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那人好面子,以前村里人取笑她油腻腻的头发乱得像鸡窝身上臭得像潲水,她脸不红心不跳的指着他说他更邋遢。
他臊得慌,回到家就洗澡换衣服,她拦着不让,理由是费水耗时,有那个功夫地里的活都快忙完了。
那时他没怀疑她的用心,慢慢的,时间长了后发现不是那么回事。
刘氏不让他拾掇,无非想拉个垫背的。
多年夫妻,谭三户自认有了默契。
眼下刘氏有了转变,自己不能给她丢脸吧,他跺跺脚,试图甩去裤脚的污渍,“青牛,你娘会不会嫌我邋遢啊。”
语声刚落,刘氏已到了近前,竖着眉,满脸不悦。
谭三户讨好地笑了笑。
刘氏立刻拉长脸,怒道,“杵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干活,几十岁的人了,干点活跟要你老命似的,他爹你是不是皮痒了啊!”
她嗓门大得似有回音,其他地里的人纷纷抬头望了过来。
刘氏抬起脚就往他屁股踹,“还不快点!”
“哦。”谭三户听话的挪腿,提起青牛脚边的空桶朝地埂而去,背影木讷呆愣,刘氏火大,问青牛,“我不在家你爹就这个德行?”
几个孩子的笔墨纸砚就得花不少钱,谭三户见缝插针偷懒的毛病再不改改,耽误的可是孩子。
谭青牛低着头,怯怯说道,“爹很勤快的,约莫看娘变了个人心里害怕吧。”
刘氏撇嘴,余光落到落荒而逃的人身上,怒气未消,“怕什么?”
“怕娘跟人跑了。”
“......”
刘氏怔了怔,语气稍利,“一大老爷们不踏踏实实干活就东想西想的,我看他是皮痒了。”
谭青牛自是点头如捣蒜。
对他的反应刘氏还算满意,用眼睛丈量了下灌溉过的庄稼,看得出他们是没偷懒的,嘴上说道,“我不在家,好好监督你爹干活,若今年收成少了,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她举起手,拳头在空中挥了两下。
谭青牛愈发恭顺,“我们没偷懒。”
知道家里缺钱,所有人都很勤快,像谭老头已经好多天没休息过了,也不嚷嚷头疼肩膀痛的,天亮就扛着锄头出门,天黑才回家。
拼了命的往地里钻呢。
谭青牛最佩服的就是他了。
每次刘氏警告谭青牛,谭青牛就会以谭老头举例来证全家的勤奋,刘氏耳朵听得快起老茧了。
眼神逡巡片刻,忽然问道,“你二伯他们呢?”
谭青牛握着粪瓢的手抖了下。
说到干活,二房的人有点拖后腿,二婶借着煮饭的由头,成天待在家不出门,他奶骂过两回,得知二婶想分家就再没骂过了,他奶私底下说了,但凡二婶开口提分家就把她们扫地出门,再不管她们死活。
这话是谭广户悄悄告诉他的。
他小声与他娘说,说完要她发誓,“四叔要我千万不能和别人说,我就跟娘说,你别告诉别人啊。”
刘氏眉头一皱就要骂人,谭青牛赶紧跳开,慌乱间差点踩到麦苗,刘氏更为火大,“你当我傻呢。”
这种事有什么好拿去和外人说的。
她倒是看不出李氏敢挑拨谭二户分家。
不说往后大房愈发出息分了家她们沾不到光不说,只要邱婆子老两口还活着,李氏提分家就是把自个儿往火坑跳,回娘家估计也不是李老娘生病,而是找李老娘出谋划策去了。
就李家那群看不得人好的,李氏要听了她们的话,往后有的是苦日子等着她。
“以后离刘家人远点知道吗?”
谭青牛弯着腰施肥已经施开段距离,冷不丁听到这话,满脸不解,“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刘氏没个好奇,“不努力不上进,就会盯着别人锅流口水,丢人现眼的...”
