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记得上辈子遇见萧云景时候的模样,就在京都湖畔,慧明桥上,他那个时候着了一身相对低调的藏青色长衫,外罩了一件烟云广袖长袍,玉冠束发,端的是一副贵公子一般的做派。
那日,江明烟正在游湖,还是被迫游湖的那一个。她本就晕船,出来后,兴致恹恹的躺在船头。突然头顶传来了一阵嘈杂之声,她睁开眼睛去看,就看见有一个偷,夺了那青衫公子的荷包。
她本是仰头去看个热闹而已,却不曾想,两个人在争夺之间,荷包从慧明桥上跌落,正巧砸在了江明烟的脑门子上。
她坐起身之时,就看见那青衫公子亦是望了过来,那望过来的眼神里,明媚和煦。是了,那个时候的萧云景还不是恭王,还只是疆国的皇子。
这一段孽缘,就从这里开始,一直到了那场惨烈而又轰动的夺位之争。
萧容洲继位的那天晚上,萧云景喝的嘧啶大醉,他身旁的南宇跑来叫她前去相劝。
“你也是来劝本王的吗?”
江明烟看着瘫倒在榻上的萧云景,摇了摇头,“我是来带你回去的。”
“本王不回去。”他将她一把甩开,模样看上去很凶。
“他萧容洲凭什么就可以当上皇帝,而本王就不能?明明论才行,本王才是那个最好的。”
江明烟只当萧云景那个时候是因为没有当上皇帝而神思郁结,因此没有多想。可现如今想来,大概从那个时候,初见时少年眸中的光彩就已经变了一个模样。
再到后来,他成了权倾朝野的恭王,权力,地位都有了,但他还是不满足。他想要的不仅仅是这些,还有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而上辈子的江明烟受人蒙蔽,竟然相信了他的鬼话,认为萧容洲无才无能,长此以往下去,疆国只会毁在他的手里。
她与江家决裂,带着二十万江家军,投了萧云景。
她本就是将门出身,与萧云景而言,这些大军无疑是如虎添翼。他曾豪情壮志的为她许下河山,她记得,他说过一句话,他说,若是将来他当上了皇帝,就为她建造一座琉璃宫,奢华无比,只为金屋藏骄。
可最后,他却杀了她。
纵观他这一生,这个人,自私,一切以自我为中心,目中无人,这样的人上辈子也能得她倾囊相助,助他成就大业。江明烟想了半天也只能归结于自己脑子抽了的原因。
到后来的惨死纯属是自己在作死的结果。
将事情想的像现在这般通透,江明烟觉得应该除了她没有其他什么人了,而她之所以这么想,大抵是因为为了日后要与萧云景天天碰面打下一个思想准备。
将人送走之后,萧云景就挥退了所有人,领着她去了一处宫室,与其说是宫室,倒不是说是一座精心打造的囚牢。院子是好院子,花开满庭,树木葱荣,水从河道之中汩汩流出,汇聚成一幅绝美的图画,一切都像是从梦境之中产生的一样。而伫立在院子中央的宫殿,是一座琉璃宫。
辉煌奢华,美不胜收。
阳光从云层之中投射下来,照射在琉璃宫上,那泛着七彩霞光的色彩炫美的夺目耀眼,就连宫门,窗棂都是琉璃雕成的精致模样。
他还真的就像是他说的那样,他在坐了皇帝以后,给她造了一个琉璃房。现如今到底是为了囚禁她还是金屋藏娇,就连江明烟都已经猜不透萧云景的脑子里究竟想的是个什么东西了。
“怎么样?喜欢吗?来进来看看。”
江明烟站在殿外没有动,萧云景却是不由分说的拽过她的胳膊将人扯进了琉璃宫。琉璃宫内奢华的程度更是难以想象,因整个房子是由琉璃制成,也就导致有阳光的时候,这屋子里根本就不用烛光,将人映照得格外明亮。
绡金纱帐随风吹起,像是金色的海浪在翻滚涌动。
江明烟皱紧了眉头,定眼将人看着,“萧云景,你什么意思?”
萧云景走到她面前,按上了她的肩膀,一字一句的回应出声,“明烟,朕对你从未变心,你看,这是朕为你打造的宫殿,可喜欢?”
