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书房网>玄幻奇幻>纷争序章黑暗圣子降临>古堡怪医
  一

  伊夫堡,这座巍峨的古堡矗立在帝国东部边境已经有几百年之久,它见证了两个王朝的兴衰交替。岁月在它身上刻满了斑驳的痕迹。墙砖上的每一道剑痕,护城河里的每一个水花仿佛都能向人们讲述一段遥远的历史。夏天,爬山虎为他披上层层织翠华裾,秋天却又为它换上火红的战袍。向东它眺望大海,仿佛在翘首企盼着某一片孤帆归来。向北它又登上高岗之巅,日夜不倦的守护着帝国的安宁。每当夕阳西下,倦鸟归来,燃烧的晚霞映照在伊夫堡顶端的双头鹰大纛旗上,过往的行人总会停下脚步,用赞叹的目光欣赏它的雄姿。

  城堡外的长长的驰道上,一架马车正在扬起尘土疾驰,车门上雕刻着公爵的双头鹰纹章。两匹骏马身姿雄健,四蹄翻飞,车夫飞快的抽动着手中的缰绳,眨眼间车子便驶入城堡。

  马车上的两名乘客都显得忧心忡忡。一位身材魁梧,身披甲胄,他是伊夫堡公爵莱恩哈特的亲随杰拉尔德。这位忠诚的勇士奉行骑士精神,从十四岁就开始为公爵服务,不止一次把公爵从危难之中拯救出来。

  而另一位则是他跋涉千里费尽周折请来的客人克里夫医生。克里夫是整个帝国里最享有盛誉的名医,他早年加入皇家医药协会,二十二岁就发表了关于治疗中风的论文,轰动整个医药界。在他四十岁的时候又辞去医药协会的工作,回到家乡开了一家小诊所;不用说,寻医问药的患者踏破了门槛,其中不乏巨贾权贵。但医生始终对所有病人一视同仁,绝不因为病人的身份而有所偏颇。

  他这次伊夫堡之行的目的是为莱恩哈特公爵治疗中风,克里夫医生向来不出外诊,但这次他有非来不可的理由。

  伊夫堡公爵莱恩哈特是一位手握重兵的封疆大吏,他在帝国边疆镇守多年,使联邦军不敢轻举妄动。但如今,帝国和联邦脆弱的停战条约就要到期,战争阴云再次笼罩整个大陆。如果莱恩哈特公爵在这个非常时期去世,必将极大的刺激联邦的野心。战端一开,将有无数生灵涂炭。为了拯救公爵,也为了能使百姓免于战乱之苦,克里夫医生毅然踏上了这趟危机四伏的旅程。

  期间,医生和杰拉尔德遭遇了不下十次暗杀,但每次凭借杰拉尔德的武艺和机智他们都化险为夷。如今,公爵的双头鹰纹章旗终于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杰拉尔德一直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

  但克里夫医生却恰恰与他相反,越接近伊夫堡,他的心情越是忐忑。虽然医生的前半生几乎都在与中风打交道,但他并不比其他人更有战胜这种疾病的把握。

  在历史上,中风曾经夺走过许多伟人的性命。联邦第一位女总理玛格丽特夫人就死于中风。目前的医疗条件下,医生只能尽最大努力不让病情恶化,但想要完全治愈却是难上加难。

  这时,马车已经停了,两人怀着不同的心情准备觐见莱恩哈特·金·赫尔南托斯公爵。

  二

  莱恩哈特公爵的卧室在城堡的顶端,走廊里挤满了领主和束手无策的学士,他们议论纷纷,有的在探讨边境防务、有的在虔诚的祈祷、有的则在商量着一些异想天开的治疗方案。

  当杰拉尔德带着克里夫医生到来时,人们一下把目光集中在他们身上。几名学士窃窃私语道:

  “看,这就是传说中的克里夫医生!”

  “是吗?你看看他有多年轻,简直和我儿子一样大。”

  “我听说他在西部的深山里治愈了几个麻风病人。”

  “胡说,麻风病可是不治之症!”

  “听着,他之所以能够让这么多人康复并不是因为有多高明的医术……我听说他和死神签过契约,没有经过他认可的病人是不能被带走的……嘘,小声点,他过来了。”

  克里夫医生对这种传闻早已见怪不怪,他向人群高声问道:“请问哪位是公爵的主治医师?”

  一位胡子雪白的老人挤出人群,他胸前佩戴着皇家医药协会颁发的勋章。老人颤颤巍巍的答道:“鄙人亚尔福列德学士,是皇家医药协会的认证医生,目前正在……”

  “好的,亚尔福列德医生,从现在开始我将全面接手您的工作,您将作为我的副手继续参与治疗。现在,请您向我大致描述一下病人的病情。”

  “……好吧,到目前为止公爵大人只发病过一次。那是三个月前的事情,当时只有他的随从在身边。据随从说,公爵正准备回房间休息,但忽然摔倒在楼梯上。随从把他扶起来,看见他脸色苍白,不住的发抖,而且手脚僵硬。当我和其他几位学士赶到的时候,公爵已经度过了最危险的时期,但左手的手指已经失去了知觉。经过诊断,公爵可以确诊为中风无疑。”

  “那您采取了什么治疗方法?”

  “经过我和团队的会诊”,老人摆出一个介绍的手势,他身后的几名学者点了点头“我们一致决定采用放血疗法来……”

  “除了放血呢?”

