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相处得不错的人,似乎在某个时间里发生了突变,一下子就有了各种不能示人秘密,和恶毒的心思。
她看了编辑记录,文档最后一次被修改的时候,她在开会。
然后她又将整篇论文从头到尾浏览了一遍,发现中间删了一大段。
删掉这一大段,全文逻辑截断,核心缺乏,这篇论文也就失去了竞争力。
桑泱不觉得生气,也不觉得可怕,只有一种十分微妙的感觉。
这件事,做得太刻意,太留痕迹了。
首先,修改文档会留下编辑记录。如果她在提交之前,检查一遍全文,就会发现中间了一段,然后就能通过编辑记录发现最后的修改时间。
走廊上是有监控的,而那个时间点留在办公室里的人很少,要弄明白是谁,只要她去查监控,就会有答案。
其次,修改论文的人像是生怕她发现不了,特意移动了文档在桌面上的位置。
从表面上看,唯一的嫌疑人是文娜,因为她们有直接的竞争关系。
可如果,不是文娜呢?
那会是谁?
如果不是文娜,那这个人做这件事的目的是什么?
事情似乎越来越复杂了。
但桑泱却觉得一切都在逐渐地清晰明了。
那个人急了,才会将这潭水越搅越浑,才会把不相干的人拖进来。
这时,姜苑从外边进来,见桑泱出神地望着屏幕,伸手拍了她一下。
桑泱回神,抬头看她,见她不再是刚才那会儿心事重重的模样了,慢悠悠地笑着,一副清闲的模样。
“怎么了?”姜苑问道,“有心事?”
她说着话,就露出关切的神色来,好好地端详了桑泱一番:“我发现了,你这阵子都像装了什么心事,还有些神神秘秘的。”
“哪儿来的神秘。”桑泱笑了一下,可笑意却没有到眼睛里。
“姜苑。”她唤了一声。
今天难得清闲,姜苑站了一下午,也有些累,伸手将边上的椅子拖了过来,面上一本正经地道:“嗯,我在呢,您指示。”
桑泱望着她好一会儿,一言不发,姜苑被她看了许久,倒没什么不自在,忍不住笑了起来,拍了下她的胳膊:“到底怎么了?别装神弄鬼的。”
她的神色动作都和往常一样。
桑泱却有种预感,事情很快就能分明了,她希望不要是她身边的任何一人,但又明白这种希望微乎其微。
“没什么,只是想起来,我们很长时间没有聊聊天了。”
姜苑也流露出些微怅惘:“哪有空——还是上学的时候最好了。”
她们随意地说了两句,但也待不了太久,没几分钟就来了个护士找姜苑。
对话被打断,姜苑早已习惯了的样子,说了句:“我们回头找个时间吃顿饭。”
调查公司那边连续两天没有动静。
按理说这事才发生的,调查起来应该不难。
到了周五晚上,柏舟按捺不住地打了个电话催促。
老板一接起来,就笑了:“刚好,我正想找你,都查清楚了。”
柏舟盘腿坐在深深的椅子里,把手机按了免提,放在膝盖上,不太走心地恭维了一句:“老板效率真高。”
桑泱就在她边上,唇边露出淡淡的笑意。
老板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出柏舟的明褒暗贬,乐呵呵地说道:“这事挺容易的,当天就给你弄明白了。不过联系到你上次想让我查的那件事,我发现可能有些关联,就把这件事挖得深了些。”
柏舟立即坐直了,看了桑泱一眼,桑泱也端正了容色。
老板在那头继续道:“这事儿还真有意思。上次我跟你怎么说来着,着手点是七年前死在车祸里的那个女生,她为什么在那里,勒索钱财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一看到A出现就害怕逃跑。而这三问题只要弄明白她是谁,就都好办了。”
桑泱隐隐地感觉到了什么,她咬了一下下唇,脸色瞬间苍白起来,柏舟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担忧地望着她,口中则不忘给老板递话:“那个女生的身份有眉目?”