谭青牛不明所以,明明说的是李家人,怎么话题就跳到刘家了,不过刘氏素来瞧不起刘家人,以致他跟刘家人并不亲厚,欣喜应下表忠心,“娘不在我没去过刘家的。”
刘氏脸上这才好看不少。
哪怕晌午回家看到刘家老少坐在院里也没甩脸色,态度却不甚热络,刘家人了解她的脾性,舔着笑跟邱婆子夸她的好。
邱婆子坐在上首,时不时附和两句,言语不亲近,却也礼貌至极。
因是生辰,邱婆子买了肉,另杀了鸡,煮了腊肉香肠,饭菜称得上丰盛了,刘家人个个如饿死鬼投胎,拿起筷子就如疾风骤雨般凶狠,刘氏要骂人,被邱婆子眼神制止住了。
然而她是个急性子,根本憋不住,就在刘老娘搁下筷子的刹那,刘氏就开口撵人,“娘吃好了吧,吃好了就回家去,咱待会要下地干活,没空跟你们闲聊。”
刘老娘抹了下嘴,像个没事人似的跟邱婆子抱怨,“她嫁进谭家就像你闺女似的,跟我是生分了啊。”
邱婆子喝了口鸡汤,很想质问刘老娘是不是拐着弯骂她,养出刘氏这种抠门邋遢斤斤计较的闺女不是什么好话,端看刘老娘满脸苦色,似乎没那个意思,她便云淡风轻笑了笑,“老三媳妇是个勤快能干的,是亲家你教得好。”
要不是因为刘氏能干,邱婆子不可能瞧得上她。
自家儿子什么德行邱婆子有数,就得娶个厉害的媳妇管着。
刘氏进门真没让她失望过,谭三户出了名的怕婆娘,有刘氏看着,这些年没耽误过地里的活。
邱婆子表现得越满意,刘老娘就越不舒服。
偏闺女胳膊肘往外拐,她还不敢说什么。
本想趁女婿生辰,趁机套近乎,远的好处不说,想方设法把孙子弄到镇上去,然而没等她开口,闺女就嫌她们碍事撵人。
刘老娘心里苦。
以致走出谭家大门,酝酿多日的话也没能说出口。
刘老头满足地剔着牙喟叹,“伙食还是谭家得好,咱也甭想其他的,时不时来打秋风就很好了,真要把人得罪狠了,以后想进这道门估计都难。”
刘老娘气得拧他耳朵,“瞧你这点出息,几两肉就把你打发是不是?”
刘老头捂着耳朵喊疼。
心里也来了气。
“几两肉怎么了,亲家是体面人,咱哪次来不是好酒好肉招待咱,就你人心不足蛇吞象,你也不想想,以二丫的性子,你从她手里抠得来半文钱吗?”
趁刘老娘想事,刘老头赶紧挣脱出来,不服气道,“我要是二丫,我也不跟娘家人亲近。”
说完,他捂着耳朵就往前跑了。
几个儿子儿媳默不作声低着头,装没听到。
刘老娘骂了两句,前面的刘老头走得飞快,嘴里嘟嘟哝哝的,刘老娘气红了眼,来时千叮咛万嘱咐要他哄亲家公开心,让亲家公松口提拨刘家,刘老头应得好好的,两杯酒下肚就忘到天边去了,什么人哪。
刘老娘也不想管了。
然而看着身边几个儿子儿媳,不管不行啊。
良久,骂了句,“你们咋就没个争气的呢。”
这话不好答,众人仍低头装聋作哑。
娘家人打什么主意刘氏心里门清,她素来直言直语惯了,说不来场面话,故而闹得难堪却也在她意料之中。
出门干活时与邱婆子说道,“咱家的鸡是留着下蛋的,杀了招待我娘她们太不划算了,往后我娘她们要是再来,娘你抓两碗酸菜将就吃就行。”
邱婆子:“......”
“早知道娘会杀鸡,说什么我也不让她们来。”
邱婆子:“......”
