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书房网>玄幻奇幻>绿点黑红>第14章 说英莲葫芦收雨村 品慧纹万岁批圣文
  绿点黑红卷之

  第九十四回

  说英莲葫芦收雨村品慧纹万岁批圣文

  话说忠顺王穆菡见天色已晚,环、兰二人不来复命,怕是出事了,不便声张,只命悄查。直到次日天明才在梨香院找到一桶糨糊、一沓封条、一张清单,才知道人是打这里走了。连夜追到封条、糨糊二人家里的也报回了准消息,二人连家带口都不见了踪影。只得催了各处,收齐了两天里各处钦犯的御题考卷,又将十二个慧纹带上亲自送进宫里去。

  一时进了御书房,永昼命平身,上前拉他炕上坐了。吃着茶时,宫女拿过一件慧纹放到炕桌上,二人便隔炕桌一同鉴赏。

  只见这件上绣着一枝牡丹,一句古诗是:“独占人间第一香”。永昼笑道:“这四季之花配上相宜古诗,可谓雅致非常。这位慧娘心灵聪颖,技艺精湛。如此慧纹诗意二妙合一,再容紫砂于内,茶香其中,想其滋味亦如这天心岩神韵大红袍,堪称我中华三品融于一绝。”穆菡点头称是。永昼命拿过贾雨村的考卷,看不一时就笑赞道:“果然一个才子,连这种文章也写得有如神助,亦可称得起我朝一绝了。”穆菡亦笑道:“果然果然。”永昼便一面在卷眉上朱批,一面笑了道:“写得不错,可谓字字珠玑考出一个状元了。只是为什么只有该死的天理,没一起子该死的原由,如此朕要杀你还杀得了吗?你若自己不知道为什么该死,朕能知道吗,朕也不知道。朕只得为了你折腾一番天下,扬铃打鼓弄一个清白,你到底有没有该死的原由;你究竟是该砍头的,还是个该升官的?”写罢递给了穆菡,一笑道:“如何?”穆菡看了笑道:“如此御批亦堪称我中华帝王之一绝。如此一来,如今在这龙案上真可谓是五绝合一了。”永昼道:“只是可惜,太可惜了,如此批奏却不能存档。”

  永昼命:“换一个。”宫女另捧上一个,换下这个。拿起来看时,其上两枝雨后菊花,一黄一白。永昼略停一时,问穆菡道:“这诗你见过吗?”穆菡看了道:“臣弟不如皇兄读的诗多,皇兄若没见过,臣弟更是没见过。”永昼一拍脑门,惊道:“哎呀!这诗竟是这位慧娘自己写的!”穆菡忙又再读那诗,只见是一首七绝,写的是:

  幽燕金闺史诗魂,姑苏画笔入慧纹。

  颦颦三首菊中梦,梦到如今几知音?

  穆菡看了不懂。永昼叹道:“只有林黛玉诗品才有如此灵性。她二人堪称一黄一白南北双菊,必是一样品貌,一样聪慧。如今二人均已不在人世了。可惜,太可惜了!可恨接下来这些个考卷,必没有一个能有如她二人如此灵性,如此尊贵。那就拿了贾赦的,或者沾得上一点边儿。”穆菡因翻出贾赦的,厚厚一呈在永昼前。

  永昼便翻看,看时由不得越来越眼峻眉耸,随后越翻越快中,到后来一目就是一折,手便不停地翻动,最后“啪”一声扣在最后一折之上,道:“笔!”宫女忙又递上,永昼因狂笔朱批道:“你还有脸说尊贵,朕看你比不过你家林姑娘一个小脚指头!你若没罪,那好吧就是朕有罪;朕就是要断了你家的皇亲缟带,绝了几世皇上和你们的主奴情分。那又怎样,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谁让你们尤其是你最不争气!一不得意就背地里交通牵三挂四的不肯安静过日子。你祖宗有年头了,你本该得的,这也算是提醒了朕,朕就给你一个和贾雨村一样的机会,别再说朕忘了你们有过几辈子人的血汗功劳。若天下有一人说你是个规矩的,朕就真的赦了你这姓贾名赦的大逆,还给你个国公让你接着烧烧高香。反过来若不呢,朕原是要让你自己上路的,那你就等着凌迟吧!”穆菡见动了真怒,忙招手再拿一慧纹来,笑道:“何必跟这种老坟头上抖擞,不抖擞到嗝屁不拉倒的大都大爷动气。皇兄还是消消火,再瞧瞧这个?”

