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弯腰看向圆滚滚的车轮,见她挂的东西还在,笑得愈发灿烂。
家里没人做买卖,问街坊邻里要老面时便随口问了句其中有没有什么忌讳,像过年祭祀祈愿那种,街坊让她偷偷在车轮上挂条红布,保佑出行的人买卖平安。
红布倒是备着有,邵氏担心旧物不吉利,专程去布庄买了条红布,趁青桃不注意悄悄挂上去的。
别说还真是灵。
邵氏笑盈盈摸了摸红布,后悔没买大条点的。
清晨青桃急着出门,没检查推车有何不同,此刻发现邵氏举动,好笑又觉得感动,“还是娘想得周到。”
猛地被夸,邵氏有些脸热,催青桃回屋睡觉,她抱走蒸笼去灶房洗。
青桃说还要做些馒头。
邵氏看了眼天,早市人是最多的,青桃这会揉面蒸好赶去集市恐没多少人了。
可对上青桃神采奕奕的眉眼,她说不出扫兴的话,只道,“成,你去揉面,我先将蒸笼洗出来沥着水。”
醒面要花些时辰,青桃依着先前的步骤,等醒面的过程中回屋翻出小本子记账。
左上角记好日期,接着倒出钱袋里的钱挨个数。
多是铜板,散在桌上咚咚咚的响。
郭寒梅在门口站着,眼底亮了下,随即又暗下。
“小妹。”声音里带着连她都没察觉的亲昵。
青桃朝她笑笑,便开始一个一个铜板的数,郭寒梅坐在旁边,静静看她数一个铜板收一个进钱袋。
很快就数完了,一百九十八文。
两斤细面做了三十个包子,除去留家里的四个卖出去的是二十六个,四文钱一个,该卖一百零四文。
三斤细面做了五十七个馒头,三文钱两个,该是八十六文。
两者加起来该是一百九十文。
多出的八文钱该是买一个馒头的多出的钱。
减去消耗多的成本,青桃在最下边写了个数。
郭寒梅识字,瞥两眼后暗自心惊,不敢相信青桃出去趟就挣了这么多钱,她扫了眼青桃怀里深蓝色的钱袋,想起正事来,“娘问你调馅儿要几斤肉,她出门顺路买回来。”
一听这个青桃就抿起了唇角。
“娘要出门?”
前几天邵氏就找借口想去何家被她搅黄了,之后帮她张罗生意的事儿没再说过外出的事,此时特意关心她恐怕又想去何家了。
她看向院里。
邵氏搬了两根长凳放在院中央,接着往上放蒸笼,蒸笼滴着水,在地上留下大片水渍。
似乎注意到她的目光,邵氏咧嘴笑笑,重复了遍郭寒梅问她的话。
青桃想了想,“左右面没发起来,我陪娘出去走走吧。”
邵氏怔住,身形有些僵。
青桃问她要不要回屋换身衣衫,主动懒了上妆的活儿。
邵氏脸上绷不住了,极力想说什么,又觉得自己无从说起,半晌,不在意的捋了捋头发,“哪儿用得着那么隆重,你忙你的,我换身衣服和你大嫂去买就行。”
“我也去吧。”
青桃没给邵氏拒绝的机会,回屋放好小本子就在院子里等着。
郭寒梅起床时就洗漱穿戴好了,因是新妇,担心给人留下不安于室的印象,没敢往脸上擦东西,提着篮子和青桃并肩站在院子里。
“小妹。”郭寒梅斜着眼珠,看了看旁边的推车,车是新刷过漆的,看着和新车差不多,她问,“别人看你是小姑娘有没有说什么难听话啊?”