  “这个……基本上……可以说只有放血疗法。”

  克里夫医生叹了口气“好的,我明白了。先生们,我们来看看病人吧”

  莱恩哈特公爵的卧室已经被临时改造成了病房,里面充斥着刺鼻的血腥和药物的味道。公爵虚弱的躺在床上,他不过五六十岁年纪,却显得老态龙钟。看见克里夫医生,他欣慰的微微点头“你来了,你就是那位名医。”

  克里夫医生谦逊的低下头“不敢当,我只是一名普通的医生。”

  “别人说只有你能救我。”

  “公爵先生,我保证竭尽全力,但是……”

  公爵微笑道:“医生,不用担心。我明白人各有命,我自问并不是一个怕死的人。但你清楚目前的局势吗?帝国和联邦的停战协议马上就要到期了,而我肩负着东部防务的重要职责。我敢打赌,整个帝国没人比我更了解联邦的那些下层人。如果我在这个时候死掉,联邦军很可能乘虚而入,到时候战火将在整个帝国燃烧起来。所以,无论如何,在帝国做好万全准备之前,请你尽量让我活得久一点。”

  “我会尽力的,请您躺好。”说着,医生从随身的小箱子里拿出听诊器放在公爵的胸口。他皱着眉仔细的听了一会问道:“您能向我描述一下发病时的感觉吗?”

  公爵的神色变得凝重,眼中流露出一丝旁人不易察觉的恐惧。“那真是生不如死。”他喉头哽咽了一下,继续说道“当时我感到地动山摇,地狱在我脚下打开大门。无数死者从裂缝里爬出来,噬咬着我的身体。我耳边充满巨大的噪音,像是钟声,又像几万人在一同哭泣。我头痛欲裂,大声叫喊,却根本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医生眉头紧锁,拿出记事簿在上面飞快的写了几笔。“然后呢,请您继续说,您的描述对于治疗十分关键。”

  “我眼看着黑暗淹没了一切。什么都没有了。我在刺骨的寒冷中飘荡着,不知过了多久。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已经躺在这里了。”

  “那您现在是什么感觉?还有您左手的手指是完全不能动了吗?”

  “没错,完全不能动了。那次发病好像夺走了我一半的生命,从那以后我就感觉无比虚弱。甚至和你说话的时候都能感觉生命在一点一点流逝。”

  听了公爵的描述,克里夫医生沉默下来。整个病房里的人都面面相觑。过了好一会,医生缓缓的开了口:“我需要您……”

  医生话还没说完,只听得公爵突然呻吟起来。他的额头上布满了黄豆大的汗珠,一双眼睛惊恐的看着医生。“天呐,天呐!医生,快救救我,它又要来了,我能感觉到,它又要来了!”

  这一变故震惊了所有人。克里夫医生紧紧抓住公爵的手,却发现这双手像石头一样冰冷僵硬。

  公爵苍白的脸上出现了一阵阵潮红,他把目光从医生身上移开,绝望的注视着天花板,仿佛用尽全身的力气惊声尖叫。但嗓子里却没有任何声音。

  克里夫医生一下子意识到这是第二次发病,他大吼道:“来人,撤了枕头,按住病人!”

  病房外的杰拉尔德率先冲了进来,这时公爵的力量大的吓人,他只能死死抱住公爵的一只胳膊。其他人七手八脚的按住了公爵。

  克里夫医生从药箱里翻出一个透明的小药瓶,里面装满了血红色的药水。他用尽全身力气掰开公爵的嘴,把药水轻轻的滴了三滴在公爵嘴里。然后医生捂住公爵的口鼻,直到看见公爵的喉咙轻微抖动了一下才松开了手。

  这时公爵突然在病床上疯狂的抽搐起来,人们几乎按不住这个瘦小的身躯。又过了一会,抽搐渐渐停止,公爵惊恐的表情还留在脸上,但已经失去了呼吸。

  杰拉尔德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他颤抖着呼唤着“大人,大人……”

  克里夫医生脸上的汗水涔涔而落,但眼中的还抱有一丝希望。他握住杰拉尔德的肩膀“别害怕,我们再等一等。”

  十分钟过去了,所有人几乎都渐渐失去了希望。

  但就在这时,公爵的身体仿佛被一道闪电击中,整个人猛的一弹。

  人们呼啦一下子围过来,只见公爵脸上慢慢恢复了血色,眼里本已消逝的神采也回来了。他嘴唇蠕动着,喃喃的说“我本来已经死了,但一匹火红色的战马把我驮了回来。”他用感激的目光看了看克里夫“医生,是你救了我。”

  克里夫医生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他全身都湿透了。“放心吧大人,起码在两个月之内您都不会有事了!”

  这次发病,让莱恩哈特公爵失去了两条腿。

  三

  把公爵从死神手中夺回之后,克里夫医生的美名不胫而走,人们把他的头衔从“名医”换成了“神医”。但医生本人却仍旧忧心忡忡,他像一个坚定、不屈不挠的角斗士,艰难的赢得了第一回合较量。但他现在精疲力尽,无计可施,只好寻求外界的帮助。在征得了莱恩哈特公爵的同意以后,克里夫召集了伊夫堡上下所有重要职位的官员组织了一次特别的会诊。

  “大人们,”克里夫医生神色肃穆的说“请安静,由我一介平民召集这么多显贵实在是失礼至极。但请各位务必理解我的苦衷。”他环顾一下众人“可能诸位很难接受,但我要说的是:莱恩哈特公爵命不久矣,请各位做好最坏的打算。”

  医生的话像在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颗石子,人们顿时议论纷纷。一位秃头、满脸横肉的官员站起来大声道:“先生,您不是已经治好了公爵的病吗?”

  “不,我没有。我只是延缓了死亡的时间。”

  “恕我直言——”官员不满的说,“上次您用的灵丹妙药,就是那种红色的药水,我看见您只用了一点。不是还有满满一瓶呢吗?”