  永昼喝了口茶,放下笔又看这个。只见所绣的花多连成一气,那些飘在空中和散在地上的花瓣亦与枝上的似断非断。初上眼时一时离乱,定睛又一凤一凰隐在那里交颈亲密呢。亦有诗,写的是:

  出其东门洧,跃鸟比鱼飞。

  遇美倾心住,相执邂逅归。

  二人看了亦是赞叹。永昼便随手拿过一卷案卷,打开是穆莳的口供,审问的笔录。永昼看过便拿过笔一面朱批,一面冷笑道:“自以为高论,只不过是些陈腐老调,这也可以拿来就新诗品新茶吗?有一幅彗纹朕奇怪着呢没有解,凡鸾凤为何都和睦,不论花开花落。龙和龙却没有不是闹得你死我活的,你能告诉朕吗?朕便让你当这个皇上。”

  放下这卷又递过一件慧纹,只见风中枝头几朵残花,顺风几片花瓣正在飘零。地下落红或相互牵连,或散如星光点点令人遐想。亦有一首七绝,写道是:

  花落花飞飞满天,高低远近几牵连。

  因何始启飘零命,满目残红问恁边?

  二人看了似懂不懂,只好放过一旁。又拿过一卷问卷,打开了是审问孙绍祖的笔录。只见笔迹清秀流丽,必是女儿的柔腕纤指才能可有的。看内容却粗俗不堪,对自己的事毫无掩饰。永昼疑惑,指着孙绍祖名子上摁的一个又粗又笨的手印道:“字看着舒服,文却恶心。这么一个狗熊指头得如此灵动端美庭经小楷?又小溪轻流之笔迹,搭配如此粗俗丑恶之恶行?”穆菡忍不住笑道:“他是个不识几字的,他的口供只好由他屋里一个丫头代写。”永昼道:“怎么回事,我朝竟然出了这么一个一窍不通的棒槌官?”穆菡笑道:“他不过是个武将,并非文官。”永昼愤愤道:“武将就该擀面杖吗?他既混在这里头这么久可见了不得。这才是朝廷大不幸,一路上人事失察直至眼下呈在朕这案上,真让我下笔都嫌他不配!”拿起了笔只写下了“难受”二字。穆菡笑道:“皇上意思是让他死得难受,只不知究竟怎的才能让他‘难受’?”永昼没好气,只得又多添了一个字道:“最!”

  接着再看另一个慧纹,却见一只黄蜂叮在一朵红梅上,那小花如何经得此大蜂一蛰,几片花瓣便一齐向后飞逝而去。又有慧娘七绝一首,写道是:

  既有黄蜂欲恋花,如何鸩毒竟毒她?

  得花自误红梅血,一瞬飘零去幻涯。

  永昼看了凄怆中不知哪里有个天灾故事,拿过一个案卷是穆若的,看时又气又恨又怕中阿弥陀佛逃过一劫。因提笔批道:“茶本是香的,竟不改其味如此之毒,请问何方天魔?朕下辈子再也不敢当皇上了,只不知你敢不敢当?”

  又送过来一慧纹,见一朵奇花精美异常,惹得危石来妒蝗虫来摧。那危石欲要压顶,蝗虫将要钳牙,更有一只大鸟不顾一切飞了过来。又有慧娘写的七绝,写道:

  一从生长在险峰,看惯风云作豪情。

  春草寒塘渡鹤影,高阳一去是远程。

  二人看了更是不懂,再拿过一个案卷却是牛清写的。永昼看着得意,再看又不知所云,想来想去笑提笔道:“不过都是溢美之词,多多益善,多多无用。何为多多无用?就因为连朕都知道朕自己没那么好,所以你只是个多余的炭篓子。你说你错信了贼人误上了贼舡,只因将假的看成了真,真的看成了假,这却不假。如此眼力又多余何用?死就死吧,再吊一回,朕命人不拦你了。”

  又接过一个慧纹来看,却见一笋长在一块巨石裂缝之中,不知是它撑开了巨石,还是那石原先已经开裂了,又有慧娘写的七绝一首,道是:

  盘石始裂必趋开,一笋直冲挺起来。

  日月双悬天狗日,哥哥妹妹好情怀。

  二人不懂,放下又拿起最后一卷考卷,是南安郡王穆荫和南安太妃的。永昼看了前头并没什么了不得,只是看到后头猛然被逗乐了,再一想不禁哈哈大笑。穆菡不解何意,因问:“敢是他们悔过得好,皇上看了欢喜不成?”永昼便笑着指给他看后头这段。只见那一页写的是:“……这两套大典礼服如前所述,真可谓见所未见,闻所未闻。谁一穿上了它天下万民必会认定了谁就是皇上,谁就是皇后。如今我们在贾府里倒蹬出如此非分之物,实是不敢擅自再多看一眼,首先想到的是告诉皇兄知道,前来一试,必见天皇神气如同日月星辰闪烁于银河之上也……”。旁边另有一童手稚笔写的批语,歪歪斜斜添在行间。在“这套大典礼服”右边,批的是:“这原是王爷自己给自己做的。”在“如前所述,真可谓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右边,批着:“是他做梦想要当皇上时穿的。”在“谁一旦穿上了它,天下万民便会认定了谁就是皇上,谁就是皇后”的右边,批着:“这才是他们二人的心事。”在“如今我们在贾府倒蹬出……”右边,批着:“这话谁信谁上当!”在“首先想到的就是告诉皇兄知道,快些前来一试”右边,批的是:“又惦记着骗了你来再害你呢!”在“必见皇上神气如同日月星辰之闪烁于银河之上也”右边,批的是:“商量好送你上西天呢!小心,小心,小心!好哥哥,我可不想让你死!”穆菡看了也忍不住大笑道:“真是奇文奇批。我想起来了,这卷子是今儿一大清早,由稻香村一个小丫头送过来的,敢是她在半路做了这个手脚?看来这大观园里还真有鬼灵精,连小丫头都这么了得!”永昼便来了兴致,提笔在卷后朱批道:“哥哥谢谢妹妹了,好妹妹字里行间的好文字又救了哥哥一命。只是哥哥又惭愧不配,不配,不配!”

  放下笔,永昼问穆菡道:“这丫头还能认得出来吗?”穆菡道:“这却不难。”永昼便道:“赏这丫头御金一千,命她宫里伺候。”又命穆菡回去向各人宣读御批圣旨,照此遵行。

  穆菡回到贾府,大观园门前命人带过贾赦来,一字不落宣读了。贾赦大礼山呼:“臣罪原该万死,谢主隆恩保全”而去。又命带过贾雨村来,也一样宣了。

  又到了潇湘馆,命将孙绍祖拉出院门外跪了,宣读时不得不加上几个字道:“着即将大逆之孙绍祖,以“难受”之刑加一‘最’字处死!”众人听了全都一怔。处死人容易,只是动哪一种刑是最难受的,这可谁也说不准。孙绍祖听了谢了恩哭道:“王爷,尽着无论动什么刑罢了,只求王爷赶紧带了罪臣离了这里,罪臣在这里才是最难受的。”众人听了恍然一笑道:“天可怜见的,老天拔地的天大难题竟让他自己给说破了,那就让他死在这里得了!”穆菡便点头。孙绍祖忙道:“那就赶紧动手,只别让那些丫头近前!”穆菡听了笑道:“如此说来还必须让那些丫头近前了!”孙绍祖赶紧又叩头又哭求道:“那就有请列位爷赶紧动手,这些丫头实在厉害!”穆菡听了又笑道:“这不是越发自己说破了机关了,看来还必须是这些丫头们动手送你上路了!”碧月在门前听见,由不得不大哭道:“姐妹们,还等什么!”那些小丫头们听了更是一齐放声大哭,五六个跑过来围了孙绍祖牙咬指拧;又赶回屋里见什么拿什么,赶出来一顿剪子、锥子各有长短针如雨乱下,一边哭喊道:“这一下子为了我,这一下为了云儿,这一下为了雾儿……。”也不知孙绍祖那一刻死的。穆菡命:“将尸体拖出西角门,搁外头墙角旮旯命其家属收尸。”

  又来到稻香村,叫出众人门前听旨,拿那折子翻到后头宣了。众人听了一团雾水,正不知所云时,穆菡只管又宣了皇上赏赐,拿出一盒御金给豆官看,命随了自己走。豆官忙返身取了自己的铺盖出来,问去哪儿?穆菡告诉道:“皇上命你皇宫去。”豆官便道:“金子我不要了,只求放我走就行。”穆菡道:“这可得问过了皇上才行。”因命道:“人,送她去秋爽斋。取出那一箱子大衣服,也送到秋爽斋。”

  又来到蔷薇院,拉了穆若坐在一个炕上,笑问道:“皇上问王弟”如此这般,“不知王弟听清楚没,愿不愿答对?”穆若便道:“不知皇上愿听真话还是愿听假话?”穆菡道:“自然是真话。”穆若道:“那我说了可别见怪,这个皇上嘛,自然是这辈子也想当,下辈子还想当。”穆菡道:“兄弟难道不怕吃罪多些吗?”穆若笑道:“所以呀,咱们皇上不还是想听……。”穆菡怕他说的多了难回话。不等他说完,起身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离了他往缀锦楼去。

  经过晓翠堂时,只听见里面丫头们说话:“你们谁愿去谁去,横竖我不去。问你们是求个好主意,你们就只会打趣,还姐姐呢!呦呦呦,瞧豆子炒得快。你是个经热锅炒熟了的,别到了宫里再给炒糊了。可不,大奶奶就是样,才沾了个热炕边就掉进了冰窟窿。你自己拿准了大主意要紧。你就说你只要出家,找芳官、蕊官她们去。”