没嫁人就敢四处抛头露面,若在村里,不定有多少难听的话等着。
青桃的眼睛落在上房门框上,闻言侧身瞅了眼郭寒梅,“没有。”
郭寒梅垂下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良久幽幽嘟哝了句,“想不到卖包子馒头比绣花还挣得多。”
话说得含糊不清,青桃没听清自然没搭话。
邵氏换了件藏青色服饰,发髻插着两根银簪,簪子颜色泛黑,像很久没见过天日似的,她别扭的掸了掸看不见的灰尘,语气有些勉强,“走吧。”
一路上邵氏没怎么说话,郭寒梅低着头走自己的路也默不作声,青桃心情不错,路过茶铺时还挥手和里边的老板打招呼。
碰到卖白芍的买了好几根。
白芍这玩意没人种,山里多的是,口感和老山药差不多,滑滑绵绵的,吃了涝肠寡肚的难受,农家没多少人喜欢。
郭寒梅嫌钱花得不值,又不好出声阻拦,想和婆婆说说,看婆婆情绪低落,更不敢贸然插话。
路上甚是郁闷。
等青桃去肉摊前买四斤肉仍拒绝了老板娘的‘善意’后,郭寒梅忍不住了,“小妹,人家送你东西你就收着吧,左右你卖包子天天要买肉,我看摊上挂着的肉挺新鲜的...”
除去四斤肉,青桃还买了几根骨头,和炖汤的龙骨不同,这次是挂着肉的排骨。
用不着说,家里吃的。
郭寒梅脸色并没由此好转,青桃出趟门挣了好几十文钱,买肉改善下伙食完全不算过分,可她只买了排骨,明显是抠门。
青桃不知道因为几根排骨自己在郭寒梅眼里又多了个抠门的名声。
将东西放入篮子,她挽起邵氏的手,“娘有没有什么想买的?”
邵氏心不在焉摇头。
“有没有想逛的?”
邵氏纠结了会儿,低头道,“很久没去过你何叔家了,也不知两个丫头过得怎么样了,你婶子走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们,拉着我的手再三求我照看她们。”
说来说去还是想去何家。
青桃脸上不愉,邵氏放低声音道,“我知道你不喜欢她们,不若你和寒梅先回去,娘去去就回?”
“我们在街上等你。”
她说的街上就是何家门前的街,邵氏心里不自在,却也知道闺女不喜欢自己去何家,琢磨片刻,到底还是应了青桃的话,进去问候几句就出来。
郭寒梅打量着周围环境,无论是铺子装潢还是房屋格局要比谭家住的那片通透精致许多,她便问何家和谭家是什么关系。
青桃道,“何叔和爹曾是同窗,因两人都在书塾教书往来的次数就更多些,两家走动也很频繁,何婶子和娘的关系也好,她死后托娘照顾两个闺女,娘便隔三差五的来何家帮忙,后来何叔想去府学读书,想和爹换个身份,爹没答应,两家关系就不如从前了。”
不如从前可不是青桃胡邹的,她来镇上后,何树森来家里吃过几顿饭,如今却是没了动静。
何家又在打什么主意她是不知道的,反正谭秀才咬死不松口何树森就进不了长学。
郭寒梅想起是哪个何家了,她记得青桃说公爹的位置给了何树森日后谭青文需要的话就没办法了。
思及此脸上的神色淡了,“娘心地善良,忘不掉朋友生前拜托的事儿,可死人终究是死人,你对她再好她也看不到了,不如安安心心过自己的日子。”
她说话素来隐晦,换成邵氏或许听不懂话里的意思,青桃听出来了,郭寒梅拐着弯让她劝邵氏别插手何家的事。
像听不懂内里深意,她只道,“娘就是耳根子太软了。”
邵氏待何家的态度不同早晚会被郭寒梅察觉,与其让郭寒梅怀疑什么,不如先说出内里原因,尽管事实并非如此。
两人说了会儿话就看何家的门开了,邵氏低着头,不停搓着眼睛,何家老太太站在门里,浑浊的眼亦是湿哒哒的,青桃扬了下眉,和郭寒梅道,“娘又被说动了。”
“那怎么行。”郭寒梅急得搓手,抬脚就要往前。
青桃拉住她,“娘和婶子亲如姐妹,人不在了你就莫提了,小心不高兴。”
邵氏不会对她做女儿的发作,对郭寒梅就不同了,青桃率先往前走,“娘。”
何家老太太听到青桃的声音时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青桃视若无睹,掏出手帕给邵氏拭泪,再温柔不过的语气,“好端端的怎么哭了?”