事已至此,刘氏为鸡心痛不已,刘家那边无非觉得她在镇上挣到钱了,想让自己带带娘家人,就她们得寸进尺占便宜的性格,刘氏不想和她们沾上关系的,请她们吃顿饭算仁至义尽了,刘氏还急着干活,没有和邱婆子多说。
邱婆子亦不想和她说话。
因为没得话说。
倒是和灶房洗碗的谭青杏说了两句,“锅里的肉是留给青武他们的,你爹娘回来不准他们偷吃...”
学堂有小灶房,青武他们装米抱柴去就成,是以午饭不回家吃,邱婆子单独给留了肉,深知李氏性子,少不得提醒两句。
谭青杏颤着眼睑,小声说,“我娘说饿了怎么办?”
“饿了就饿着,干活不见人影还想吃肉不成?”
谭青杏犹豫了会儿,“我...我拦不住她。”
“你把我的话传给她就是了。”
两个儿媳不在身边,李氏真觉着自己得靠她不成?
想到从广户那听来的话,邱婆子嘴角泛起冷笑。
分家?
李氏也敢。
刘氏干了半个多时辰的活就回镇上了,离开时李氏她们还没回来,然而想到青牛说的,经过牛家门前,她跟牛家媳妇托了话,若牛子要运货去府城的话,务必提前和她打声招呼好,她有东西捎给青桃她们。
她给青桃买了双鞋子,鞋子里藏着封信,信里说的是李氏想分家的事儿。
她不识字,信是梨花找人代写的。
左右梨花要嫁进谭家,李氏那点花花肠子没什么好捂着藏着,刘氏和梨花说了很多谭家以及谭家亲戚的事儿。
至于分家更没少提。
青桃是当家人,得让她拿个主意。
鞋子送出去后,刘氏就专专心心忙活自己的买卖了,她不懂记账,挣的钱尽数用箱子锁着,等青桃回来两人当面分就行,因此倒也顺遂。
青桃收到鞋子几近天黑了。
她和邵氏正在做包子,外面响起敲门声。
谭秀才入学两日,同窗间应酬多,回家很晚。
这会儿院门关着,门前的灯笼也没亮,邵氏朝外瞅了眼,“谁啊。”
“大伯母,是我。”
“青杏。”邵氏手里捏着张包子皮,人已经走了出去,借着对面门前昏暗的光,隐约看到矮墙外站着个人,“青杏,你怎么来了?”
说话间,折回灶房,搁下包子皮,边擦手边往去外面开门。
谭青杏背着背篓,嘴里哈着热气,邵氏帮忙接背篓,又朝外瞅了瞅,“你自己来的?”
“牛叔在后面。”
谭青杏打量眼院子,这院子瞧着比她家后院小,许是角落堆了柴火的缘故,她搓搓手,问,“大伯呢?”
“应酬去了。”邵氏把背篓搁在檐廊上,抬脚朝外边走,“青桃在灶房,你与她说说话,我帮你牛叔卸牛车去。”
天色已晚,连夜赶回耕田村是不可能的,牛叔自要在府城住下,往回城里没个熟人,牛叔随便找间客栈就睡了,如今她们在城里,哪儿好意思让他睡客栈。
邵氏走到巷子口,牛车还在,牛叔站在车前,探着脖子往里看。
见到她,松了口气,“青杏到了吧,牛车进不去,我没法子把她送到门口,她既到了,我先走了啊。”
邵氏忙上前,“走什么啊,你难得来趟,去家里休息会儿吧,明早再走。”
她不会卸车,只能牵着牛绳。
牛叔往回拉了拉,“我就不去了...”
谭家就两间屋,他要是去的话,跟谭秀才睡了间,邵氏母女两就得和青杏挤着睡,不太好。
他解释,“我在前边客栈找了间房,已经给钱了。”
邵氏不信,他要送货又要送青杏,哪有那个功夫,“那也去家里坐会,等秀才回来再说。”
牛叔纠结。
邵氏便道,“咱家小是小了点,睡你还是睡得下的,外边的客栈少说得十几文,与其花那个钱不如攒着给孩子买点吃食,吃进肚子还管饱。”
都不是什么富裕人,她这么说牛叔就心动了,“那我睡堂屋,两张凳子拼起来就成。”
邵氏好笑,“哪儿能让你睡凳子...”
