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恩见了,便笑着将他请进了茶房坐着。现在王大人可是大功臣,怎么着都要敬着的。
王子腾倒也没推辞,受了怀恩的人情。这怀恩公公可是不能招惹的,这时候要是不承情,那就是得罪人了,何况多问几句,说不得能套出什么话来。
不想这样你来我往的说了小半个时辰,养心殿那边依旧没有什么动静。怀恩便含蓄道要去温茶,带着个小宦官去了正殿。刚上台阶,见到门前两边立着一身红色袄子的飞羽卫,便默然低头,静候在殿外。
殿内
飞羽卫副统领秦枫跪在阶下请罪:“······林大人同史侯爷是世交,答应帮忙,无可厚非。属下因是暗中相随,只得扮作沿河叫卖的货郎,远远跟着。一直到了晌午,天不热,太阳却毒,脚夫扛包客都散了,去沿街各处摊贩吃喝歇脚,江边只剩了林大人一行人。属下正要丢下担子装作行人去跟着,却听见那边传来惊叫声,展眼望去岸上已经不见了林大人身影。”
昭帝闻言,面色一沉,道:“记得往年发水,沿河堤坝多受浸润松散。”
秦枫低头回道:“天岁渐寒,江水虽未结冻,沿岸多冻土,坚硬冰冷,不至松散。”
昭帝闭了闭眼,又道:“镇江至入海这一段江面宽阔,水流较中游缓慢。便是有人落水及时搭救,理应无碍。”
“圣上所言甚是,奈何今岁江水势大,水面远高于往年,且江水浑浊,并不好施救。”秦枫回道,“当时江面无人,史侯爷呼喊两声见无人答应直接跳了下去,周围侍卫也一起下去寻找,属下也忙命人沿江查看打捞,却只捞出另一具,于是便叫人封了下游近十里水面,调了附近所有的水工来打捞,但至今不见林大人踪影。”
昭帝揉着眉心,问道:“可有什么可疑之处?”
秦枫心中也明白,总不能一个朝廷官员就这样失足落水不见了吧,说出去谁肯信,便犹豫道,“属下曾悄悄向岸边人打听过,可得到的消息实属鸡肋。不过,当时史侯爷距水边最近,其次才是林大人,周围又有守卫护着。据那侍卫所言,当时林大人似乎体力不支先向外倒去,他们正要去扶,却不妨林大人就这样滑进了水中。而且事后不久在距河岸不远下游处,打捞出一具穿着水靠的青年男子尸体,显然是水贼一类的人。属下以为,林大人落水之事,多半是有人暗中作祟。”
昭帝皱眉道:“仅仅如此?”
“属下无能,请圣上降罪。”秦枫跪下认罪。
昭帝便道:“朕准你暂时戴罪不罚,即刻返回镇江,若是林海无事,你便无罪,如若林海有半分损伤,数罪并罚。”
秦枫叩拜谢恩,俯身退步出殿,加紧脚步出了皇城,向薛府望了一眼,终究是无缘了。
昭帝叹了口气,开口道,“安排的如何了?林爱卿可有受伤?”