  医生苦笑了一下“您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种药水是我不久前发明的,它由人血液和尿液的萃取物加上番木鳖碱混合提纯而制成,它可以极大的使脊椎神经兴奋,从而抑制住突发性中风。但健康的人只要喝上四滴就会立刻死于心率过速。”

  医生用严肃的目光注视着官员“更可怕的是,它还有一种更大的副作用,就是急剧消耗人体的能量。也就是说,等到下次病发,公爵将没有任何体力去对抗病魔。”

  “但是您总有办法的是吗?”

  其他官员也跟着随声附和起来“医生会办法的!”

  “先生们,先生们!作为一名医生,我只能宣布已经尽力了,但是一名公民,我觉得有义务把我之前听到的一段奇闻告诉大家。虽然这可能荒诞不经,但也许能救公爵的命。”

  人们慢慢安静下来,克里夫医生继续说道:“就像我和大家介绍的那样,我本人并非什么神医,只是一名在医术方面略有心得的普通医生。但我的导师布拉柴维尔先生确实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名医,他治疗过的疑难杂症不计其数,在医学理念上也思虑深远,远超侪辈。

  那还是在十年前,我与他一同研究麻风病的病理特征时,他对我提到了一个人。当时实验遇到了瓶颈,我们都很沮丧。他对我说:‘克里夫,知道吗?其实我们做的这些研究一文不值。’

  我以为他只是因为实验不顺而心灰意冷,便安慰道:‘别这么说,老师。实验不成功是常事,我们下次再做好就是了。’

  ‘不,你不明白’他摇摇头‘我们的医学只是粗劣的模仿,连真正医学的万分之一都达不到。如果说医学是一座殿堂,那我们的程度只是在宫殿外的泥坑里打滚,仅此而已。’

  我对他的观点感到震惊,布拉柴维尔先生为医学贡献了毕生精力,怎么会在晚年怀疑起自己的事业来?我一时语塞,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苦笑着摇摇头‘你以为我这么说只是因为实验失败了吗?不,不是的。是因为我见识过真正神乎其技的医术。’

  我被他勾起了好奇心‘您太过谦了吧?我敢说整个帝国的医生里就数您的医术最高明了。是什么医术能让您这么佩服?’

  ‘来,孩子。我给你讲讲我经历的奇事。’他摘掉口罩,开始娓娓道来。

  四

  ‘你知道吗,我的母亲死于麻风病,我从很小的时候就立志要彻底铲除这种恶疾。1617年大瘟疫爆发,我不顾家人和医药协会的反对来到达斡尔汉的群山中,为染病的人们医治。

  那里的树林遮天蔽日,医疗条件极差,几乎找不到干净的水源。我在每天竭尽全力的治疗,却没能救活一个人。我只能看着他们一点一点的死去。病人先是手指慢慢腐烂、掉落。接着是皮肤、牙齿和眼睛,他们最后死去时的样子和地狱中的鬼怪无异。

  我徒劳无功的工作了几个月,终于陷入了深深的绝望,开始觉得医生根本是一个毫无意义的职业。

  更糟糕的是,有一天我不小心划破了胳膊,周围的皮肤开始慢慢溃烂,我知道这是麻风病的前兆。接二连三的打击让我万念俱灰,我开始整日酗酒,不再过问什么病情,浑浑噩噩的等死。

  有一天我抱着酒瓶在河边睡着,醒来时已经是晚上了。我正准备返回诊所,继续喝个酩酊大醉,这时沿着河边走过来一个人。他上中等身材,虽说是夏天但还穿着一身礼服。

  我感觉很奇怪,别说瘟疫时期了,就是平时山区里难得见到这样一个衣着体面的外乡人。他走到我身边开口问我,第一句话就吓了我一跳。

  他说:‘先生,这附近有死人吗?’

  我不知道他问话的目的。茫然的点点头,又摇摇头。忽然想起自己可悲的境遇,便大声说:‘当然有,死人、活人,半死不活的,你想要哪种?’

  我感觉自己讲了个拙劣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不知不觉流下了眼泪,大笑变成了痛哭。

  可是这位来者却无动于衷。

  他歪着头看了我一会说道:‘你是这里的医生?’

  在那段日子里,我几乎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我回答,‘是的,你怎么知道的?’

  他笑了一下对我说:您衣着得体,应该不是本地人,酒瓶里还有多半瓶酒却醉倒在河边,显然酒量不佳,是最近才开始饮酒。在这个国家里,只有医生才会如此严格的控制自己。您的手比小臂肤色还浅,手腕处黑白分明,这是长期佩戴乳胶手套的特征。最重要的是——您胸前佩戴着皇家医药协会的徽章。

  ‘好吧’我悻悻的说‘你来这里干什么?这是一块被天父抛弃的土地,所有的人都会死于麻风病。不论你来做什么,趁着还没有被感染,快回去吧,’

  那人笑着说道:‘不,先生,您多虑了。麻风病这种微不足道的疾病根本不足以困扰我。我虽然不是医生,但却是一名医学爱好者,我想带走几具尸体仔细研究这种疾病的病理。如果有可能,我还想在几名还活着的患者身上试验一下新配制的成药。’

  我大吃一惊。你知道,用人体做试验不仅是严重的犯罪,也是极度违背医疗道德的事情。

  可他继续对我说‘医生,您不用如此惊讶。我还没有见过那些病人,但我大概能猜出情形。除了我说的方案您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我意识到他说的是事实,除了用活人试药确实没有其他办法了。

  左右权衡了一下,我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把他带到诊所。他对我说:‘医生,带几个身体还健全的的病人过来。那些四肢已经烂掉的人,就让他们自生自灭吧。即使活下来,他们也会终生蜷缩在别人鄙视的目光里,死亡才是真正的解脱。’

  他的话冷酷至极,但让人无力反驳。我只好到村子里找来了几个名病情不那么严重的病人。这些人已经变得麻木,一言不发的和我回到了诊所。

  那个外乡人此时已经脱掉外套,换上了医生的白大褂。我借着微弱的灯光仔细打量他。这人似乎年龄不大,也许只有二三十岁的样子,但好像阅遍了世间万物。最引人瞩目的是他的一双眼睛,那双眼睛漆黑如墨,比最纯净的黑宝石还黑上几分,有一种让人难以自拔的吸引力。

  我忽然想起还不知道他的名字,于是问道‘先生,请问您是?’

