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花,早些年你爹送咱的矮桌你记得放哪儿了?”
邵氏正清点谭秀才的衣衫鞋袜,指着青桃位置说了句,“给青桃用了。”
谭秀才转头看青桃,青桃顿时明白他的意思,“我去拿。”
“让你大哥去,再拿几根矮凳。”
初到府城,估计没人上门做客,他们就将就着矮桌矮凳用饭,待手头宽裕些再买张饭桌。
既带上矮桌矮凳,青桃索性带上两个木箱,衣柜的钱暂时也给省了。
如此,装了满满一牛车的货,青桃坐在木箱子上压着,谭秀才和邵氏坐两边扶着箩筐,以防山路颠簸,东西给颠掉了。
他们出门有点晚,进城已经天黑了。
雾色轻萦,街道两侧的灯笼乌蒙蒙的,路过的行人新奇地打量着她们一眼,晃到谭秀才的衣着心下恍然,与同伴聊了两句府学入学的事儿就走开了。
府学快开学了,这两日拖家带口进城的读书人很多,人们见怪不怪,但带着蒸笼的还是头次见,故而才多打量青桃她们两眼。
青桃这会儿有点冷,吹了一路的冷风,鼻子堵得厉害,而且颠簸一路,精神不太好。
谭秀才看她累着了,和邵氏说,“时候不早了,咱在外面吃点东西,到了地方后你先把床铺好,其他的明天再收拾。”
这几天邵氏累得不轻,单是宴客那天切菜洗碗就筋疲力尽了,紧接着就是收拾张罗搬家事宜,这会儿脑子昏昏沉沉的没个清醒,别人都说她进城做太太,句句巴结讨好,她却没多少喜悦的,家里开销大,她哪儿敢闲着,之所以来府城,是想找个路子挣钱的。
邵氏摸了摸滑溜溜的蒸笼,问青桃,“咱哪天卖包子好呢?”
青桃捏了捏鼻子,重鼻音说道,“等两天吧,院子收拾出来,还得找个杂货铺买面和调料,娘等不及了?”
“嗯。”邵氏愁眉道,“不挣钱心里慌得很。”
以前家里有邱婆子管事,谭秀才每个月有束脩,日子再紧张也不愁,眼下不行了,谭秀才读书烧钱,她们住城里没有进项以后饭都吃不起,更别说家里还有几个孩子等着进城读书呢。
她直了直腰身,伸长脖子四下张望,沿街卖吃食的多,吆喝叫卖声不绝于耳,邵氏正想问青桃她们在哪儿支摊好,面前突然伸来只手,“太太,买馍馍不?”
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邵氏差点尖叫出声,看清对方是个妇人后,忙摁住心下惊慌,回道,“不用了。”
牛车行驶得慢,好几拨人凑到牛车边问她们买不买吃食,已有饭馆的招呼他们下馆子用饭。
邵氏诧异不已,“青桃,城里人都是这般做买卖的吗?”
“有些是有些不是,娘是不是吓着了。”wwω.ЪiqíΚù.ИěT
“有点。”邵氏不太好意思,“咱们以后也这样吗?”
她以为推着车沿街吆喝就行了,没想到还得厚着脸凑到人眼皮子底下去,她能做好吗?
“咱像在清水镇那样做就行了。”青桃这会儿观察着周围,越接近府学越是热闹,客栈门口更是门庭若市,小摊贩们就差挤在客人们脸上让他们买东西了,这情形比她上回来恐怖多了。
牛叔来府城的次数多,知道些缘由,解释道,“拖家带口的读书人多,客栈爆满,而这会儿住店的多是外地人,初到府城看啥都喜欢,摊贩们精明,不仅卖吃食,还卖些绢花手帕,价格跟镇上铺子的差不多,很多人乐意买。”
牛叔又说,“几年前我这个时候进城拉货,也买了不少。”
便宜是便宜,货比镇上的差远了,拿回家被媳妇骂了好些天,以后再也不敢乱买了。
邵氏仿佛看到了商机,眼睛骤亮,一张脸神采奕奕的,“要不我们也做些绣些手帕绢花卖?”