侧殿出现红色身影快速到秦枫方才的位置下跪回道俯首,“回禀圣人,秦槊已已安排妥当。林大人受了些许惊吓,着了凉,但并无受伤。”
昭帝点头,笑道:“看方才秦枫半点不知情的样子,秦槊倒是真的瞒住了他。”
聂炳神色肃然,“他虽然同秦枫一母同胞,性子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何况圣人吩咐,飞羽卫自当谨遵不怠。”
昭帝点头一笑,总算有件能叫他开怀的事,“这样说来,他们也并非铁板一块啊。”
“他们不过是群有着狼子野心的乌合之众,相互防备还来不及,又怎么会给与彼此半点信任。圣上所料不错,当初来京与顾阳密谋劫走宁远的人同冒险闯进宫来查探的并非是同一拨人,却是来自同一个方向。”
“呵,一时不惜冒险勾结朝廷命官去天牢劫人,一时又擅闯宫闱,一副已经将宁远当弃子看待的样子,除非失心疯了,不然他们定然对于宁远的事有所争议。”昭帝冷笑一声道。
聂炳心里也缓了口气。这些日子秦枫暗中跟着林大人,那伙人监视着秦枫,秦槊明着协助秦枫,暗中跟着那伙人,摸清了不少东西。当初来京哄骗顾阳的那人,姓姜名槐,岭南人氏,曾是吴仁门下清客,后几番周折,查出他原在淮阴读书,拜在一位名叫何壁的大儒名下,巧的是,当初宁远手下供出的那名善摹他人笔迹的账房先生也是姓何,秦槊便对何壁起了疑心,借着林大人游历江南各书院的时机,偷偷在这位大儒身边埋了颗钉子。一连半月时间,这位大儒除却去书院教书,就是在屋内研究先贤典籍,再没其他动作,倒是他那好学生露出了马脚。
姜槐躲过了京城一路过来的盘查,却栽在了家乡土地上。乡下地方的百姓,多是世代居于此处,彼此之间熟稔到能站在街上指着任意一人说出人家祖上三代。这样的地界,想要找出什么可疑之人,再简单不过,耐下心来询问就是。江南举子虽多,可放弃出仕回乡做个私塾先生的却不多,像姜槐这般年壮的更是寥寥无几。
秦朔发现他的行踪之后,并未立即出手,想着顺着藤蔓寻个大的瓜来,不想正碰上三五个黑衣人趁夜色进入姜槐小院中行刺。那姜槐似乎早有准备,院内一阵兵器交接声,秦朔当机立断,换上一身黑色袍子,趁乱混进去,果然见几个穿着褐色短打的人同先前进来的那几个黑衣人打在一处。眼瞧着那几个黑衣人纷纷负伤,秦朔丢下一包迷烟,扯了一个黑衣人出来,带着他逃出几里山路,才躲在一处林中细细审问。
这下方知,原来自宁远逃狱失败,他往昔的几个手下便有了异心,尤其是幕僚贺公泉并盐帮庄祝两位,几次劝说宁远名义上的祖父宁兆放弃宁远,改扶持宁兆亲孙子宁迢。自然,他们并没有谈拢。而原先宁远在京的心腹路兴则投靠了贺公泉,为了赢得其信任,雇佣了这几个黑衣人来刺杀往昔同伴姜槐做投名状。
秦朔见他们只是受人人雇佣,而自己正缺人手,干脆许诺道,无论那些人出多少银两给他们,他都会出双倍,只要他们日后肯将路兴等人的消息传给他。那些人本就是贪图银钱的亡命徒,听了自然无有不应的。这些消息,秦朔早一一传给了聂炳知晓。而聂炳道,那个能取代宁远的宁迢才是关键,要秦朔及早寻到宁兆宁迢祖孙二人。
秦朔依着聂炳的话,寻到了宁兆所在的镇江渡口,暗暗查探着这个宁老爷子的消息。可巧,兄长秦枫陪着林如海林大人也到了镇江,他便也沿路跟着,却在岸边瞧见了那一日的黑衣人,心下暗惊,偷偷跟在他身后,将他打晕过去,在他身上寻着了一封书信并一张银票,却是有人雇他刺杀林如海,那书信落款却是宁兆二字。秦朔思量一番,镇江渡口是宁兆的老巢,常言道兔子不吃窝边草,那宁兆就是同林大人有天大仇怨也不会在此处下手,何况还是雇的外人,又想到这黑衣人曾为路兴等人所用,心下认定是那贺公泉等嫁祸陷害宁兆等人的计谋。犹豫再三,见那黑衣人的同伙已经将林大人拖入水中,也潜入水中,将那人击毙,捞了林大人后一路屏息逆流而游,在上游弯道处出河面。