  穆菡听了并不停步,径直往缀锦楼去。上楼只见穆莳颓坐窗前,看着藕香榭一动不动。穆菡悄悄走到跟前便暗暗吃一大惊,眼见不见才几天,这位大哥已变的不胜其衣,看上去似乎只需莲花一指或轻吹一气,人就会塌下去的一般。因在旁轻声问道:“大哥想什么呢?”穆莳见是他来了,问:“是不是有了圣旨了,等我起来……。”说着话想要硬撑着站起来。穆菡忙拦住道:“别、别、别这样,咱们兄弟谁还谁,还多余这些个?”命人道:“椅子呢,搁近些。”在他旁也坐下了道:“大哥若不想说我也不敢问。我才从皇兄那儿来,他说了个奇怪事让我问问大哥。我们方才一起瞧了个慧纹,上面绣的花和花瓣又是一对凤凰,皇兄是问凤凰为什么和睦,龙总是争斗?”穆莳听了一怔,想来想去只好摇头。穆菡叹了口气道:“皇兄说他不想当皇上了。若大哥知道他愿意让了皇位给大哥呢。”穆莳听了再想,还是想不明白。只好苦笑道:“我若想明白了我也不想当皇上了。”说完这些闲话,二人压低了声又说了些极紧要的话,穆菡便告辞。

  最后到了衡芜院,命牛清跪了宣了圣旨,背过身去,等着他又吊了自己,便命牛府来收尸。返回的路上,又命在贾府大街正墙上张贴告示,大字正楷写道:

  本大钦差咨询大都八方人士,不论贵贱贫富,只问贾赦和贾雨村是好人还是坏人?凡有凭有据且当面分证得以证实了的,本钦差有赏。凡有冤情,必有昭雪。

  查办钦犯大钦差,忠顺亲王穆菡,皇年天月后日土时,忠顺王府之印。

  且说茗烟是每天到贾府各门探听消息的,听见说让收拾孙绍祖的尸体,忙赶回小花枝巷告诉了宝钗。宝钗正等着这个时机,给了银两吩咐了。茗烟先去了花自芳家,花自芳忙往孙府去了。茗烟又找到贾芸,由贾芸出面去见穆菡,要求收敛孙姓女婿的尸体,进而求说,要取了宝琴等人的棺材去掩埋。穆菡依允了,还给了烧埋银子。贾芸、李贵、茗烟等人因雇了三架大车进了西角门,嘉荫堂前将宝琴、秋纹等人的棺材装上了车。此时花自芳也赶来了,告诉迎春的话道:“他自作自受。我说不出他是个什么,也没什么主张。干嘛赶着问,该怎的就怎的。不知他活的什么,如何知死的。回去不得咕唧说没主见,这就是主见。管你们怎的也别告诉我,我也不想知道。”众人听说合力,将这胖大尸体卷进一张席里捆到车上。出城七里经过一个乱坟沟,见蹲有一群野狗便解了绳子合力一踹。

  话说京西一带人口看见贾府一气运出许多棺材,无人相送。又辰时见贴出王府大钦差大红印玺的告示,告了两个姓贾的有赏,便有人没事拍着脑袋也要想出事来,何况真有事的。没过一个时辰就有喊冤的来了。穆菡命开了大观园大门,就在五间门庭摆开了大堂,告知贾府各处大小人等都来旁听。一声锣响叫过原告,姓石名呆子,有多年前写好的状子投告无门。如今遇此皇恩因哆嗦着双手把包了又叠,叠了又包的状纸解拿掰开,将多年前的冤情苦水倒了个黑地昏天:“状告贾雨村尧年舜月皇天后时,无辜讹我拖欠官银,抢走了我家传古扇二十把,害得我家败人亡。”