“等娘绣出来风头都过了。”青桃被邵氏浓浓的挣钱的欲望激得想笑,“娘要是感兴趣,明年这时候卖吧。”
“那还有多久。”邵氏泄了气,“算了,还是卖包子吧。”
几人说着话,很快就到了巷子口,巷子狭窄,牛车进不去,只能停在巷子口。
牛叔指了位置,青桃和邵氏先提着灯笼扫帚进去,谭秀才帮着卸货。
夜色笼罩,巷子两侧静悄悄的,半人高的院墙里,家家户户的烛光从轻掩的门缝里透出来。
寒风簌簌,四下静悄悄的,偶尔有人家走出来张望。
以后就是邻里了,邵氏笑着打招呼。
“考上府学了?”有人走出来询问。
邵氏抬高手里的灯笼,黝黑的脸在光影下蒙上了层暖色,笑着回,“是呢,我家相公以前是清水镇长塾的夫子,嫂嫂以后来我家串门啊。”
她指着几步远黑灯瞎火的院子说,“我们住在那..”
妇人顺着她手指的望向看了眼,神色复杂起来,“原来是你们。”
语气怪怪的,邵氏以为口音问题,没有多想,答了句,“是我们。”
妇人掸了掸袖子,撇了撇嘴,“长塾教书的就了不起啊。”
说完转身走了,屋里有长衫男出来,看着邵氏问了句,“新搬来的?”
“斜对面那家。”
长衫男没了言语,跟着进了门。
青桃听出两人似乎对她们怀有不满,心想牛叔租院子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琢磨着待会问问,与邵氏说,“咱先去院里瞅瞅吧。”
她早先看好的院子在最里边,府学张贴成绩那日,她托牛叔看到他爹名字后就帮忙把院子租下,牛叔告诉她租的院子在巷子正中,那家老爷交不起束脩搬回乡下,主人担心后来的人嫌院子不吉利,便宜四十文往外租,他看院子拾掇得干净,比青桃瞧上的要大,就擅作主张给租了。
谭家的情况他大致了解的,养那么多读书人,手头那点钱远远不够。
当天回村他就和青桃说了情况。
青桃觉得挺好的,每个月省四十文,一年就是四百多文,能做很多事了。
院子不大,角落残着两盏破灯笼,其他地儿干干净净的。
正房三间,左侧是灶房连着柴篷与茅厕,右侧围着半人高的竹篱笆,与右边格局的院子隔开来。
青桃掏出钥匙,打开正房的门,浓浓的灰尘呛得她咳嗽不已,转身间,邵氏已将灯笼挂在了门边的墙上。
晕黄的光罩着屋里屋外,驱散了院里的冷清。
邵氏备了两个灯笼,留盏在屋外,屋内搁一盏。
借着光,母女两开始打扫。
给青桃钥匙时,牛叔就提醒过整个小院就只有两张床,其余家具摆设要自己准备,这会儿空荡荡的,打扫起来不费事,遇着墙上结蜘蛛网的地方,顺手扬起扫帚就抹去了。
当牛叔挑着箩筐进小院时,屋里快打扫完了。
“青桃,箩筐搁哪儿啊?”
“堂屋吧,这趟辛苦牛叔了。”
“跟我客气啥啊。”院门到堂屋的路上铺了几块石板,牛叔穿着棉鞋踩上去有点膈脚,不过走得很稳,与青桃说,“这石板糙得很,你们要嫌碍事,我帮你问问,看能不能拆了。”
青桃细皮嫩肉的,踩着石板铁定不舒服。
青桃没注意到这块,抬眉瞅了眼,石板凹凸不平,颜色看着新,约莫铺了没多久,她道,“不碍事。”
这种石板雨天防滑,比泥地轻松多了。
牛叔没有再说,“这屋要比你们家的小...”