而后,秦朔同清醒之后的林如海决定将计就计,假做那些人的计划已经成功,来引蛇出洞。
就是苦了史侯爷还有沿江的河工,聂炳暗自想着,他们怕是现在还在没日没夜的在河道里摸索呢。这倒也不全是坏事,因着丢了位朝廷命官,镇江知府一改观望态度,亲带着三班六房的衙役小吏们沿江清理水道,倒是叫连月来高涨的水势缓了不少,也算解了水患。
昭帝沉吟片刻,又吩咐聂炳道:“那秦朔虽聪慧,然少力寡助,镇江的事,还是需得明耀你多上心。”
“臣谨诺。”聂炳抱拳行礼道。
昭帝默然良久,复又开口,“沐之,可曾说过什么?”稍稍停顿,又自顾自道,“朕这般发落了他,他就是有什么怨言也不足为奇。”
聂炳想着张沐的样子,斟酌道:“张大人不像是对圣上有什么怨言,只是有些灰心丧气,似乎不很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以致被贬。”
昭帝又叹了口气,“沐之是个好孩子。”
聂炳听了,知道昭帝心中还是亲近张沐的,便想再为张沐说几句好话。
昭帝却是有些疲倦了,挥手示意他下去,怔愣半晌,才想起他还叫了王子腾进宫来,又打起精神来,着人传王子腾进殿。
西北的事,昭帝早在王子腾的奏章中知晓,此时不过是再听一遍。
王子腾也早顺着昭帝以往的脾气做了推论,觉得他调回京的可能极高,可商路一事就同他毫无干系了。这样既是对他的表彰,朝堂之上说的过去,也不用担忧他一方独大,就地敛财。因此听到昭帝说要将商路一事全权交给他来操办的时候,王子腾还以为他听错了。
“圣上厚爱,臣感激不尽,只是臣并不精通商道,亦不通西域文,若是······”王子腾期期艾艾道。
昭帝笑道:“爱卿此言差矣,这几十年间难道没有精于此道的人在西北为官?为何偏偏只有爱卿提出了重开商路,可见爱卿不仅有远见,更具胆识,这才是现如今朕所需要的。至于精于商道者,户部内务府,莫非无人?通外文者,鸿胪寺内比比皆是,爱卿若是求贤,大可于这几处挑选出合适的人来一同往甘宁赴任。”m.bīQikμ.ИěΤ
王子腾听到“户部”二字,心下一凛,莫不是户部刚出了贪污案,圣上不放心将商路之事交给户部,又不愿内务府做大,这才给了自己?便俯首肃然道:“圣上信任于臣,臣感激涕零,铭记五内,虽万死不能报其万一,定躬亲自省,尽心尽力,死而后已。”
昭帝笑道:“爱卿言重了。”顿一顿,又道,“甘宁地处西北,爱卿根基却在江南,又新任不久,想必对一应事务也难以得心应手。”
王子腾苦着脸应是,“圣上明鉴。”若非如此,当初你也不会将我发到甘宁了。
“不若这般,”昭帝沉吟道,“西宁侯萧西风在西北有二十年之久,朕这就下封诏书于他,爱卿日后若有难处,大可向萧卿明言。”
王子腾心下叫苦,不许文官,而许武官,还是家中奉着丹书铁契的西宁侯,这是一旦发现他有异,便可以将他先斩后奏了?这哪里是给帮手,分明是请了个阎罗。可话说到这里,他也只能俯首谢恩,“圣上思虑周全,西宁侯勇猛果干,胆识见识远高于臣,有萧侯爷为助,想必商路一事,会更加顺利。”
昭帝满意的点点头,“既如此,王爱卿便先出宫同家人团聚,朕准你休息一日。明日晚间朕在颐和轩设宴为爱卿接风,到时候爱卿可不要忘了带着府上客人一同进宫赴宴啊。”说着笑起来。
王子腾附和着笑几声,心中暗叹几声,看来圣上早知道那些皇商的事,这是要借机打压他了,还是要亲自施恩与那些皇商?
