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手中长达一米半的巨剑,竟刺入了金属巨人的胸膛。其实仔细一看,方才女子看似徒劳无功的一剑,也在金属巨人的身上留下了一道深刻的白印子,如果对手不是太大意的话,应该不至於蠢到用胸膛来硬接这一记。
当然,无血无泪的铁巨人挨了这一击,是不会叫痛的。可是,女子把巨剑抽出来的时候,却能见到剑锋尖端五吋左右的地方已经被鲜血给染红。
而铁巨人的行动就在那瞬间停止了。接着,它的四肢劈哩啪嗏地散落一地,立贤这才发现那铁巨人的关节不是以机械方式连接的。
「原来里面有驾驶员吗?」少年心想。这数公分厚的金属装甲的隔膜,决定了孰优孰劣,谁安全谁危险,谁进行屠杀而谁被屠杀。但是此时,这个几公分的隔膜却被这名手持巨剑的女子打破了!
她穿着一袭黑得发亮的紧身皮衣,领子丶袖口等处都有一圈毛皮显示它的御寒能力比表面上看起来好些,头上戴着一顶向後折的长筒毛线帽。最令少年惊艳的当然是她的脸孔,白皙的肌肤和飞纷飘落的雪花比起丶唯一的差异竟只是微透的蔷薇红,鲜艳欲滴的红唇和深浓的瞳仁相映交辉,更令人赞叹的是她鼻子和脸蛋的形状──那不需多馀的赘词狡饰,仅「完美」两字足以形容。
这样的女子应该是在天台瑶池边翩翩起舞,或者在舞台上和男星痴情缠绵,甚或是在名画中任人千古仰念,怎麽也不该拿着剑站在这里丶甚至还刚打倒了体型是她的数倍之多的一具铁人。
她凝视着下一个对手。
另一具兵俑魔像已然警觉。它小心翼翼双手交握护住胸口,小心翼翼地迈步向前。女子悠然等待它的接近,没有主动挑衅的意思。
这时立贤见到了难以理解的景象。
本来死尸横籍的街上,突然起了一些骚动。不,这里除了少年丶女子丶金属巨人之外,应该是没有任何会活动的物体了,偏偏这场骚动,不是来自任何活物。
是那些死尸。
死尸们站起来了。
那是宛如恶梦般的情景──那些死尸站起来了!拖着残破不全的肢体,缓缓向少年和女子攻来。立贤大声惨叫,脑中一片空白丶只除了两个大字∶僵尸!
女子却没有讶异的表示。别说尖叫,她连柳眉都没有蹙一下。
她轻松地挥舞手中的大剑,将那些会动的尸身砍成数段。当然,它们本来就只是会动的尸体,因此不会再死一次,就算栏腰砍断,仅有臀部和双足的下半身也会拗执地向少年和女子攻来。不过女子依然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哪团肉块向她靠近丶她就把哪团肉块再劈成更小的几片,直到它失去行动能力为止。
金属巨人在十米开外停下了脚步。见僵尸扰敌毫不生效,现在它又有新花样,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有什麽动作。
远方几具依然完整的尸首又起了些骚动,血肉溅开,接着,一具裸的骨骸爬了起来。少年这时没有再惊声尖叫,因为这并不比僵尸更恐怖些──他只是呆楞楞地望着,甚至因而忘了贪看女子的美色。
那些骷髅人的手中,开始凝聚着各形各色的光球,接着,向女子投射了过来!