“没事,平时就我和我娘,住得开就行。”
青桃对这院子挺满意的,屋顶瓦片没有破损的地儿,屋里没有漏雨的痕迹,屋子方正,墙壁窗户看着挺新的,确实比她之前看上得好很多,尤其还便宜。
至于吉不吉利青桃觉得因人而异,谭秀才若是努力,即便最后没有考上举人,全家人也无憾了。
她和牛叔说,“牛叔,还是你有眼光,比我挑的院子好。”
牛叔搁下箩筐抽扁担,闻言喜上眉梢,“你喜欢就好,就怕自己乱拿主意让你不满意呢。”
“牛叔你多心了。”青桃扶着撮箕,将灰尘尽数扫进去,动作麻利,一看就是常年扫地干活的,牛叔一时羡慕起谭秀才来,他闺女要是有青桃这样能干该多好。
青桃收了撮箕,见牛叔扛着扁担站在墙边,纳闷地喊了声。
牛叔回过神,笑自己异想天开,也不想想青桃谁养大的,就他媳妇那点能耐,赶邱婆子差远了。
“扫屋子时你瞧瞧有没有啥不满意的地方,明天找主人家说说...”
“好。”
谭秀才站巷子口等着,夜黑风高,来个贼把牛车赶走就遭殃了,故而牛叔挑箩筐,他一直在牛车旁守着。
尽头处,来了几个身材瘦削的男子,几步远就与谭秀才寒暄起来,“兄台也是来府学读书的?”
谭秀才微微拱手,“是。”
“兄台哪儿的人?”
“清水镇的。”
清水镇是个小地方,几人面面相觑,还是其中个长脸男说了句县其他人才反应过来,他们亦是府学的学生,去年入学的,见谭秀才仪表堂堂,不由得问了句,“兄台贵姓?”
“在下谭秀才。”
几人面露狐疑,“谭秀才?”
读书人自傲,谁会把秀才功名挂在嘴边,短短几句,心里认定谭秀才是爱慕虚荣之人,敷衍地岔开话题,“兄台住哪儿?”
谭秀才只知道大概位置,“巷子中间左边位置的小院。”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目光变得有些耐人寻味。
那处小院以前是李兄租的,因两次乡试没中,李兄心气郁结,没多久就病了,家里又请大夫又抓药的,日子捉襟见肘,李兄不忍妻儿留在城里受苦,索性带着全家回乡下,不再科考了。
哪晓得临行前,院子主人硬要李兄赔钱,咬定李兄弄坏了屋里家具摆设。
李兄东拼西凑四处借钱,主人家又诸多刁难,只给两天时间要他们搬走。
他们气不过,帮忙把家具摆设全搬到李兄租的牛车上,还放出话说那院子风水不好。
早些天碰到院子主人,得意洋洋在他们面前炫耀说院子租出去了。
没有家具,风水不好,只便宜了四十文就有人抢着租。
万万没想到,租院子的人是眼前这人。
谭秀才穿着件鸦青色的长衫,眉间虽有倦色,但五官俊朗,通身气质温和,不像家贫之人。
长脸男人又问,“兄台带着妻儿来的?”
考科举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妻儿跟着,能照顾自己饮食起居,平时找些活计,能贴补些家用。
如果住在书院学舍,处处都要钱,普通人哪儿吃得消。
谭秀才笑着道,“儿子留在老家,妻女跟着的。”
长脸男人年龄和谭秀才差不多,膝下有儿有女,对谭秀才的安排无比赞成,妻女踏实勤快,每月浆洗能挣不少,儿子是讨债鬼,整天只会要钱,金山都不够儿子挥霍的。
其他人比长脸男人要小,孩子四五岁大,对此略为迷惑,“儿子待在乡下?”