王子腾心怀不安出了宫门,乘了小轿,一路向王府去。
王府
探春伴着几个年龄相当的女孩儿坐着,彼此之间既不熟悉,也无正事可讲,不过是互夸互赞,谈几句这一个绣的好,那一个刺的精,说两句古诗,讲几则趣事笑话。
对面一个杏黄衫子的女孩儿正说着苏公写诗画菊的典故,探春带笑听着,二门上传来了小厮高声通报的声音,眼睛还望着那女孩儿,耳朵悄悄转了方向。
不多时,一层层声浪渐次传开,门边各家女眷议论纷纷的涌进了穿堂来。几个女孩儿也忙起身,各去寻了自家娘亲。探春四顾,不见王夫人,便有些茫然失措。翠墨见自家姑娘落了单,便低声道,“姑娘,可要我出去看看?”探春点头,“外头只怕有事,你小心些,莫惹了是非。”翠墨点头,四下看顾,小心离去。
探春定下心来,寻了位看着相熟的夫人,询问外头发生了何事。
那太太看她一眼,笑道:“王大人回来了。”眼中又带上几分担忧,“后头又有圣旨传来。”
探春呼吸一顿,勉强笑笑,原来是要接旨,难怪不见夫人,只是王大人方回府,这圣旨便紧跟着来了,也不知是好是坏。
片刻之后,翠墨回转来,面带喜色,附在探春耳边低声道,“姑娘,是好事,听动静,是圣人给舅老爷升官了,大家都在道喜呢。”
探春方长舒一口气,笑道,“可见到咱们太太了?”
翠墨轻摇头,“这个倒不曾,想来太太陪着王家夫人在垂花门等着呢。”
此刻,王夫人确实拉着薛姨妈陪袁氏在垂花门站着。
“嫂嫂这下可放心了,哥哥升了节度使,日后就是一方封疆大吏,这是圣恩,是天大的好事呢。”薛姨妈笑道,在她看来,哥哥是立了功回来的,这时候入宫,怎么着都不会是坏事,偏偏嫂子姐姐都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害的她也跟着不安起来,这下可好了,圣旨都下来了,准不会有什么变故了。
袁氏露出笑容,对小姑子点点头,“是啊,你哥哥苦尽甘来了。”
宝玉跟在母亲身边,心中倒也高兴,却不是为着升官之事,只为着舅父一家团聚。
几人遂回了穿堂见诸女眷。宝玉则去寻了王季让一同去了前院。
王子腾见到众子侄,倒是开怀,一个家族要富贵长留,子嗣必要繁盛,目光长远端方持重之人少不得,善于庶务谨小慎微之人少不得,胆大心细忠心耿耿之人更少不得。
王季温见伯父形容消瘦,眉目却慈爱不少,心中不免酸涩,言谈中带出了几分,还悄悄嘱咐弟弟帮着送客。王子腾看在眼里,愈发老怀宽慰。
登门的人陆陆续续散去,王夫人薛姨妈探春宝玉等,则一直待到晚间方回转家去。
贾府
琥珀捧了一盒白参往黛玉住的碧纱橱送去。看见紫鹃端着绣圈倚门坐着,便笑问道:“姐姐怎么在这儿坐着,林姑娘呢?老祖宗叫我送些参子过来。”
紫鹃将食指竖到唇边,向里看了一眼,站起来拉了琥珀向外走两步,“林姑娘这几日晚间睡不安稳,方才用了午膳,才有些困意,你可轻声些。”窦嬷嬷被送去庄子上养老之后,紫鹃雪雁二人便又重回了黛玉身边服侍。紫鹃见琥珀手中捧着的小盒,叹气道,“这人参固然是好的,只是秋日天燥,怎么好再给姑娘用这些。”
“你想到的,老祖宗想不到?”琥珀笑着打开给她看,“这是西洋进贡来的白参,最是清燥去热,滋补元气。”
“当真?”紫鹃喜道,“这可好了,安生向老祖宗讨来些,吃上几日,姑娘的病说不得就好了。”
“还吃上几日。这西洋参可不是随处可见的,便是老祖宗也只得了几盒,琏二奶奶那儿送了盒,东府里小蓉奶奶那里送了盒,这里的一盒,再没有多余的了。”琥珀道,向屋里张望一回,又问道,“林姑娘身子又不爽了,元院正可说什么?”