“娘没事。”邵氏扯了扯嘴角,“咱回吧。”
以青桃对何家老太太的了解,必是哭诉家里的不容易,求邵氏帮帮何树森,毕竟在谭家说得上话的就邵氏了,可惜何家老太太打错了算盘,谭秀才对教书的热情和憧憬远不是邵氏吹几句枕边风就能吹动的,她直视着面前目光不善的人,直言,“我娘念旧情,总记着婶子生前的叮嘱,时不时过来探望你们,只是长学夫子又不只有我爹,你为何盯着我爹不放。”
她板着脸,甚是严肃,“就因我爹娘重情义好欺负吗?”
邵氏那点心思不提,谭秀才对何树森不比对兄弟差。
就说何家婶子病重,何家欠钱木匠租金不给怂恿谭秀才和邵氏还车给租金,换成谁都会把钱要回来,但谭秀才从没想过那一茬。
若非谭秀才听说她去钱家租推车说起这桩事,青桃不知道何家竟如此不堪。
一听这话老太太顿时板起脸,恢复了刻薄,“小小年纪就如此张牙舞爪,谭家就是这样教你的吗?”
“你管不着。”
青桃怎么看老太太怎么都不顺眼,拉着邵氏往回走,“我就知道她看不起我。”
“你何奶奶不是这个意思。”
“那她骂我就行了,骂我爷奶是什么意思?”青桃撅嘴,想说何家老太太嘴里的谭家不就说她爷奶吗?
邵氏语塞。
邱婆子可不是个任人欺负的主儿,如果知道何婶子背后骂她,不说何树森那事有没有戏,何家别想安生就是了,邵氏也不哭了,认真望着一脸不高兴的青桃,“这事不能告诉你奶知道吗?”
青桃点头。
邵氏又去看郭寒梅,后者愣了下,赶紧点头。
邵氏想想,“也不能和你爹说。”
谭秀才骨子里也是护短之人,上回何家老太太骂青桃没教养让他不高兴了好多天,假如知道何家老太太又骂青桃,想必再不和何家走动了。
不告诉邱婆子没问题,谭秀才是必须知道的。
何家不是会感恩戴德的人,帮助什么人也不能帮助何树森。
青桃说不。
邵氏眉间皱起了深深的沟壑,又去看郭寒梅,郭寒梅徐徐露出个笑来,“娘说什么就是什么。”
因着这事,邵氏再不敢提何家的事了,甚至后悔走这趟。
女儿对何家人成见很深,每次见面都闹得脸红脖子粗的,邵氏劝也劝不动,唯有心里后悔自己冲动了。
青桃又说了句,“我看到何家人就烦,娘以后来叫上我。”
邵氏哭笑不得,“烦你还来做什么?”
青桃软了声,“陪着娘啊,那老太太是个黑心肝,我不在娘会被欺负的。”
哪怕邵氏心甘情愿甘之如饴,青桃也不答应。
邵氏看过去,闺女脸颊气鼓鼓的,约莫以为她受了天大的委屈,愈发后悔来了何家,她是个妇人,做不了谭秀才的主,她能帮的都帮了,真没其他法子了,邵氏戳她的脸,“娘没事...”
就是觉得可惜,何树森那样上进的人,她帮不了他。
这种话万万不会和青桃说的。
“赶紧回家吧,你不是还想卖几蒸屉馒头吗?”
