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凡,你这是……”
“她有今日,皆因我而起,是我之过,本已无颜再任仙盟首座。”
当他内疚,闵云中安慰:“天生煞气,注定入魔,那是她的命,我辈安能逆天而行,此事与你无关,你不必过于苛责自己。”
行玄亦点头:“师叔所言甚是,她入魔乃是天意,仙门并没有谁怪你,你这是何必。”
洛音凡没有回答,暗暗苦笑。
什么天意,一切都是他的错,身为师父,如果他早一步抛弃天生煞气的忌惮,真正信她,站出来维护她,她断不会有今日,此一大错;其二,明知她有执念,却自负看透一切,无视欲毒,以至弄成现在师不师徒不徒的关系,叫他如何说出口?可无论如何,他断不能丢她在魔宫不管。
那样的孩子,本就不该成魔,既是逆轮之女,天之邪必定为她续了魔血,只有她能解除天魔令封印,召唤虚天万魔,如今迟迟无动静,想是天魔之身未成,煞气不足的缘故,九幽此人心机深沉,不排除利用她的可能,有梦姬得宠,给她皇后的地位,分明是在笼络她,一旦达到目的,她的下场就很难说了。
九幽皇后,想到这词,洛音凡不自主握紧袖中手,克制隐隐怒气。
这个不知深浅的孽障,她还真以为九幽待她有多好,又怎知事情凶险?她居然背离他这个师父,去信九幽!
决不能让她继续留在魔宫!纵然不能接受她的爱,但是他可以阻止她,救她回头,这点信心他是有的,因为她要的原本就不多,只是他虽不在意别人眼光,这样的感情毕竟还是错了,传开有损南华声誉不说,让师兄他们知道他为此而走,更麻烦。
“我意已决,”他背转身,“今后紫竹峰空闲,可命弟子居住。”
听这话的意思,他竟是不打算留在南华了,虞度三人面面相觑。
虞度沉吟:“师弟执意要走,我也不好拦你,但师父临去时传你仙盟首座之位,就是将仙门托付于你,你这一走,谁来料理?”
短短数十年,从封印神凤,斩三尸王,修补真君炉,到如今成功封堵天山海底通道,放眼仙界,论功绩,术法,威信,又有谁能接替他的位置?
洛音凡道:“我已有安排,仙盟首座之位,由师兄暂代。”
闵云中气得拍桌子站起来:“你这是什么话!不过一个孽障而已,值得你这般自弃!仙盟首座,说不当就不当,你师父的遗训是什么,你都忘了?”
虞度使眼色制止闵云中,这位师弟向来认定什么就是什么,搬出师父对他未必有用。
想了想,他试探道:“师弟莫不是有别的打算?”
“闭关。”
“去何处闭关?”
洛音凡似不愿回答。
虞度道:“师弟此时引退,怕不是时候。魔宫壮大,仙门正值多事之秋,那孩子已入魔,待她修成天魔那日,必是苍生大劫,你这一走,要我们如何应付?仙界数你法力最高,况且你又做过她的师父,留下来我们也多了几分胜算,怎能丢开就走?”这位师弟平生什么都看得淡,唯一可能留住他的,就是责任了。
洛音凡果然沉默,半晌道:“她不会成天魔。”
三人更疑惑。
洛音凡不再多说,出门离去。
闵云中摇头坐下,烦躁:“这是什么道理,好好的说走就走,连个理由都没有,容得他胡来!简直是……”
“师叔!”虞度抬手制止他继续说,眼睛看着门口,“妙元?”
司马妙元走进门朝三人作礼,解释道:“妙元方才路过殿外,听到……”停住。
见她言辞闪烁,虞度心内一动,柔声问:“尊者的事,莫非你知道内情?”