两人卸车时,谭青杏把刘氏买的鞋递给青桃。
许是怕人弄脏,新鞋用旧衣服裹着用绳子缠了好几圈,打的还是死结。
谭青杏酸道,“三婶可真喜欢你。”
从小到大,没看到刘氏巴结过谁,恐就青桃有这个待遇了。
青桃笑笑,随意起了个话题,“爷奶的身体怎么样?”
边说边找剪刀剪断绳子,慢慢扯开衣服,鞋子露了出来。
是双绣花鞋,鞋子里塞了稻草防止鞋面干瘪,她抽出稻草,白色的纸团顺势掉了出来。
谭青杏没注意,兀自说道,“爷的身体比年前瘦了些,精神却比以前好,一天不干活就浑身难受,奶说他是年轻时太懒,老天爷要他把以前的活儿全补回来。”
她看完灶房布局,接着说道,“奶的身体还那样。”
青桃展开纸团瞅了眼就塞回了鞋子里,又问,“二叔二婶呢?”
“就那样吧,我爹天刚亮就得出门,我娘的话要顾家里的活,下地的时候少了点。”谭青杏被粘板上的圆木棍吸引,“你用这个推的包子皮?”
木棍上残着白色面粉,又搁在皮旁边,稍微想想谭青杏就知道这是何物。
毕竟青桃在家用过。
不过那是做饺子用的,没想到做包子也能派上用场。
她不高不低来了句,“难怪你做的包子皮薄呢。”
在她看来,用饺子皮包包子,可不是薄的薄?她像发现了什么秘密,面上尽是惊愕,青桃大方承认,“对啊,皮薄就是这么来的。”
谭青杏无话。
不经意抬头,发现青桃并没盯着自己看,难道不怕她把这个秘密说出去?
心里闪过疑问,却听青桃又问,“大哥大嫂怎么样了?”
“大哥整天在房里看书,听大嫂说,自从得知今年不能下场考试,大哥心情不怎么好,至于大嫂,和以前没什么区别。”
邱婆子待儿媳妇严厉,待孙媳妇却是极为宽容的,没有给郭寒梅安排什么活,郭寒梅识趣,主动找些家务活,再帮忙生火煮饭,其余空闲时间就绣绣花做做针线而已,日子比在娘家还轻松。
不过也是暂时的。
邱婆子发话了,等天气暖和些就把猪圈清扫出来,抱两头小猪回来养。
养猪得扯猪草,活势必要落到她们头上的。
这个谭青杏没提。
青桃又问她,“二婶想分家是怎么回事?”
猛不妨青桃问起这个,谭青杏呼吸一滞,面上闪过惊慌,“谁告诉你的?”
牛叔人在外边,青桃又没回过耕田村,如何知晓此事,重要的是,这件事她娘谁都没有说。
青桃把鞋子搁在凳子上,洗了手,继续做包子,头也不抬的说,“二婶的心思猜也猜得出来。”
谭青杏摆明了不信,可也找不着话反驳,更不知怎么回答。
一时之间,身子有些发冷。
桌上亮着两盏油灯,亮堂堂的光衬得青桃眉眼分明,她语气并不刻薄,甚至说得上几分温和,“二婶想分家无可厚非,你是怎么想的?”
家里人多,搅在一起过日子难免会磕磕绊绊。
与其是问分家,不如是问李氏出了什么事。
谭青杏脸色变得怪异,“你们都嫌弃我娘,我娘想分家有什么错吗?我自然向着我娘的。”
这话算是解释了李氏分家的原因。
青桃将擀好的皮丢在旁边,语调如常,“谁嫌弃她了?”
“奶不喜欢我娘,我娘吃两块肉她就指着我娘鼻子破口大骂,青河堂弟他们能去学堂读书,每天早上有鸡蛋吃,我弟弟只能围着鸡笼捡鸡蛋...三婶去镇上卖包子,每天有进项,而我娘什么都没有,照顾全家老小,最后只落得嫌弃了...”