  穆菡见是状告贾雨村的,便命:“带贾雨村!”衙役们接声传唤:“带贾雨村咯——!”一时先听见脚镣声“哐啷、哐啷、哐啷”不急不缓,接着就见贾雨村昂然走来,跨过门槛一眼扫过时不见有一丝留心注目。穆菡便问:“贾大人,本钦差问你,这位石先生你可认识?”贾雨村听说方才上前一步看了一眼,然后回身拱手道:“回大钦差,下官看过了,这位石姓先生面生,本官并不认识。”石呆子听他如此说早又怒火急升,急挣上前便结巴了起来。贾雨村又道:“钦差大人,不知这是哪里来的一位呆先生,没个开口的本事却想吃这碗开口饭。只怕这种人多有个急毛病,当堂急得嘴歪眼斜算轻的,没准展眼一半身子动不了躺下了,那可就不好回家了。所以请这位石姓先生且先听下官一劝,这碗饭你还真的端不起。先生若不嫌弃也还瞧得起下官,改日只管找我去,我必有一个适合石先生的营生。”一番话把个石呆子气的浑身乱战呆在了当地。穆菡悄悄叫过侯明耳语了两句,侯明便起身回了园子里,然后抬手止住石呆子道:“给这位石先生搬个凳子端碗茶,且坐下歇一歇听本钦差替你问他。本钦差若问话不妥时你再问如何?”见石呆子点了头,穆菡便转身问贾雨村道:“依贾大人不认识他。那么三年前有一个大都大衙门讹他拖欠了官银,没收他二十把家传古扇的事雨村兄更是不知道了?”贾雨村道:“当然不知道。”穆菡道:“那么依你看,官府银两是否真能借给这位石先生?”众人听如此说又都重新打量这人,看得出是听到消息收拾了一番头脸来的;虽说破衫还是长衫,只是别说官府,任何人见了都只会舍个把铜子,决不会借给银两的,便由不得哄堂一笑。贾雨村也只得回道:“这决无能可。”此时侯明回来了,和穆菡相视一笑。穆菡道:“如今有了证人。”便命:“带证人!”话音落处,就有贾雨村带进园里一个门客进来,报上籍贯姓名,大如州人姓张名如圭。因再问贾雨村道:“这个人贾大人不会也不认识吧?”贾雨村回道:“他是本官门客,怎么不认识。”穆菡便道:“张如圭听好了,如今你在本钦差衙门里答话,牵扯到了朝廷大员的官司,证词必要字字属实,若有一字不实早晚吃罪不起,你可听清楚了?”张如圭道:“听清楚了。”穆菡便问:“你再看清楚了,如今在我这大堂上有一位大都名士,姓石名呆子。三年前因拖欠官银被官府没收了二十把家传古扇。这个人就在堂上,你认不认识,能否当堂指认?”张如圭道:“回钦差大人,这个人我认识。”说着话一指道:“就是他。”穆菡又问道:“这官司三年了,如今不服告到本衙门,说这个案子是你们贾雨村贾大人经手的,是,还是不是?”张如圭回道:“是!”穆菡又追问一句道:“这句话可是太当紧了,事关重大我还得再问一句。你确实肯定,确有此事?”张如圭大声回道:“确实肯定,确有此事!”穆菡转过身,笑问贾雨村道:“贾大人,你看本钦差如此问案可有瑕疵?”贾雨村怔了片刻,也是一时气恼,恨道:“怕只怕方才背后有人做了手脚,令这个小人背主求荣,无端陷害,望钦差大人明查。”张如圭一听这话也失了涵养,反讥贾雨村才是无端陷人。又说出了贾雨村另一件行贿,两次受贿,三个栽赃陷害的事出来。穆菡听了,即命衙役找当事人一一查证。又笑问贾雨村道:“贾大人,这些扇子现在何处,贾大人不会不说了吧?”贾雨村见越拖越过不去了,盘算一番后道:“此事原是赦公有求,东西都在他那里。”穆菡一惊,钓着一虾不想带出了一鱼,急命道:“带贾赦!”一时贾赦也锒铛着来了,哪里肯认。一番唇齿交锋时那边从贾赦屋里搜出一箱扇子,穆菡命石呆子背身,每拿一把打开提示一句,石呆子便将这把扇子什么质地、什么字画一一答了,丝毫不差正二十把。贾赦、贾雨村都没了话说,只得在卷案上画了押。HTtρs://Μ.Ъīqiκυ.ΠEt

  穆菡当堂把这二十把古扇还给石呆子,退堂后又命石呆子过来,赏了他五十两银子外加一吊车马费。石呆子既拿回古扇又得了银子,回家打在车上便一路高声呼喊道:“皇天后土竟有晴天大钦差!苍天有眼官不相护,黎民有救皇上圣明!”

  次日,又有原姑苏城阊门外葫芦庙小沙弥,后又做过应天府门子的赶来告发,口头状告十八年前贾雨村上任应天府衙知府大任头一日,头一起案子便徇私枉法,庇护杀人逃犯薛蟠一事。穆菡听了,止住了门子笑道:“如此好听的故事,岂可只说给本钦差一个人听?”立刻招集贾府上下人等齐聚大观园五间大门。不只贾雨村,上至穆莳、穆若、穆荫三王,南安王妃、侯明等人;下至贾赦、刑夫人、王夫人、凤姐、贾宝玉等人都请来旁听。众人多有推脱头疼脑热的不能来的。这五间大门原是三明两暗,穆菡因命在这头两暗间安设了屏风卧榻,炭盆手炉,焚香供茶的十分齐全。穆莳、穆若、穆荫和南安王妃进了东边暖隔。宝玉便躲进西边暖隔,卧塌之上坐在了邢夫人和王夫人中间。凤姐站在地上伺候。明三间正厅内,贾赦坐东边一椅,贾雨村坐西边一椅。更又园门大开,南边檐下为贾代儒、贾代修、贾敕、贾效、贾敦备了座位,都请坐下。身后围站有贾琮、贾璜、贾珩、贾珖、贾琛、贾琼、贾璘、贾蔷、贾菖、贾菱、贾芸、贾芹、贾蓁、贾萍、贾藻、贾蘅、贾芬、贾芳、贾菌、贾芝,以及贾府上下管家仆从二百多人都站在后旁。见人聚齐,穆菡便命门子进来。