此时的萧云景就像是一个炫耀成果的孩子,可江明烟却一丁点都高兴不起来。
“我不是宁宛。”
萧云景转过身来,突然哈哈大笑出声来,“朕当然知道你不是宁宛那个女人。”他一步靠近,抬手捏住了江明烟的下颚,逼迫着她只能仰头直视着他的双眼。
“江明烟,朕对你的心,你难道看不见吗?我们难道就不能像以前那样,你留在我身边,我给你想要的荣华富贵。”
他越说越激动,手下力道也越来越重,江明烟将他的手拨开,怒目而视,“萧云景,你早就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何必自欺欺人?”
“是,回不去了。”他状似疯癫的笑道:“但朕留不住你的心,但可以留住你的人。”
他深吸了一口气,面上恢复了往日的冷静,他将长袖背在身后,“别以为朕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你最好别想着跑。”他声音一顿,偏过头来看着她,“现在算算,那两个人应该没跑远吧。”
“萧云景你别欺人太甚!我说过,你放了他们,我会留下来。”
“最好,记住你说的话。”
萧云景看了她一眼之后,拂袖离去。
殿们轰然关上的那一刻,她就知道她出不去了。
这座琉璃宫看着好看,但仔细观察却可以发现,这琉璃宫没有窗户,唯一可以进出的地方只有这个门,而就在刚刚,门从外面锁了上去。
萧云景怕不是早就打定了主意,就等着她自投罗网。
……
方信带着苏白风骑马一路狂奔至云港城外方才停下,头顶雷声轰鸣,骑在马上的苏白风摔下马去。
现在正是两国交战的紧要关头,城外空无一人。眼看头顶之上的大雨就要砸落而下,方信听见身后动静,策马折回。
“苏白风?苏白风!”
闪电划破天空,伴随着一声雷声,方信急急的翻身下马。
毫无征兆的落马,他害怕出了什么事,却是在走到男人的身前之时,却是听见了对方将头埋入尘埃之中的哭声。
这是在哭吗?
一个男人,在哭吗?
方信一个血性男儿,最见不得男人哭,他皱紧了眉头,走上前去弯腰去拍了拍对方的肩头,“苏白风,起来。”
闪电划破苍穹,苏白风仰起头,那张看上去俊逸非凡的脸上眼眶通红,颓败。
他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拂开方信的搀扶,抬手去拉缰绳,“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应该知道什么?”
苏白风翻身上马的动作一僵,转过头去,吊儿郎当的面上一片平静。头顶上的闪电的光芒打在脸上,苏白风抬手擦了一把脸上泪,一字一句的开了口,“你可知今天她服下的美人骨没有解药。
“什么?!”
方信一把抓住他的肩膀,瞪大了一双眼睛,“没有解药?那美人骨不是你炼制的吗?”
苏白风吸了吸鼻子,眼眶却又有泪水盈眶,“当初炼制美人骨只是一时兴起,并没有研制解药。萧云景明明知道,却没有告诉她。”
“没有解药会如何?”
“美人骨三日一发作,就如萧云景说的那样,发作一次浑身犹如万箭穿心一般痛苦,发作三次,人必死无疑。”
方信向后踉跄了一下,脸色瞬间煞白。
头顶之上的雨终是落了下来,大滴大滴的砸落在脸上,方信却是抹了一把雨水,回过头去看了一眼伫立在眼前巍峨的城池,“我该如何像陛下交代。”
“她会死,不出十日。”
苏白风的声音在风中嘶吼,他攥紧了手中缰绳,勒马掉头,“我要回去救她。”
雨水混杂着马蹄声奔驰而来,一队骑兵将两个人团团围住,也同时阻隔了苏白风想要回去的路。
带兵而出之人,正是刘丰,刘丰回来以后,就一直驻守在云港,刚刚听见守城的人来报,说是城门前有两个人形迹可疑,带队出来看,没想到竟然是熟人。
“怎么是你们?娘娘呢?”
方信看着苏白风,长叹了一声,策马迎上了刘丰,“娘娘出事了,我们先回来报信。”
“操!出事了?出了什么事?”
“我且问你,上将军可在城中?”