女子重重地「哼」了一声,挥剑将那些光球斩开,转守为攻,像那兵俑魔像奔了去。魔像只用单手护住胸口,大概是衡量这距离就算整把剑的剑锋都没入胸口也伤不了自己,有恃无恐地挥舞另一条手臂像女子撞来。
而她并没有再度硬撼金属巨人的胸口,轻巧地转身躲过一击,垫步,冲刺,挥砍,动作一气呵成,美不胜收。她砍的正是刚才从前一个敌手的肢解中看出的丶手脚关节的脆弱部分。
就像用锋利的手术刀解剖青蛙,或者说传统一点丶庖丁解牛般的乾净俐落,只是四击,金属巨人的四肢就和分家了。失去支撑垮倒在地上,女子高高跃起,不费吹灰之力地利用落下之势刺入。
剑尖又染了五丶六吋的血迹,瞬间,周遭的骷髅丶尸体颓然倒下散落。立贤是听见自己背後的声音,才知道刚刚正有具僵尸走到自己背後要进行攻击。
女子把剑背回身後,转身跑了几步,来到少年面前,即刻倒头拜下。
「奴婢救驾来迟,令主人受惊了,真的很对不起!此处并不安全,请主人立即随奴婢离开此地!」她说。
那一瞬间,立贤还以为她说的是什麽和某些国语很像的此地语言,而自己实际上应该是听不懂得。
女子抬起头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主人听不太懂吗?据资料表示主人使用的应该是二十世纪的中文……当然,还原时一定有不小的误差,奴婢讲的可能并不太标准……」
「不,我听得懂,不过……」少年又楞了一会儿,才大叫说∶「就是这样才奇怪!为什麽我会听得懂?妳说,妳说的是二十世纪的中文,妳也来自二十世纪吗?妳跟我来自同样的年代?」
她摇了摇头,答道:「不,奴婢是来自二十四世纪的生化人,是当时的人类为了保护像主人这样利用冷冻睡眠装置沉睡到未来的人而留下。奴婢一定会尽力答覆主人的问题,可是不是现在,四面都是敌人,请主人立刻随奴婢离开此处!」
「好丶好吧……」立贤不由得伸手抓住了那女子的衣袖,女子马上紧握住了这只小手丶拉着他往安全的地点前进。
夜渐渐深了,低垂的夜幕加上低垂的乌云,昨夜还充满生机的塞尔阿卡特城几乎是一片死寂丶同时暗得伸手不见五指。
就算偶有光明,也是进攻的部队引燃的火势。当然,和大片的死寂刚好成对比的,是内城墙外震耳欲聋的厮杀声,志在必得的侵略者和困兽之斗的守军,都占了其中的一份。在天亮之前,攻入城内的潘依武军已经完全压制了塞尔阿卡特,福宁公国的国祚也因而到此为止。
这一役,福宁公国战死兵士有七千多人,而潘依武军仅两千多人;另外潘依武军的特殊部队中,共损失贵重的兵俑魔像两具丶操纵它的降灵术士「三」人。
突袭发生的时候,耶迪秀和菲妮雅已经在左大臣邸准备执行护卫任务。当然天色尚早,虽然乌云浓密,谁也不认为会有宵小闯入,所以心态上也十分松懈。
只是,也许宵小不会趁这个时候偷闯,但是大部队却没有这层限制!
听闻警报,耶迪秀第一个想起的,却是昨夜三斧士之一临死时所说的「其实,让东西被我们抢走会比较好一些」。也就是说,抢戒指的行动失败,应该也是潘依武决定仓促对塞尔阿卡特发动袭击的理由之一。
既是如此的话,这幢左大臣邸理所当然地会成为对方主要攻击目标之一了!
青年男女匆匆着装完毕,往外一看,登时明白大势已去。
一具金属巨人轻松写意地踏扁了宅邸的外墙,挥舞着手臂把冒死对它发动突袭的卫士们打成一滩滩肉泥。
「那丶那是什麽鬼东西……」即使是久经战阵,青年初次见到这庞然大物,依然不由得呆住丶只能直盯住它猛瞧。
一旁已经完全陷入惊慌错乱状态的宅邸下人,以近似呻吟的语调说道∶「完丶完了……是兵俑魔像丶潘依武最强的部队,看来潘依武是真的打算不计一切丶全力进攻这里了……福宁公国完了……」
虽然一样是被对手巨大的身形所震慑,耶迪秀恢复镇定的速度当然快得多,他疑惑地说∶「魔像?你说那是有生命的假人?那一定有一位降灵术士在旁操控,只要找出他来杀掉不就可以了……」
「没有用的……」那人哭丧着脸说∶「的确有个降灵术士在控制兵俑魔像,只不过不是在旁边,是在里面!这是潘依武邦联改良魔像技术发展出来的最强部队,没有破绽可言,实战中唯一有效的克制方法也只有用投石机群组成弹幕阻其前进,但是後来潘依武邦联又开发出用巨型滑翔翼载送丶直接以伞兵方式投入敌阵中的运用方式,简直是所向无敌!」
所向无敌──吗?
