撑起了身。

  大漠上风沙呼啸,迦楼罗金翅鸟内部却是一片静谧,安静得如同坟墓。仿佛知道了远处那个人的决然离开,金座上被冰封的破军嘴角悄然浮起了一丝微笑。

  那个被选中的人居然抽身离开了,魔,你觉得意外吗?失望吗?

  毕竟有人能够抵御你的侵蚀,最终能够放弃仇恨,放弃报复,放弃那些无限诱惑的权力和地位,甚至可以放弃整个云荒!

  当他从权势的漩涡里抽身而退的时候,魔,你还能怎么样呢?

  “看啊,还有人想做无谓的挣扎呢……”仿佛觉察出了破军的冷笑,心底深处那个魔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带着一丝讥诮,“呵……越是挣扎,就会陷得越深。既然在心底种下了魔,他以为自己真的能一走了之、置身事外吗?”

  当破军唇边掠过微笑的时候,金座下苦苦等待的女子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发出了一声惊叹,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跪在他面前,举起了双手,声音颤抖:“破军!您、您醒了吗?……破军大人!”

  金座上被冰封的戎装军人似乎听到了她的声音,右手上,那一枚后土神戒折射出了一道奇特的光,似乎反映了他内心的波动。九百年前结下的封印果然已经松动了,所以,外界的声音居然能传达到他耳畔。

  “我是您忠诚的子民,来自于您西海上遥远的血族,请您睁开眼睛,看看我们的命运、倾听我们的声音吧!破军!”

  此刻在金座下祈祷的,居然是冰族人吗?wwω.ЪiqíΚù.ИěT

  那么说来,冰族已经离开西海,成功地进入了云荒大陆?

  “还有不到半年,那命中注定终将会到来的时刻就要来临了!”星槎圣女双手合十,跪在金座下,“我们一定会在那一刻唤醒您,元老院为此已经准备了上百年,如今神之手们已经出发,他们将摧毁命轮,捏碎空桑人的心脏!”

  命轮?金座上冰封的军人手指微微颤了一下。

  在黑暗里等待着的九百年里,他不止一次听到过这个词——在每一次轮回将尽、时间到来的时候,命运之轮就会开始转动。他们闯入他的密室,制止迦楼罗的启动,加固封印,不令任何人接近。

  甚至有好几次,他亲眼看到那些人扼住了宿命,扭转了即将要相遇的星辰。是的……那些人,是在和他作对!几百年了,正是他们在不惜一切地阻止自己,不让自己和师父重新相遇!

  如果不是那个所谓的命轮,他,早就不必在这里空等九百年了吧?

  “很好……很好。”忽然间,他唇角又掠过了一丝冷笑,对着虚空开口,声音低沉而冷酷,“摧毁……命轮。”

  听到破军口里第一次吐出了话语,星槎圣女全身一震,不敢相信地抬起头,凝视着高处军人冷冷的脸,狂喜地低语:“谨遵您的神谕!我们一定会摧毁命轮,击溃空桑人的守护者,迎接您的重生!”

  她的声音清灵悠远,回荡在空旷的迦楼罗密室里,令破军的脸色又是微微一变。

  是的……这个声音……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是不是觉得这个声音很熟悉?想不想看一下面前这个人?”魔的声音又在心底响起,带着一种奇特的诱惑,“破军,虽然时间还没有到,但是你也可以睁开眼睛,看看你的血族、你九百年后的子民……说不定会有惊喜。”

  惊喜?一阵微妙的表情掠过冰封之人的脸颊,似是沉睡中的叹息。

  是的……前一次睁开眼的时候,他曾经模模糊糊地在迦楼罗里看到过黑暗深处的那个人影。那是一个穿着白衣的女子,在满地的珠光里,孤独地寂寂而立。那个影子是如此熟悉,一瞬间令他如遇雷击。

  终于无法抑制心里的好奇,金座上的人用尽全力,缓缓睁开了眼睛。

  映入他瞳子的,是金座下一张仰望的脸——隔着薄薄的面纱,仿佛梦境一样的缥缈不可捉摸。然而那样的脸庞、那样的眼神,虽然隔了遥远的九百年,依旧如同烙印一样刻在记忆里,让他在第一眼的时候就辨认了出来,刺痛了他的心。

  是她!果然是她吗?!隔了九百年,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已经在他身边?

  一瞬的恍惚和狂喜令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完全忘记了自己已经被封印——这一瞬,内心的那种渴望是如此强大,令封印着他的薄冰纷纷碎裂。金座上的破军竭尽全力,一寸一寸地伸出手去,想要触摸那一张近在咫尺的脸。

  随着他强行的动作,冰层在不停碎裂,掉落,又重新生长出来,就如人的伤口在不停地撕裂、破损,又重新结痂。随着封印的撕裂,他左臂上金色的火越来越明显,似是要从他身体里焚烧而出!