刘丰见方信面色苍白无色,便知此事恐怕非同小可,当即让人让出一条道路出来,“在城里,我带你们去。”
“让人拉住苏白风,别让他独自一个人去救娘娘。”
刘丰听到方信之言,就让手下的兵,将苏白风给拉了回来。
江明城一直都挂念着江明烟,就带着江家军一直驻守在云港的官驿内。
雨连下了数天,天就像是漏了一个大洞似的,大雨瓢泼,电闪雷鸣。江明城站在屋檐之下,随着一道闪电直劈而下,他的心脏突然像是被人一把捏住了一般疼痛难当,他弯下腰身,捂住胸口。
扶住一旁的柱子,喘息着的间隙,余光就看见刘丰带着两个人冒雨匆匆而来。
“将军出大事了。”
刘丰大喊出声,走上前时,待看见江明城的模样赶忙上前来,将人一把扶住,“将军,你这是怎么了?”
胸口渐渐缓了过来,江明城抬手冲着人摆了摆,站直了身子看向来人。
“这两位是?”
方信当先拱手冲着人一拜,“末将方信,见过上将军。”
“当时在江北城我是不是见过你?”
方信嗯了一声,“当时,末将跟在迟素身边。”他见江明城嗯了一声,抬手指了指一旁的苏白风,“这位是娘娘在宣国结实的苏家公子,苏白风,家中是医药世家。”
“你们来此是为了?”
提起这件事情,方信的一双眉头瞬间蹙起,“将军,娘娘出事了。”
江明城的脸色一变,抬手一摆,将人请入屋内。
刚刚的那一阵心悸,果然不是什么好兆头,江明城坐下身,就着急忙慌的问出声来,“明烟怎么了?”
此间也就方信最为冷静自持,他担了重任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讲了出来。
“操!宣帝太卑鄙!将军我们这就带兵去宣国,将娘娘救出来。”
刘丰拍桌而起,他回过头去看着江明城的时候,却是见人竟是难得的冷静。半晌,屋内就听见他的声音缓缓的响起,“我带你们去皇城。”他按着桌子站起身,却是扶了两下,都没站起身。
刘丰冲上前去,将人扶住,“将军!”
“我没事。”
他挥开了刘丰的搀扶,吩咐出声,“我不在的这一段时间,云港就交给你了。”
“将军放心,有我在,宣国攻不过来。”
江明城嗯了一声,拉过一旁架子上放着的外袍披在身上,“我们走吧,去皇城。”
……
苏家祖上也曾经是宫中御医,可后来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苏家家中就流传了一句祖训,让苏家子弟终生不入朝为官,更不踏入皇城。
苏白风在此之前从未踏入皇城半步,但此番为了江明烟,他还是来了。
若是说宣国的皇宫散发着一股子奢华的气息,那疆国的皇宫便像是一枚璞玉,带着历史的底蕴,恢弘威严。疆国崇尚玄色,皇宫处处都可感受到那股子冷肃端庄的气息。
苏白风想到江明烟,想起那个明艳的女子,心中有些好奇。那样浓烈如火的女子,到底是为什么会选择入这皇宫?皇宫礼仪繁多复杂,就连人心都叵测,她看上去并不像是会甘愿被囚于此处的一个女子。
“将军。”
一道声音让几个人停住了脚步,苏白风将思绪抽回,顺着声音来处看去,就瞧见身后不远处走来一个身着玄银色纹饰的老太监。
江明城看见来人,冲着人拱手行了一个大礼,“福公公。”
福德全的视线在几个人扫了一圈,一笑,“将军是来找陛下的吗?”
“急事。”
福公公眉头稍稍一蹙,笑道:“陛下刚刚吃了些药,现在不在御书房,将军随咱家来。”
江明城嗯了一声,就随着福德全直奔皇帝宫。
站在皇帝宫外,几个人就听见了皇帝宫中传来的低咳之声,江明城皱紧了眉头,低声问出声来,“陛下近日身体不好?”
“老毛病了,这些天倒是越发的严重了。”
苏白风心中一跳,快步跟上前去。
如果此前在帝仙城外见到的那个人就是疆国的皇帝的话,那时的他看上去到还没现在病的如此厉害。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怎么会如此?