耶迪秀闭上了眼,陷入沉思当中。
这就好像是一幅不切实际的浪漫名画,一名全副武装的瘦弱青年左盾右剑丶昂然峙立於巨大的火龙之前。现实是,他接着马上会被一脚踏扁。
「所向无敌……」青年自言自语道∶「被称作所向无敌的人,一定比不被这麽称呼的人更惶恐。」
「看来这个词对你来说真的有莫大的魔力。」不知几时,女子已经出现在他的身边,淡淡地说道∶「不过你的情况似乎有改善,我还以为你会像上次一样突然拔出武器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跟它拼个你死我活。」
耶迪秀抓了抓头,答道:「那时我看起来像是这样的吗?总之,现在似乎不是这麽做的理想时机。先不论它是否真的是所向无敌,眼下有没有什麽简便的对付它的办法?或者该开溜了?」
「虽然开溜可能轻松些;但是我觉得你大概无论如何都想打倒一具吧。」菲妮雅微笑着说道∶「不过这家伙的耐斗性既然是有实战绩效作背书的,一般的手段大概起不了作用。有什麽好点子吗?」
青年说∶「没……」话刚说完,却见到大宅前的喷水池,已经因为天气严寒整个冻结成一面冰镜了,突然灵机一动,道∶「有法子了。不过却不是什麽光明正大的办法,必须倚多为胜,呵呵。可得要请宅里大家帮忙了!」
「如果是明显有效的方法丶又不会对他们造成太大的危险,我想他们为了一己之私应该会愿意帮忙才对。」女子道。
如此这般,所以这具进攻左大臣邸的兵俑魔像(耶迪秀他俩很有理由相信其目的是为了掩护邸内的间谍盗取戒指),惊讶地发现本来挡在前头作困兽之斗的护卫部队们居然後撤了。这也许还不够奇怪,更奇怪的是待会儿他们再来时,手中居然不是刀枪盾牌,而是一只只的水桶。
不,不只那些骑士卫兵,连府邸中稍微有点力气的人都出来了,一个个都拿着水桶,伺机往兵俑魔像身上泼来。
当然,虽然只是水,金属巨人可不是呆站着让人泼的,打头阵的骑士们免不了会有死伤;不过一桶桶的水依然很有恒心地被泼在它的身上。魔像表面凹凸不平的表面丶还有越降越大的雪势,都积极的促成其後果──
那些水在金属表面很快地结冻,越结越厚,越结越多,最後终於重到兵俑魔像的动作慢得跟痴胖子一样了。说实在话,它的力气极大,即使如此依然可以动;可是加扛上几十公斤重的冰雪,实在灵动不起来。
如此一来,卫兵们再也不把那金属怪物放在眼里了,一个个摰了兵刃在手,在它的外围围成一个小圈,挥舞着武器凶狠地大喊∶「滚出来,别作困兽之斗!」
兵俑魔像终於完全停止了动作。
它蹲低了身子,胸口的舱盖缓缓开启。接着,一个形容枯槁的中年男子缓缓走了出来,回头望了望身上结了一层厚冰,摸了摸额头,露出了困扰的神情。
他居然视周围围上的一圈人墙如无物。
虽然早知道操控这兵俑魔像的人本身应该是高明的降灵术士,对自己的武艺有自信的骑士们怎麽咽得下这口气,其一发声喊道∶「居然敢瞧不起我们!」挥舞着手中的长枪攻上!