紫鹃咬唇摇头,“姑娘只说心口闷,院正也查不出来。”
琥珀叹气:“姐姐也多劝劝林姑娘,四处走动走动,多和三姑娘史大姑娘说说话,热闹热闹,许能好些。”
“云姑娘每天都过来呢,”紫鹃听了,笑道,“薛家的琴姑娘和玉版姑娘前些日子也常来的,只是这几日都不见人。”
琥珀沉吟着,悄声说道:“薛家的事,姐姐可听说了?”
紫鹃见她神神秘秘的,笑道:“王家公子的亲事,还是琴姑娘定亲的那户人家,这谁有不知道的?”
琥珀轻轻摇头,低声道:“薛大姑娘回来了。”
“薛大姑娘?”紫鹃惊愕道,随后紧张的向屋里望了一眼,压低声音道,“怎么回事?”
“本来不是说跟着那位张大人赴任去了,”见紫鹃点头,琥珀继续道,“不知怎的,前几日跟着那位宫里的赵嬷嬷一起回来了,现在在宫里呢。”
“这事你是从何处听来的,可休要胡说。”紫鹃闻言道。
“这可不是胡说,”琥珀忙道,“老祖宗心里牵挂着琴姑娘,昨日问二太太来着。二太太就说了,舅老爷这几日就要回京,姨太太心里记挂着,加之薛大姑娘进宫的事,就没来咱们府上。”
紫鹃抿唇又道,“这不是什么好事,你可莫要再对旁人讲。”
琥珀默默点头,笑道:“我也就是在姐姐面前说上一句。鸳鸯姐姐那儿,我都没说呢。”这事儿在琥珀心里憋着,一直想找个人说,奈何不敢同鸳鸯玻璃几个人说,好容易遇见了紫鹃,便一股脑说了出来,现听见紫鹃这样说,心里不禁觉得没意思起来,便站起来道,“来着这一会儿,鸳鸯姐姐该找了,我这就回去了。”
紫鹃心里藏着事,捧着盒子回了屋里,却见林姑娘不知何时站在屏风旁,一愣,勉强笑道,“姑娘可经不得冷,怎么站在风口。”说着吩咐了檐下的婆子去打热水来净面。
黛玉凝眉不语,由着紫鹃拉着回屋坐下,良久方轻声道:“宝姐姐回来了。”怪道姨妈琴妹妹这几日都不在。
紫鹃只点头,拧了帕子来给黛玉擦手,“姑娘,云姑娘午后过来寻您来着,见您睡着就回去了,可要我现在去请云姑娘过来?”
黛玉摇头,“不用了,待会儿要去老太太哪儿请安,云妹妹定也在。”
紫鹃笑着点头,“到时候宝二爷也该回来了,正堂上肯定很热闹。”
黛玉露出笑意。
紫鹃见了松了口气。
皇宫
昭帝将手中西宁侯送上的折子丢到一旁,揉着眉心闷声道,“又是要钱,当朕是他的钱袋子不成?”又笑道,“不过,这一会嘛,朕就真送你一个钱袋子,看你敢不敢接手了。”遂叫服侍的小宫人铺了宣纸,饱沾了墨水,洋洋洒洒,将王子腾之事尽数告知了萧西风。唔,人给你送去了,要如何做,能不能要到钱,看你自己本事了。
怀恩见昭帝开怀,便也跟着抿嘴笑。
昭帝斜睨他一眼,点点他,“你笑什么,嗯?”
“老奴是想着太后娘娘大安的事,心里高兴。”怀恩忙笑道。
昭帝听了,沉默片刻,悠悠叹气,“罢了,左右天也不早了,朕也该去向母后问安了。”
怀恩忙要吩咐人随圣驾,昭帝出言阻止,“母后刚舒坦些,兴师动众的,只会惹她动怒,就你随朕去就行了。”怀恩笑着应喏。
二人一前一后出了凤彩门,昭帝正欲往西去,听不见怀恩脚步声,便回过头来,见怀恩正向人点头,似是向人回礼,便回走两步,向北望去,却见薛宝钗正站于直到中俯身向他们行礼,“薛丫头?”她怎么在此处?望着不远处的静宁宫,昭帝思及以往他同皇后争执,太后亲来劝解的事,莫不是母后担忧他同皇后起了嫌隙,又身有不适不能亲来,才使了人来劝?便招手唤薛宝钗近前来。
待薛宝钗走进了,昭帝开口问道:“薛丫头,你这是从静宁宫来?”