“陛下,将军他们人来了。”
“进。”
萧容洲最近些时日,胃口不佳,就这么从远处看着,似乎身形也消瘦了许多,他靠坐在案头,正在批阅着按上奏折,见人来了,方才稍稍抬了些许眉宇,看过去。
众人走进来的时候,发现萧容洲的桌案前还跪着一个人,看身形似乎极为熟悉。
待走到近前之时,苏白风认了出来,此人不就是一直跟在江明烟身边的侍卫长风吗?他怎么会在这里。
“臣见过陛下。”
“末将方信见过陛下。”
苏白风倒是有些愣神,这坐在椅子上的当真就是那日在帝仙城外见到的男子,而江明烟的确是这疆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娘娘。
“草民苏白风见过陛下。”
萧容洲将几个人都看了看,压下了胸口翻腾着的血气,一挥衣袖,淡声道:“都坐吧。”
“陛下,明烟她……”
“朕都知道了。”
他说着抬手摩挲着那被承到近前的虎符,看着上面纹饰,苍白的脸色之上双眸翻滚着浓郁的深黑色。
“人既然都救出来了,那便证明事情还算顺利,也算是完成了她的心愿。”萧容洲再说这话的时候听不出来是个什么情绪。反倒是这里最没有所顾及的苏白风怒而站起。
“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她是救了我们,不惜以身犯险,但她现在被萧云景困在宣国皇宫,生死不知。”
苏白风言辞激烈让萧容洲握着虎符没有说话,倒是原本跪在地上的长风冲着萧容洲磕头请罪,“长风有罪,当初就应该陪娘娘一同前去,兴许还能将人带出。”
“晚了,现在都晚了,她已饮下美人骨,若十日之内未将人救出,她就会化为枯骨。”
苏白风的话,让萧容洲站起身,众人都未瞧见他到底是怎么动的,人已经到了苏白风面前。那就算是泰山压于顶也不变的清冷面容上出现了一丝裂痕,他死死地盯着苏白风,低问出声,“你刚刚说她怎么了?”
“我说她要死了。”
胸口因反噬之力郁结于胸的血终究是没有忍住的吐了出来。
“陛下!”
立在一旁的福公公大惊失色的跑上前,将人一把扶住,“陛下,娘娘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坐着的方信站起身一把揪住了苏白风的衣服领子,“毒是你调配的,你一定会有办法的对吗?”
苏白风本以为萧容洲不在意,哪里知道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他看着方信眉头皱起,就连声音都沉了下去,“我们只有十日的时间,不对,赶在第三次毒发之前,准确的说我们只有六天的时间,怕是来不及了。”
“来不及也得来得及,苏白风你到底还想不想救娘娘?!”
“这不是救不救的问题,这是……”
就在两个人站在殿内争吵的时候,被福德全扶到一旁的萧容洲出声制止了两个人的话,“朕有一个办法。”
他出声以后,整个大殿内鸦雀无声,众人就瞧见他弯下腰,将桌案旁的抽屉拉开,将一个玉盒从里面掏了出来。
萧容洲将玉盒放在桌案上,仰头看着苏白风,“盒子里装的是白蒂兰。”
“白蒂兰?她真的拿到了白蒂兰?”
苏白风快步走上前去,将玉盒打开。
玉盒之中躺着一朵洁白若莲的兰花,封存完好,的确是白蒂兰无疑。
苏白风当即一喜,“白蒂兰可解百毒,如果有白蒂兰,她就有救了。”
“可是陛下,那是……”
萧容洲出声打断了福德全的声音,“既然没问题,就派人快马加鞭送过去,务必要让她服下。”
他眉宇之间藏着一股子深思,半晌方才又开口道:“长影,你去。”
“是。”
“那人呢?人不救了吗?”玉盒被长影拿走,看着长影转身离开的背影,苏白风再次急急的问出声来。
江明城却是站起身,回话道:“若是想救人,就需要从长计议。”
“不错。”
守在一旁的方信附和出声,“娘娘在身份暴露之前已经将明诸城拿下,现在算起来,宣国就剩了一个空壳,我们只要拿下显城就可以将娘娘救出来。”
“显城倒是不足为惧。”江明城欲言又止,他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的萧容洲又道:“怕就怕萧云景拿明烟做人质,到时候两国开战,难免会……”
“这该如何是好?”
一时间皇帝宫之中愁云满目,萧容洲倚靠在身后椅子上,低咳着。
苏白风听着这咳嗽的声音,皱着眉走上前去,却是被一旁福德全一脸警惕的挡住了。
“我是个大夫,我帮陛下瞧瞧。”
“让他过来吧。”
福德全这才让开一条道,让苏白风走了过去。
半月前,苏白风与江明烟的交谈之际,曾提起过萧容洲的身体,他粗略的估算了一番,觉得白蒂兰或许可用。但白蒂兰此物千金难求,他只是说了一句,没想到江明烟就记在了心里,这么快就拿到了白蒂兰。
只不过……
指下脉搏虚浮,苏白风皱起了眉头。
“陛下怎么样了?”