“长子在家温习功课等院试,次子幺子还在学堂读书。”
三个儿子还有女儿,子嗣已算多了,而且父子几人都读书的极为少见,几人不由得起了结交之心。
牛叔到后,帮着搬木箱抬箩筐。
青桃和邵氏扫完院子,见牛叔身后跟着好些人,你一句我一句聊得热火朝天,牛叔常在外面跑,没有冷场的时候,看着墙里的青桃介绍,“这就是谭兄家的闺女了,边上是嫂子。”
少有人把孩子放前边介绍的,几人心里奇怪,但没多想,唤了声小嫂子,跟着牛叔将东西搬进屋里。
这些院子的格局都差不多,进门后倒是没有多看。
因着院里多出几人热闹了些,周围墙壁边多了好些围观的妇人。
长脸男人的媳妇也在其中,“相公,你们在说啥呢?”
她家在斜对面,离青桃家隔着两处院子,她这会儿站在自家院门口,声音在夜里略显洪亮,其他人纷纷看向长脸男人。
长脸男人说,“谭兄他们东西多,咱帮把手。”
妇人皱眉,想说跟这种人打交道干什么?当初李嫂子遭院子主人刁难十有八九就是这家人背后撺掇的,要不是他们租院子,李家就不会慌里慌张被撵出去。
人前不好落自家丈夫面子,提醒长脸男人,“夜里冷,你的风寒还没好,别又被冻着了。”
长脸男人张嘴就想质问他啥时候得风寒了,话到嘴边,想起自家媳妇与李家嫂子关系好又忍住了,叹息道,“顺路搭把手而已,哪就冻着了?”
接着又跑了两趟。
读书人气力小,牛牵进院里后,几人累得不轻,谭秀才过意不去,想倒杯茶给他们也不能,出门没有带柴火,没法烧水泡茶,青桃脑子转得快,凑到谭秀才耳朵边说了几句。
家里没热水,外边茶楼有,请他们喝杯茶,顺便问问府学的情形,初来乍到,多了解点情况总是没错的。
“多谢几位兄台帮忙,眼下家里乱糟糟的,咱去外边茶楼边喝茶边聊聊如何?”
几人刚从茶楼回来,准备回家看会书就歇息了,不太想再出去,况且谭秀才他们风尘仆仆满脸倦容,几人哪儿好意思?
“先生布置的课业还剩下些,今个儿就免了吧,改天有时间在聚,谭兄以为如何?”
长脸男人先拒绝,其他人纷纷点头。
不等谭秀才开口,佯装手里忙往外边走了,各家院墙边都站着人张望,亦有好些穿着厚衫的读书人,与长脸男人他们认识,纷纷打听起谭家的情况来。
长脸男人是个健谈的人,唯独提及谭秀才名字觉得难以启齿。
谁会称呼自己为秀才,谭家这位模样气质都好,唯独心气太高了,故而他没提谭秀才名字。
然而他不说,其他人憋不住,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给谭秀才难堪,关起门就跟自家媳妇调侃了番。
“谭秀才?还真是个爱往自己脸上贴金的,要说李嫂子她们被逼到那个份上没有他的功劳我可不信。”
巷子里不是没有出过跟院子主人干架的情形,有些人仗着几个钱,出高价租地段好的院子,院子主人见钱眼开,不折手段逼迫人搬家,搬来一年,她就见过两三回了。
“谈吐还算风雅,不像会做那种事的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没准哪天就跟你抢院子呢,以后少跟那种人打交道。”
“哪有你说的严重...”
“你信我的总没错。”
这家房里说着夜话,其他家亦在讨论谭家,“那院子风水不好,你离他们远点,你听秦家嫂子说的,秦柏得了风寒,我看他就是跟李家走太近了...”
李长书一开始就染了风寒,久治不愈,慢慢拖垮了一家人。
男人笑了,“我们放出去的风声你还信呢。”
风水不好是他们为了膈应人胡邹的。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秦苏氏不知道自己胡乱编的借口把自己丈夫推向了人见人躲的地步,看到秦柏出现在谭家院里她脸色就没好看过。
秦柏倒完洗脚水回屋,发现她直愣愣瞪着自己,秦柏莫名奇妙。
苏氏问他,“你帮那家人干什么?对得起李兄对咱的照拂吗?”