“禀圣上,奴婢奉了太后娘娘的话,来向皇后娘娘询问嘉和公主满月的礼事,现下正要往正安宫回话。”宝钗垂首回话。
“哦,”昭帝一愣,点头道,“是了,过两日便是九月十五。”随后笑笑,“嘉和是朕的长女,满月礼自然是要大办的。”向前迈步而去,问道,“母后吩咐了什么,皇后那儿又是怎么说的?”
宝钗抿嘴笑笑,落后半步跟上,回道:“太后娘娘心里惦记着公主,更惦记着圣上,说是黄州水灾刚过,宫里不好大肆铺张,可嘉和公主是圣人长女,绝不可轻待,担心皇后娘娘不好做主,才使奴婢过来询问。”
昭帝点点头,叹道:“母后知天命之年,还要为前朝后宫诸多事情操心,朕愧为人子啊。”顿了一顿,又问道,“那,皇后是怎么说的?”
“皇后娘娘同太后娘娘想到了一处去,说此次满月宴只请在京的长公主并几位郡主及贤妃娘娘母家人进宫庆贺,新做了花灯,免了焰火,再往相国寺为公主请佛灯供奉在皇祠中祈福。”宝钗微笑答道。
昭帝点头不语。
宝钗心思一动,晏晏笑道:“自然,皇后娘娘也备下了六对金手镯脚镯,金银玉三份长命锁,彩绸金纸,婢女去时,正见绣房的姐姐捧着新织的长命线请皇后娘娘挑选呢。”
昭帝听着面上渐渐有了笑意,“依着外头的说法,还要备下红蛋的。可定了在哪里办宴,贤妃宫里,还是静宁宫?”
“禀圣上,是要在延春阁办宴,这却是太后娘娘定下的。”宝钗笑着回道,“说是距正安宫近些,阁内通透,前些日子又新收拾过,一应用具都是全的。”
“母后还真是,处处节俭啊。”昭帝笑道。
“太后娘娘治持有方,是家国幸事。”宝钗笑着附和道。
“哈,以前只道你这丫头沉稳,今日才知道你还是个机灵的。”昭帝看了宝钗一眼,笑道,“记得母后是把你交给了赵嬷嬷管教?”
“正是,赵嬷嬷微言大义,有研桑之能,令婢女收益颇多。”宝钗点头道。
“诶,休一口一个婢女,听得朕头疼,”昭帝摆摆手,“你是贤妃的表妹,朕的女儿还要叫你一声小姨。”说着,见身侧怀恩偷笑,心下一窘,好像差了辈分了,忙又道,“说来,你今年也及笄了,可有学名?”
“不曾有,只当初家父起了乳名浑叫着。”宝钗垂首回道。
“唔,朕记得,宝钗,是吧。”昭帝想起来飞羽卫呈上的薛家的案宗,笑道,“怎么起了这两个字,莫非当初抓周时抓着了一只金钗?”
“这,宝钗亦不知分晓,许真是如此,也说不定。”宝钗微笑道。
昭帝沉吟道:“这也罢了,你的名字该由族中长辈决定,朕就不掺和了。”嗯,说不得母后心里早想了几个好的,被自己抢先取了别的就不好了,“说起持家,你在外独自料理张府这小半年,觉得如何,该不是很难吧?”