福德全果真就如同一个操心的老父亲似的,在苏白风直起腰的那一刻就问出声来。
苏白风欲言又止,萧容洲心里明白,他抬手冲着屋内站着人挥了挥手,“都先下去吧。皇后之事容朕再想想。”wwω.ЪiqíΚù.ИěT
“臣告退。”
萧容洲扬起眉宇看向福德全,“你也下去吧。”
“陛下,老奴应该留下来帮陛下看着点这个人。”
“朕没事。”
看着萧容洲的坚持,福德全也不好在说什么,他冲着萧容洲拱手一拜,临去时,视线再苏白风身上扫过之时,带着一股子警告之色。
大殿内的熏香烧灼,烛光映照在身上,倒是将人的冷峻的面容映照出些许暖光。苏白风将视线从福德全身上抽回,望向殿内的萧容洲轻嗤了一声,
“陛下的这位福公公倒是像防贼一样的防着我。我苏家可是医学世家,如果本少爷都看不好的病,怕是这疆国再难有人了。”
萧容洲斟了一杯茶,没有说话。
苏白风回过头来,却是抬手一把将人手里的茶杯夺了过去放在桌案上,在对上萧容洲疑惑又凌厉的眼神之后,苏白风没好气的开口解释出声,“若不是看在陛下肯拿白蒂兰救她的份上,我也不会出手。”
“苏家立誓不入京,不为官,不为皇室宗族看病,到你这里倒是全都破了。”
他的声音清清淙淙的像是山间清泉流过,那一张俊美的容颜上倒是沉稳的很。
苏白风有一个大胆的猜测,问出声来,“陛下对自己的身体知道多少?”
“所有。”
“那皇后呢?”
萧容洲的眉眼一瞬间低垂,半晌方才道:“不知。”
苏白风:“……”
他抬手头痛的揉了揉眉宇,抬手指了指桌上的茶水,“茶水解药性,让宫人往后把茶都换掉。”
见萧容洲嗯了一声,苏白风神色稍缓,“你的身体没有中毒,却在逐渐衰败,是为什么?”
“反噬。”
苏白风将这句话仔细思索了一番,“陛下可知,你其实比皇后更应该服用那朵白蒂兰。你的身体比她更加糟糕,而皇后那里或许十天内,我能想办法弄出解药。”
萧容洲却是摇了摇头,“朕不能冒险。”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冲着苏白风问出声来,“朕还有多久的时间?”
“一个月,最多一个月。”
苏白风第一次面上露出了一股子沉思,“我记得我曾在书房里见到过一个记载,上面所述的情况与你很是相同,你的反噬怕并不是寻常的反噬之力吧。”
“嗯。”
苏白风扬了扬眉宇,等着他下文。
“你想知道?”
“我是大夫,知道患者的情况难道不是最基本的吗?”
萧容洲将人看着,半晌一笑道:“你想知道可以,但替朕保密。”
“成交。”
萧容洲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与苏白风讲述了一番,到最后那坐在椅子上的苏白风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屋内很静,仿佛就像是一切都静止,只余下呼吸声清晰可闻。屋内袅袅烟气缭绕盘旋而上,让人一时间有些分不清今夕是何兮。
半晌,那一直坐着的苏白风一脸沉静的开了口,“曾经我一直以为,爱一个人为此人付出,当对得起爱这个字眼。有的人,为爱飞蛾扑火付出生命,可我没想到,你为了她竟然可以做到如此。”
苏白风长叹了一声,又道:“本少一直以为,本少对她是真爱,对你还甚是不屑。可今日听你一言,我倒是觉得我应当对不起爱这个字,也不配爱她。”
萧容洲嗤了一声,“早知道你会这么容易退出,朕应该早告诉你。”
苏白风:“……”
果然,这人还是那样的毒舌,跟第一次见到的时候的恶劣劲一模一样。
“我恐怕要回一趟苏家,你的事,我查完告诉你。”
萧容洲抬手冲着人挥了挥,“需要朕派人送你吗?”