只是那降灵术士头也不回,挥挥手,一条象牙白色的魔法飞矛便准确地飞了出来,毫无窒碍地穿进了那名骑士的体内。看那缓缓倒毙的骑士,他的胸甲毫无破损迹象,便知那并不是一种有实质的攻击法术;只是这点并不影响它的威胁性。
「……一起上!」领队的骑士还算有见识,知道降灵术士一般来说缺乏以寡敌众的技巧,下令之後自己带头挥舞着兵器攻上。
只是,当他闯前几步之後,居然无法分辨对手所在了。
并不是目标的降灵术士消失了,而是,围住对手的每一位卫兵队员,居然都变成了那位降灵术士的模样──包括自己身边距离不到一尺的夥伴丶甚至连自己身後都充满了降灵术士轻蔑而胸有成竹的笑容。他很快地陷入恐慌当中,挥舞着兵器攻击自己的夥伴──而他的夥伴们也正在作相同的事,因为他们见到的也一样。
终於,挺立到最後的骑士,身子晃了晃,也随着他的战友们缓缓倒下了。
降灵术士「哼」了一声,好像只是做了什麽微不足道的事一般,随手拍了拍身上大斗篷开始堆积的雪花。接着,他的手指轻点,那些卫兵们的尸体动了动,血肉溅开,一具具的骷髅法师站了起来。
他们的手中是血红色的法术晶块,从那之中喷出了一颗颗火弹。虽然比不上火焰法师手中以一当百的炙热焰球,融化金属巨人上的积冰却也只是须臾之事。
但是骷髅们的注意力很快被引开,不能专心完成自己的任务。其实它们短暂的寿命也只到此为止了,因为好几道十字型的剑气破空而来,很快地让它们还原成一束束除了施肥外别无作用的枯骨。
「果然有高手潜伏在後吗?」降灵术士不以为意地回过头来,面对着手持名刀『头刈』,杀气森森地逼近着的女刺客,道∶「的确,照我想来,这些个货色也不可能对付得了那三人。」
话毕他便出手了,同样是一道象牙色的魔法飞矛,但这回同时射出了数枝──不过女子不以为意地横移一步,简单闪过,继续逼近。
降灵术士「哼」了一声,双手齐抬∶「那麽这个如何呢?」
这次不是单调的飞矛,而是刺猬状的毛茸茸象牙色魔法球。那些刺球飞得并不快,不过球心中却隐约可见术士为了导航而被封入团块中丶拗执不舍地追击对手的怨灵恐怖的面容。
菲妮雅神色一动,一边疾退拉开距离,一边挥出剑气──
剑气穿过了那些魔法团块却不能阻止它们的追击,而且对手还继续施放出更多的刺球从四面八方封锁女子的逃路!
终於女子避无可避,被四方而来的刺球一起击中,身子在半空中弹了一下丶表面上毫无伤口地倒毙在地上。
「还有一个……」降灵术士转身面对挥舞着链枷步步逼近的耶迪秀,道∶「采取车轮战是为了避免中了我的幻惑咒术吗?也许在这一点上是有效的,但……你的对手并不是我。」
他伸指点了点,应该是死在地上的菲妮雅的尸身,居然缓缓地爬了起来,举起了名刀『头刈』,面对着青年,然後──挥出了剑气斩掉了降灵术士的脑袋。
耶迪秀放下武器,解说似地说道∶「为了杀敌之後有完整的尸身可供利用,主要使用毒或无形的魔法咒刺进行攻击的降灵术士。但为了尸身完整,也因此很难分辨倒下的敌人到底是真死还是假死。为了弥补这个缺点而使用怨灵封入法术团块进行导航虽然有效,但,对於制造几个假分身目标都不成问题的菲妮雅而言,骗过那些导航的怨灵却是易如反掌的事。」
「我却还有个疑问。」菲妮雅不以为然地说道∶「你的手臂已经治好大半,我俩状况都不差,何况还是敌明我暗,围攻一个降灵术士需要这麽大费周章吗?」
青年耸耸肩说∶「正面对决也赢得了吧,但是──妳称这个为大费周章?我觉得挺省力气的呢。」
「当然啊,辛苦的都是我!」