谭青杏为李氏抱不平,明明其他人联合挤兑她娘,到头来全是她娘的错。
青桃手里动作不停,谭青杏仔细看着,也没作声。
忽然灯芯啪啪爆了两下,火弱了瞬,随即更亮了。
也照亮了青桃略感失望的脸。
“青杏堂姐这么认为的?”
谭青杏怔住,“事实如此。”
“二婶吃肉挨骂的事儿我不知道前因后果暂且不做评论,就说青阳堂弟读书的事儿,我说得清楚,青阳堂弟八岁正是入学的年龄,但考虑他比其他堂弟小,让他在家待半年收收性,下半年就入学...”
“说归说,谁知道你心里怎么想?”谭青杏别开脸。
青桃当家后确实这么安排的,然而她弟弟待在家就跟鸡玩耍,根本无心跟着其他哥哥们学。
不怪她娘怨恨,她看了也觉得窝囊。
粘板上切好的面团很快被擀成了皮,院里传来邵氏和牛叔的说话声,青桃笑着朝外喊了声,“牛叔,快进屋坐,我给你们弄晚饭啊。”
“好吶。”
牛叔不是扭扭捏捏的性子,进了门,熟络许多,先把牛牵到柴篷里拴好,接着把车板扛到柴篷顺着摆好,去灶房和青桃说话,“老远就闻到肉香味了,青桃怕认错门,我让她直接敲香味最重的门。”
谭青杏脸上已经换上了笑,像没聊过任何事儿。
大铁锅里架着蒸笼,炒菜来不及。
青桃给他们煮面,再蒸两个包子,牛叔过意不去,“随便吃点什么就行了,你们有正经事忙,别耽误那个时间。”
“很快的。”
青桃已经往小铁锅里添了水,往上边盖个竹架子,包子往上一放,就去灶台后生火。
邵氏打了水给他们洗漱,接着就回灶房继续包包子。
以前两人做包子都是夜里揉好面,翌日起床现做,但每天做的包子多,青桃觉得费时,又想了法子,吃了晚饭揉面,等面醒个两刻钟又揉,然后做成包子放进蒸笼,隔天直接生火蒸就成了。
这样清晨能多睡会儿。
皮是擀好的,邵氏摊在手里,直接包馅拧成圆的就行。
谭青杏看了会儿,觉得不难,跃跃欲试想动手,又怕青桃怀疑自己别有居心,按耐住了,转而聊起谭秀才。
“大伯在府学怎么样,来时爷让我捎几句话,堂爷爷他们隔三差五往家里送吃的,就怕家里拮据养不起读书人,爷让他用功读书,将来出息后不要忘了亲戚邻里...”
邵氏做包子全神贯注,不太听得进话,神色专注,看也没看青杏。
青杏有点尴尬。
来之前,谭老头专程找她说了许久的话,除开家里的事,最多就是族里对家里的照拂,鸡蛋鸭蛋不花钱的往家里送,他都不好意思收。
人情太大,担心以后还不上。
她也由此担心,故而愈发支持她娘分家。
别她们没占便宜,将来还得替大房还人情。
邵氏不答,灶房就剩柴火燃烧的声音,青桃道,“爷说的那些我爹心里有数着呢,我爹常念叨族里的好,他外出赶考,族里人担心路上没人照拂出个意外,四处托关系去其他村打听,生怕被坏人坑骗了。”
他爹在族里眼里是个老实的读书人,以防他交友不善,族里人将周围村读书人的底细摸得清清楚楚。
这也是谭秀才愿意和郭家结亲的缘故。
郭伯伯照拂他爹许多。
“那就好。”话传到了,谭青杏自认没有辜负谭老头的期盼,“大伯什么时候回来?”