虽然秦柏进府学才一年,但她们在府城住了好些年了,不过秦柏以前在府城其他书塾读书而已,是李兄经常指点秦柏功课,带他认识府学的先生,要不是李家,秦柏这会儿占着书塾学生年龄最大的位置呢。
李家搬走了,但两家情谊不会变,秦柏这样做太让人寒心呢。
秦柏抖抖裤腿,伸手解胸前纽扣,无奈道,“李兄对我的好这辈子都不敢忘,但谭家刚搬来,咱甩脸色是否小家子气了些?”
能进府学多少有些真才实学,他问过了,十几年前谭兄就是秀才了,这些年一直在镇上教书,很受人尊敬。
长塾夫子,多少有点真才实学的。
眼下把人得罪了,等日后人家发达,再想凑过去就难了。
媳妇目光短浅,秦柏不予多言。
外衫搭在木架上,秦柏扭头看了眼苏氏,“谭兄娘子是地道的庄户人家出身,没见过什么世面,你多帮帮她。”
苏氏顺手就把手里的鞋底砸出去,秦柏反应快给接住了,但没注意鞋底插着针,刚刚扎到他手心,疼得他直吸冷气,“你这脾气。”
“我怎么了,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
见他手心流血,苏氏歇了与他吵架的心思,掏出帕子往他手里一塞,夺过鞋底,“谁让你惹我的。”
这晚夫妻两闹得不快,苏氏愈发记恨上了谭家。
谭家对此一无所知。
久了没住人的屋子有股霉味,木床没有垫稻草,睡着硬邦邦的,青桃以为自己会睡不着,谁知倒床就睡过去了。
睁开眼时,外边天已经大亮了,床边空空的,邵氏不在。
床尾连着窗户,她支开窗,冷风吹得整个人陡然精神,一眼就望到对面院子里迎风飘扬的衣服,相较而言,自家院子冷冷清清的。
她套上衣服,外面传来说话声。
“我爹昨个儿就来过了,见门落了锁,料到你们要晚些时候,今个儿手里事情多,嘱咐我走一趟。”
钱栗树的声音她并不陌生,声音清润,礼貌又似乎透着股疏离,那日在谭家亦是如此,谭青槐他们围着他问东问西,他嘴角噙着笑,语气却淡淡的,对桌椅板凳比对人感兴趣。
青桃之所以得出这个结论,还是青杏的缘故。
早先她以为青杏看上了罗狗子,费尽心思往罗狗子跟前凑,后来罗狗子被谭青槐他们拉去山里逮野兔,青杏没找借口跟着,而是在修补桌椅的钱栗树周围徘徊不去,那时她才知道青杏心有所属的是钱栗树。
谭家祖坟约莫真是埋在桃花树下的。
钱栗树那张脸,俊美无俦,整个清水镇也没见过比他长得还好看的了。
钱栗树又说了什么,谭秀才惊呼起来,“这些东西太贵重了,我帮你举手之劳而已,哪儿用得着如此厚礼,你真感激我,将来就用功念书好好报答爹你娘的养育之恩。”
青桃猜钱栗树是不是送了钱来。
谭秀才考进府学后,镇上好几户人家送钱跟谭秀才攀关系,便是一毛不拔的何家亦送了银钱,谭秀才帮了钱家的忙,钱家给钱无可厚非。
青桃不是什么圣母,不收外边人的钱是无功不受禄,冲罗狗子讲其他秀才给钱家报的价,钱家的钱谭秀才收得起,就怕数额太大。
穿好衣服,随便盘了个发髻,她拉开门走了出去。
随之,视野被新灿灿的桌椅柜子占满,两米多高的衣柜,颜色崭新,细闻浓浓的木头香,桌椅亦是成套的。
不怪谭秀才惊呼,连她都觉得过于贵重了。
钱栗树站在檐廊的台阶上,身长玉立,“爹娘养育之恩不敢忘,谭叔的帮衬亦是如此。”
罗狗子站他旁边,说话直接得多,“谭叔,你就收下吧,钱叔说了,这家具你要不收就直接给钱了,还是谭叔喜欢钱。”
谭秀才:“......”
