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妆亦是吃惊不已,她何尝知道,他会突然闯入?
也是,他是皇帝啊,他来,谁敢出一声啊。
她原本欲伸过去拿那诏书的手空垂着,元聿烨的目光死死地落在她的脸上,怔了半晌,才又收回,将手中的遗诏仔仔细细看了个遍。
继而,低低地笑出声来。
他的母妃说的没错,他是正统的皇位继承人!
而他也终于知道母妃临终前那句话的意思,安陵雩,这个女人,她真的是太后的人!
想到此,握着遗诏的手猛地收紧,抬眸冷冷地看她一眼,疾步上前,伸手扼住她的脖子。原本被他握住的遗诏,从他的手心滑落在地,他大步上前,一脚踏了上去。
“呃……”窒息的感觉,可她不能解释,她也没什么好解释的。事实,就如他看到的那样,她藏起了遗诏。
“因为他,所以这遗诏你才没有拿出来,是不是!”咬着牙问着,否则,他再想不出第二个原因。
“是。”艰难地点头,这件事,本就没什么好隐瞒的。
心头的怒火猛地窜烧起来,他脸眸子里都几乎要迸出火花来:“既是要伪造遗诏,为何……为何就不能放过我母妃!”
她想保他不死,他无话可说。可是,他的母妃呢?为何……为何就不能留下她的命!
大手狠狠地用力,尚妆一阵窒息,一张小脸顷刻间变了颜色。
可,她并没有如那次在东宫一样,她可以在秦良娣的手里挣扎,却不会在他元聿烨的手里挣扎。轻轻阖上双目,既然,她的命是他救的,那么,她此刻还给他。wwω.ЪiqíΚù.ИěT
齐贤妃的事情,虽与她无关,可她却也清楚,只是因为事情经过了她,他才会怒不可遏。
看她的样子,是想领死么?
想起母妃的话,不管用什么手段,都要除了她。那么现在,他已经是皇帝,她不过是个卑微的宫女,他要杀她,甚至可以不用理由。欲再用力,却突然心痛起来。
下不了手,可,他心里恨着。
靠近她,咬牙开口:“那最后一句话,太后也知道么?”
尚妆大吃一惊,猛地睁开眼睛看着他,他想做什么?
“皇……咳咳——”
那扼住她的大手突然之间松开了,猛地从口中灌入的空气惹得她不住地咳嗽起来。退了半步,跌坐在床沿,难过地弯下腰去。
元聿烨冷笑一声道:“很好,太后也被你瞒着,是么?”既然可以瞒下此事,那么他母妃的事情,她为何不一并瞒着!
她低着头不语。
他瞧了脚下的遗诏一眼,再次弯腰捡了起来,收入怀中,转了身道:“这一次,我倒是要看看,他还怎么活!”
“皇上!咳咳……”她扑过去,跪在他的面前,伸手拉住他的衣服,急道,“不,不要……”
“不要?呵,这既然是父皇的遗诏,谁能违抗?”狠狠地看着脚下的女子,她竟可以为了他,跪在他的面前,低下她那高傲的头。
她的声音颤抖着:“不……遗诏,遗诏已经公之于世了,不是么?你终究得到了一切,他什么也没有得到。况且他……他很快便会离开京城,亦是不会威胁到你一分一毫。”
只要他当做视而不见,就不会有真假遗诏的事情,不是么?可,他真的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么?
“走?”他冷冷一哼,“那么你呢?随他一道走?”
慌忙摇头:“不,奴婢不走。”
闻言,他却是大笑起来,低头看着她,道:“若是我不曾瞧见这遗诏,若是这一切都不曾发生,怕是你早跟了他去!如今东窗事发,你再如此说,以为我会信么?”
回想起他说过的,这一次的事情,他会彻查,他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他。咬着唇,所以,不管她说什么,他都不会信的。
颤抖着吸了口气,她望着他,颓然一笑:“你以为,我还能去哪里?我既然知道太后与贤妃娘娘伪造了遗诏,太后还会给我活命的机会么?”
元聿烨的身子一颤,太后的确不可能会放过她。所以,她才说她不会离开,是么?
缓缓放开揪住他衣袍的手,开口道:“我知道,在东宫那一次,是你救的我。我欠你一命,此生不能还了,可我还是想求你放了他。”明知道他不会应,可,话却依旧要说。
元聿烨却是一怔,东宫?