  他礼貌地一颔首‘我叫萨缪尔·穆恩,是一名外国的伯爵。医生,现在请允许我使用您的手术台。’

  我点了点头,帮着他把病人固定到手术台上,然后拉上了帘子。

  萨缪尔伯爵的影子映照在帘幕上,我依稀看见他拿出手术刀和一些药瓶。里面沙沙的响着,我知道那是在切除腐肉。过了一会,手术室里忽然腾起一阵灼热的水雾,一股难闻腐臭味在房间里弥漫开来。同时里面传来了病人的嚎叫,那声音撕心裂肺、充满绝望。我想拉开帘子一看究竟,但作为医生的职业操守阻止了我,我只好在外面不安的张望。

  又过了一会,病人的叫声渐渐止息了。大概又一个小时以后,伯爵走了出来。他脸上依然带着从容的微笑‘医生,我大概不需要尸体了。这种药物很有效。请您亲自来看一下吧。’

  我迫不及待的掀开帘子,只见那个病人已经坐了起来,她身上虽然血肉模糊,但腐烂的组织一处也没有了,新的皮肤几乎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

  我震惊极了,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其余几个病人看到了生的希望,纷纷向伯爵跪下,求他救命。伯爵没有休息,一口气做了几台手术,等到天快亮的时候这些病人全都被治愈了。

  工作了一晚,萨缪尔伯爵没有任何疲惫的神情,他边收拾东西边对我说:‘医生,我要向你告别了,感谢您提供的帮助。’

  我急忙阻止道‘您要走了吗?请您千万不要离开!山里还有许多病人,求您大发慈悲,也可怜可怜他们吧!’

  他用冷峻的口吻回答我:‘不,先生,我对麻风这种疾病已经感到厌倦了,世间任何一个麻风病人都不再与我有关。我要再去研究其他疾病,这是我的乐趣所在。不过凡事都有例外,我会破例再为一个人诊治——’

  他凝视着我的双眼,我忽然感到一阵恐惧。

  他慢慢的说:‘那个人就是你。’

  我愈发惊异,当时我穿着长袖衬衫,染病的消息也没对任何人讲过。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的。

  他走过来,扶住我的胳膊——那正是溃烂的部位,对我说‘这几个人不会留在这里了。我赐予他们新生,作为交换他们将永远为我效力。而你,医生,你不必跟随我。我要你在世间宣扬我的神迹,传播我的美名,仅此而已。’

  说罢他把手拿开,带着那几个村民头也不回的走入残存的夜色中。

  我如梦方醒,赶紧挽起袖子查看胳膊上的伤口。腐烂的地方迅速的结了疤。第二天我蒙头大睡,直睡到太阳偏西才起床。我又检查了一下患病处,腐肉全部消失,长出的皮肤光洁而强韧。

  我百思不得其解,伯爵只是用手碰了我一下。麻风病,这种古老的绝症就这么不治而愈了。潜意识告诉我,这位伯爵是一个行走于世间的神灵,但理性和科学思维却阻止我承认这个想法。

  又过了一天,我扔掉所有的酒,离开了深山。回去以后,我潜心研究,并回忆起一个细节,伯爵做手术时曾经使用过一种高温水雾。我顺着这个方向探索,发明了高温疗法。这种疗法虽然可以救命,但和那位萨缪尔伯爵不同的是,接受过治疗的人只能终生缠着绷带生活。’

  说到这,布拉柴维尔老师拿掉眼镜。他沉默良久,继续说道:‘有一件事我始终觉得心里有愧。这么多年过去了,直到刚才,我从未向人提起萨缪尔的名字。我曾经把他当成目标,以超越他为己任。可就在刚才,我终于了解了两者之间巨大的差距。我忙碌了半生,是时候解开这个心结了。’

  以上就是我的老师布拉柴维尔讲述的经历。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之后我听说他皈依天父,成为了一名虔诚的修道士。”

  五

  听众们面面相觑,这故事太过离奇,他们一时无法接受。那个秃头的胖官员再次站了起来,顺便一提——他是伊夫堡的财政官。“医生,我有一个疑问。”

  “您请讲。”

  “您说当时您的导师深受病痛的折磨又恰好处于酗酒状态,那么恕我直言,这一切,包括那位神秘莫测的伯爵,会不会全都是他臆想出来的呢?”

  克里夫医生微微摇了摇头,清了清干渴的嗓子回答道:“先生,您的思维很缜密。其实一开始我也这样想过。而且从神经学上来讲,人在某些极端的情况下是很容产生这样的幻想的。

  但听了布拉柴维尔老师的讲述后,我对这位萨缪尔公爵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以至于近十年来不停的打探着他的消息。后来我发现,这个人并不是老师在病痛和酒精的双重作用下虚构出的人物,而是真实存在的。”

  他把目光投向杰拉尔德。杰拉尔德点点头,抱过来一大摞报纸,其中有些已经泛黄了。

  “谢谢你!各位大人,这位萨缪尔伯爵其实一直出现在小报的角落,只是我们没有注意过他罢了。比如……这一张,《荣耀报》。”

  他翻开报纸开始朗读上面的内容:“失明老人靠坚定信仰重获光明:……老人坚持声称他看见了圣子。圣子的年龄和他儿子差不多,在三十岁左右。黑发黑眼,典型的马泰族人长相。圣子询问他为什么想要恢复视力,老人回答还想再见见家人。圣子用手碰了一下他的眼皮,告诉他可以睁眼了,他便重见光明……”