其实给钱是罗狗子的意思,既洒脱又豪气,能解决谭家的燃眉之急,钱栗树觉得不好,说谭家是读书人家,知书达理,送钱未免铜臭,送家具更合适。
来之前他们打听过的,这院子租子便宜,家具摆设啥也没有。
这不就巧来吗?
邵氏在屋里收拾行李,木箱子已经搬进卧房了,她重新叠谭秀才的衣衫鞋袜。
昨晚扫地发现卧房比镇上宅子的要小,搁了木箱子后发现要小得多,安置了衣柜圆桌后,想在窗户边找个地儿安置书桌给谭秀才看书都不能,青桃睡的那间屋就更小了,床头离里侧墙有个衣柜的距离,床尾直接靠着窗户,连张桌子的地儿都没有。
听到罗狗子的话,她探出头,温声解释,“你谭叔没有别的意思,咱这地小,这些家具没地放啊。”
谭秀才急忙接过话,“是这个理。”
“那不怕,咱问过院子主人房屋尺寸的,保证给你搁下。”
谭秀才没辙了。
青桃的身影被两米多高的衣柜挡着,几人没看见她,她侧身绕过衣柜,与谭秀才说,“既然钱家的心意爹就收着吧。”
谭青槐说起过钱栗树,钱家能搬来府城,全靠钱栗树的聪明才智,他在木工方便颇有天赋,造的物件得了贵人们赏识,挣下很多钱财,钱栗树在府城该是有些人脉的,她和邵氏还要做买卖,能和钱家拉近关系也算多了个照应。
有利无弊。
况且他看钱栗树不是什么作奸犯科的恶人,帮他比帮何树森强多了。
“将来钱家如果再有孩子进书塾读书,爹再帮他们就是。”
谭秀才觉得有理。
钱栗树不动声色扫了青桃一眼,这话听着不像占便宜,但钱家只他一个独苗,哪儿再来孩子读书,青桃在清水镇卖包子,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这么说恐怕是为宽她爹的心吧。
不过这些家具本就是送她们的。
钱栗树没计较她那点心思,顺着她的话道,“是啊,往后还有事儿劳烦谭叔呢。”
“哪儿的话。”谭秀才谦虚地摆摆手,“我人微言轻,不知道书塾认不认呢。”
引荐信已经交给钱木匠了,谭秀才问钱栗树入学的事儿如何了,钱栗树如实道,“没问题。”
谭秀才松了口气,说实话,引荐信管不管用他心里没底,就怕钱家失望而归,亲口听钱栗树说没问题,心里石头总算落地了,再看面前的家具也没刚刚忐忑。
家具重,几人费了好些功夫才搬进房里。
轮到青桃住的屋遇到些麻烦。
床头里侧恰好有衣柜位置,而床挡着,想放床头只能先把床挪出来,顺着搁在床尾会挡着窗户,遮挡光线,屋里就黑漆漆的,可挪床的话只能把床拆了...
这可是个力气活。
罗狗子看向钱栗树,后者敲了敲榫卯位置,“我来吧。”
罗狗子心领神会,“我回车里拿工具。”
谭秀才说,“我和你婶子打下手。”
天亮牛叔就赶着牛车回去了,一时半会找不到更多的人,谭秀才回屋换了身旧衣,叫上邵氏一起。
有了家具,邵氏把木箱里的衣物堆进衣柜,然后跟在谭秀才后边。
见钱栗树袖子上多了几处污渍,后背亦有,约莫在哪儿的墙上碰着了,她叮嘱青桃,“找件围裙给钱公子系着吧,别把衣衫弄脏了。”
灰尘能拍掉,其他就不好说了。
钱栗树将木床往外挪了两寸,被褥已经卷起收走了,就剩下床架子,他回眸看了眼邵氏,“婶子不用见外,叫我栗树就行。”
认识的长辈都是这么叫他的。
邵氏笑着说好。
围裙是青桃用家里人不穿的衣服裁下来的布料缝的,本以为看着会破烂,但深浅不同的颜色看久了别有番意味,至少在邵氏眼里算好看的。
围裙搁在木箱垫底的,青桃翻出来送进屋,钱栗树已经拿着棒槌在敲床头榫卯连接的地方了。
她问,“要不要系围裙。”
一只脚踩在床木头上的罗狗子抬头,嘿嘿一笑,“用不着,青桃妹子赶紧收起来,别让咱给弄脏了。”
自从跟着钱栗树去了趟谭家蹭饭,罗狗子就唤青桃为妹子了。
屋里灰尘重,即便昨夜打扫过一遍,还有很多灰,她把围裙挂在窗棂上,“系着吧,别把衣服弄脏了,家里没水,我出去趟...”
