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定扬侯府而言,上策其实是顺从东宫。
把关宁铁卫的大权交出,稳定贺兰关动荡的军心。
如此一来,身为太子的白含章反而不好再继续追究。
只能捏着鼻子,按下年长兴被刺杀这桩大忌讳。
最多削去郭铉的爵位,留个归隐养老的体面结局。
中策则为拥兵自重,主动上书。
陈明定扬侯府愿意永世镇守辽东边关。
子孙后代,绝不踏出白山黑水半步。
并立下“人在地在,地失人亡”的八字血誓!
这样一来,朝廷那边自然放心。
定扬侯府也等于占了一份大义,尽受辽东敬仰。
圣人认下的那位义子,独镇九边的西平侯。
便是如此。
圣人曾经亲口说过“自汝在镇,岭南无忧”这样的话。
可见其信重!
在纪渊看来,作为勋贵武夫。
相比起凉国公杨洪的跋扈飞扬,定扬侯郭铉的野心勃勃。
那位西平侯的做法才最聪明。
与国同休,相得始终。
足保世代富贵,永无大祸。
至于下策,无非破釜沉舟,行险一搏。
押上全部身家,赌霸王卸甲的真龙宝穴,夺神髓改命!
为此需要不惜一切代价,哪怕……引百蛮入关!
定扬侯打了一辈子的仗,比谁都明白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的道理!
当然,这只是纪渊个人的看法。
换作郭铉自身,他戎马半生,堪称为景朝鞍前马后,鞠躬尽瘁。
临了打算求个封王裂土,世袭罔替,也无可厚非。
但圣人那条“异姓生时不可称王”的规矩。
等于彻底断绝定扬侯的那点念想。
让他不得不剑走偏锋。
以真龙宝穴改已命应天时!
“大凌河……两人单独相见?”
纪渊扬起眉锋,垂眸望向气魄犹存不卑不亢的典折冲。
“侯爷应当就是这个意思。”
这位关宁卫军的扛纛大将沉声回答。
于公于私,他都希望定扬侯府与东宫能够重修于好,弥补裂痕。
不然,依照侯爷的性子,万一被逼到无路可走。
只怕当真要在辽东动起刀兵!
“好!定在何时?”
纪渊颔首问道。
遵循北斗七曜的冥冥指引。
太古九宸的辅、弼二星,大概便落在大凌河。
若无意外,极可能就是那座霸王卸甲的真龙宝穴。
因此,哪怕大凌河为龙潭虎穴,他也要去闯上一闯。
况且,如今自个儿刚晋升命格、洗礼命数。
气势正盛,所向披靡!
正好用定扬侯郭铉毕生修持的兵家血煞,砥砺革鼎锋芒!
纪渊自忖着,聂吞吾不出山的情况下。
放眼辽东。
无人再拦得住他。
退一万步讲。
就算那位刀道大宗师静极思动,插手掺和辽东变幻大王旗的军国要事。
纪渊也有其他的手段应对。
“十日之后,立秋。”
典折冲微微躬身,正色以对。
倘若纪九郎答应与定扬侯相见。
那么从今往后辽东谁为主。
恐怕皆系于这一面之上!
“北斗七曜直指西南,阳气渐收,阴气渐长,万物收落。
是个好时候。”
纪渊眸光闪烁,点头应下。
无论定扬侯有何依仗,哪怕调动十万大军压阵,他也不会退却。
靖、昙二州的磅礴地运,北斗七曜的天意垂青。
再加上操练已久,赋予命数的八百草头兵。
以及必要时候,还可以请南安郡主出手。筆趣庫
北镇抚司所积累的底蕴,并没有外人眼中的那般浅薄。
“十日之期限,足够我敕封二州的山水地祇。”
纪渊眼睑低垂,摆手道:
“侯爷盛情相邀,本官必定准时赴约,早早过去恭候大驾。”
典折冲闻言,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他生怕这位纪千户桀骜不驯,狂妄到让定扬侯亲自上梅山拜见。
那样的话,贺兰关的骄兵悍将绝对坐不住。
个个都要等着摩拳擦掌兵压靖、昙二州。
“对了,侯爷还有一句话,要送给千户。”
典折冲沉默片刻,方才开口道:
“盖世功名将底用,从前错怨天公!浩歌一曲酒千钟……男儿行处是,未要论穷通!”
纪渊挑起眉毛,摇头笑道:
“这话不该从侯爷嘴里说出来。
若不求那盖世功名,定扬侯府也不至于与东宫撕破脸皮。
男儿行处是,未来论穷通!
这十个字,本官转送给校尉。
不妨好生思量,你那位侯爷镇守辽东六十年,白山黑水的百姓究竟过着何等日子?
到底是绿林道的响马劫掠危害重,还是贺兰关的边将杀良冒功更多?