原来司马妙元看守毒岛三年满,回到南华,师父慕玉竟变成大名鼎鼎的魔宫护法,将她吓得不轻,不过慕玉平日待重紫好,师徒二人本就感情不深,他这一去,司马妙元自然要重新拜师,见洛音凡座下无人,更有心献好,那日遇青华宫弟子,忙忙地赶过去,谁知正巧撞见他与重紫那场景,来不及听清,就被洛音凡封住了神识,心里未免起疑,后来被亡月掳去,以为难逃重紫报复,谁知醒来竟见到洛音凡,如今听到他要辞去仙盟首座,再将几件事情前后一联系,似有蹊跷,于是将经过细细说了遍。
虞度皱眉,闵云中脸色差到极点。
司马妙元悄悄看三人神色,道:“当时尊者封了妙元神识,不过妙元妄自揣测,尊者要走,大约……与此事有关吧?他老人家向来护着重紫,会不会……”
虞度含笑点头:“师徒情深,也难怪尊者灰心,既然连你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此事最好不要传扬出去,以免惹人议论,尊者平生不喜多话之人,做弟子的该谨慎才是。”
司马妙元暗惊,忙道:“掌教教训的是,妙元不敢多言。”
虞度安慰两句,示意她下去,见他们神色古怪,司马妙元也暗暗纳罕,退下。
等她出门,闵云中哼道:“说什么不当仙盟首座,我看他是借此要挟我们,想护那孽障!”
行玄道:“师徒一场,他心软不奇怪。”
虞度抬手设置结界,然后才摇头道:“师弟平生行事,何须要挟他人,我看此事不简单,他恐怕是要带那孩子一起走。”
闵云中立即道:“不可能!他明知那孽障……目无尊长,罔顾伦常,顾及师徒情分不想伤她也罢了,他断不至于这么糊涂!”
虞度道:“兴许他是想带那孩子离开魔宫,去找个清静之所修炼镜心术,不过照他的性子,连生死都看得轻,如今竟肯为那孩子做到这地步,要说内疚也太过。”
闵云中与行玄都听得愣住。
“他真要护到底,谁能奈何?顶多叫人说护短罢了,”虞度道,“师弟平生行事无不以仙界为重,眼下却突然要为那孩子隐退,我只奇怪,何事让他内疚至此?”
闵云中回神:“你这话什么意思?”
虞度斟酌了下,含蓄道:“师弟最近很少回来,妙元证实,他们的确见过面,那孩子有不伦之心,莫不是出了什么……”
闵云中脸一沉:“胡说!音凡岂是那不知分寸之人!”
“师叔何必动气,我也是担心而已,”虞度苦笑,“师弟是明白人,自然不会做出什么,可这些日子他无故追杀梦姬,已有几分蹊跷,梦姬所长乃梦靥之术,与他有何相干?要走总该有理由,若无内情,何至难以启齿?”
闵云中无言反驳,想南华可能出这等丑事,一张老脸顿时铁青,半晌才道:“果真如此,他也是被算计!”
“我也是这意思,毕竟师徒一场,那孩子做什么,他未必会防备,此事错不在他,闹出来也不至怎样,”虞度想了想,道,“怕只怕他将那孩子看得太重,尚不自知,师叔细想,就是为师父,他又几时做过这么多?”
闵云中咬牙叹气:“我早说那孽障会带累他!”
行玄想了想道:“眼下最要紧的,是打消他离开的念头,至于这种事,师兄不过揣测罢了,未必就是真……”
虞度寻思片刻,忽然道:“是真是假,我有个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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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宫的夜来得格外快,重紫躺在天之邪怀里略作小憩,醒来时天已经黑了,依稀可听见远处靡靡乐声,应是魔众在饮酒取乐,天之邪见她醒来,立即放开她,起身出去处理事务。
空旷大殿只剩下一个人,重紫望着殿顶发呆。
榻前不知何时多出道黑影,悄无声息站在那儿,好似一缕幽灵。
重紫一惊,坐起身:“圣君怎的过来了?”
“皇后的寝殿,我不能来么。”
看不清他如何出手,下巴似被两根冰凉的手指捏了下,重紫竟没反应过来,再看时,他依旧裹着斗篷立于榻前,似乎并没有动过,只是那半边唇角已经勾起来了。
好快的身手,此人着实深不可测!重紫又惊又恼:“圣君这是做什么?”
亡月显然忽略了她的问题:“在为今日出手的事后悔?还是,怪我冷落我的皇后?”
重紫尽量平静:“夜深了,圣君若无事吩咐,就请回殿。”
亡月笑道:“你认为你有能力请我走么?”
重紫心惊,不由自主往后缩。
“你不相信,也不清楚自己现在的能力,”亡月抬起优雅的尖下巴,尽显贵族气质,“我的皇后,你让我失望。”
话音刚落,眼前人影忽然消失,鬼魂般出现在她身后。
“我给了你想要的地位和权力,你拿什么回报我?”