青桃脸上立刻换上了笑。
这次做馒头邵氏在旁边看着,当看到青桃用刀切时,她新奇不已,问青桃怎么想到的法子,青桃卖了个关子。
等馒头蒸好,青桃撕开馒头的皮,邵氏凑上前一看,更是惊讶。
馒头里边没有蜂窝就算了,看上去一丝一丝的纹路极为均匀,青桃给她吃,入嘴满口清香,“好吃。”
比赵氏面馆卖的那些好吃太多了。
她让邵氏多吃点。
邵氏忍俊不禁,“想不到我闺女开始给我开小灶了。”
“娘高兴就好。”
推着车出门时已经快午时了,郭寒梅在屋里绣花,看青桃哈口气推着车往外走,动作顿了顿,忽地站起身,“小妹,用不用我陪你啊。”
邵氏在灶房收拾残局,闻言扬声道,“青桃忙得过来,你就别管了。”
青桃做买卖这事谭秀才说他另有打算,若非青桃开口她们尽量别插手。
没看到她做娘的都不担忧吗?
邵氏听着门口没动静了,就把用过的木盆砧板菜刀丢锅里洗,刚弯腰,郭寒梅就来了,似是吓得不轻的样子。
“娘,我没别的意思,时候不早了,担心三妹忙得忘记回家吃饭。”
锅里的水有点烫,邵氏缩了缩手,“青桃和我说了,午饭她就不回来吃了,饿了吃两个馒头就行。”
“哦。”郭寒梅丧气的走了。
邵氏自顾忙着洗东西准备等会煮午饭,也没看郭寒梅表情不太对劲。
只是等谭秀才他们回来见不着青桃人问了两句,谭秀才倒好,谭青槐撒腿要去找青桃,说是帮青桃守推车,他那点心思都写在脸上,邵氏不准他去,“馒头都给你吃了还怎么卖,老实在家吃饭。”
谭青槐一脸不情愿。
却也不敢忤逆邵氏的意思,问青桃做了多少馒头,卖不完怎么办?
卖不完不是不可能,哪晓得谭秀才听不得这种不吉利的话,开口训斥谭青槐,邵氏亦如此。
不说把谭青槐骂得狗血淋头,没好到哪儿去就是了。
家里发生的事儿青桃完全不知,这次蒸的馒头有上百个,她担心卖不完,沿街边走边叫卖,街上的人看她年纪小身板弱,纷纷看热闹似的问她家住哪儿,怎么出来做生意了?
有见过青桃的就为她解释两句,没见过的就想方设法要她便宜些。
说她馒头块头没铺子的大,卖一样的价格有点过分。
这话是一个杵着拐杖穿着体面的老太太嘴里说出来的,青桃耐心解释自己用的是蔗糖,和糖精兑水的不同。
老太太站在推车边,手一直往青桃放试品的纸包上伸,青桃撕了半块馒头,几下就全进了老太太嘴里,老太太犹不满意地撇嘴,“什么呀,味道和其他铺子卖的没差啊。”
青桃真是小姑娘恐怕就心虚了,她觑视着老太太高凸的颧骨,脸上仍笑眯眯的,眼神却有些深,“蔗糖和糖精的味道千差万别,一尝就尝得出来,婆婆要不要买一个尝尝?”
“我这不是在尝吗?”
老太太毫无顾忌的抓了一嘬,青桃问她,“婆婆你买吗?”
“便宜点我就买。”
老太太舔了舔手指,青桃耐心道,“价格不能再便宜了,我做的也是小本买卖,价格再便宜就得亏本了。”
说话间,她推着车继续往前走,老太太伸出的手就这么碰在蒸笼上,当即喊烫着了,龇牙咧嘴要青桃赔偿。
青桃直接把自己的手搭在蒸笼上,是有点烫,烫伤倒不至于。
老太太心知自己落了面子,开始杵着拐杖望着街对面的巷子骂人,“狗娘养的,没听到我喊买馒头啊,这么久都不来人,是不是我儿死了你们母女几个就不管我老太婆死活了。”
语声一落,巷子里立马跑出个人,高高瘦瘦的姑娘,袖子撸到手臂处,慌慌张张的样子。
青桃记得她,清晨她追着自己把剩下的馒头全买了。
没想到她会是老太太孙女。
见到她,老太太越是来劲,“这么久才出来干什么去了,是不是在家里骂我老太婆坏话啊。”
“奶...”姑娘诺诺喊了声,摊开手掌,湿润的手心里摊着五个铜板,老太太火气更甚,“你什么意思,我老太婆是叫花子给几文钱就把我打发了是不是。”
姑娘悻悻低着头,脸快埋到脖子里去了,“不...不是,城子不在家,家里就这些钱了。”
“你骗谁呢,城子去县里挣了多少钱以为我不知道?是不是你娘把钱藏起来故意不给我老婆子的,你娘呢...”