「总不能每次都是我担任诱敌角色,偶而也该让妳出出风头。」耶迪秀连忙转移了话题∶「不过妳这招什麽──刃气狂?比我想像得还要厉害些。」
女子看穿他的意图,噘着嘴收刀回鞘,并没有继续这个转移话题用的话题;只道∶「那麽,现在该怎麽办?戒指该被拿走的早被拿走了吧;还连要戒指的主儿都丢了。」
耶迪秀抓了抓头,望着处处炎上的教堂方向,叹道∶「而且天马上就要黑了。希望那孩子还在教堂等我们,未免太奢求了。」
「仔细想想──我们跟潘依武根本没起过什麽冲突,就当成无辜一样闭门家坐不就得了?只是不能期待潘依武礼送我们出城罢了。」看菲妮雅那副若无其事的表情,如果有人问她和潘依武到底有没有起过冲突,她是打算抵死不认的了。
「不能期待潘依武礼送我们出城吗……」耶迪秀想了想,说∶「咦,这可不一定。我突然想起一个人来,那家伙不会出现在小小的围城战中,却不一定不会出现在这里;而且那家伙应该还挺讲义气的。」
女子讶异地说∶「……你说小刚?」
「除了他还有谁?」
「……唷,对哦,那家伙好像在潘依武的军中。而且地位还不低。」
「嘿嘿,对吧?这下子我们不但会被礼送出城,说不定还能吃他一顿!」
两人边聊边离去。当然,现在还不是向潘依武军投诚的好时机;不过既然发动了这麽大规模的进攻,步兵迟早也要进来的,只要有那些肯听人说话的对象,就好办了。当然,刚刚只因为手痒而杀了一名潘依武降灵术士的事情,两人已经完全将它从记忆中抹去了。
盲从着以奴婢自称的女生化人,逃出城外後,海立贤又跟着她跑了好长的一段路才停了下来,这里似乎勉强才算是她口中「安全无虞」的地点。但严格说起来,四周早已变成白茫茫的一片……或者说黑鸦鸦的一片,哪边是城市,哪边是荒野,哪边是平原,哪边是山丘,少年一点也分辨不出来。
分辨不出来,但是立贤却意外地一点都不感到紧张。
虽然腔调有点奇怪,可是女子那口亲切的国语让少年彷佛浮萍着根似的有种莫名的安全感。而且,她对於怎麽在这片荒郊野外上过夜,似乎也胸有成竹。
就算是生化人,不过因为有个普通人要照料,所以照例得生火。在浓浓大雪中生火,听起来很不可思议,可是女子不费什麽手脚就办到了──她在林中找了几株特别靠近的树,爬上树去将它们的枝梢彼此结在一起,便成了一个或许会漏雨丶但却不漏「雪」的临时屋顶,接着清除了「屋顶」底部的积雪,垫了几块雪下石头之後架起柴堆,便点燃了火堆;这种方式,在平时要特别留心可能会引燃森林大火,在雪夜中却没有这种顾忌。
接着,女子从背包出拿出寝具和其馀御寒用品。因为她的身手太矫捷,少年甚至到此时才注意到原来她是一路背着行李的。
「主人,奴婢去猎点吃的当您今晚的食粮,请您在此地稍待片刻。」她恭敬地说道。立贤惊讶地说∶「猎点吃的?在这样严寒的雪夜里?」
女子笑答∶「虽然雪夜里大多生物都隐匿不出,可是并非凭空消失,横竖总有办法可想,请您放心等待。」
立贤点点头,目送女子消失在林间深处。他有满腹疑问想要问她,可是一时千头万绪,有些不知该从何问起。
他发了一会儿呆,自嘲似地说道∶「乾脆先问她三围好了。」
「是的,主人。」女子道∶「三八丶二一丶三二。」
「哇!」立贤吓了一跳,拍着胸口回头说道∶「妳不是说要去打猎……」
女子微笑着举举手中的几只田鼠∶「这些应该够主人今晚吃的了。」
她掏出小刀,熟练地将田鼠们剥皮丶串起,立在火堆边烧拷,甚至从腰间的小袋中取出几种类似调味料的粉末洒上。
少年怎麽也想不出生化人有吃肉补充体力的理由,便问道∶「妳这些东西都是为我准备的吗?是本来就带在身上的吗?妳自己的份呢?」