  门子进来一见这种阵势又提起精神,将话头又往前提了六年,从头开始款款说起一段往事。虽是门厅里外聚满了人,只听他一张口便都一声咳嗽不闻,也无一人走动。门子起道:“前儿你们园子里突然死了一位小寡妇,死在一位大寡人手下。你们知道她的来历么?原来十六年前姑苏城阊门外,有一户乡绅姓甄名士隐,一家三口、几个家人住在一座名葫芦庙的小庙旁,是我们小庙紧挨的邻居,日子过的挺和美。那时自己是葫芦庙里一个小沙弥,和甄家熟,常逗甄家的独生女儿英莲玩耍。这年春秋有一位落魄书生住进了我们小庙,是个早晌一饭,下晌直到晚上都空着的。”因拱手笑问众人道:“列位王公,上下尊卑,请诸位猜猜这一位是谁?现如今就坐在现场,是你们当中一位了不得的大人。”众人便看过来看过去,多看贾雨村两眼。只因门子没曾说破,贾雨村也不便此地无银。便又说到甄士隐如何在这年八月十五慷慨解囊,助这位书生冬衣银两,第二天不辞而别进京赶考去了。

  “这位爷考中考不中,小的没有跟着,因此不知道,暂且不说。不想次年正月十五,甄士隐家人霍起抱着甄家独生女儿英莲去街上看花灯,结果一去没了踪影。甄家二老焦急,四处寻找,伤心啼哭,惹得我们小庙老少沙弥一起出动,八方远近五湖四海找了整整九九八十一天,没个踪影!谁知老天不公专欺好人,还专管祸不单行,这年三月十五我们庙里不慎供神失火,祸连四邻,将甄家烧成了一堆瓦砾,害得甄家老两口不知哪里安身去了。我自己也因俗物凡心,见庙都没了,乘年轻娶了媳妇,托门路在应天府衙做了个门子。如此相同的日子好打发,转眼七八年,这一年光天化日地面,也是机缘巧合走来一对父女租房子住进了我家。说是遭了灾逃难,万不得以来卖亲生女儿的。诸位可知这个女孩儿是谁?原来我竟认识,不只因为这女孩眉心一颗胭脂痣,是打从娘胎里带来;更因为她从小面相没有大变,竟是九年前甄家丢失的甄英莲。这个自称是她父亲的多半是个拐子,这种拐子专拐四五岁不记事女孩儿,弄到乡下养大后再到另一城里卖个好价钱的。乘拐子出了门,我近前细细问她。她开始只说是亲生父女,后来又惊,说小时候的事记不得了。想她又有姊妹的,她问了先到的,见了后来的,就能知道自己也是被拐来的了。这一天拐子领来个买主,姓冯名渊的来相看,当时看中给了银子道:‘你只放心,我买你女儿不做奴才,是做夫妻。三天后吉日过来领人。’这个冯渊品貌家境都说得过的主,他既说了择日,可见看重英莲。若他当时领走了就没有后头这些个事,我也就不会在这儿讲这个故事了。可惜事情就这么忖,足的是个拐子,这小子转天领来了又一位买主。这一位竟也是和你们贾府大有关联的,列位大人猜着了是谁吗?薛蟠。对了,你猜对了,就是呆霸王薛蟠。薛蟠一见英莲也是一眼就看中了,给了银子就领人。英莲一见薛蟠那个横劲,就问着拐子怎的把她一人买给两家。正吵嚷时冯渊也赶来了,英莲只立意要跟着冯公子,不跟薛蟠。呆霸王是个什么人想列位爷都是知道的。不用形容,那就是个闭眼才算是活,瞪眼就寻死的主儿,他如何肯让?我一见大事不好,怕闹出人命忙跑去报官,等到带了兄弟们赶回来时,只见英莲已被薛蟠抢走了,拐子被打了个动弹不得。这个活该,可怜冯渊年纪轻轻也被打的躺在地下,一个好人结果呜呼竟死了!冯家因此告到应天府,我和内人还做了证人。这个案子是再清楚不过了,可惜薛蟠是我们应天府的‘丰年好大雪’;冯公子只是个小门弟,府衙便拖着不办。这一拖就是半年,这期间我也曾两边说合,冯家因为没了直亲人口又少,到后来也就不过是想多得几两烧埋银子罢了。偏薛蟠那头还气性不减,偏不相让。如此这案子就拖,拖到府台大人升迁又来了新的府台大人。列位可知,这位新来的府台是哪一位?竟又是坐在列位当中,那位甄士隐资助的,当初住在我们葫芦庙里的那个穷书生。那年进京考中了,不知哪里为官多年,不知怎的罢免,这一年赶上皇恩起复又升了府台来了。列位想,若这位大人来的岂不太及时了,他若得知英莲就是他的恩人甄士隐的女儿,可怜被拐又被变卖,还是卖给了不情愿的呆霸王,实是被抢走的,他能不伸手一力相救吗,何况在他州府衙门管辖以内。因此上我乘着他头一天升堂问案,就赶紧把冯家人喊了来,便告了薛蟠一个殴死人命,强抢民女的死罪。到了私下我又忙去拜见了这位大人,告诉他被拐被卖的是谁,指望这位大人不论从公从私都能为英莲,也为冯公子讨一个公道。不仅惩治杀了人的薛蟠,还救英莲出火坑。列位请想如此一举岂不是如同那么多戏里唱的,好人好报,恶人恶报,恩怨两清,好不痛快?”众人听了无不点头,门子便“咳”一声长叹了道:“只是戏到末了,太出乎戏里戏外人世人心了,岂不是胡撕乱扯了一地鸡毛!那薛蟠竟然无事人一般不躲不藏,从从容容晃晃悠悠进了大都,在这天子脚下皇亲邻里舒舒服服又活了八年。直到今年春上忽被一位天不敢惹的大人只一剑,从锦香楼上刺死在了楼下。那位当年应天府府台,早又升迁了大都一等大员,又是及时头一个带人赶到现场的。只是这一次他不只放过送走了那人,转过脸来反把薛家给抄了,岂不是报应!这件事若只报应到薛家也还到底有限,没曾想接着就连薛家的亲戚紧邻也一并遭殃填限。打从薛蟠一死便大开了龙廷杀戒,竟是接二连三,牵五挂四,命你们两府一气死了多人。你们府里有个铁槛寺,又名馒头庵,正所谓“终须一个土馒头”,到了眼下,这个土馒头也还没有填满的意思。就是眼前,就连这位大人自己也戴上了镣子,只怕也要往这个馒头里一填了。所以请列位试想,回头一想,若当初戏一开场这位大人就铁面包公,一举把薛蟠摁进了狗头铡,还会有眼前的场面吗?”