姑娘肩膀颤了颤,更害怕了,“小弟不舒服,娘带她去医馆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青桃心里直叹气,不欲掺和其中,想着赶紧离开是非之地,刚收起撑杆,老太太拦在蒸笼前,“你什么意思,看我年纪大不肯把馒头卖给我是不是?”
“......”
青桃眨了眨眼,有些没反应过来。
围观的人看她怔怔的,以为她被吓着了,不由得劝老太太,“人家一小姑娘做点买卖不容易,你要买就买,不买就别耽误人家做生意,吓人家做什么?”
李家那点事街坊邻里谁不知道啊,有老太爷朝青桃摆手,示意青桃赶紧走。
青桃将推车转了个方向,刚走没几步,老太太就坐在地上嚎哭起来。
路过的人纷纷叹气。
青桃走得更快了,到岔口时,身后有脚步声跟上来,青桃转身,就看到老太太的孙女摊开手,说买三个馒头。
青桃望了眼不远处捶胸顿足精神极好的老太太,给姑娘包了三个馒头。
心里琢磨着往后再不来宅子多的地方了,只去主街和集市。
否则日后闹心的地方肯定还有。
她顺着小街没几下就到了主街,主街两侧都是铺子,青桃扬声吆喝,“卖馒头咯,卖馒头了,又香又甜的馒头哦...”
声音清脆明亮,铺子里好些人伸长脖子往外瞧。
见青桃容貌秀丽,衣着干净整洁,和寻常五六吆喝的摊贩大相径庭,尤其等人走近了馒头的香味甜味扑鼻而人,好些人忍不住了。
“怎么卖的?”
“两文钱一个,三文钱两个。”
“怎么是方的?”
“新款式,这边有试吃的馒头,你可以尝尝再买。”
来人看了眼旁边纸包,咽口水道,“来两个吧。”
“好咯。”
青桃包馒头的动作算不得多熟练,只是看她拿竹夹子夹起时看得人极为干净,没错,青桃的手没碰到馒头,不像普通包子铺直接上手拿,手干不干净另说,有时擤了鼻涕来客人不洗手就碰包子,客人们或许不知道,作为长期开铺子知晓内情的人就感觉有点脏了。
馒头还冒着热气,来人接过手就咬了口,随即脸上的表情僵住。
青桃笑笑,“好吃吗?”
来人没回答,让青桃再包两个。
这会已是午时了,青桃遇到好几拨这种客人,她脸上没什么明显的表情,心里却很高兴。
说明她做的馒头味道好。
收下钱,继续推着车往前走。
不远处,赵氏面馆前的铁蛋看到街上冒着热气的推车时嗖的冲进了门,吓得铁锅前捞面的赵氏差点把筷子扔了,没个好气瞪铁蛋,“什么事?”
兄弟两可谓把赵氏的耐心全磨光了,来镇上做帮工不带换洗的衣服就算了,她找周富的衣服让两人将就着穿,让她来气的是两人胃口好,一顿饭能顶她和周荣吃四天。
由着两人吃下去,别说给不出工钱,面馆都得让两人吃垮。
故而赵氏在兄弟两面前没有好脸色。
铁蛋指着外面,“来了,来了,抢...”