皱眉看着她,不,他见她的时候,她昏倒在东宫外头。那一日,他本就没有进入东宫的,他不过是恰巧路过。他只以为,她是太累,才会昏倒。原来,竟不是么?
他不说话,她又道:“皇上可还记得曾经说过的话,你有万分无奈却依旧要去做的事,他也一样啊。为何你不能理解?”
回了神,厉声道:“兴园的事情他脱不了干系!若不是因为那事,父皇不会那么早驾崩,我母妃亦不会……不会死!”
每每思及,他都告诉自己,决不能放过他!
他还是放不下兴园的事情,尚妆脱口道:“那事你也不过怀疑,不是么?那我告诉你,丞相大人根本早就知道会出事,你又怎么说?”谁都知道丞相是他的人,这事,他又该怎么解释?
他冷笑着:“慕容相有什么好处?”
尚妆一时语塞,的确,慕容相似乎没有好处。慕容相要效忠的人,也在场上啊。
难道,竟是她弄错了么?慕容相也许,根本就是躲不开那一刀……
呵,她的脑子里好乱啊,她不清楚了。
“安陵雩。”他挑起她的下颚,低低地开口,“还有什么话,可以求得我饶了他?”
尚妆怔住了,该说的,她都已经说了。而她亦是知道,这一次,他说什么都不会放过他了。
“皇上赐我死罪吧。”
他却是笑:“私藏遗诏,可以株九族。”
狠狠一颤,她入宫的时候是答应过安陵老爷的,低调行事。老爷自是怕她为安陵府带去灾难。如今,他却说,株九族……
握紧了双拳,那么,妹妹呢?老爷可找着她了?
咬着唇,浑身颤抖着。
元聿烨突然又开了口:“我又改了主意。”
吃惊地看着他,他的指腹掠过她的脸庞,话语清晰:“他不是要走么?可以,我为他饯行。只要你,给他斟一杯酒,之后,我绝不为难。”
惊愕地看着他,好端端的,叫她斟酒……
什么意思,她难道还不明白么?
在那之后,他不会为难他,呵,还需要为难他么?
咬下贝齿,她却是点头:“好,一言为定。”
事已至此,她还能拒绝么?他是必须,要跟着先皇的遗诏走一遍的。
似乎是没想到她会应得如此快,元聿烨微微一怔,随即缓缓直了身,又道:“遗诏在我手里,你最好小心一点。”语毕,抬步欲走。
“皇上!”她唤他。
脚步停住了,听身后之人道:“事成之后,让我离开。”
猛地回身,咬牙道:“这么急着想离开这里?好,好啊。来人!”
唤了人,取了纸笔来。尚妆吃了一惊,他大笔一挥,在纸上写下几句话,丢至她的面前,开口道:“签了它。”不容她拒绝,他知道,她一定会签。
低了头,看清了纸上的字。
不过一眼,她便僵在了那里。
他说,元政桓死的那一日,他放她离开。
如果说,之前的一切还不能确定的话,那么他此刻的话,已经再清楚不过了。
饯行,不过是一场鸿门宴。
其实,她根本不必求情的。他对他的不满,很早很早的时候就已经存在了。只是如今,再没什么东西可以化淡。
深吸了口气,她想,她该知道如何做了。
伸手,将那红红的指印印上去。抬眸看向面前的男子,低声开口:“希望皇上说话算话。”
她的话音才落,便听外头有人道:“雩尚义,太后要你过郁宁宫去。”
微微一颤,这么快?
元聿烨已经循声瞧去,开了门,外头的宫女一看是他,吓得忙跪下行礼。他冷了声道:“太后找她作何?”
宫女低下头,小声道:“奴婢不知,太后只让奴婢来传话。”
尚妆起了身,行至外头,却听他道:“正好,朕也过郁宁宫去。”语毕,也不看她,抬步朝外头走去。
宫女看了尚妆一眼,此刻也不好说什么,只起了身,追上前。
太后一身素衣卧在塌上,突然听得外头太监叫道:“皇上驾到”
她微微吃了一惊,宫女扶她坐了起来,便见元聿烨已经进门。他的身后,跟着去传话的宫女,还有尚妆。
里头的宫人们忙都下跪迎驾,元聿烨上前,朝太后道:“给母后请安。”
“奴婢参见太后。”尚妆恭敬地跪下。
太后略微朝她瞧了一眼,复,又看向元聿烨,笑道:“皇上怎的也过来了?”