  这话如同一声惊雷炸响,众人全都怔住了,齐把眼睛盯住了贾雨村。只见贾雨村木木呆呆望着门子不知是悲是悔,是怒是怨,哆嗦着嘴唇指着门子道:“事事,事情不是这样!当初是你拿出了什么护官符,说什么大道理在世上是行不通的。又说什么趋吉避凶方为君子,秉公执法不但不能报效朝廷,而且自身不保。又是你的主意弄什么扶鸾请仙乩坛批语,说冯渊和薛蟠夙孽相逢,狭路必遇原应了结,判给了冯家五百银子完了事的。我也是中了你这一个小人的奸计,如今怎么都算在我一人账上?”门子向贾雨村拱手一笑道:“小的知道大人极有定力的,要不怎的没过几日就寻出了小的不是,充发了万里以外呢。小的也是被大人一充便得了些长进,看出像大人这样的贵人官越大了越是多疑心狠。小的若直问起来只怕大人不认,所以小的方才使的是连环紧逼激将计。如今大人既已认了,只怕主意虽是小的出的,罪过却要大人担当了;谁让大人是府台而小的只是个门子呢。所以对不住,大人又中了小人的奸计了!”一句话把贾雨村气了个倒仰,众人哄堂一笑。

  一笑末了,忽听门外一苍茫老声喊道:“英莲,英莲,我的英莲,你在哪里,你在哪里呀?”众人一齐向门外望去,只见门前纷纷让出一条路来,便自外而入一个跛足道士,身后一根竹棍牵进来一个破烂长衫,胡须乱发遮面。二人前后提着醒时踉跄上了台阶又过了门槛,走到堂前站定。老人张开双臂喊道:“我的英莲,我一听见你在这里就赶了来。你快过来,让你老爸抱抱你。我可怜的儿,这么多年了你没受多少苦吧?在这高台阶大门槛大户人家你过的好吧?你没听到你老爸在喊你吗,你怎么还不过来?”众人便问:“你是谁?”那人道:“我是甄士隐,来找我的女儿甄英莲来了。我找了她十六年,找得我眼都瞎了。”众人已看出他是瞎子,因指点他道:“这里有个人叫贾雨村,你知道他吗?他最清楚你女儿的事了,不如你问一问他?”甄士隐听说,寻声忙问过去道:“贾雨村!哪个贾雨村?是姓贾名化,字表时飞,别号雨村的湖州人雨村兄吗?”众人齐声道:“正是他!”甄士隐便笑了道:“这我就放心了,我女儿有他照看不会错的!他在哪里,怎不过来。赶紧过来,领我见我的女儿去?”