“本少一项随性惯了,倒是不必大张旗鼓。”苏白风像是想到了什么,迈步而出的脚步倏然一顿,“在她回来之前,你千万别死。”
“放心,朕还不舍。”
他还没有见到她最后一面,他还没有帮她处理好接下来的事情,他怎么可以现在就离开?
听着耳边脚步声渐行渐远,萧容洲将一侧放着的密信拿起。
“来人。”
一直候在外面的福德全快步走了进来,“陛下?”
“拟旨吧。”
……
四月十日,江明烟在琉璃阁迎来了一个她意料之中的人。不过这人来的很是磨蹭,比预计还晚了一天。
琉璃阁内繁花胜景,光彩照耀,江明烟就躺在一侧软榻上。人来的时候,刚好是江明烟午睡睡醒,听见门口动静,懒洋洋的坐起身。
来人一身暗红色织锦衣裙,长发挽起,一脸雍容华贵。她一步一步的走进来,从头到尾视线就没有离开过江明烟。
“皇后娘娘好久不见。”
她已经不再是梁越,也没有必要在同梁越一般拘束,既然撕破了一切伪装,她到也不必给宁宛太多的好脸色。
宁宛的脸色很是不好,在她的印象当中,那个叫梁越的男人是个腼腆,性子内向的人,可面前的女人,却是张扬浓烈如火,还带着一股子吊儿郎当的随性恣意。
“你骗了本宫。”
江明烟不置可否,“我也没有想到你竟然会喜欢我。”
明明上辈子,你和我都是仇人,明明上辈子为了一个男人而争得你死我活。或许是因为这一世有太多的变数,以至于,她没有在宣国建立之前见到宁宛,也没有与人再发生冲突。
到了现在,江明烟在看着她,似乎也没有那么多恨了。
“那日本宫在连城见到的便是你吧。”
江明烟没想到宁宛会问这句话,她坐起身,笑道:“我那时并未易容,你一路跟到连城,自是不稀奇。”
她走到近前,看着江明烟,“那你应该知晓,我本是帝仙城的人,一直跟随在帝仙城城主身边。”
“可你背叛了他。”
“你果然什么都知道。”
宁宛的面容上多了一抹冷笑,“那你也应该知道,我做了这么多年为的都是他。若不是他我又怎么会来宣国,我又怎么会嫁给萧云景那个混蛋?”
看着她言辞越说越伶俐,江明烟出言将她打断,“你错了,或许你最初是为了他,可到后来呢,你为了你自己的私欲,背叛了帝仙城,背叛了他,现在你还来说你是为了他?宁宛你自己想想,这件事情到底是因为你还是他?”
“你凭什么置喙于我?”
“凭什么?”
江明烟站起身,站定在她的面前,“凭你要求的那个男人,是我相公。”她顿了顿,将人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宁宛你今天来不会就是为了这件事情吧,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可以走了。”
“这琉璃宫当真不错。”宁宛收回脸上愠怒的表情,一笑,“难怪当初我同陛下索要之事他不肯给我,原来是为你建造的,他满心想的都是你,而你却不爱他。哈哈哈哈,当真悲哀至极。”
江明烟嗤笑出声,“你若是喜欢,尽管住,我还真就一点都不想呆在这里。”
“江明烟,还是梁越的性子适合你。”
“……”
赶紧滚。
宁宛看着江明烟变了的脸色,再次一笑,“哦,我今天来呢其实是想告诉你,陛下今日早朝修书了一封送去疆国。他打算拿你当人质,让萧容洲用国来换。”
她说完这句话,就从琉璃宫之中离开。
整个琉璃宫内只有江明烟一个,等到人走了,江明烟的脸也就彻底沉了下来。
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萧云景拿她作人质,要求用国来换,一旦萧容洲这么做了,那他对于疆国来说就不是一个好的帝王,会被唾骂,到时候的他们的结局恐怕会重演上辈子的悲剧,这是江明烟不想看到的事情,也是她不允许发生的事情。
现在只能期待萧容洲冷静一些,理智一些,切不可因为她而上了萧云景的当,而她也是时候要想办法逃出这么一个破地方了。
可就在江明烟的脚步刚一迈出去的时候,胸口突然一痛,她眉头倏然蹙起,脸色瞬间苍白。
这种感觉太过熟悉,熟悉到令江明烟浑身发颤。
她攥紧胸口的衣服,跪倒在地上,冷汗几乎是一瞬间从江明烟的脸颊之上滑落,而她的脑海之中似乎又浮现出上辈子死前的场景来。
那时,她的身子抵在身后高大的城墙上面,冰冷的墙壁让她的头脑愈发清醒,而耳朵里传来的全部都是百姓的谩骂之声。
“江明烟,你这个祸乱朝纲的妖女!”