「是在这个时代选购的,为了主人的需要。」女子笑着说∶「当然我是不需要这些的,可是主人您一定需要;但是,您也知道,生鲜食品这类东西,封存到远久的未来的必要性是不存在的。」
立贤耸了耸肩,指着她背後的大剑问道∶「那个呢?那个很锐利吧,能刺进那个金属巨人的胸膛恐怕不是单凭腕力可以办到的?」
「是的,也是这个时代的东西。如果从二十四世纪留下什麽武器为了在後代使用,只怕会太惊世骇俗了些。」女生化人恭敬地取下背後的剑,双手呈交给少年观看∶「得到这把剑的经过还蛮有趣的。某天奴婢在赶来这里的路上,突然有名武士拦路,说他一眼便看出我是高手丶要求与奴婢比试;後来我打赢了他,他便自称无颜使用这柄好剑,要转赠给我;我也就不客气地收下了。」
立贤接过这柄沉重的剑,几乎拿不动。他只是看看而已,并不知道这种型制的剑在此地被称为力神剑;见到剑上六个陌生的戎文字母,也不明了它的涵义便是这柄神物的名字『幽静』。
倒是女子详细地解释说∶「这柄剑不只是锐利,还会自动张开一种对於温差丶电磁波和生化攻击都有抵抗力的护盾,能量来源不明,不过给我不少帮助。」
少年忆起女子与兵俑魔像战斗时,的确曾用这柄剑斩落骷髅法师的法术攻击,看来这便是这柄剑的神奇之处了。但不怎麽放在心上地,他归还了这把就算拖在地上也令他吃力的强悍兵器,开始话入正题∶
「妳说妳是很多年前丶科学还发达的年代,那时的人们为了保护我而留下的?妳说妳来自……」「二十四世纪。」
「二十四世纪。」少年重复了一遍,发问道∶「为什麽是二十四世纪?二十一世纪的那时,送我进入冷冻睡眠装置的人们没有留下什麽东西给我吗?」
「有的。」女子爽快地回答道∶「事实上,二十二丶二十三世纪也都有。只不过,他们留下的东西,二十四世纪的丶我的制造者认为全部可以用我的功能加以取代,就没有继续加以保留。」
立贤讶道∶「妳真的是为了我而留下来的吗?那为什麽离我这麽远丶要经过这麽长的时间才能找到我?对了,妳说过,是因为年代久远丶地壳变动,可是丶可是如果就把妳存放在我旁边,除非地壳变动到破坏存放那个装置的基地,否则我一醒来就可见到妳啦!」
「嗯……这可能是我说得不够清楚。」女子微笑着说道∶「正确地说,我是为了『您可能因为装置被破坏而醒来』时,为了这时您而准备的。这当然要考虑到如果存放得太近丶存放我的装置也同时被破坏的可能性,因此两个设施中间相隔有一段距离。」
「好吧,那──但是,至少可以留下些什麽讯息,让我知道有妳的存在啊?」少年的这个疑问更是合情合理∶「为什麽我完全不知道这回事?」
女子点点头,说道∶「关於这一点,当初存放我的人们也曾有一番争执。最後决定隐瞒我的存在,一共有两个主要的理由,一丶如果您被正常地叫醒并且接受治疗,我的制造者们并不希望让您知道有我的存在。二丶考虑到後世侵入您沉睡的设施的人,发现到我的存在,并且加以不正当利用的危险性。第二点和第一点其实是相关的,就算您是被以正当的程序叫醒而受到治疗,制造我的人也不希望叫醒您的人对我有不正当的利用。」
不但句子拗口,口音也不太对,立贤花了好一番功夫才吃力地听懂这番话。
他无可奈何地说∶「好吧,那……」
「烤好了,请主人趁着滋味最鲜美的时机享用!」女子取下串烧中的田鼠肉,递往立贤面前,殷勤地劝说道。
少年本以为自己在经过今天的骚动後,不可能再有食欲,可是顺势接过串烧时,那芳香扑鼻而来,竟使他口水直流丶发现自己早已饥肠辘辘。他小心地咬了一口。
真好吃!