他并没动一根手指,可是重紫能感觉到,那冰冷的鼻息吹在脸上,这是个极危险的距离。她立即移到另一个角落,离他远远的,厉声道:“当初你故意让人给我指错路,教我晚到南华,遇上师父,这些你都算计好了,知道师父会舍弃我,知道他们会逼我,然后你当救星引我入魔,让我恨他们,好利用我解天魔令封印,你处处都在设计,我还要感激你不成!”
被她揭穿,亡月没有恼怒,反而颔首:“如今只有我能庇护你。”
将来也会除去我,重紫没有说出来。
亡月又笑了:“你怕我将来害你性命?”
这人好象会读心术,重紫意外:“那时你难道还愿意留着我?”
“我向魔神发誓。”
“你每次发誓都容易得很。”
“因为你是我的皇后,你迟早会把自己献给我,”亡月无声至她身旁,再次伸手抚摸她的脸,很慢地,“没有人敢欺骗魔神,你可以放心。”
手冷冰冰的,紫水精戒指更像只魅惑的眼睛,重紫下意识往后躲,幸亏他很快就缩回去了。
“阴水仙来求长生草。”
“她为那凡人求,我没答应,圣君是为这事来问罪?”
“你会给。”
“当然会给,我不过提醒她,为一个替身不值得屡次坏大事。”
“你又怎知那是替身?”
重紫闻言大为震惊,失声:“你的意思……雪陵已经散了仙魄,难道还能转世不成?”
亡月道:“你以为,阴水仙为何会入魔,又为何肯忠诚于我?”
重紫不可置信:“你有那样的能力?”
“我没有那样的能力,却知道那样的办法,”亡月想了想道,“雪陵是仙界天山教有史以来第一个得意人物,当年已修得不坏之身,算是半个金仙,虽说散了仙魄,可仍有一片残魂被□□缚住,阴水仙将它盗了回来。”
“雪陵□□不见,天山派难道就没人察觉?”惊疑。
“阴水仙恋上师父已是人人尽知,蓝掌教只觉颜面无光,见雪陵肉身被盗走,便以为她要做什么不雅之事,自然不好声张。”
重紫不说话了。
虽然复活,却不记前世,阴水仙怎会趁这种时候对他做什么?那些高尚的仙门中人,总是将别人想得那么不堪。ъΙQǐkU.йEτ
“雪陵肉身原是不坏的,可惜在修复魂魄时受损,因而成了凡胎□□,阴水仙以自己的修为炼成灵珠为他延寿,损耗极大,所以才找你求长生草。”
人还是那个人,可惜已将她忘得干净,费尽心力阻止他转世,只是不想让他再忘记吧?
重紫默然。
亡月道:“皇后言出必行,让她立功再赏赐并没有错,所以下个月东海百眼魔窟开,有劳你亲自去一趟,你若愿意,当然也可以带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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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池水浸泡,天海沙磨洗,加以金仙之力护持,强摄天地日月灵气,小小短杖终于褪去晦暗,重现淡淡光泽,弱得可怜,肉眼看与先前几乎没多大区别,可是握在手里,能感受到那一丝生气,如同新出世的婴儿。
长发披垂,额上隐隐有汗,洛音凡立于四海水畔,看着手中星璨,目光不知不觉变得柔和。
有欣慰,也有苦涩。
杖灵被毁,他费尽心力,到头来也只能修补成这样,正如师徒二人,无论如何,都已经回不到当初了。
可是至少还能补救,还有希望,她……会喜欢吧?