“估计还得等会。”
各地来的学子多,应酬不少,就说开学那日,她跟邵氏卖了上千个包子,整个人快累脱皮了。
天不亮就出来,卖完就回家赶着做,亥时才收摊回家。
要不是有罗狗子和钱栗树帮忙揉面,靠她和邵氏估计双手就废了。
想到钱栗树,青桃立即想到正事,抬起头,细细注视着谭青杏。
年后谭青杏就学了描眉擦粉,眉顺着形描黑,整个人熠熠生辉,粉不重,薄薄的,脸颊泛着红润,加上谭家人出众的明亮的双眼,整张脸看起来明媚清理,哪怕衣着有点过时,但也是好看的。
气质不如廖晓,论脸却是没输。
“青杏堂姐。”青桃拍拍身边位置,“过来坐着烤会火吧。”
哪怕李氏打算分家,甚至正在背后想法子作妖,而她看来,谭青杏始终是她的家人。
家和万事兴。
故而她希望青杏过得好,即使青杏心里有自己的盘算,可生而为人,谁又没点自己的心思呢?
在外边跟人起了争执,有时闹得鱼死网破的地步,而对方稍微服软低头认错便轻易原谅了,如果对外人能那般宽容,对家人何尝不能宽容些?
这是从邱婆子身上学到的。
邱婆子强势,眼里揉不得沙子,动不动就打人,家里人被她管得服服帖帖的,外人提到她无异于谈虎色变,事实并非如此,她泼辣归泼辣,待家人却是宽容的,儿子休妻看似是她要面子不管何尝不是随儿子的意,儿媳费心贴补娘家她看在眼里却不曾阻拦。
要不是李氏跟娘家人借了钱闹到明面上,谭家仍旧和和美美的。
大家嘴上不说,心头对邱婆子却是服气的。
全家齐心协力,日子才能过好。
面对她突如其来的热情,谭青杏浑身别扭,佯装抱怨,“我都来这么久了你才想起来啊。”
她没吃晚饭,进门后青桃只字不提,结果牛叔刚踏进门,她就热情好客张罗晚饭,态度陡转,让青杏心里不舒服。
然她不想计较。
挨着青桃坐下,谭青杏倾身,双手靠近灶眼取暖。
青桃侧目瞅她。
谭青杏不自在,“看什么?”
今日出门她特意装扮了番,青桃眼力好,定是看出来了。
不知为何,她脸烫得厉害,隐隐猜测青桃是不是看出了什么。
面上却尽力维持着镇定。
“青杏堂姐想不想念书?”青桃问道。
乡下的学堂只收男孩,青杏是个女孩去了学堂恐怕会遭嘲笑,但可以让谭青武教她,谭青武的亲事是她促成的,她要谭青武帮这个忙谭青武肯定会答应,再不济有郭寒梅,郭寒梅是读过书的。
用不着读多少书,会识字算账就成。
谭青杏面露警惕,“你想干什么?”
她是女孩读什么书?青桃莫不是在打什么歪主意不成?
“青杏堂姐以后是要做长久买卖的,自己会识字懂算账的话不怕被人骗了。”青桃循循善诱,“我看你的生意已有起色,再过几月,生意没准更好,或许有布庄跟你签长久买卖契约也说不准,如果你不识字,人家压价怎么办?”
谭青杏去布庄卖布料得多少钱来之前估算过的,因价格有点出入,只能估算。
郭寒梅懂算数,却不到精通的程度,是请谭青文帮忙估算的。
谭青文估算个数,到时她去布庄直接数钱就成了,只要数额差得不多就成事。
至于布庄有没有占她便宜,谭青杏还真不清楚,此刻听青桃提起,谭青杏恍惚想起上次走出布庄时掌柜那意味深长的眼神。
莫不是认为她乡下来的不懂算数少给了钱?
一旦心里有了怀疑,谭青杏就慎重起来,“青桃妹妹,你明天能不能...”
青桃打断她的话,“你知道我明天要卖包子的。”
“后天呢?”