这点,校尉你心里有数。
仅董敬瑭一人,从军半年就斩首七百余。
连年升官,平步青云,名字都送到武庙,堪称一代悍将。
可本官又听说。典校尉你也年年都在贺兰关外打草谷,但所得人头不过四百左右。”
典折冲脸色一沉,却沉默不言。
他并非只知扛纛耍戟的蛮横莽夫,对于这位纪千户的话中深意再清楚不过。
杀良冒功之事,历来屡禁不绝。
尤其是那些武勋将种的嫡系子弟,没本事往关外去杀百蛮余孽,又想挣个前程功名,好让父辈安排官位。
最简单的法子,便是用良民的人头冒充响马匪寇、化外蛮夷,鱼目混珠充个数。
“侯爷定是被下面的贼厮蒙蔽,未必知情……”
典折冲气魄依旧雄浑,可说话间的底气却显得不足。
“上意永远都是体恤百姓,永远无错。
纵有些不对的地方,那也是底下人自作主张,牟取私利……校尉这番说法,没什么新意。
正如,自古以来市井坊间都骂奸臣权相,乱党贼子,鲜少提及君王一样。
董敬瑭给定扬侯府看家护院,他做的那些烂事,当真能一点风声都不露?
半个字也难传进郭铉的耳朵里?
倘若如此,那定扬侯一手遮尽辽东天的说法,怕是有些夸大。”
纪渊笑容戏谑,斜睨一眼典折冲。
他的字字句句,皆如快刀利剑,杀得这位以勇武著称的扛纛大将无言以对。
“敬你还算一条好汉,未曾因为披上那身武官袍子,就变成一头唯命是从的走兽爪牙,本官不为难你和你的一众兄弟。
但裴东升必须留下,董敬瑭也不要想带走。”
纪渊背过身去,再未多说。
俨然是下逐客令。
像典折冲这种跟随定扬侯府十余年的扛纛老将,指望三言两语动摇心志,将其拉拢过来。
无异于痴人说梦。
与其浪费口舌,不如趁早打发。
大路朝天,人心偏向哪一边。
交给岁月见证便是。
“某谢过千户!”
典折冲很是承情道。
以北镇抚司横行霸道的办事风格。
大可把数百关宁铁骑拘押暂扣,缴去铠甲、战马、兵刃。
狠狠地落定扬侯府的颜面。
而今纪渊放他回去,也没有刻意为难。
的确称得上宽宏大量,气度过人。
“古之恶来,命格不俗。”
纪渊眸光闪烁,淡淡评点一句。
其人转身回到明堂,随着大红蟒袍飞扬飘荡,条条道则宛若神金浇铸的沉沉锁链,交织于冥冥虚空。
体内五脏神庭孕育的宙光真种,跟着他的心念流转,烙印铭刻着天地法理。
武道走到这一步,已经无需搬运气血、打坐练功等艰苦琐事。
哪怕纪渊每天什么也不做,只是吐纳呼吸,功力都会自然上涨。
因为天人交感,时刻鲸吞元气,填补本身的肉壳消耗。
除非至真至粹的罕见元精,否则根本无需日夜枯坐打磨淬炼。
五重天的宗师,所比拼的已经是大道权柄、法理感悟。
他们所挥出的拳脚招式只是形,用于承载诸般真意。
故而才有一念天地变色,一掌摩弄乾坤的形容!
“踏过去倒是不难,欠缺一个契机。”
纪渊半只脚踏过去,只差把五脏神通与八象天地融为一体,炼成心神外景。
便能跨入五境,成为当世最年轻的少年宗师。
一举盖过燕王白行尘,以及灭圣盟江神宵这两人。
及冠入五境的天骄事迹。
“道是无体之名,形是有质之象,凡有从无而生,形由道而立。
道在形之上,形在道之下,自形外己上者,谓之道也;
自形内而下者,谓之器也。
上者为道,下者为器,名曰‘道器’。”
纪渊把玩着那张人皮纸,泛着金光的表面隐约可见道则法理交错相融,若有所思。
密密麻麻的纵横轨迹,好似罗网,囊括未来演化变数。
“你是百世经纶的本源真灵。
道在你这里,法在它手上。
所以你通过去秘事,它晓未来变化。
对也不对?”
人皮纸被纪渊捏着,并无半点不适,安分乖巧躺着浮现出一个个字迹:
“老爷天纵奇才,还未跨过五重天,就已经参透明白道器根本!
可惜这方天地是一道压万道,走到顶就难出头。
否则,老爷肯定能够入道显圣,比肩仙佛。”
纪渊已经学会忽略人皮纸的马屁如潮,他手指摩挲显现的金纹,开口问道:
“霸王卸甲,真龙抬首。
这座风水宝穴,究竟有什么样的神异妙用?”