他的声音淡淡的:“朕过来谢谢母后为朕做的一切。”
说话的时候,他的眸中闪过一抹光,太后的手指微动。扫了一眼地上的女子,继而开口:“哀家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对了,有件事哀家正想与皇上说,皇上今日来了也好,哀家想问皇上要了这个宫女。”
尚妆一惊,见元聿烨自一旁落座,宫女见此,忙上前为他倒茶。他也不喝,只淡声道:“哦?朕倒是不知,这个宫女有什么好,母后能亲自开口要她。”
太后也不怒,只道:“你父皇在的时候,时常夸奖她伺候人的好。如今你父皇去了,哀家身子也不好,所以想留她在身边。”
他冷笑着:“朕不知原来她有这么好?朕倒是怕她毛手毛脚伺候不了母后。”
太后终于微微变了脸色,语气也有些不悦:“怎么哀家要一个宫女,皇上也不应么?”
元聿烨抬眸看向她,开口道:“母后说的哪里话,朕自然找几个心细的宫女好生伺候着你。至于她……”目光移至尚妆的脸上,他嗤笑道,“一个能传出私会名声的宫女,品德败坏,能好得到哪里去?”
尚妆不免抬眸,太后亦是一惊。她自然想起当日秦良娣在乾承宫的话,看来他元聿烨是记着的。她咬牙道:“这事儿当日哀家也是不信的。”
她说这话,只是为了告诉他,当日若不是她将此事压下,他还没有那么快避免了那麻烦。
元聿烨心下冷笑,她当日急着让人拖秦良娣下去,也不真的是为了替他解决麻烦。当日的她,失去了太子,还能有什么?也亏得她聪明,没有得罪了他。
“哦?”他挑眉,“这么说,母后也是觉得秦良娣陷害朕?”
尚妆惊愕地看着面前的男子,真厉害啊。此事,不管太后说信与不信,于他都是有利的。太后若是说信,那么她品德败坏,是没有资格伺候太后,他就能将她带回去。太后若是说不信,那么自然是秦良娣陷害了他,他是想……
太后的脸色有些难看,低咳了一声道:“秦良娣素日里在东宫也张扬跋扈,还敢冤枉皇上,哀家会惩治她。”
元聿烨满意一笑:“母后果然是明白人。至于安陵雩,朕还是将她带回乾承宫去,她是御侍,理应是伺候朕的。母后的身边缺人,朕倒是有一个很好的人选,定会将您伺候得服服帖帖。”他顿了下,回头叫,“来人,去将丝衣叫来。”
太后的身子一颤,丝衣过去是齐贤妃的心腹,他将她调来她的身边,明着伺候,暗着监视。呵,真是好,他可一点不比他的母妃逊色!
继而,又发狠地看了地上的女子一眼,死死地咬唇。
若不是碍着先皇真的将皇位传给了他,她当日何不另立新君?
如今,倒是她骑虎难下了。
丝衣很快来了,恭敬地跪下行礼。
元聿烨开口道:“日后你便留在郁宁宫伺候太后,若是有半点儿疏忽,朕定不轻饶你!”
“是,奴婢谨记。”丝衣伏低了身子浅声应着。
元聿烨这才点了头,转向太后:“那朕不打扰母后歇息,明儿个登基大典,朕还有事要做。”说着,朝尚妆看了一眼,起身出去。
尚妆忙道:“奴婢告退。”
起身的时候,她瞧见太后的眸中满满的怒意,几乎要溢出来了。长长的护甲滑过塌边,发出“吱吱”的响。她一直知道秦良娣当日所言非虚,只是她不知,原来元聿烨竟这般喜欢她!
咬着牙,她知道她不敢将假遗诏的事情说出来,可,她亦知,这个世界只有死人才是最安全的。
安陵雩,她不会就此放过她。
跟着元聿烨回了乾承宫,灵阙听说他回来,忙迎出来,见他身后的尚妆,一下子怔住了。
元聿烨不看她,大步入内,冷了声音道:“跪下。”
灵阙一惊,却见身旁的尚妆已经下跪。男子的声音再次传来:“没有朕的命令,哪儿也不许去,就给朕好好地待在乾承宫里!”
“发生了何事?”灵阙低声问着。
元聿烨抬眸,看向她的时候,脸色微微好些,拉她过去,附于她耳边轻言一翻。灵阙微微撑大了眸子,脱口道:“要来做什么?”