  医生又翻开另一张报纸“还有这个,这张是最早的。《流浪汉为何死而复生?为您还原卢丹镇的未解之谜!》:……突然降温使得很多流浪汉冻死街头。但是其中一个却幸运的躲过了灾难。目击者Z先生称,该流浪汉经常在附近的街区活动,当天却蜷在角落里一动不动。Z先生上前查看,发现此人早已冻僵。正当Z先生准备离开之时,走过来一名穿礼服的男子。该男子在尸体的耳边耳语几句,尸体便腾地站了起来……好了先生们,还有很多,我就不挨个念了。我知道这些小报喜欢夸大其词,但不知道您发现没有,每一篇报道上关于这个人外貌的描述和行为特征都与布拉柴维尔先生口中的塞缪尔伯爵一致。一篇两篇报导也许是巧合,但这么多篇足以说明问题了。这位萨缪尔·穆恩确实存在,而且有着超凡入圣的医术!”

  听众们顿时议论哗然,纷纷交头接耳,许久不见停息。

  肥胖的财政官只好再次自告奋勇维持场面“安静,安静!克里夫医生,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您是想找到这位奇人来代替您治疗,是这样吗?”

  “没错,我刚才说过,我已经对公爵的病束手无策了。”

  议论声再次轰然响起。胖子努力的挥着手,仿佛想把声音压下去。“天呐,先生们,安静!好吧,医生,鉴于您高超的医术和医德,我们姑且相信这种奇谈怪论,为了公爵的健康,伊夫堡也愿意放手一试。但即便是这样,时间紧迫,我们要到哪去找这位神秘兮兮的伯爵呢?”

  “大人,”克里夫微微一欠身“这位伯爵虽然神龙见首不见尾,但其行踪仍有迹可循。最早关于他的报导出现在1613年的卢丹当地报纸。我们把报导的时间和他出现的地点一一排序就不难发现:这位伯爵一直沿着帝国的版图兜圈子。根据我的推算,今年他应该恰好在伊夫堡附近的地区。”

  “您的意思是让我们挨家挨户的搜查?”

  “不,那样太粗暴,效率也太低了。这位伯爵似乎对医学界尚未攻克的各种疑难杂症特别感兴趣。我们可以把告示贴到周边城镇的大街小巷,如实描述病情,没准就会吸引这位萨缪尔伯爵亲自来访。”

  财政官点了点头:“好吧医生,请允许我们讨论一下。”

  如果莱恩哈特公爵在场,这种讨论的时长决不会超过十分钟。但这次讨论整整持续了两个小时,几乎升级成了争吵和谩骂。最后官员们艰难的统一了意见:告示上隐去公爵的名讳,其余一切按克里夫医生的指示办理。

  之后的几天,士兵们开始忙碌起来,而伊夫堡的官员们则在焦急中等待回音。8月30日,等待有了结果,克里夫医生收到了一封神秘的信件。

  这封信上包着珍贵的黑鲛皮封,用烫金字写着:“克里夫医生亲启。”打开信笺,只有短短的三行小字:

  “尊敬的克里夫医生:

  得悉您之所请。您收到此信十日后的正午,在下必到伊夫堡拜访。

  ——萨缪尔·穆恩伯爵”

  六

  9月9号,伊夫堡城门前迎来了一支奇怪的队伍。

  这支队伍足有四五百名成员,前后皆由骑兵护卫,这些骑士马术极为高超,所驱使的战马迈的出步子整齐划一,丝毫不差。骑士手中高举着闪亮的长矛——这种矛的矛头由纯银打造,无法杀伤敌人,只作为依仗使用。队伍侧面是两列士兵,每人手里都高擎一面黑色大旗,上面绣着银色的十字架,一轮弯月在十字架后面升起。他们身材出奇的一致,都是又瘦又高。所有的军士都身披玄色盔甲,面戴一副雕刻成人脸模样的金属面具,似乎不愿意让人见到本来面目;又好像在刻意压抑自我,以便融化到整个集体里。

  士兵的簇拥中,是一架由几十名赤裸上身的彪形大汉拉动的巨大轿辇。这顶轿子太大了,更像一座可以动的房屋。上面锦缎飞顶,流苏泄地,连窗棂上也刻满了复杂的花纹,极尽华贵之能事。轿辇后边安着一对装饰用的翅膀,遍插黑色羽毛。这对翅膀做工极为精巧,一阵风吹过,羽毛不停的颤动,仿佛要带着轿辇腾空飞去。为这个装饰品,不知有多少黑色的鸟儿遭了殃。

  这支队伍的排场几乎可以与国王出巡比肩,可以说气派至极,却隐约让人感到有种微妙的不适。轿辇里的那位主人似乎过于喜欢黑色了,无处不在的黑色装饰让整个队伍看起来有好像送殡一样。

  队伍来到城门下停住,为首的一名士兵出列,向城上高声通报。他的声音怪异而沙哑,语调就像牙牙学语的婴儿“萨缪尔·穆恩伯爵应克里夫医生之邀来访,请开门放行!”

  这时,伊夫堡顶楼的大钟刚好敲响了正午的钟声。

  吊桥后面,伊夫堡的官员们早就准备好迎接了。当然,克里夫医生和杰拉尔德都在此列。见到这么大的排场,领队的财政官明显感到有些底气不足,他对克里夫说:“正主来了!先生,信是写给您的,拜托您去迎一下这位伯爵吧!”