这是什麽──跟和秀大哥和菲妮雅姐旅行时吃的所谓「野味」,根本不能比!少年并不是很有经验,不过和父母去过几次烤肉餐厅里的烤肉,软硬适中丶不会太难撕咬但又不失咬劲,肉汁直溢,咸淡恰到好处;而现在送入口中的田鼠肉就马上让立贤想起那时的美味。
相较之下和青年男女旅行时所吃的野味,那,祇能算是勉强吃得出「原来是肉」而已。
少年狠咬了几口,稍解腹饥之後,这才慢慢注意到可能不只是这田鼠天生肉质鲜美罢了,女子是下了很多功夫。首先串插的方式就有讲究丶绝不让任何一滴肉汁可惜地流失;虽然是恭敬地回答着少年的问题,烤肉的过程中女子的双手却一时也没闲着,不是适时把肉片翻面让它两面烤得恰到好处,就是随着不同的熟度在正确的时间点洒上适合的调味料。
「太好吃了!」立贤忍不住赞叹道∶「妳一定有特别输入作菜的程式吧?凭妳的手艺,就算最高级餐厅的大厨,只怕也瞠乎其後吧?」
「没这回事,主人过奖,奴婢还差得远了。」女子害羞地说道∶「奴婢充其量只能算是『料理野味』的高手罢了。考虑到未来您苏醒时丶也可能是完全蛮荒的年代,因此奴婢脑中输入的料理技术,主要集中於『如何从自然界取得食物』。」
少年默默地吃着,理解了这番话之後,他开始有点庆幸这个时代至少还能遇见活生生的人。自己的冷冻睡眠装置,显然有着「如果遭到破坏丶也会紧急使当事人苏醒免得其坐以待毙」的设定,当然所谓的「破坏」定义并不仅限於人为。
明知可能是绝望的答案,当立贤吃了七分饱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迟疑着问出口了∶「所以……我的病,直到科学如此发达的二十四世纪,还是绝症罗?」
「是的……」女生化人神情严肃地说道∶「主人患的病,正式名称是大剂量短时间照射急性辐射病,并发复杂癌症病变。就算到了二十四世纪,据我记忆中的资料,当代尖端技术医生估计,治愈率也只有百分之六十五左右。」
「果然是这样啊……」少年喃喃自语着,突然双眼一瞪,大惊说道∶「百分之六十五?这样很多啊!」
女子想了想,答道∶「严格说起来,这样的治愈率的确不低。」
立贤不禁激动起来,连株炮似地说道∶「那个时代的医生为什麽不叫醒我治治看呢?就算我倒楣是那百分之三十五的一员,我也甘愿啊!先不说有一半以上的痊愈机会,我宁愿死在那样科技发达的未来里,也不要死在这样蛮荒的时空啊!」
「请您考虑一下那个时代医生的立场。」生化女子无可奈何地说道∶「如果在这麽没把握的情形下叫醒病患并且着手医治,若是治好了自然没话说;若是治死人了,可是会引起严重的医疗纠纷的!就算病患本人签下愿意接受治疗的切结书,也不一定不会有病患的後代出面抗议;而事实上的确有这样的诉讼发生,毕竟已经被叫醒的病患就算不愿意接受医治丶重新进入冷冻睡眠,治愈率也会大大降低。所有的医生都倾向於等待治疗方式有进一步突破丶更有治愈把握时才着手医治,就这样年复年地拖了下去啊。」
少年痛苦地抱着头说∶「那为什麽偏偏又要留下生化人给我呢?我宁愿不去意识到自己已经『睡过』了还算有不错治愈率的丶科技发达的二十四世纪啊!」
「说好听一些的话,这麽做是基於人道立场……」
「如果是基於人道立场,更应该把我叫醒并全力救治,好过放我一个人孤零零漂流到无边无际的遥远未来啊!」
「所以那只是表面话。」女子黯然说道∶「其实只是为了满足制造我的人的想像吧。他们想像我可以和您一起沉睡过千万年的岁月,然後在您偶然的苏醒中尽我短暂的责任。这种想像可以让他们觉得自己更接近『永恒』,即使和浩瀚的时间长河比起来,这些岁月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点。」
立贤叹了口气。现在烦恼这些,也是於事无补。
「那麽……」少年问道∶「据妳推测,在那之後我那一世代的人类就因故灭亡了?否则,除非人性起了重大的改变,不然二十五世纪丶或是二十六世纪的人,应该也会留些东西给我才对。」
女子点点头,答说∶「有可能;但也有可能只是自然的文明倒退。二十四世纪时全球都已经迈入已开发地区,因此也有普遍的繁殖意愿低落的情形。当时已经有许多科学家提出警讯,指出文明已经有倒退的迹象,当时全地球人口只剩下六亿左右,已经不太足以教育出足够的人才以支撑所有最先进科技的传承。」
立贤沉默了一会儿。不管那时发生了什麽,大概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对了,我还不知道妳的名字。」少年问道。
「如果主人愿意的话,可以自己为奴婢取个名字。」女子恭敬地回覆道。
少年想了想,答道∶「我相信妳自己有个预设的名字。如果妳喜欢那个名字,就用它吧?否则我才跟妳一起想个新名字。」
「……我可以利用乱数表做个选择。」女生化人抱歉地说∶「不过奴婢必须老实地对主人说,对我而言,是没有什麽『喜欢』与否的,只有命令与执行。」
「好吧。那麽──」立贤望着整片银白色的地表,若有所思地说∶「妳就叫做希儿薇(Silver)好了。」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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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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