语声未落,门外蹿出个身影,接着铁蛋的话往下说,“抢你生意的来了,你快出来瞧瞧。”
赵氏几下把面捞出来,吩咐铁蛋端去给客人,自己解开围裙走了出去。
行人稀疏的街上,小姑娘站在推车前给人夹馒头,雾气挡住了她脸上的神色,可不管她什么表情,赵氏觉得扎眼。
“怎么没看到邵氏?”
青桃多大点年纪,邵氏放心她出来?
“我也没看到秀才娘子,知道青桃那妮子要开铺子我就留意着周围动静,清晨听秦氏婆婆说碰到青桃推着车卖包子馒头我就知道她会往这边来。”看热闹的不嫌事大,她对赵氏说,“你怕不知道,秦氏婆婆说她看到赶路的商人从青桃那买了四十个馒头包子...”
赵氏恨得磨牙,“四十个?”
兀自心里盘算番,眼神冷得像霜刀。
“是啊,想想就为你不值,如果没有青桃,那群人该是要来你这买的。”
毕竟这片包子馒头铺只有赵氏一家,那些人不来赵氏这买还能去哪儿?
“你快想想办法,实在不行要铁蛋和铁牛过去把她的蒸笼掀了。”
赵氏抠着指甲,看青桃的眼神能把她给杀了。
屋里的铁蛋和铁牛听到自己的名字,登时站直了脊背,“姑姑,要不要我们动手?”
看得出赵氏不喜欢他们,可他们没办法,来前他娘揪着耳朵要他们想尽办法留在面馆做帮工讨好赵氏,如果赵氏有吩咐,他们必须帮忙。
赵氏的目光从街上转到屋里,火气更甚,“动什么手,青天白日就敢为难秀才闺女,告到衙门你们担得起吗?”
赵氏还没失去理智,收拾青桃不是什么难事,难的是怎么应付谭秀才。
谭秀才视这个闺女如掌上明珠,周荣就是和青桃争风吃醋惹了谭秀才厌烦的,她如果掀了青桃的蒸笼,谭秀才恐怕不会善罢甘休,赵氏攥紧拳,吐出口浊气,径直往后边去了。
铁蛋问铁牛,“姑姑什么意思啊?”
铁牛不耐烦,“我怎么知道。”
青桃在这片人缘不错,发现她推着车卖馒头,纷纷出来和她寒暄,寒暄之余少不得买一两个馒头。
帮过青桃的两个掌柜也在其中,青桃每人送了六个馒头,寓意六六大顺,两个掌柜回给了青桃两份小礼以示恭贺,讨个好彩头是生意场上的规矩,青桃笑着道谢,走到赵氏面馆前边,青桃随意往里瞥了眼,发现多了两个陌生站在灶台前,应该就是赵氏娘家侄子了,两人看到青桃,先是虎着眼面露凶光,随即又脸红心虚的别开脸去。
青桃不明就里,没有久留,边吆喝边往西市去了。
上百个馒头,卖完还不到傍晚,西市远比青桃想的还要热闹,这儿很多外地人,开口就是四个六个的买。
有些尝了味道,问青桃下次集市还来不。
集市是青桃的机会,她自不会错过,青桃说会来,不仅会,还会早点。
第一天做生意终究有些不足的地方,青桃没经验,担心做多了卖不出去,便只备了五斤细面的两,哪晓得一天下来卖了十斤细面的量。
数钱时她笑得合不拢嘴。
便是谭秀才也是心花怒放。
全家人坐在桌边看着青桃数钱,谭秀才和邵氏是骄傲,谭青文有些不屑一顾,郭寒梅则有些耐人寻味,明明在笑,笑容里边又像含着其他深意,当然,最夸张的当属谭青槐,比自个挣了钱还高兴,来回抓着一小把铜板往桌上扔,光听声音就嗷嗷大叫。
给兴奋的。
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
换作平时谭秀才定会训斥他没见过世面。
但闺女第一天有这么多进项,他舍不得破坏闺女的心情。
只让谭青槐动作轻点,别引了贼来。
谭青槐还是激动得双手在桌上乱薅,笑得眼睛眯成了缝隙,谭秀才看得摇头。
卖的银钱都在桌上,青桃先把前些天买细面和肉的钱数出来给邵氏,邵氏震惊,“给我钱作甚?”