……
……
东宫,太和殿。
白含章独坐于龙椅上,空旷的大殿寂静无声,只有一团团浓重墨色。
只有大朝会的时候,他才会出现在这座至尊金殿,召见文武百官。
内外拢共饰有九万九千条金龙纹,巨柱撑起恢弘屋宇,显得好像九重天般高远辽阔。
白含章坐在那张无数枭雄豪杰梦寐以求,众多宗室皇亲求而不得的九龙宝座上。
厚重如岳的龙气垂流,晕染成大片的江山捧日图。
“监正,纪九郎刚从辽东传来密信。
用的还是十万火急的火漆密封。
于驿站、密侦司谍子、以及缇骑眼线,三条路发出。
最后绕过内阁六部,落到本宫的手上。”
白含章抖落开一张薄如蝉翼的青金纸,上面的字迹细小如蝇,蕴含道韵气机。
可谓是把泄密防范做到极致。
“如此谨慎,想必事情不小。”
孟玄机站在空旷金殿,眉目栩栩如生,却有股子虚幻气,俨然又是一具化身。
“纪九郎擒住了灭圣盟的天运子,从他口中得知,那帮余孽意欲行刺王杀驾之逆举。”
白含章嘴角含笑,好像很是开怀。
“刺王杀驾?真是好大胆子!
谁?纳兰桀?江神宵?只靠两尊大宗师,皇城宫门都进不来。”
监正眉头微皱,灭圣盟乃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每次朝廷大举围剿,都能叫那帮余孽提前觉察,远遁而去。
他们布局做事,向来力求万无一失。
倘若铁了心行刺太子,恐怕还真有些棘手麻烦。
“依我之见,把谭文鹰大都督调到南书房听差。
再让陈公公寸步不离,保护殿下。
加上社稷楼天眼悬空,烛照京城。
绝不会给灭圣盟钻空子。”
孟玄机正色说道。
“江神宵,纳兰桀只是摇旗助威的货色,出手的,应该是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盟主。”
白含章把那封密信收回袖中,淡淡道:
“倒也不必兴师动众,免得打草惊蛇。
有监正与陈公公把守皇城,又有谭文鹰、颜兴坐镇城中。
灭圣盟很难掀得起风浪。
再者,纪九郎所言,那些贼子打算于三年后的应天府动手。
本宫已经改了主意,就在皇城内敬告苍天,由燕王代我出京,扶灵送棺椁。”
孟玄机颔首认可道: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更何况是殿下这样的万金之躯。
让燕王去办这桩大事,避免横生枝节,的确最为稳妥。”
皇城之内,九十九道龙气禁法破除诸邪,大宗师也不能横行无忌。
太子殿下待在其中,可保万全绝不有失。
孟玄机就怕白含章为顺孝道,打算自己出京扶灵送棺。
这样一来,灭圣盟虎视眈眈,的确容易出现偏差。
“三年为期,让各地的藩王入京,吊唁母后。
想必燕王早已心急如焚,恨不得背生双翅,火速回来。
只是迫于没有本宫的旨意,不敢轻举妄动。”
白含章语气幽幽,发出一声轻叹。
“宁王、怀王,也都入京?”
孟玄机颇有深意问道。
“自然,母后在世,待他们两个极为亲厚。
发丧停灵,未能前来,已经是大不孝。
如果送入皇陵之前,还不让见上一面。
宏真、容成就该埋怨本宫了。”
白含章闭上双眼,养神也似,好像有些疲倦。
“藩王不得轻动,这是圣人定下的规矩。
殿下……把三位王爷齐齐召回京城。
怕是要引起猜忌。”
孟玄机轻声提醒道。
其实以太子殿下的敏捷心思,应该想得通这一层。
眼下燕王拥兵数十万,声势极大。
宁王因为江南赈灾不利之事,被罚闭门思过。
怀王独居东海不问世事,看似风平浪静。
而今全部下旨,齐召入京。
又是皇后归天,停灵三年,等候圣人出关的节骨眼上。
倘若白重器仍旧没有动静,那么……岂不就是削藩、登基的好时机?
孟玄机倒没觉得太子殿下会同室操戈,剪除威胁,可却难保天下人不这样想。
“些许风雨,如何坏得了本宫与三位藩王的手足之情。”
白含章站起身,垂流十方的厚重龙气,化为壮阔江山捧出一轮红日。
“犹记得监正早前说过,景朝八百年国祚,因为五龙同朝之缘故,烈火烹油,盛极而衰。
将会孕育十大真龙。
如今一甲子过去。
天下大势兴许不在本宫,改换他人了。
就让本宫好生看一看,大江东去又该淘尽多少英雄?”
孟玄机怔怔无言,望向丹陛上的明黄人影,竟是两鬓微有白发。
他心头一震,不由想起太子殿下及冠之年。
骑着高头大马,与一众年纪尚幼的藩王秋狩,挽弓射雕时的豪言壮语:
“非天下奉白家,而是白家主天下!
群龙见,而圣人用!
我要做那样的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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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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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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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兽产后的护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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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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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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