  破军的动作极其缓慢,似乎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破军……您果然醒了!”看到那一双在黑暗里睁开的金灿灿的魔瞳,星槎圣女发出了不敢相信地低呼,狂喜道,“您提前苏醒了吗?天啊……您听到了我们的祈祷了!”

  是她吗?是她吗!九百年了,眼前这个人是她吗?

  他的手指终于接触到了那一层薄薄的面纱,却停住了。体内有一股力量逆转而起,汹涌而来,一瞬间夺走了他对身体的控制!金色的火从他体内透体而出,发出了令人恐惧的光芒。然而,就在一瞬间,他左手上的后土神戒划出了一道雪亮的光!

  铮的一声,如同一把无形的光剑从虚空里掠过,将他身上的金色火焰一斩为二。厚厚的冰凭空出现,瞬间重新覆盖了他的全身。

  他颓然垂下了手,再不能动。

  “时间还不到啊……破军!”魔的声音在脑海里回荡,阴沉,带着一丝恶毒,“我也想提前令彼此解脱,只可惜,你师父死前设下的那个封印还残留着力量。还是让我们继续等待吧……反正,五月二十日,时间也已经不长了。”

  “到时候,那颗黑色的星辰必将发出光芒,照耀这个天地!”

  一轮满月静静映照着碧螺江。

  南部的碧螺江是青水最大的支流,发源自天阙山脉,水流洁净宁静,穿过了富饶的泽之国十二郡,从神木郡流入望海郡境内,最后在叶城注入镜湖。

  冬季的夜晚如此寒冷,朔风猎猎割面。不到子夜,江面上已经没有一个人影,连渔舟都已经回船坞歇息,只有一轮冷月倒映在水面上。

  只听一声水响,水面上那一轮月亮瞬间破裂了,居然有一个人从月下悄然浮出水面。潜游了上千里的人在寂无人声的夜里浮出,月下的容颜苍白绝美,蓝色的长发在水面逶迤,仿佛一个幽灵。

  到了吗?那个人擦了擦脸上的水珠,凝望着前方岸上。

  这一路从叶城逆流而上,沿着碧螺江穿过神木郡抵达这里,然而到了这个地方,这条水路也已经到底了。接下来,估计还是要从陆路走。

  他看了看掌心的命轮,那个烙印在肌肤里的转轮还在昼夜不停地发出光芒,似乎在不停地催促着他前行——发光的那一支定定地指向东方,灼热。

  星主……是在传达指令,让自己去那里吗?

  可是,那个方位,不就是传说中的青木塬?他微微蹙眉,想着这个问题,哗啦一声从水中浮起,向着岸边游去。他出水后身上滴水不沾,在冷月下熠熠生辉。那是龙鳞制成的黄金甲,犹如贴身的水靠。

  “啊?怪、怪物!”忽然间,岸上有人叫了一声,引得他一惊。

  抬头看去,芦苇丛里有一个小小的人影往后便跑,快得如同兔子一样。旅人微微蹙眉,转眼看到岸边被丢弃的一个鱼篓和一张网,鱼篓里还有几条两指宽一尺长的小鱼,心下明白这不过是一个在寒夜里钓鱼的孩子,摇了摇头,便熄了追上去的心。

  云荒大陆承平数百年,东部的泽之国更是民间富庶,却居然还有孩子在这样冷的夜里守在江上打渔,想来这个山脚的村庄也并不富裕。

  旅人涉水走上岸来,想了想,俯身将手指在空空的渔网里一放。

  仿佛听到了某种不容抗拒的召唤,平静的水面忽然起了一阵波动。隐隐约约地,水下有无数东西涌来,朝着旅人的手指所在聚集。那是一群肥美的淡水鲫,呼啦啦一声跃出水面,自动跃入了网中!

  转眼网里已经有了十数尾鲫鱼,旅人微微一笑,将手指从水里抽起,低声说了一句:“去吧。”水面随即平静,其他云集而来的鱼转瞬散开,重新沉入了水底。旅人轻轻抚摸了一下腰畔的剑柄,低声道:“这样就好了,紫烟,是吗?”