“说到这个,宝钗怕是叫圣人失望了。”宝钗面上染了薄红,“虽则同赵嬷嬷学了许多道理,用到实处,却不得要法,捉襟见肘,险些闹了笑话。”
“哦,赵嬷嬷都教了你什么道理,你说与朕听听。”昭帝笑问道。
“赵嬷嬷教导诸多,宝钗只勉强记住了其中一粟。如,言行迟钝之人,多好武好力;狡猾善辩之人,亦机变灵敏;胆小懦弱之人,必谨小慎微,凡此种种,仿佛没有不可用,只有不会用的。”宝钗小心道。
“智者取其谋,愚者取其力;勇者取其威,怯者取其慎。”昭帝说道,“这是高祖所著兵略中提及的,想不到赵嬷嬷还教你这些。”
“大抵天底下的大道理都是相通的。”宝钗笑道。
“既如此,你又是怎么差点闹了笑话,闹得什么笑话?”昭帝满是兴味问道。
“书上说得明白,是宝钗见识太浅,入府初见,人人皆规矩谨慎,沉默寡言,分不清究竟谁是言行迟钝之人,谁又是狡猾善变之人,竟懈怠下来,放宽松了些。结果仆役随意出府,宵禁未归,可不是闹出了笑话。”宝钗羞惭道。
“这倒也不算是大错,”昭帝沉吟道,“宵禁是为防着行窃偷盗之人,沐之府上若有此人,早被他自己揪出来了。可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一府下人随意进出,那这府邸还不就像个破水桶,任人探听窥视。”说着笑笑,“薛丫头,莫不是你觉着不是自己的家宅,便不肯用心管了?”
宝钗面色一白,止住步子下拜,“宝钗有负太后圣人所托。”
昭帝抬手叫他起身,“你这丫头,刚说你机灵,怎么连玩笑话都听不出来?知道是你不好管,快起来。”又道,“自然,不好管归不好管,天下不易之事多了,总不能就放之任之。”
宝钗心中方定,勉强笑道:“圣人所言甚是。”
昭帝又道:“那,之后如何了,沐之可曾因此责怪与你?”
“并不曾,”宝钗摇头,面色微红,“张大人仁善宽和,不仅不怪罪,还道是宝钗心软,特特吩咐身边小厮来帮着立规矩。”
“哦?”昭帝笑着同怀恩对视一眼,仁善宽和,还是头一次听人用这个词形容沐之,“朕看他还是爱摆个架子,自己府上的下人,还要派人来帮着管。”
“圣人这话就冤了张大人了,”宝钗忙道,“当时张大人刚巧身上负伤,不便行动。”
“唔,”昭帝点头,是了,聂炳提及过,沐之似乎身有不适,“怎么受的伤,莫不是在马场骑马时摔下来了?”
“不是摔马,却也和马有些干系。是大人中秋出府赴宴,被主家惊马踢伤了膝盖。”
“什么?!”昭帝一惊,被马踢伤,还是伤在膝盖!在朝官员若是不便于行,可是不能登朝入廷的,“可是要紧?可请了名医延治,你,这怎么不早说!”
“圣上莫急,”宝钗见状急忙解释,“大人当时卸了力气,没有伤及筋骨,并不严重。前不久宝钗回京时,大人已行动无碍。”
昭帝松了一口气,“这便好,”也是,若沐之当真伤的极重,聂炳不会不提,虽然这般昭帝还是假瞪了宝钗一眼,“你这丫头,话说一半,净吓唬人!”
宝钗抿嘴一笑,道:“是,宝钗有错,可若是圣人不这般体恤爱护臣子,也不会受这一惊了。”
昭帝“哼”一声,“如此说来,朕体恤臣子反而有错了?”
“自然不是,圣上如此,亦是家国幸事。只是多操一份心,便多劳累一分罢了。”宝钗迅速瞥了一眼昭帝,方才得知张沐受伤,不动声色,得知伤在膝盖才大惊,莫非圣上早知张沐有伤,却不知具体情形?可方才眼中的着急担忧不似作假,自然,在她这个小宫女面前也无需作假。这样看来,圣上对张沐虽有提防之心,派了人监视,却也有几分真心关爱。若真如此,张沐处境便不算十分艰难,还有一线生机。
昭帝听了宝钗所言,出神片刻,怅然长叹一口气,没了说话的兴致。
两旁宫女见驾,忙低头行礼,待三人走过,目光瞧瞧凝在随在圣上身后的女子身上,且奇且疑且妒。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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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暮朝人间的闺中谋
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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