“也得卖啊。”
谭青杏目光凝重,看了眼桌边沉浸在做包子氛围里的邵氏,摇摇头,邵氏上了年纪,算数估计比她还差,帮不了自己的忙。
等包子蒸好,面端上桌,她试探地问牛叔。
牛叔两眼发愣,看看她,又看看角落里密不通风的背篓,“我算数也不行,别看我常在外面跑,真算账我脑袋懵着呢,我给人拉货都是提前谈好的价格,用不着算账的。”
谭青杏没办法了。
想等谭秀才回来问问他明天是否得闲。
然而洗漱完躺床上也没听到谭秀才回来的脚步声。
三个人挤着不好睡,是以她们横着睡的,脚露在外边有点凉,但困意上来管不了那么多了。
加上颠簸了一天,谭青杏浑身乏力,脑袋沾上枕头就睡了过去。
睁眼时,外边天已经亮了。
院里静悄悄的,模糊听到搓衣服的声音,水流的声音。
牛叔坐在院里的牛车上,仰头望着天怔神,谭秀才他们不见人影。
谭青杏揉了揉惺忪的眼,声音有点沙哑,“牛叔,我大伯他们呢?”
牛叔回过神,看着她道,“你大伯去府学,你大伯母她们卖包子去了,她们托我送你去布庄。”
“她们怎么不叫我。”谭青杏嗔了句。
“估计看你睡得熟吧,她们出门轻手轻脚的,生怕吵着你睡觉了。”
昨晚谭秀才回来是半夜,两人说了会话就睡了,清晨他起床,谭秀才已经在桌边看书了,他不知道其他读书人怎么做的,单看谭秀才这般努力,该是能考上举人的。
牛叔又道,“锅里有早饭,吃了咱就去吧。”
他今个儿得拉趟货去县里,晚了不好。
谭青杏知道他忙,快速收拾好,几口扒完早饭就随他出了门,两人一块来的,自然要一块回去。
“这院子怎么办?”
她们锁了门钥匙搁在哪儿?
不锁的话进了贼怎么办。
“你大伯母在集市口,咱落上锁,钥匙给她送过去。”
两人是去布庄办完事才去集市找邵氏的,昨晚听了青桃的话后,谭青杏不敢独自面对掌柜,死活要牛叔跟着,期间担心掌柜扣了钱,故作精明的看了牛叔好几眼,牛叔被她看得莫名奇妙,问她是不是数对不上。HTtρs://Μ.Ъīqiκυ.ΠEt
哪晓得落到掌柜耳朵里,觉得他们质疑自己买卖不诚,差点吵起来。
牛叔点头哈腰赔了许久的罪。
好不容易把钥匙交到邵氏手里,谭青杏不知哪根筋不对,又对他说,“牛叔,你知道青桃妹妹在哪儿不,我有话和她说。”
牛叔看了眼天色,已经到了跟人约定的时辰。
神色有几分着急,“不知道。”
“牛叔怎么可能不知道,她推着车,走不了多远的,或许就在附近的哪个集市。”
牛叔对附近的集市并不熟,连这个集市也是他问路问过来的。
“青杏啊,有什么话你跟你大伯母说,让她转达给青桃就行了,犯不着亲口和青桃说的。”
青杏捏着衣角,脸上满是坚持,“我想亲口告诉她。”
牛叔急得想捶墙。
“要不牛叔你先忙你的吧,我在城里待几天,你下次拉货来府城的话再来接我。”青桃说道。
牛叔皱起眉头,拉货去哪儿不是他能决定的,下次来府城不定什么时候,快的话没准明天就来,慢的话没准半年都来不了,谭青杏总不能一直待在府城不回去吧,他放缓语气,“怕是不成,出门前你奶把你交到我手里,我不把你安然无恙的送回去怎么跟她交差啊,你大伯母就在那边,要不我请她过来?”
语毕,不等谭青杏说话,他就把邵氏喊了过来。
邵氏跟罗狗子说了两句,大步跑来,“怎么了?”
牛叔把情况说了。
邵氏拧眉,不认同的看着谭青杏。
谭青杏攥紧衣角,神色有两分紧绷,胡乱找了个借口,“大伯母,就...青桃问我想不想念书,村里学堂不收女孩,我想着能不能城里书塾。”
她想留在府城。
邵氏震惊,“你要留在城里读书?”