  漆黑的剑柄上,那一粒紫色的明珠在月下悄然流转出一道淡淡的光华。

  旅人涉水上岸,从行囊里抖出了一件黑色的葛布长衣,披上,翻过风帽兜住一头深蓝色的长发,在月下踏上了一条寂静的乡间小道——那是一条通往森林方向的小路,寂无人声,在月下闪出淡淡的白光。

  不远处的村庄寂静安详,坐落在森林的边缘。

  在村子的背后,便是郁郁葱葱看不到底的广袤森林,在月光下笼罩着一层奇特的青色雾气。青木塬是南迦密林的一部分,位于神木郡和博雅郡的交界处,本来应该是一片美丽而富饶的森林。然而,在最近一百多年的传说里,那却是一片噩梦之地,有着种种奇特诡异的传说,毫不逊色于前朝九嶷附近的那片梦魇森林。

  旅人再度看了一眼掌心旋转的命轮,确认了方向。

  看来,真的是要前往青木塬了……旅人抬起头,顺着那个方向看了看,黑暗里,山峦起伏,密林遍布,苍莽不见尽头。穿过眼前这个村寨,将会进入青木塬区域。而在远山的背后,极远的天际线上浮出隐约的巨大轮廓,那是东方尽头的慕士塔格雪山,隔断了云荒大地和中州。

  这一次的行程,目的地不会就在那里吧?

  那个神秘星主的居所,难道会在雪山之父那里吗?

  “紫烟,这几天日夜兼程,你也累了吧?”他叹了口气,对着空气中某个不存在的人低语,温柔无限,“我们到前面村子里去休息一晚,明天再赶路,好吗?从明天开始,我们就要进入青木塬了。”

  没有人回答他,指间只有明珠流过一缕温柔的光芒。

  寒夜的风在猎猎地吹着,一轮冷月映照着路上孤独的旅人,流霜在空气中飞舞,村舍还在遥远的前方,连狗吠的声音都听不到,显得荒凉而寂静。

  没有人发现,此刻,皎月的旁边悄然出现了一个奇特的暗影,就如人眼睛里的翳,悄悄地蒙上了明亮的瞳孔。

  青水边上的这个村庄名叫长山村,一共不过五六十户人家,以农耕渔猎为生,都是淳朴百姓。如今是寒冬腊月,各自早早闭门熄灯,村里早无人声。

  远远的,只听到村头有狗吠了一声,然后后院里的狗也跟着叫。

  一个双鬓花白的男人在窗前颤抖着手拿起最后一杯黄酒,仰头喝了,怔怔地抬头看着半空的冷月,眼角那一道刀疤分外明显。片刻,他拿起了一个残破的埙,趁着酒意开始断断续续地吹奏,然而气息不继,只吹了几句就停了。

  一封信摆在他的案头。雪白的信笺上,凌厉的笔锋充满杀意。

  那是下午才收到的一封神秘来信,没有落款,当这个从姑射郡首府月照来的信使翻山渡江出现在门口的时候,他分外诧异——自己已经快有十年不曾和村外的世界有任何联系了,又是谁会在这个时候忽然给自己来信?

  “不用了,不用了,”当他拿过信,掏出几个铜子想要酬谢信使的时候,对方笑着拒绝了,“寄信的那位爷很大方,足足给了我两个银毫呢!”

  “是吗?”他拿到信一看,却变了脸色,一把拉住信使,“谁?寄信的是谁?”

  情急之下他用力稍大,信使发出了杀猪一样的痛呼,说不出一句话来。左邻右舍都跑出来围观,孩子也从后院喊着父亲跑过来。他立刻知道自己失控了,连忙放松了手臂,好言好语地问:“是哪位给我寄的信?”

  “鬼知道!”信使却是愤愤地捂着胳膊,发现上面留下深深的两个淤青手指印,抽搐着愤然回答,“那个人是晚上把信放在驿站里的!我看在两个银毫的份儿上给你送了过来,你这家伙却……”

  “对不住,对不住,”他连忙赔笑脸,拿出一个银毫塞给信使,“麻烦你再仔细想想?”

  信使看到了钱,哭脸便收敛了,捏着银毫想了半日,只道:“他是赶着马车路过的,都没下车,根本看不到脸。那个人说话声音很冷很飘,皮肤特别白,别的也没什么特别的……对了,他的马车上好像有一口棺材!”

  “棺材?”他愕然,手不由自主地一抖。

  “是啊!”信使拍了一下大腿,“半夜打眼看到,可吓了我一大跳。”

  信使走后,他一个下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邻居里有好事的过来闲言打听,被他挡了回去,紧紧将信捏在手里不给人看到丝毫。直到儿子也被他打发出去后,他才小心翼翼地关上门,将那封信拿出来重新细细看了一遍。

  信上只有几个字:风,安否?