他推她道:“不必问。”
张了口,终是没有问,又看了尚妆一眼,才转身出去。
元聿烨转身,在床上和衣躺了,不再说话。
尚妆亦没有说话,只安静地跪着。方才在郁宁宫,他若是没有执意将她带回,那么此刻,亦是不知太后会如何待她。只是,她此刻活着,待那一日的时候,她是不可能眼睁睁地去看着元政桓死的。
这一事,早在元聿烨说出来的时候,她心里边打定了主意了。
没有人,可以改变得了。
只是……
手,不自觉地抚上胸口,隔着衣衫,胸前挂着的玉佩还是可以清楚地感觉出来。她与妹妹,这辈子都无法再见了。叹息一声,轻闭了眼睛,她只能希望她过得好。
灵阙回来的时候,里头安静得让她以为没有人在。
快步入内,赫然瞧见尚妆依旧好好滴跪着。而元聿烨,则躺在龙床之上,也不知他是睡了,还是单闭了眼睛。
她也不叫他,上前的时候,见尚妆皱着眉,想来是跪得久了,有些支持不住。她不知她如何得罪了他,这些她不会问。去外间取了蒲垫,轻声道:“尚义跪这上面。”
尚妆错愕地看了她一眼,见她回头看了看,又道:“没事,横竖也是跪着,他只说跪着,可也没说必须得跪哪里的。”说着,将手中的蒲垫放在她的身边,示意她跪上去。
尚妆却摇头:“没关系,我可以的。”免得,届时又要连累灵阙。
见她坚持,灵阙只得叹息一声,将手中的东西放下,低声道:“我虽不知道发生何事,可我知道,你只要认个错,什么事儿都可以化小的。他就是那样,火气来时匆匆,去时也匆匆。”
尚妆笑得无奈,这件事非同小可,又哪里像灵阙说得那般容易?
这一次,他不是生气了,他是恨了。
而他,亦不再是当日成王府的那个王爷了。
他们,都已经回不去。
后悔么?
不,她只能说,这一条路,她走得无奈,却是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回头的。
“灵阙。”开口唤她。
“什么事?”她亦是低声问。
迟疑着,她伸手将挂在颈项的玉佩取了下来,递给她道:“这个,上回我曾给你看过的。这玉佩原本是一对,还有一块,在我失散多年的妹妹身上。我怕是,再见不着她。我想求你一件事,若是你日后有机会见到手持这另一块玉佩的人,帮我将这玉佩交给她。”
她想过了,在这里,她谁也求不得。唯一可能帮她的,便只有面前的这个女子。
灵阙吃了一惊,慌忙道:“尚义这番话是何意?你怎么会没机会见你妹妹?”
“这个,我现下说不清楚,但求你应了我。”说着,将玉佩塞进她的手里,又道,“若是她问及我的下落,只说……只说我过得很好。”
“尚义……”她讶然,为何她觉得她的话,像是在交待遗言?她突然,又想起一事,脱口道,“安陵府,还有个二小姐么?”
这事儿,她可从未听说过。
尚妆一怔,才想起她如今的身份是安陵雩,又如何说自己有一个失散多年的妹妹?
只好搪塞道:“这些你就别问了,我先谢谢你。”
反正,她若死了,相信他也不会再追究她的欺君之罪了。相信元聿烨不是那种残暴之人,不会再去为难安陵府的人。
灵阙不知该说什么,她总以为元聿烨喜欢这个女子,看她遭罪,她心里该是高兴的。却不想,原来事实并非如此,否则,她断然不会取了蒲垫进来叫她跪了。
回眸,看了眼床上的男子,开口道:“尚义想要轻生,会有人伤心的。”
轻轻一笑,她以为她是想轻生。呵,殊不知,她实则比任何人都不想死。从入宫开始,她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为的是什么?