星璨隐没在广袖底,平静的四海水上现出画面,一名弟子御剑站在紫竹峰前,恭敬地作礼。
洛音凡没觉得意外。
等了这几天,总算来了,师兄向来细致,所以自己才放心将仙盟首座之位传他,此番突然决定离开,他若真无半点怀疑的意思,反而不正常。
让那弟子退下,洛音凡走进殿,将星璨装入一只小盒内,放到架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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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虞度一个人坐在桌旁,房间里的灯座设了粒明珠,桌上有只酒壶,两只夜光杯,还有几碟仙果。
数百年的交情,二人本就比别的师兄弟不同,见他来,虞度也不起身,微笑着抬手示意他坐。
洛音凡看着酒壶,皱眉:“师兄还不清楚我么。”
“你决定的事,师兄纵不赞同,也自知是勉强不了的,”虞度笑着点破,“修成镜心术之前,你是不能安心留在仙界了,明日我要动身前往昆仑,下个月才回来,恐怕不能与你饯行,是以趁今夜有空,先请你。”
“师兄费心。”
“仙界的事,务必料理好再走。”
“我明白。”洛音凡略点了下头,用意念移动两只夜光杯至跟前,那壶也移过来,自行往杯中斟满酒。
“所有事务,我会在信中交代清楚,”他随手将其中一杯酒推至虞度面前,淡淡道,“你我师兄弟无须见外,有这份心,多饮无益,一杯就够了。”
虞度莞尔,没有见怪,毫不迟疑举杯饮尽:“同在师父门下修行,当初十几个师弟,到头来只剩了你与行玄,你向来令人放心,所以我做师兄的极少关照,那孩子的事……是我们过分了些,你带她走可以,不过将来煞气除尽,定要记得回来。”
洛音凡看着空杯,不语。
师兄弟之间原本亲厚,如此生疑,反显得小人之心,但此事实在出不得差错,他是一定要带她走的。
他伸手取过另一杯酒:“师兄能这么想就好。”
虞度点头。
洛音凡没有再说,饮干,搁下酒杯,出门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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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亡月说,百眼魔窟开,天地魔气入世,于魔族修行极为有益,这是魔族数百年才有的头等大事,关于其中细节,重紫并不十分清楚,只是依令而行,时候一到便亲率三千魔兵直奔东海。
东海距魔宫不远,御风而行,只消半日就能抵达,此番任务重大,看样子魔宫早在很久之前就开始做准备了,除天之邪外,亡月还另派了魔僧法华灭与阴水仙跟随前往。
海鸟声声凄厉,阴云密布,空气湿湿的,带着海水的咸味,令人生出一种沉闷窒息的感觉。
重紫望天:“怕是要下雨了。”
天之邪道:“这是魔窟即将打开的前兆,魔气入世,于我族类有益,且有天地所孕魔兽现世。”
重紫惊讶:“魔兽?”
天之邪轻描淡写道:“少君无须担忧,只须动用本族圣物魔神之眼便能降它,让它供你驱策。”
怪不得临走时亡月会把魔神之眼交给自己,原来是要用它降伏魔兽,重紫明白过来:“仙门会不会插手?”
“这是本族大事,自然本族最先感知,但魔窟一开,仙门必会察觉,青华宫距此地颇近,少君须尽快解决,否则等他们赶到,事情就难说了,”天之邪望望天色,转身下令,“百眼窟即将开启,布阵!”
三千魔兵守在外层,严阵以待,法华灭与阴水仙站在前方,与天之邪、重紫形成合围之势。
黑压压的云层越来越厚,暗得几乎看不清四周景物,忽然间,海上狂风大作,雷鸣电闪。
天海之间现蓝色魔光,海面好象破了个大洞,魔气汹涌而出,笔直冲上天。
惊天动地的巨响,一只魔物自海里蹦出来。
重紫定睛看去,但见那魔物形状极其丑陋,身上遍生黑色鳞片,有十几条触手,长长短短,口角流涎,最为奇特的是,它那一身鳞片底下,居然长满了大大小小的眼睛!
触手在海上一拍,搅动海浪翻滚,整个东海似乎都在晃动。
“百眼魔已现身,”天之邪喝道,“少君快请魔神之眼!”
重紫回神,见周围魔兵都已东倒西歪,这才知道它本事不小,自己所以不惧,完全是因为有强大魔力支撑的缘故,想这天生魔兽,出来必会危害人间,降伏它也是件好事,于是她不再迟疑,自怀内取出亡月那枚紫水精戒指,高举过头顶。
魔力注入戒指,紫水精更加晶莹,迸出数道冷幽幽的光。
狂躁的百眼魔见到紫光,逐渐安静,终于不情不愿地爬到重紫面前,趴在海面上不动了。
重紫见状松了口气,重新收起戒指,正要说话,忽觉天边有冷光闪现,瞬间至面前。
强烈的熟悉感,又带着一丝陌生。
“少君!”天之邪的声音。
腥臭液体溅上脸面,挡住视线,重紫急忙念咒除了秽物,定睛去看,不由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倒抽一口冷气——那百眼魔本是先天魔兽,有极厚的鳞片,刀剑不入,若非魔神之眼在手,定难降伏,谁知此刻它竟已被人一剑硬劈成两半,肚破肠出,横尸海面。
是他!