她手里有钱。
青桃道,“做生意总有盈亏,如果娘买东西不算成本里,那我无论做什么都是稳赚不赔的,那不行。”
邵氏不管那些,“那你拿着自己用。”
郭寒梅有点急了,买细面调料租车全是邵氏花的钱,青桃挣的钱就该全给邵氏才是,哪有姑娘家自己攥着钱不松的,她轻轻推谭青文,示意他做大哥的说话。
无奈谭青文瞧不起青桃满身铜臭味,根本没有搭话的意思。
郭寒梅又推里他几下。
谭青文心头不耐,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看着郭寒梅,轻声询问,“怎么了?”
所有人齐刷刷将目光投向她。
郭寒梅尴尬地摆手,“没,没事。”
说完便低下头去,放在膝盖上的手来回掐着指甲边的倒刺。
邵氏不懂郭寒梅的心思,拍开谭青槐的手,慢慢将铜板收进青桃装钱的袋子,温声道,“钱你好好收着,不够的话和娘说。”
真的是手头宽裕了,邵氏说话有底气了很多。wwω.ЪiqíΚù.ИěT
青桃固执地把邵氏出的钱数出来给她,“当时娘给钱就说好当我借你的,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娘你把钱收着,将来我真缺钱了再问你要。”
邵氏往外推,谭秀才这时出声,“青桃让你收着你就收着吧。”
因着这句话,邵氏心里不舒服,想说这些年闺女不在身边,好不容易想做买卖,她当娘的出点钱怎么了。
谭秀才没有解释原因,朝郭寒梅的位置瞥了眼,脸色有些阴沉。
夜里回房才和邵氏说,“我看青文媳妇是个有想法的。”
邵氏刚把钱放好,脸上尽是迷茫,“她有什么想法?难道她也想学青桃做买卖?”
谭秀才扬手解开胸前纽扣,缓缓道,“那倒不是,该是看青桃挣了钱眼红。”
“不会吧。”邵氏回想郭寒梅今日表现,不像有其他心思的。
谭秀才道,“你心思都在青桃身上自是没多关注她。”
“她敢。”邵氏沉沉往东屋方向瞅了眼,“明天我...”
“你不用敲打她,有心思是好事。”将脱下的衣衫挂在木头架上,谭秀才慢慢开口,“她和青文是两口子,自然事事想着她和青文的将来。”
谭秀才不懂什么婆媳之道,但邱婆子在处理各房关系上让他觉得敬佩。
很多人将钱财看得重要,儿子儿媳挣的钱全该由婆婆管着,但邱婆子不是那样,只要不耽误地里的活儿,她鼓励儿子儿媳多挣钱,挣的钱她也不插手,随她们怎么安排,这样儿子儿媳攥着钱觉得日子有盼头,儿媳妇再有不满也对敬重她这个婆婆。
谭青文成亲前他就决定将来几个儿子成亲后效仿他娘的做法。
只是大房的情况稍有不同。
大房有个青桃,将来是要嫁人的。
谭秀才脱了鞋躺下,等邵氏灭了灯躺下后才和邵氏小声说,“记得我叫你不要插手青桃的事儿不。”
他说的事是青桃卖包子这事。
邵氏当然记得,“记着呢,我可没插手,就帮着洗洗刷刷而已,咱闺女是个主意大的,我要是管太多她恐怕不高兴。”
所以郭寒梅想跟着帮忙她才会把人叫住。
和谭秀才说起这事,谭秀才惊讶,“还有这事?”
“就早上的事。”邵氏先前不喜欢郭寒梅,觉得青文学业退步是她惹的祸,在眼皮子底下生活了几天后,发现郭寒梅不是不懂规矩的人,邵氏对她的看法好了很多,便道,“街坊邻里听说青桃出门做买卖,暗地说青文媳妇搞的鬼,她该是想堵住那些人的嘴...”