只是这一次,怕是不能了。
摇头道:“我并不想死。”她想,她会死得其所的。
闻言,灵阙才放了心。低头看着手里的玉佩道:“那……这个我先替你收着,什么时候你想拿回去了,我便还你。”
“谢谢。”
她也希望,能有那个机会拿回来。
晚膳的时候,元聿烨才起身。灵阙上前扶他起来,他只用余光扫了尚妆一眼,见她的手微微抚上膝盖,知她是跪得久了,他也不说话,只起身行至外头。
膳食已经准备好了,太监宫女们恭敬地侍立于一旁。
张公公上前来,低声道:“皇上,方才太后差人来,说是东宫的秦良娣去了,太后的意思,是想按殉葬的制度,让她葬于先太子陵墓旁。”
尚妆听见了,到底是吃惊的,太后的速度好快啊。
元聿烨开口:“如此也好,让先太子在地下也有个人照料着。你去告诉太后,此事她做主便好,不必来回朕了。”
“是。”张公公应声退下了。
灵阙帮他盛了汤,低声道:“真看不出,秦良娣也会随先太子而去。”她随只见过几次,可,她的印象里,那样张扬跋扈的女子,是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的。她甚至觉得,她会怕死。
元聿烨低笑一声,抬手轻弹了她的鼻尖儿,开口道:“早说你笨。”
“皇上。”她咬着牙,这么多人在呢,他也不知道收敛。不过,见他的脸上露出难得舒心的笑,她又觉得打心底里开心。
别人不知,她不会不知,齐贤妃的事情对他的打击有多大。
在他面前,她亦是不敢提及齐贤妃。
太监宫女们都低着头,不过,方才的场景他们都是看在眼里的。这个宫女,想来不一般,日后对着她,可是要好好巴结的。这是他们每个人心里此刻想的。
尚妆依旧跪在里头,习惯处已经很疼了,她咬着牙,身子有些颤抖。撑不住,跌倒在地上,艰难地爬起来,再次跪着。她只知道,如今的她,没有任何筹码可以与他对着干。
除去他那高高在上的天子身份,他的手里,握着元政桓的生死,那是她最担忧的。
晚膳过后,元聿烨去了御书房,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
灵阙伺候他上床休息,他始终没有叫起。
尚妆只能跪着,她记不清究竟跪了多久了,只是膝盖处渐渐的,生出钻心的疼。咬着牙,不吭一声。他想发泄,她便忍着,绝不与他抬杠。
他喊了灵阙过塌上休息,就是不与她说一句话。
他看着她,明明浑身都在颤抖,她也不会开口求饶一句。他握紧了双拳,说不清自己究竟为何要这么做。只是心里堵得很,可,做了,竟又不觉得轻松多少。
猛地闭了眼,话既然说出了口,他也不会收回。她若是愿意跪着,就一直跪着。
烦躁地转身,背对着她。
睡到半夜,心里仿佛是千万只蚂蚁在爬,惹得他辗转反侧。索性便翻身坐了起来,尚妆吃了一惊,抬眸看着床上的男子。
他亦是看着她,咬牙道:“渴了。”
低了头:“是,奴婢这就给您倒水。”手,撑在地上,咬着牙爬起来。
双腿颤抖得厉害,她拼命稳住身形,踉跄着转身,伸手去取茶壶。元聿烨凝视着看着她的背影,他忽然,想起那时候在成王府,他说给他倒一杯水的时候。
她还对他恶言相向,还想戏弄他。
不知为何,想到此,嘴角微动,竟想笑出来。
面前的女子已经转身,他一下子僵了僵,立马沉下脸来。听她小声道:“茶凉了,奴婢让人换一壶。”
“不必了。”他冷冷地说着。
尚妆点了头,端起杯子,小心地走上前,每走一步,都咬紧牙关,怕一个不慎,就跌倒在地了。
“皇上。”她的声音小小的,双手微微颤抖着。
他却并不接,只直直地看着她,殿内的灯光很亮。可她的脸色略微带着苍白,菱唇上,有着一片殷红之色。跪得那么久,怎么能不疼呢?
她真坚强。
呵,他苦笑,这些,都不是为了他。
“皇上……”见他不动,她只得又唤了一声。伸手往前,身子一个不稳,她惊呼一声跌入他的怀中。手中的茶水,泼了他一身。
水是真的凉了,透着亵衣渗进去。
“皇上!”尚妆惊得抬起衣袖替他擦拭,却被他一把抓住了皓腕。那一次,是悉数倒在了被褥上啊。这一次,她可算变本加厉了。
俯身,将她扶起来,他开口说着:“既是失手,明儿个该叫人砍了你这双手。”
尚妆却是笑了:“奴婢的命,都是您的,何况一双手。”不管他怎么恨她,他救过她是事实,她会记得的。她也是知恩图报的人,只是,他们,站在立场太远太远。
他的恨,她要保护的人,却是一味的敌对。
叹息一声。
男子俯身将她拉起来,尚妆惊得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他将她推在龙床之上。
尚妆惊道:“皇上,奴婢没有资格躺在这里。”
龙床,不是一个宫女可以睡的。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嗤笑一声,启唇道:“朕会让你有资格的。”说着,伸手解开自己的衣衫,湿了,真冷啊。
尚妆的视线略微变得模糊,她颓然一笑,真没用,跪了这么久,终是撑不住了。他呢?他想做什么?