  医生是个崇尚平等的人,在他心目中,即使是国王也并不比一个农民高贵到哪去。他点点头,来到仪仗队前。只见士兵们刷的分立两侧,让出一条长长的通道。每两名对立的士兵把手中的旗帜交叉在一起,医生每走一步,就有两面旗帜自动分开。

  走到轿辇前,医生小心翼翼的试探着开了口:“请问……”

  话未出口,只见轿帘掀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人。旁边的一名士兵立刻跪倒,用后背为他做垫脚石。此人正是萨缪尔伯爵。

  克里夫一见到伯爵,立刻愣住了。

  伯爵的穿着一身黑色礼服,与他奢华的排场比起来显得格外朴素。但这套礼服阵脚绵密,剪裁得体,衬托出伯爵修长的身形,显然是出自名匠之手。他身上没有任何饰品,只有左手小指上佩戴着一枚殷红的红宝石戒指。伯爵的脸色白皙,甚至可以说是苍白,两道剑眉直插入鬓角,笔挺的鼻梁下是薄薄的嘴唇。嘴边的肌肉略微向上牵动,这让伯爵的表情看起来总是含着几分嘲弄。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一双眼睛。这双眼睛漆黑又明亮,散发着黑珍珠般的光彩。但凝视久了,又会发现里面好像隐藏着一座万丈深渊。

  萨缪尔伯爵的长相与布拉柴维尔医生描述的完全一致。但医生的惊愕也正来自于此。要知道,布拉柴维尔医生当时讲述的就已经是二十年前的往事,现在又过去了十年,当时的青年人应该已经垂垂老矣。但岁月仿佛无法撼动这位伯爵,他看起来仍是二三十岁的样子。

  萨缪尔伯爵礼貌的微笑着,仿佛在等待医生开口。克里夫医生缓过神来,结结巴巴的问:“您……尊驾就是萨缪尔·穆恩伯爵吗?”

  “是的,想必您就是克里夫医生了。”

  “没错,先生……不,我是说……大人。”

  伯爵开朗的一笑:“不必紧张,医生。您尽可以直接称呼我为萨缪尔,我对世俗的礼仪完全不感兴趣。您贴出的告示我已经收到了。说实话,我颇感惊讶。虽然我在帝国侨居已久,但很少有人知道我的名字。”

  “恕我冒昧,大人。先师向我提起过您,他叫布拉柴维尔,曾经在达斡尔汉山区行医,他就是在那儿认识您的。”

  “哦!”伯爵轻轻敲了下脑袋“达斡尔汉,那是陈年往事了。我在那里收获了几名仆人,但确实想不起您的老师了。达斡尔汉……抱歉,这毕竟是快三十年前的事情了。”

  伯爵的话驱走了克里夫医生的最后一点疑虑,他没有对伯爵提及往事的时间,此人一定是伯爵无疑。

  只听伯爵继续说:“话说回来,医生。我对您在告示中提及的暴发性中风和治疗方法都很感兴趣。您简直是是一位天才,用人类本身的机能去对抗疾病,这是前无古人的想法。您为我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我甚至马上想到了许多有趣的试验。请允许我对您表达敬意!”

  伯爵右手放在胸前鞠了一躬。同时旁边的士兵也齐刷刷的低下头,对医生行了一个颔首礼。

  伯爵的举止十分友善得体,克里夫医生却感到一股寒意爬上后背。他的老师曾经说过,伯爵对人命十分冷漠。不知道他所谓“有趣的试验”里会不会包含着一些可怕的内容。

  医生不愿多做这种不愉快的假设,他把话题转到了莱恩哈特公爵的病情上去:“大人,恐怕我得向您致歉。在告示中我并没有提及病人的身份。那位病人正是伊夫堡的主人——莱恩哈特公爵。当时出于政治上的考虑,我隐瞒了他的身份。”

  “克里夫医生,想不到您还热衷于政治!没关系,您告不告诉我都无所谓。在我眼里,病人的身份甚至病人本身都无关紧要。我只关心疾病。”

  “那……伯爵大人,病人的病情您大概已经知道了。您对治愈他有什么方案吗?”

  “亲爱的医生,中风这种疾病对我来说并不比感冒更复杂。只要我愿意,我随时可以把它从人脑中拿走。甚至可以说,世间任何疾病对我来说都是如此。我所追求的是一种有趣的、世俗的治疗方法,这种乐趣就像一个人做好了报纸上的数独题所带来的成就感一样。所以您不必担心,等我破解了这个谜题就会把一个完好的公爵还给您。”

  这种话从其他任何人的嘴里说出都势必会招来嘲笑。但萨缪尔伯爵似乎有一种让人不得不相信的魔力,好像再荒谬的事情只要出自他口都会成为事实。

  克里夫医生点点头“伊夫堡的官员们为您准备了接风宴,您要参加吗?”

  “天呐,宴会就算了吧,我实在不擅于交际。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这就见见病人。”

  “好吧,请让我为您带路。”

  “悉听尊便。”说罢,伯爵一伸手,旁边的士兵毕恭毕敬的递过来一把纯黑色的权杖。伯爵把权杖一举,他的随从们立刻后队变前队,齐刷刷的按原路返回去。两人走过吊桥,经过和官员们的一番寒暄后,伯爵被安排立刻开始诊治。

  七

  不过十几天的时间,莱恩哈特公爵变得更加苍老了。他闭着眼睛,呼吸微弱。仅有的一点黑发也已经变得苍白,脸上褶皱纵横,整个人仿佛行将就木。

  萨缪尔伯爵坐在床边,脸上带着一种复杂的神情,好像既轻蔑又怜悯,还有一种观察试验品的冷酷。“大人,初次见面,请允许我做个自我介绍。鄙人来自东方,是一名伯爵。名字叫萨缪尔·穆恩。”

  莱恩哈特虚弱的睁开眼,打量了萨缪尔一翻。“东方?东方的哪个国家?不会是联邦吧?”