全不理会天之邪的喝声,重紫望着那人发呆。
目光终于移到她身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遍身霜雪之色,他执剑立于海面,双眉微锁,仿佛在看一件不喜欢的东西:“紫魔?”
淡漠的声音,足以摧毁她最后的希望与力气。
他叫她什么?重紫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紫魔,这称呼早已不新鲜,仙界,人间,魔界,几乎所有人都这么称呼她,却没想到有一日会从他口里叫出来。
可怕的疏离,令她无法相信,面前这人就是曾经疼她护她的师父,那个夜晚,他温柔又粗暴地吻她,尽管那是因为走火入魔的缘故,是她恬不知耻用梦姬的魔丹算计他,她也知道事后他有多厌恶,若非念在师徒一场,他早就不会管她死活了吧。
厌恶也罢,生气也罢,那是她应得的惩罚,可是他怎么能用这样的方式来对她?叫她怎么承受得起?
重紫仓促转身想要逃离,接着便觉背后寒意侵骨,饶是闪避得快,肩头仍被剑气划破,鲜血急涌。
这是毫不留情的一剑。
感觉不到疼痛,重紫惊愕回身,只看到一双淡然的、略含悲悯的眼睛。
“他已不认得你,”天之邪带她退开,沉声,“他忘记了。”
忘记?重紫如梦初醒。
望望四周,她顿觉满腹凄凉悲怆,忍不住惨笑,全身煞气暴涨,强劲的力道将身旁毫无防备的天之邪震出数丈之外。
曾经天真地以为,只要她不作恶不伤人,他们之间就不会有任何冲突,她照样可以远远地看他,悄悄珍藏好最后一丝师徒之情,可是,眼前事实粉碎了她的妄想。
原来她的爱令他难以承受,已经到了必须要用这种方式来面对的地步?又或者是因为那注定的命运,他像往常一样选择了责任,放弃了她,害怕内疚所以要忘记?
他的一句话,成就两生师徒,到最后,他又这么轻易用遗忘斩断一切,为何他从来都不肯想想她?他是解脱了,丢下她一个人怎么承担?
都想她死,都要她死,她活在世上就是错误!
好,她成全他!
逐波如飞溅的白浪,带着寒光刺来,仙印毫不容情罩下,重紫木然而立,眼底是一片空洞。
剑未至,人已失去生气。
“少君!”
“阴水仙!”
声音很远,又很近,法华灭与天之邪及时赶来护在她面前,合力挡住下一剑。
黑影坠海,似一片飘落的黑羽,鲜血染红大片海水,仿佛要流尽。
“阴护法?”重紫喃喃的,怔了片刻,终于俯冲下去将她抱起,“阴护法!阴前辈!”
手上身上尽是伤口,一剑威力竟能至此。
重紫立即用咒替她止住血。
阴水仙面无血色,推开她的手:“我并非为了救你。”
“我知道,你想要长生草,”重紫强行握住那手,将魔力源源送入她体内,语无伦次,“我把它给你就是了!天之邪收着呢,回去便给你,你别着急……”
是为长生草么?她微露自嘲之色,疲倦地摇头:“不必了,忘记就忘记吧,强行留他陪了我这些年,也该让他轮回去了。”
不为长生草,更不为救人,只是太累太辛苦,想要求一个结局,因为它应该结束了。
对面洛音凡也意外,想她终究是故人门下,遂收剑道:“阴水仙,雪陵苦心栽培你多年,想不到你竟为心魔堕落至此,一念之错,事到如今还不肯悔过么。”
“错?我从不觉得喜欢他有什么错,我不怕别人笑话!”阴水仙瑟瑟颤抖着,咬牙,挣扎着坐直,似要用尽全身力气叫出来,“我想陪着他,你们不许,我就走远些,让你们都笑话我,他照样当他的仙尊,照样守护他的天山,可是他为仙门死了,我只不过想要去看他最后一眼,你们还不许!”
洛音凡沉默半晌,道:“你执念太重,他不会见你。”
“他会见我!”阴水仙面上重新有了光彩,衬着那一丝苍白,美丽如盛极的雪中梅,“被逐出师门又怎样,他来看过我,救过我!我知道!他都死了,一定会让我见他!”