  没有抬头,没有落款,但是上面的字迹便是天地间独一无二的证明。一笔一画,锋芒毕露,仿佛一道道长戈利剑,似要刺破纸面直跳出来,令他血流加速无法呼吸。

  十年了……被卷入那次残酷的宫廷内乱之后,昔年震动天下的北越组织早已残破零落,荡然无存。蜗居在这个穷乡僻壤那么久,就当他几乎以为自己将要平静地老死在这个村庄时,一张轻飘飘的纸,将他的余生从此打破。

  他知道那个人是谁。是的,那个昔年叱咤天下的北越雪主,居然还活着!

  怎么可能?当初,明明一个人都不曾活下来啊!男人抚摸着自己伤痕累累的骨骼,只觉得心跳得非常快。十年前最后那一场搏杀历历在目。

  他们立下了汗马功劳,帮助二皇子白烨登上皇位,却在庆功宴上被下了毒。所有同伴几乎死伤殆尽,血流成河,尸骨成山。当白帅手下十二铁衣卫的那一刀斩下来时,他往后习惯性地一闪,然而后腰上却受了重重一击。

  “躺下!”一个声音低喝。

  那是白墨宸的声音。他蓦地醒悟,立刻往后一躺,倒在了血泊之中。是的……他怎么能反抗呢?此刻,他应该第一个躺下才是——因为那注入同伴酒杯的毒酒,是他亲手倒的。

  他倒在了地上,看着尸体一具具堆叠起来。一个接着一个同伴倒下,被乱刀分尸。北越雪谱上的人,原本个个都是独挡一方的高手,此刻却被毒药侵蚀,身手也变得滞重缓慢,被白墨宸的手下一个个诛杀。

  好多的血啊……就像是永远也流不尽似的。

  他沉默地看着这一切,只觉得后腰疼痛无比。然而,直到组织里和他最熟悉的克清也倒下,在他身边呻吟的时候,想起昔年曾经并肩出生入死的兄弟就在身边死去,他一时间再也忍不住心头汹涌的热血,便想要站起身来。

  然而就在那一瞬,一把刀挥了下来,克清的人头飞到了他的怀里!

  “你若敢站起来,便是与我为敌!”握刀的男人一脚踩在了他的胸口,眼神冷酷威严,“你什么也不用做,只要给我躺下装死!否则便别怪我没有遵守承诺。”

  承诺……他猛然一颤,仿佛忽然间身体里没了力气,颓然倒下。

  身边的杀戮还在继续,惨叫,呻吟,骨肉分离的声音声声入耳。他紧闭眼睛,不让自己去看,去想。然而这种可怕的声音却在耳畔持续了很久,仿佛永远没有尽头。直到现在,他每夜一闭上眼睛,便仿佛回到了那个屠杀的现场。

  那一夜过后,曾经名动天下的北越就彻底消失了。

  所有人都死了,唯有他,被放回了故乡——白帅果然还是信守诺言的,居然真的在所有人都被灭口之后,独独放走了他一个人。

  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他毕竟回到了故乡。

  那之前,他曾经对雪主提出想金盆洗手退隐江湖,然而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狠狠批驳。因为在北越这个极其神秘的组织里,一个人一旦加入便永生无法退出,唯一的出路,便是成为一个绝顶的杀手,永远杀下去。

  然而,他早已厌倦了。

  仿佛是看出了这种暗藏的厌倦,空桑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元帅某一天居然找到了他,提出了一个交易——为了自由,为了故乡,为了摆脱这永无止境的杀戮,他终于决定出卖所有人!

  如今,已经苟延残喘那么多年了。昔日已经远去,故人已成白骨,宝刀尘封,早已生满了锈,当他自己也几乎成为白骨的时候,雪主却忽然间重现世间,给自己来信。他,是已经洞察了自己昔年的背叛吗?

  可是,他又怎能知道自己如今已经成了这个样子……

  双鬓花白的男人反复地看着那只有一行字的信,眼神变幻。许久,他抬起头,看了一眼远处的青木塬,咳嗽着,冷冷的神色流露出一丝感伤。馨,原本我以为能在这里陪伴你终老,谁知道还是身不由己,握过刀剑的人,终究要死在刀剑之上。

  可是无论如何,在离开之前,我一定要见上你一面。

  外面远远地传来狗吠声,后院自家的狗也跟着叫了起来。男人仿佛苏醒一样醉醺醺地站起身,走到窗下收了一排风干的鱼,朝着外面的路上看了看,低声嘀咕着骂了一句:“小兔崽子……死哪里去野了,那么晚还不回来!”

  他走路的姿态有些怪异,缓慢而滞重,四肢似是非常不协调,连取下鱼干这种简单的动作都做得吃力无比。好不容易取下了三个,啪的一声,杆子滑落,剩下那些穿在上面的鱼统统掉到了地上。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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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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