  贾雨村忙啷呛着走了过来道:“我在这里!”说着话上前扶住了这人,腾出一只手撩开他脸前白发,只一眼果然是甄士隐,忙双膝跪下了痛哭道:“罪人给恩人跪下磕头,我有罪,我罪该万死万死万万死,实在没脸再见到恩人!”说着大哭又磕头。甄士隐听说俯身一摸,道:“你出了什么事?官场险恶你只不当心,皇上能赦免你吗?”贾雨村道:“我我我,我罪不容赦,你你你女儿甄英莲,她她她因为我的罪过死了!”说罢大哭,又边哭边磕头。甄士隐伸双手仰天道:“天哪——!”半晌喘息,摇了摇满头白发又俯身问贾雨村道:“她是怎么死的,死在了哪里,那时有谁在她的身旁,她留下什么话了没有?”

  贾宝玉早走上前去,一面扶住了甄士隐道:“你女儿英莲我们叫她香菱,她不是死。因为是司长荷花和菱花的神,所以她不是死,而是东方天帝有请,到天上司掌荷花和菱花去。就在这个园子里,只一刹那间就在我怀里去的。临去时她最后的话是求我,求我把她跟我,还有我的林妹妹埋在一齐。”

  甄士隐听如此说忙问:“你是谁?”宝玉道:“我是贾宝玉。”甄士隐道:“听你的话,你,还有你的林妹妹跟我的英莲是在一起,都住在这个园子里,是过了好些好日子的?”宝玉道:“是!她在这个园子里还跟着我林妹妹学会了写诗。她写出了非常好的诗,众人都夸来着。”

  甄士隐道:“好,好好好!从小我就知道她很有灵性,只不知道她还学会了写诗。好,好好!她写的是什么诗,你若是能念一首给我听一听,我就感激不尽了。”宝玉道:“她的诗是林妹妹给出的题,只一个《月》字。我因为喜欢,是背诵过的。”便背诵道:

  精华欲掩料应难,影自娟娟魄自寒。

  一片砧敲千里白,半轮鸡唱五更残。

  绿蓑江上秋闻笛,红袖楼头夜倚栏。

  博得嫦娥应借问,缘何不使永团圆!

  甄士隐听说,高举双手向周围问道:“你们都听见了吗?我女儿甄英莲她是多么有灵性,多么有才情的女孩儿啊。好好好个‘精华欲掩料应难,影自娟娟魄自寒’。”

  跛足道士便在甄士隐耳边笑道:“人都死了,还在乎那曾经的灵性吗,怕早就飘散了!早就告诉了你就是不信。孩子若长得好些再得了灵性,就必定是累及爹娘之物!就说眼前这个贾宝玉吧,瞧着长的也好也灵性,也一样是个造孽的根苗,惹祸的蠢物!除此以外也就只是个多余不中用的。咱们还是离了这里走吧!”

  甄士隐道:“你这个瘸子总是有理。其实你,还有你那个癞头朋友又有什么能耐。只不过比着响挤几个虱子时说几句大话罢了。不过这次来还不白来,算你还是有理,中了你的话了再也没了牵挂了!那么‘还是有理’,我们如今往哪去呢?”跛足道士道:“如今既没了牵挂,那就不管走到哪里就是哪里罢了。”说着伸给竹棍,牵了甄士隐往外头走去。二人边走边唱,众人都听不清弄不懂,便任其词散在空中。石头因在现场的,因此记住了前头几句,二人是一人一句唱的,唱道是:

  儿女都是惹祸精,来自天上扫帚星。累死爹,沤死娘,累死沤死的人精。若是来的无影的,去时必定无形的;若是娇生惯养的,多半惹祸造孽的。不说老父老母操了多少心,只说人家小可怜儿享福还少还可怜。守在身边怕丢了,捧在手里怕化了。看在眼里怕没了,攥在手里怕错了。抱在怀里怕抢了,顶在头上怕摔了。什么时候能够掉个个儿,休想人家为了咱们操上一点儿心。不如丢了就丢了,那怕化了就化了,正好没了就没了,别管错了不错了,谁想抢了就抢了,摔了下来就摔了……

  灵石耳朵自然听得比众人多些,只是唱到这里时二人已经走出了千里之外,往下便听不清了。下回便知?也难!这个事既出自大荒山无稽崖青埂峰下,和任何一个中国天朝无关,更别说如今的四大部州至中之地,奉天永运太平之国了。

  总评:

  欲深魔重复何疑,苦海冤河解者谁?

  结不休时冤日盛,井天甚小性难移。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绿荫湿心的绿点黑红

  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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