不止水,水缸亦没有。
青桃记得不远就有个集市,早上正是热闹的时候,估摸着灶房的大小,买了口水缸,石头打的缸子,重得很,好说歹说才说服人家给送到家里,接着又买了木桶木盆,装水洗衣服洗脸洗脚用。
院里没有井,用水要么去井边挑,要么花钱买。
自己挑的话一文钱一桶,买的话两文钱一桶。
不愧是府城,什么都要钱。
置办好灶房需要的物件,青桃又买了两斤多五花肉,两条鱼。
钱栗树和罗狗子帮了这么大个忙,肯定要留人家吃午饭的,从家里带了腊肉青菜,再炒个回锅肉,煮条鱼就行了。
在集市耽误的时间长,回去已经快到晌午了。
出门前她挎了篮子,旁人看不到篮子里装了什么,但经不住问。
才走进巷子,就有人撩开衣杆上的衣服探过来,“你是新来的那家吧,出门买啥了?一大早就看到你家有人进进出出的。”
钱栗树出手阔绰,那么多家具不可能没人看见。
衣柜桌椅可不便宜,会过日子的人才不花那个冤枉钱买新的,多是四处打听,买富人们不要的,虽是用过的,修修补补接着用不成问题。
谭家家具全是新的不说,单是石头做的水缸就不便宜,还有那些瓶瓶罐罐,没个几百文下不来。
置办这么多物件,要么手里有钱,要么大手大脚不懂节省。
青桃身上穿的是粉色袄子,脸颊红润,不像穷苦人家的孩子,可谭家如果有钱,怎么不找个好点的地方偏跑到这种地方来,哪怕她们嘴里不承认别人说她们穷,但住在这边的真不是什么富裕人家。
所以柳氏在院里等着青桃回来,探她底细。
青桃不是没有心眼的人,低下头,装出副怯弱的样子道,“我爹来府学读书,不知何时是个头,院里什么都没有,不花钱买有什么办法呢?”
真是没有路子的。
不知为何,柳氏心头舒坦许多,看青桃的眼神除了不赞同,还有些许同情。
“你啊,年纪小,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城里物价高,家具摆设搁家里又没外人看,淘些别人用过的就得了,花这么多钱买新的,亏不亏啊。”柳氏三十出头,青桃称她声婶子也是当得的,她继续道,“你娘呢,怎么没见着她出门?”
很多双眼睛盯着,都看邵氏在院子里露了面,没有出门。
青桃脑袋垂得更低了,“她有别的事情忙。”
再忙也要自己出去才买啊,丫头这么大点年纪,哪儿是讨价还价的料,做她生意的掌柜恐怕笑得牙都掉了吧。
柳氏摇摇头,又问起青桃家里的情况,诸如兄弟姐妹,叔婶伯娘。
追根究底,就是想了解谭家有没有钱。
青桃倒也实诚,家里多少口人俱老实回答了。
得知她有三个兄弟,柳氏眼里的同情更甚,儿子留在乡下看似是过苦日子,但城里的日子何尝不可,哪家闺女不是起早贪黑的洗衣服做饭,不是谁都有她小姑子那个命的,兄长进城读书,她跟着进城享福,整日什么活都不做,天天绣花绣衣服打扮自己。
柳氏叹气,“快回去吧,你娘盼着你回家做饭呢。”
“嗯。”
青桃小碎步的跑开了。
身后柳氏与隔壁媳妇说话。
“以为哪儿来的小地主,结果是个乡巴佬,她娘怕不是个后娘,这么小的姑娘就东奔西跑的忙活,可怜哟...”