洛音凡叹息,不再说什么。
阴水仙垂眸,喃喃道:“我知道他只是念在师徒情分,我就是想看看他,你们不明白,根本不明白……”
重紫泪痕满面,握紧她的手。
阴水仙看看她,美目中终于泛起水光,现出一丝从不曾外露的软弱。
同样的感情,同样可悲的命运,所以她们彼此理解。
脸上,娇艳的水仙花印记逐渐淡去。
魔神誓言应验,终于,她可以做回他的水仙了。
“他每月十五会在西亭山等我,你……代我去见他一回,就说……就说我远游去了,”她缓缓松开手,费力地自怀里摸出一条三色剑穗,低声叹气,“你都看见了,为救他而入魔,此生我从未后悔过,但是……你……还是忘记吧。”
剑穗化为粉末,随风而散,就像少女辛苦编织的梦,梦醒,便了无痕迹,空空的什么也没留下。
她宁可像当初那样被逐出师门,让他永不见她,知道他还记挂她,担心她,如今时刻陪着他,看着他,又能怎样,他早已将她忘得干净,
“现在好了,终于,终于是我忘记他,没有人可以用他要挟我了……”她无力垂手,身体往后仰,声音渐弱,“忘了好,再也不记得,太好了,不用记得……”
不后悔,可是也不想继续。
为了救他,心甘情愿入魔,忍受天下人耻笑唾骂;为了守护他,一次次逼迫自己坚强,在危险的魔宫挣扎生存,一步步走下去,满手血腥,满身罪孽,她早就不再是他的水仙,没有人知道,她在他面前拼命掩饰这一切丑恶,有多害怕,有多绝望,他的遗忘,将她最后的坚强摧毁。
于是,选择了结束。
……
多少魔力输送过去,依旧石沉大海,再也得不到一丝回应。
“阴水仙!”重紫忽然怒道,“你给你听着,你若死在这里,我回去便杀了他!让他魂飞魄散,让他给你陪葬!”
“别,别动他!”她陡然睁开眼,抓紧她的手,“不要告诉他!”
还是在意吧,刻苦铭心的爱恋,如何能忘记,又怎么忘得了?
……
.
云帆高挂,前路茫茫,一艘白色大船在云海之上航行,白衫子,白丝带系发,十二岁的女孩跪坐在船头出神。
白衣仙人俯身拉她,声音和目光一样温柔:“水仙,前面就是天山,准备下船了。”
女孩不肯起身,满脸向往:“要是这船不停多好啊。”
“水仙要去哪里?”
“我要去天边,去天尽头!”
“那多远。”白衣仙人淡淡地笑。
“师父不想去吗?”
“师父不能去。”
女孩失望地“哦”了声,继而抬脸一笑:“师父不去,那水仙也不去了。”
……
.
天山白雪点点如柳絮,僻静角落,一树梅花开得正艳,少女孤独地跪在青石板路上,痴痴刻着字。
肩头发间沾着晶莹的雪,小脸却比梅花更清丽。
“水仙!”远处有人叫。
少女慌慌张张站起身,三两下用雪盖住石板上的秘密,匆匆御剑离去。
……
------------------------------很抱歉又有马甲娘娘来了------------------------
[33楼]网友:luck发表时间:2010-09-2001:21:51
这位号称川籍的作者尽管它从穿越那天雷的文笔进步到了现在的文笔,至多也是从小学勉强进了初中。看看文章的断句,简直狗P不通,更难得是一人分饰多角化成N个马甲来攻击我,是人格分裂还是咋的?!!真叫我叹为观止!!!!你不知道有种叫做IP的东西么?!!
作者回复:
歪嘴小丫头因爱生恨,我不理,披马甲也要逼我出来说话,蜀客IP晋江验证无任何问题,倒是你们刷ADSL换马甲来陷害我的事还没完:)
表闹了,大人我很欢迎你回到我怀里来,看到读者能帮忙清理垃圾,其实大人我很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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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到我文下捣乱,被读者骂了,就说是作者披马甲骂她,晋江评论IP公开,会查的朋友尽可以查证,没有证据居然说得这么振振有辞,这脸皮厚度,汗颜
各位可以由此推断她们当年诬陷作者的手段:)
很怀疑此歪嘴丫头心理有问题,隔几个月就来这找找骂,好了,咱一起气气她们,今后看到此类评,不论说啥过分的话一律表理会,愿意就多替大人我补补分,霸王的同学也表霸王,哈哈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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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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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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