“陛下待你不薄,你竟然勾结他人意图谋反!”
是啊,她祸国是妖女。
漫天射来的长箭,以及万箭穿身之时的锥心之痛,痛彻心扉,以至于当江明烟再次感受到相同的感觉的时候,会迷茫。
到底今昔是何夕?而现在她到底是死了还是没有死?
“啊——”
躺在地上的人,浑身都被汗水打湿,就连意识都开始模糊起来。浓烈的阳光透过琉璃照射进来,照射在江明烟的身上,可是她一丝一毫都没有感受到温暖。
喘息之声似乎是被无限的放大,耳朵里似乎是听见有人喊了一声陛下。
萧容洲,是他吗?
就像上辈子那样,他从万军后来,将她带走,这一次,他亦是来救她了吗?
江明烟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可是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在叫嚣着,她再次瘫倒在地上,喘息着。余光里,她似乎是瞧见那人走到她的面前,一身华服迤地,他蹲下身来,抬起那白皙修长的手指挑起了江明烟的下颚。
“看看你现在的这个样子。”
“萧容洲……”江明烟低唤出声,嘴角都溢出些许笑,她仰起头看着他,模糊的视线里,似乎是一张俊美的脸庞。
下巴被倏然捏紧,江明烟吃痛的皱紧双眉,她听见那人在她耳边低呵,“江明烟你看清楚,朕究竟是谁。”
疼痛让江明烟的视线变得有些清晰,她顺着声音抬起头,打湿的眼睫下的双眸中映现出萧云景的脸。
“是你。”
“江明烟,那萧容洲到底有什么好,毒发之际,你竟然还在想着他?!”
冷言冷语,让江明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抬手将人的手一把挥开,她跌倒在地上,咳出了一口血。
毒发,看来是美人骨发作了。
这美人骨发作犹如万箭穿心,苏白风上辈子是不是跟她有仇,竟然挑了这么一个实在是称不上好的方式。
她自嘲的笑了笑,声音是一贯的冷淡,“你来做什么?”
萧云景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将她看着,“听说美人骨在毒发之时,人会娇艳无比,朕来看看是否如此。”
“陛下……得出了什么?”
“美则美,不过这牙尖嘴利的模样朕不喜欢。”他蹲下身来,将江明烟一把按在怀里,“朕还是喜欢你像这样靠在朕的怀里,只对朕笑,只对朕哭。”
那沁凉的手指在她的脸颊上滑过,那种感觉就像是一条蛇在脸皮子上游走一般的令人厌恶至极。江明烟偏过头去,并不打算配合。
萧云景到底是有自己的骄傲与尊严,在江明烟几次三番地挑衅之后,萧云景将人一把甩在地上,面色冷肃,“江明烟,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说留下……并不代表……要成你的玩/物,萧云景,解药呢?”
一句话像是彻底激怒了萧云景,他低下头将人看着,阴鸷的眉眼中溢出了一丝笑意,“解药?美人骨没有解药。”
“什么?”
“你的那个好朋友,哦,好像是叫苏白风的,只不过是一时兴起研究了这么个毒药,根本就没想过要有解,可没想到这东西到最后会用在你的身上,江明烟,这叫不叫做缘分。”
恶心的脸配上恶心的话,让江明烟一刻也不想看见萧云景。
可萧云景却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走过来,再次开口,“江明烟,朕今日早朝给萧容洲送了一封书信,里面呢,就把你的情况讲给了他听,我说如果他不要你了,那就算了,如果还对你有一丝情谊,就拿着传国玉玺来见朕,你猜他怎么抉择?”
江明烟依旧没有说话,可萧云景却不在意,他看着琉璃宫外折射出来的阳光,仰天一笑。
“他竟然同意了。以国为名,救你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预计明天一章大结局,后续还有番外哈感谢在2020-03-0116:18:41~2020-03-0223:07: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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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莘泽的皇后,朕还傻
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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