才撑了起来,却觉得身子一软,竟直直地倒了下去。
好累了,也好疼啊。
翌日,醒来的时候,见自己还躺在龙床之上,尚妆忙跳起来,下床的时候,只觉得膝盖处还有些不适应,不过已经不疼了。
元聿烨不在,一个人都没有瞧见。
出去的时候,恰巧见灵阙端了东西进来,见她起来,开口道:“皇上说,你醒了,先吃东西。”将东西搁在桌上,她才站在一边。
今早,瞧见她睡在龙床上,她苦涩一笑,她就知道,不管怎么罚她,元聿烨心里都有她的一席之地。
尚妆张口欲问话,灵阙却尴尬一笑,转身出去了。
桌上,除了吃的,洗漱的东西已经摆在一旁。尚妆怔了下,继而又笑。横竖也就这么些时候了,他说的饯行酒,就在这几日。
从内室出来,不见灵阙,倒是几个宫女见了她,恭敬地叫她“尚义”。她才猛然想起,原来她还是御前尚义。
元聿烨说,没有他的命令,她不得离开乾承宫半步的。她也不出去,太后对她虎视眈眈,她要是死在太后手里,太过不值了。
今日是登基大典,过了今日,元聿烨便是名副其实的西周皇帝了。
齐贤妃见了,可会含笑九泉?
尚妆吸了口气,等过了年,便是始兴元年了。
在这一个新时代的开端,她不知究竟殒了多少人命。
新皇登基,各位王爷划分了封地,便要离京去各自的封地。一些已经成年的世子和小王爷,也都分别封了郡王,亦是有了自己的封地。
这些,全是先皇还在世的时候,为下一代君王准备好的分权策略。如今在元聿烨手里,被运用得得心应手。
祭天回来,元聿烨并没有回寝宫,只在御书房的暖阁换下繁复的朝服,在御书房坐了会儿,慕容相便来了。
屏退了众人,只留下张公公随侍,元聿烨抬眸看向慕容相,开口问道:“丞相身上的伤不碍事吧?”
慕容云楚忙道:“多谢皇上挂心,臣的伤已经没事了。”
闻言,元聿烨点了头,将手上的奏折放下,笑道:“也幸得丞相当日不曾上场,否则你若是出事,可是西周一大损失。丞相可算是因祸得福啊。”
慕容云楚微微吃惊,他话中有话他不是听不出来。稳了心神,倒是开口道:“皇上有天神庇佑。”那日,何等惊心动魄,他都能安然从场上下来。比起他落马到只伤了一臂来说,这已经是奇迹。
元聿烨轻笑一声,当日场面混乱,他从马上跌下的时候,他甚至以为他定是不可能活着回来的。
他只知道,有人暗中帮了他。是谁,他不得而知。
否则,那马蹄绝对是从他身上踏过的。
目光,再次落在面前之人的身上,还是他的那句话,他想不出慕容云楚要做那件事,他能有什么好处。再者说,他的妹妹还是他的皇后。
想到此,不免摇头一笑。
这时,听得外头有琐碎的声音,元聿烨皱眉道:“何事?”
张公公跑至外头瞧了一眼,回身道:“皇上,是下雪了。”
起了身,张公公忙推开了门。果然,外头下起了好大的雪。宫人们都很惊奇的样子,几个年纪小的宫女甚至还悄悄跑出去,张开了手臂开心地转圈。
元聿烨伸出手,雪花落在他的手下,微微泛起凉意。不知怎的,他竟然想起昨夜那杯悉数倒在他身上的茶水,一时间竟怔住了。
“皇上,您当心,着凉了可不好。”张公公在一旁小声地嘱咐着。
慕容云楚仰起头,望着空中飘落的雪花,开口道:“今年冷得真快。”
元聿烨皱眉,是啊,冷得很快。今年的天,变得特别快……
缓缓伸回手,瞧着手心里的雪花,早已经化成了水,只余下一片晶莹。
外头的宫女见皇帝站在了门口,都吓得变了脸色,也不嬉戏了,忙跑着回来,安静地站好。元聿烨并不看她们,听慕容云楚又道:“皇上给各位王爷都赐了封地,只是不知桓王那边,您又如何处置?”