“不尽然。”
谭秀才道,“她该是有其他想法。”
邵氏又问,“什么想法?”
谭秀才没直接回答,而是说道,“青桃卖包子我心里是不太乐意的,咱是读书人家,哪有让闺女出去抛投露面的?”
邵氏想了想,“那你怎么又答应了?”
“我看青文和他媳妇似乎不太喜欢青桃。”
三人在老宅发生了什么谭秀才不知道,不过青文刚成亲那会说起青桃这个妹子还是很喜欢的,不惜把自己房间腾出来也要让给青桃,如今关系变成这样,恐怕和青文媳妇有关。
有些事他做公公的不好问太多,只能和邵氏说。
邵氏仔细回想青文态度,别说,这次回镇上后,青文看青桃还真不像从前哥哥看妹妹了,更多时候眼神冷冰冰的。
就说青桃挣了钱,全家围在桌边为青桃高兴,青文坐在那斜着眼,眼神不屑。
邵氏瞬间想到郭寒梅这个儿媳妇身上去了。
还是那句话,儿子不好都是儿媳妇给带的。
她坐起身就要去东屋找郭寒梅的麻烦,谭秀才拉住她,“大晚上的干什么去啊,青桃不说就是不想咱知道。”
闺女被兄嫂欺负却不吭声,图什么,还不希望一家人和和气气的。
邵氏咬着后槽牙,声音气愤,“好好的家都让她祸害了。”
“青文多大的人了,他心思不偏谁能祸害他?”谭秀才对长子也是有些不满的,“咱不说青文两口子了,得说说青桃。”
说到青桃,邵氏想起白天青桃给她开小灶的事情,还有看她红着眼眶离开何家跟老太太对呛的事情,青桃孝顺,看不得她做娘的受半点委屈,她甚至想到青桃为什么那么不待见何家老太太,还是她第一次带青桃去何家后自己忙前忙后被青桃看在眼里觉得像受了欺负的样子。
想到那些邵氏就有些哽咽,“青桃怎么了?”
“青桃是闺女,咱得好好为她谋划谋划。”
邵氏又不懂了。
谭秀才慢慢说给她听,“青桃嫁人总要嫁妆吧,眼下她年纪小,我在书塾那点束脩完全够了,可青文青武他们将来要考科举,开销大,一次考上了还好,考不上就得接着考,如果三兄弟都考不上,再遇上青桃嫁人,咱家恐怕就有点难了。”
这些事谭秀才以前是从没想过的,他觉得长子勤奋,哪怕在院试那关卡了两次但早晚会考上。
自从考察过谭青文功课后他没那个信心了。
加上青文两口子对青桃的态度,他不得不早做打算。
毕竟将来谭青武也是要娶媳妇的,青武媳妇什么品行就更难说了。
而且极有可能妯娌两会为了利益联手挤兑青桃。
像李氏和刘氏,哪怕互相看不起,遇到有人威胁她们利益时两人是空前的团结。
谭秀才不希望看到那天,但提前谋划是没问题的。
邵氏听了谭秀才的话后心惊肉跳,照谭秀才的说法,以后青桃出嫁岂不会受很多委屈?
她忍不住快哭了,“那怎么办?”
“青桃做生意是好事,眼下咱手里没什么钱,等咱有钱了,给她买个铺子,那时她也有了经验,有个铺子傍身不怕受人欺负。”谭秀才不敢和邵氏说因为想到赵氏想到这个的,赵氏丈夫死后,一个寡妇带着两个儿子,为什么如此硬气,娘家人三番五次巴结她,不就是有个铺子有进项吗?
赵氏可以,青桃也可以。
况且他的女儿总不可能受人欺负的。
“青文媳妇要是再往青桃跟前凑她好好拦着,等过两年咱给青桃买个铺子就好了。”
还有个事他没和邵氏说,明年院试他不准备让谭青文去了。
以谭青文目前的程度,去了也考不上。
浪费钱。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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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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