凭什么?
她闺女都没去书塾读书,凭什么谭青杏能去,当着外人的面,不好过多指责。
只道,“城里书塾不是你想进就能进的,光是束脩咱就出不起,大伯母知道你是个上进的,真想读书的话回去拿你大堂哥的书翻翻,不认识字的问你堂嫂。”
郭寒梅是识字的,和青杏感情好,青杏想学,郭寒梅必然乐意教。
留在城里是不可能的。
青杏心眼多,不似青桃老实,真要住下来,自家闺女是要受欺负的。
况且李氏也不是个省心的,邵氏不想跟她们母女两沾上关系。
邵氏道,“你牛叔还有事儿,你别耽误人家,快回家去啊。”
拍拍青杏肩膀,与牛叔道,“这孩子就托你送回家了啊。”
“应该的应该的。”牛叔是个实诚人,他来府城,吃谭家的住谭家的,临走邵氏又给他装好些个包子,他哪儿受得起。
见那边罗狗子手忙脚乱的,摆摆手道,“嫂子忙你的去吧,别耽误你做生意了。”
邵氏掉头走人,却被谭青杏拉住了,谭青杏咬着唇,表情倔强,“大伯母,我难得来趟府城,就不能玩两日吗?”
邵氏眯起眼,看着跳上牛车坐起的牛叔,叹道,“我和青桃忙得脚不离地,哪有空带你玩啊,人生地不熟的,你走丢了怎么办?快回家去啊。”
“你们没空我就跟着你们啊,帮你们打打下手也好。”
“我和青桃不缺人手,你不回家你爹娘会担心。”邵氏多少了解李氏的性子,任由青杏留在城里,没准以为她把青杏当牲口使,四处败坏自己名声。
想想邵氏就头疼,反手牵起青杏往牛车走,温声叮嘱,“你娘就你这么个闺女在身边了,你有个好歹她怎么办。”
谭青杏不死心,身体直直后仰。
邵氏心里有点恼了,又不好发作,只得哄,“你回去又不是不来了,等你攒了绣品不是得进城卖吗,到时我少做些包子,让青桃陪你在城里转转。”
这几天挣的钱比起谭秀才交的束脩买笔墨纸砚的钱还有得差,前两天青桃还和她说等手头宽裕些就不用太卖命,包子馒头每天固量卖,腾出些时间做其他事。最近赶着府学开学的人流,她们忙得吃饭的时间都没有,早中晚都吃的包子。
说实话,她有点腻了。
然而想到青桃的话,浑身又鼓足了干劲。
青杏如果留下势必要打乱她们的计划。
青桃心里必然不高兴的。
邵氏双手架起她胳膊往牛车上推,“青杏,大伯母还忙就不留你了,下次来城里玩两天啊。”
挥挥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牛叔回眸看了眼车边坐着的人,提醒了句’坐稳了‘就慢慢挥着鞭子,吆喝着行人让让朝前去了。
下午,青桃回家听邵氏说起此事,心里略感诧异,“她想玩两日?”
“是啊,站在大街上不肯走,你牛叔拿她没辙,还是我把人送上牛车的。”邵氏坐在院墙边做针线活,准备给谭秀才缝个荷包。
府学有专门的衣衫鞋袜,用不着去外边买,就是谭秀才穿在身上过于素净了些,她稍微留意了下其他人的装扮,发现他们腰间系着钱袋子,会绣活的甚至在衣衫袖口镶了圈金线,瞧着富贵大气的多。
金线贵买不起,缝个荷包不成问题的。
荷包的花样子是她在外边买的,据说府学大半学生都喜欢,因此她买了两个,一个脏了还能换下来洗。
青桃卸下蒸笼,打水泡盆里,见她专心致志低着头做绣活随口问了句,“娘做的什么?”
“你爹的荷包,咱在清水镇,随便绣个蓝色黑色的钱袋子装几个铜板就行,来了府城就不行了。”
大家伙都用绣花的荷包。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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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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