  萨缪尔礼貌的微笑着“公爵,联邦是不设爵位的,他们抛弃了神圣的君主制,这您应该比我更清楚。圣武士东征时期,那时候很多领主并没有到达圣地,他们走到一半就停下了脚步开始繁衍生息,建设家园,我的家族就是在那时建立的。我家族的纹章是一个带有月亮的十字架,意为‘在新月升起之地建立天父的国度’。像您这样一位深谙纹章学的贵族,应该知道我所言非虚。”

  “好吧,大人。那您的领地在哪?”

  “从伊夫堡出海,跨过海峡的第一个港口,圣母湾。”

  “圣母湾是你的封地?天呐……要不是我的腿已经残废了,我几乎要站起来向您致敬。圣母湾可是东方大陆最富庶的港口!”

  伯爵礼貌的一低头“只是‘之一’而已,大人。我的父亲克利斯伯爵在我六岁的时候就去世了,我和母亲卡蜜拉夫人相依为命。按照东方的传统,贵族去世,他的子嗣就要立刻继承爵位并接管他生前一切职务。大人,您能想象吗?一个六岁的孩子掌管着一座城市,那是多么可笑的事。但我的母亲是位极其坚韧的女性,她辅佐我逐渐控制了局面。但不久以后,她也因忧劳过度而死。”

  “伯爵,对此我感到十分难过。”

  “感谢您的善良,不过您大可不必。因为这毕竟已经是近半个世纪前的事情了。在那之后,我既是伯爵又是总督,每天不停的处理政事,到了二十岁头上,我厌倦了整天盖章的生活。我把总督的职位交给一名仆人,而我自己带着伯爵的头衔周游世界,快乐的生活。”

  “伯爵,请恕我直言:您把总督的位置让给一名仆人,这样做真的妥当吗?也许他会架空您的支持者,觊觎您的产业。”

  “大人,您多虑了。也许‘仆人’这个词并不准确,我的手下对我来说更像是私人财产或者奴隶。我有确实的手段来控制他们的一举一动。如果他们胆敢触犯一丝我定下的规矩,会得到比世间任何酷刑还要残忍的惩罚。只要我下令,我的士兵会立刻砍掉自己的手脚、挖出眼睛,而且毫无怨言。”

  公爵不置可否,一提到政治,他的精神便好多了,眼中依稀流露出往日的果敢、坚韧和狡猾。

  片刻沉默后,他继续问道:“先生,听说您会一种魔法,可以瞬间治愈任何病人?”

  萨缪尔伯爵哈哈大笑:“大人,这是无稽之谈,如果真有这种能耐,我母亲就不会病死了。不过对于我而言,中风确实不算什么疑难杂症。您知道吗,在比我们国家还要向东的地方,跨过泰坦平原和众神居住的高山,那里有一个极为富强的帝国,他们的医学才算得上是高明。那里的人把银针插在病人头上,上午还在病床上呻吟的病人下午就可以自己跑到院子里晒太阳了。或者他们会采用一种更简单有效的方法,劈开人头,把里面的有害物质取出来,这样可以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

  “恐怕这不是真的吧!”

  “谁知道呢,大人。传说往往有夸张之处,但也隐藏着真理。就拿您的病情来说,就连克里夫医生这样杰出的人才都会感到束手无策,但于我而言,只需要一个小手术而已。”

  “伯爵先生,”莱恩哈特公爵嗫嚅着说“如果真是那样就太好了。我一直在忍受痛苦,要不是现在的局势如此紧张,我真想让杰拉尔德给我来个痛快。发病的时候我真觉得死亡反而是种恩赐。”

  “啊!大人,您领悟了世间真谛,对此我自愧不如。……净顾着寒暄了,我还一点正事没办。大人,”伯爵掏出一个小记事本在上面飞快的写着“我需要桂皮、黍酒、郁金香草、米醋、绿矾、硝石、熟石灰各若干,还有水晶做的烧杯、试管。有的材料价格比较高,但相信就您而言这不成问题。”

  “那是自然。”

  “我希望克里夫医生亲自督办采买事宜,要知道如果用上了不纯的材料会直接导致整个手术失败。”

  “好的,我相信克里夫医生会帮这个忙。”

  “还有,大人。当我进行手术的时候,绝不希望有人打扰,这是我个人的怪癖,希望您能成全这个无理的请求。”

  “哦,伯爵!对任何医生来讲,他的医疗手段都是专利。即使您不提,也不会有人旁观的。不过您放心——”公爵扭头冲着房门喊道:“杰拉尔德!”

  这位战士听到主人的召唤,立刻推门进来。

  “等我进行手术那天,你就把守在病房门口。任何人如果胆敢打扰萨缪尔伯爵大人,或是想要偷窥什么的,你都可以格杀勿论。”

  “是!”

  “还有,这是处方,你先拿着。把它交给克里夫医生,请他采办上面的药品,不可出错。”

  “遵命!”杰拉尔德从萨缪尔伯爵手中接过处方,转身离开了房间。

  克里夫医生也在走廊里。杰拉尔德把处方递给他,然后压低了声音说“医生,您仔细瞧瞧这单子,上面有什么古怪吗?”

  医生错愕的瞧了他一眼,然后推了推眼镜,审视着处方:“桂皮、黍酒……除了桂皮和绿矾比较贵重,其他都算是普通药材,硝石和熟石灰……这应该是用来消毒的。我的朋友,你为什么这么问?你看出了什么不妥吗?”