隔壁媳妇洗完两盆衣服了,甩甩手上的水,锤了捶后腰,笑着道,“你当谁都有你家小姑子命好啊,那姑娘我瞧着模样好,她娘不带她兄弟就带她来,约莫指望她嫁个好人家换钱呢。”
把姑娘送去做妾的人家又不是没有,就说李家,也是起过那种心思的。
两人相识一眼,心照不宣地轻哼了声。
青桃咧嘴,回眸看了看,将柳氏脸上的轻蔑看得分明,倒是与她说话的妇人因衣衫挡着,容貌不显。
谁说勤苦人家就好相处了?看给她们刻薄得。
这儿的氛围确实不好,等挣了钱,必须要找个好地方搬出去。
邵氏恰好从房里出来,见青桃扭着头,纳闷,“青桃,看什么呢?”
“没什么,掌柜把水缸那些送来了?”
钱栗树和罗狗子在屋里说话,进出的只能是送水缸那些人。
“送来了,你回来得正好,咱家茶叶放哪儿了,水烧开了,快给钱..栗树和狗子他们泡壶茶喝。”
青桃的屋已经布置出来了,钱栗树慧眼独到,衣柜放里侧位置刚刚好,而且钱栗树好像早料到似的,靠着床的衣柜门开得高,恰好在床头位置上方,完全不会被床遮挡而开不了门。
不仅这样,钱栗树知道院里只有两张床后,检查了遍她卧房里的床,那床有两只脚是坏的,幸好昨晚谭秀才他们累着没有怎么翻身,否则昨晚就把床睡坏了。
邵氏接过篮子,跟青桃叨唠,“难怪留了两张床给咱们,竟是坏了的,要不是栗树眼睛尖,他日咱离开时,主人家恐怕以为是咱弄坏的以此要咱赔钱呢。”
刚刚罗狗子就去找主人家说明了情况,那人似乎知道床是坏的,答应床送她们了,也就说之后搬家,床也能搬走。
“到时候咱得把床搬走。”邵氏说。
青桃好笑,原来邵氏心里也是想重新找个地方的,她说,“好,我给娘找茶叶去。”
屋里的东西已经全部整理出来了,剩下箩筐蒸笼没地方,堆去了柴篷,这会儿柴篷只有两捆柴,堆这些物件刚刚好。
谭秀才他们在堂屋喝茶,青桃和邵氏在灶房做饭了。
青桃洗菜切菜,邵氏负责生火。
没有碗柜,碗筷尽数摆在筲箕里,邵氏又絮絮叨叨地起了话题,“青桃,家里收拾得差不多了,咱啥时候卖包子啊,我看周围人家天不亮就起了,不知从哪儿挑的脏衣服,一早上在院里洗洗刷刷...”
新换了地方,她睡得不甚踏实。
加上院子小,隔壁丁点动静她就醒了,支开窗户一看,对面小院灯火都已经亮了,院里是哗哗哗的水声。
人家如此勤快,她更不踏实了。
府城不比镇上,什么都要钱,就说水跟柴火,比镇上贵多了,再这么下去,手里那点钱没几天就花完了。
挣钱,必须得挣钱。
“娘急了?”青桃把切好的菜装进盘,拿筷子戳了下锅里的肉,感觉差不多了,戳起放到菜板上,洗了锅重新添水,将洗干净的腊肉香肠丢里边煮着。
邵氏拨了拨灶眼里的火,一张脸在火光中熠熠生辉,“能不着急啊,来这一天不到,咱就花了好几百文了,等你爹交了束脩,咱就更穷了。”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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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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