先皇在世的时候,是没有让桓王离京的,他是一个特例,以皇弟的身份留在京城。
而如今,新皇登基,他已是皇叔,理应是要离京的。
元聿烨并不说话,二人在门口站了会儿,远远地,见一个太监小跑着前来。跪下行了礼,才开口道:“皇上,桓王殿下派人送了折子来。”
慕容云楚轻轻皱眉,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元聿烨却仿佛早就料到一般,浅笑一声,示意张公公将那折子递上。
打开,看了一眼,转向慕容云楚,开口道:“父皇没有让皇叔离京,朕也不提此事,倒是他先上了折子,请旨离京。”
“哦?”微微讶异。
合上了手中的折子,他转身入内,慕容云楚跟着他进去。见他随手将那折子搁在桌上,沉了声道:“他离京未免太性急了一点。”
昨日,从尚妆口中,他亦是猜出几许,却不想,这折子竟是上得这样快。
他不过登基当天,他便如此急不可耐。
是为什么?
心虚么?
微微握紧双拳,想起先皇遗诏那最后一句话,心头微微升起怒意。他不知先皇如此下旨是为何,但,终归是有个理由的。
“那皇上打算如何?”桓王离京,照理说,他也不必拦着。
元聿烨沉吟片刻,唤了张公公进来,开口道:“差人去趟桓王府,就说皇叔的折子,朕应了。朕明晚,亲自为他饯行。”
张公公下去了,元聿烨站了会儿,突然又转身,行至桌前。
他突然,想到要下一道旨。
尚妆在乾承宫坐着的时候,听得外头有宫女欢呼着“下雪了”。灵阙不见了,也不知她去了哪里。
起了身,推开窗户,果真瞧见外头纷纷扬扬地飘着雪,整个天空都是。地上,虽然还不曾积起来,可望出去,已然是煞白的一幅画了。
尚妆朝远处看了眼,想来此刻他们祭天已经回来了。
他不回寝宫,定是去了御书房,又或者,与大臣们商议大事。
新君登基,尚妆倒是不担心他的能力。虽然未及见识,她却觉得,元聿烨的能力,只会比太子好。她还记得先皇曾说过,太子秉性柔弱,很多时候太过心软。而这些,是断然不会出现在元聿烨的身上的。
也许,在先皇的心里,元聿烨也是最好的储君人选。只是,在这一点,他犯了慈父易犯的错误。他只是一味地将把他自认为最好的东西,给他最喜欢的儿子。
若不是太子出事,那道遗诏,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拿出来的。
这一点,尚妆比任何人都清楚。
叹息一声,转身的时候,瞧见大雪中有一个人影朝乾承宫跑来。尚妆并不在意,伸手拉上了窗户。
只隔了一会儿,便听外头有太监尖声叫着:“圣旨到——圣旨到——”
尚妆吃了一惊,这里是乾承宫,如何会突然来了圣旨?
才想着,那太监已经高举着那明黄色的圣旨进了门,里头的人都下跪。太监高声道:“御前尚义安陵雩接旨!”
灵阙恰好进来,惊讶地看了尚妆一眼。太监急着叫:“雩尚义,你还不快接旨?”
有些浑噩地跪了,只听太监念着:“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安陵氏夙成敏慧,恪娴内则,敬慎素著,品行纯淑,晋封其为修容,赐住景仁宫。钦此!”
宫女们都惊讶地抬眸朝尚妆看了一眼,听说昨夜有人瞧见她睡在龙床之上,看来,并不是空穴来风呢。更有是,之前东宫的秦良娣曾说她与皇上有私情,原来,也是真的。
灵阙惊得连手上的东西都滑落在地了。
“娘娘还不接旨么?”太监将手中的圣旨又递得近了些。
尚妆这才猛地抽神,抬眸瞧着他,颤声道:“公公,你是不是弄错了?”
太监一怔,随即笑道:“娘娘真是开玩笑,这种大事奴才怎么会弄错?”
没有弄错……
双手止不住颤抖起来,他明明答应了她的,那一纸契约上写得明明白白,为何突然封她为妃?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坏妃晚晚的深宫凤帷春醉:废妃
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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