  杰拉尔德摇摇头“没有,我只是觉得这位伯爵浑身上下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好吧……虽然人是我请来的,但我也觉得这位伯爵有种让人不安的气质。不过我相信他不会对莱恩哈特大人做什么,说句实话,没有任何一个刺客会蠢到现在刺杀他,再过一个多月他就会被死神带走了。”

  “说得对,也许是我多虑了。我们尽快准备吧。”

  克里夫医生效率很高,他在两天之内就筹到了所有药材。第三天中午,手术开始了。伊夫堡所有要员都来到病房外。很难说这些人有多么热爱莱恩哈特公爵,但这是个表达忠诚的好机会,所以没有人愿意缺席。

  手术进行的很慢。一小时左右的时候,病房里忽然响起了公爵的惨叫,那声音饱含着痛苦与绝望,让人毛骨悚然。几个官员想冲进去一探究竟,但被杰拉尔德用坚定的目光制止了。

  又过了很久,病房里传出“嗤嗤”的轻响,一股刺鼻的腐臭味钻出病房,久久挥散不去。

  在那之后,病房里就再没有任何动静了。

  直到夕阳西下,暮霭笼罩着伊夫堡。正当仆人们开始准备灯火的时候,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萨缪尔伯爵出现在门口,他的白大褂上染满鲜血,夕阳在他背后的窗户里挣扎着发出最后的光亮。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他宣判。只见伯爵嘴角微微牵动一下,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随即说道:“手术很成功,莱恩哈特大人永远摆脱中风这种疾病了。”

  人们楞住了,但马上爆发出热烈的欢呼,他们高呼着萨缪尔伯爵的名字,把帽子直接扔到天花板上。

  这时伯爵礼貌的一侧身,莱恩哈特公爵居然走了出来。

  这就更出乎人们意料了,因为公爵的腿已经在上次病发的时候已然残废。他看起来形销骨立,脸色青紫,浑身裹得严严实实的,就连脖子上也戴了一条围巾。

  公爵在人们错愕的目光中开了口:“我的病被彻底治好了,天佑帝国,天佑伊夫堡!”

  人们再一次欢呼起来“天佑帝国!天佑伊夫堡!”

  克里夫医生却和杰拉尔德对视了一眼。公爵的语调艰涩难听,好像牙牙学语的孩子。而这种语调他们仿佛在哪里听过。

  公爵摆摆手,人们渐渐止住欢呼。公爵此刻面无表情,目光冰冷,他继续说:“我所有的僚属都在吗?”

  杰拉尔德回答道:“大人,主事官员全部在场。”

  “很好,我有要事宣布。”

  人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刚刚康复的公爵要做出什么重大决定。筆趣庫

  只有杰拉尔德关心公爵的身体,他低声说:“大人,您尚需要休息,政事可以等您养足精神再说……”

  公爵摇摇头“无妨。粮秣官何在?”

  粮秣官忙不迭的挤出人群道:“大人,粮秣官在此。”他十分庆幸抵自己没有早退。

  “很好,我命你秣马厉兵,立即调动十日军粮分发诸将士,不得有误。”

  “是,大人!”

  “财政官!”

  “下官在此!”

  “命你清点账册和武器库存,准备军饷,随时等待调动。”

  “遵命!”

  “治安官!”

  “在!”

  “命你加强城防,调动人马日夜巡逻,有疑似联邦军奸细者可以不必通报,立刻缉拿。现在马上去办。”

  “是!”

  “杰拉尔德!”

  杰拉尔德迟疑了一下,但随即答道:“属下在此!”

  “命你整顿军马,将所有骑兵编为一队,步兵编为三队。弓箭手、弩兵混入步兵编制,工程兵按攻城、后勤编为两队。全军甲不离身,随时待命。”

  “遵命,大人!”

  “其余官员各司其职,不得擅离岗位,违令者按军法论处。”

  公爵扫视人群,人们感受不到一点目光里的温度。他顿了顿,提高音量道:“我宣布,伊夫堡向联邦宣战!”

  官员们全部震惊了,短暂的平静后,武官拔出佩剑,大声欢呼起来,文官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听到这儿,克里夫医生如坠冰窖。他本是为阻止战争而来,但哪知道却不期唤醒了战争。人们欢呼着、议论着,只有杰拉尔德沮丧的低着头。这一切在医生看来好像做梦一样。

  他结结巴巴的问公爵:“大人……要打仗了吗?”

  公爵回答道:“是的,先生。”

  一旁的杰拉尔德赶紧用眼神制止他,然而医生视而不见。

  “大人,您不能……我的意思是,请求您,不要妄动刀兵。您想想百姓吧,他们过得够苦的了。您还记得克里斯汀堡战役吗,死了多少人啊!公爵,就当我求您了。还有,我国和联邦还有协议,您擅自用兵,皇帝也会怪罪的……”

  “放肆!”公爵斩钉截铁的止住了克里夫的话“医生,您救过我,我很感激。我可以把您刚才的话当做一句戏言。不过,请你立即离开。这是军事会议,外人不应参与。”

  杰拉尔德向医生连连摇头,他恨不得立即堵住医生的嘴。再说下去,恐怕医生真的会触怒公爵。

  但医生心头涌上一股热血,他大声说:“大人,我不走,我再次恳请您收回成命!”

  公爵冷冷的一摆手道:“守卫!把这个不知好歹的人投入地牢,让他到那里清醒去吧。”

  杰拉尔德慌忙求情:“大人,克里夫医生只是个不懂政治的平民,还请您看在……”

  公爵转头凝视着他:“怎么,你也要抗命吗?”

  杰拉尔德满头大汗“属下不敢!”

  这时,克里夫医生拍了拍他的肩膀,“算了,我的朋友。我去就是了。”

  两名守卫走了过来,他们敬重医生的为人,没有架起他的胳膊,只是做了个“请”的手势。医生颓然摇摇头,准备跟着守卫离开。

  但就在这时,他好像感受到了什么,猛地一回头。

  只见一道阴森的目光一直盯住他后背,这是萨缪尔伯爵的目光。虽然,只有短短一瞬,就像划破乌云的闪电那样短暂;但医生确实捕捉到了那束目光。那目光里居然包含着邪恶与阴谋得逞的快感!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深藏未出韬的纷争序章黑暗圣子降临

  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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