老板笑了一声,可能是信号波动,他的笑声有些不清晰,声音也略微悠远起来。
“也不能说是眉目,但确实巧得很。姜苑有个妹妹,二十年前走丢了。”
桑泱蓦然合上了眼。
老板没有急着往下讲,体贴地给了她们反应的时间。
上回柏舟跟他讲述这些事时,他还怀疑过这人不是有被害妄想症,就是闲得慌,拿他当消遣的。
七年前的事,忍到七年后才报复不奇怪,奇怪的是,分明什么事都没发生,甚至连预兆端倪都说不出来。
谁知这才没两天,就有了这样的后续。
柏舟的手停留在桑泱的肩上,揽着她,桑泱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问道:“走丢的妹妹多大?”
老板听到另一名女子的声音也没惊讶,顺理成章地猜出这应该就是那位A了。
“今年若尚在世,二十四实岁,往前推七年,正好是你当年见到的那个年纪。”
对上了,如果说是巧合,这巧合未免也太巧了。
桑泱的声音逐渐冷静下来,接着问:“那么前天,她妈妈是听到什么消息了吗?”
“对,她妈妈听说城西出现了一个和姜苑很像的女孩,着急得很,连忙赶去看了,当然,结果是一场空。”
“她从哪里听说的?”
“一个微信群里。一些丢了孩子的家庭在找孩子的过程中一来二去就认识了,认识以后就拉了个群,一方面在上头发布孩子的相貌特征,找自己家孩子时顺道可以留意别人家的,二来,也是在痛苦的时候,互相安慰互相打气。”
老板停顿了一下,像是吃到什么美味一般津津有味地说道:“这案子太有意思了,我把情况再往深了挖,调查了一下姜苑对这个妹妹态度。”
“讳莫如深。”桑泱冷静地说道,姜苑从来没有提过这个走丢的妹妹。
“是,她很少提到妹妹,我猜测原因跟她父母长期都没放弃寻找,忽略了她的成长有关——但这并不代表她不喜欢妹妹,我调查过她家原来居住的小区,那是一个旧小区,住了不少老人,都对姜家还有印象,提起姜苑的妹妹十分惋惜,还有三个人提到,姜苑很疼她妹妹,一放学回家就带着妹妹玩。”
如果只是和父母关系生疏,和妹妹感情深厚,那么因为车祸的事迁怒到桑泱身上,且日复一日,恨意逐渐累积,最后只需要一根导火索,便施展报复,也就说得通了。
老板的语气里增添了几分兴奋:“我还调查了她和她妈妈前天的通话时间和她出现在城西的时间,中间相差不到一个小时。”
从医院去城西,道路通畅,少遇几个红灯,差也得一个小时左右。
也就是说,姜苑一接到她妈妈的电话,马上就赶过去了,可以说没半点耽搁。
“她知道妹妹在七年前就没了,但是,防止父母担心,或者别的一些理由,没有告诉父母。她接到妈妈的电话,很惊讶,于是马不停蹄地赶去看究竟。”
桑泱回忆那天姜苑接到电话时,确实很惊讶,也的确是立即就离开了。
老板把查到的线索连带着自己的推论都讲了一遍,并把调查报告发到了柏舟留的邮箱里。
“这案子我很有兴趣,后续还需要调查的,请你们还来找我,我给你们打八折,而且,我和警察那边有些关系,如果情况不对,我还能帮你们及时报警。”
他一改那天不耐烦的态度,话语间颇为殷勤,倒让柏舟哭笑不得,给他打了尾款,就先挂了电话。
没了这位调查公司老板兴奋聒噪的声音,房间里瞬间一静。
柏舟知道桑泱一定不会轻松,她和姜苑是最好的朋友,现在最大的嫌疑一下子指向了她,桑泱一定很难过。
桑泱乏力地往后靠,微微仰着头,抬手捂着眼睛,她的嘴唇平缓,但仔细看,会发现唇角微微地紧绷。
柏舟无声地抚摸着她的肩当做安慰,但也没有出声,从邮箱里下载了调查报告看了起来。
调查报告十分专业,没有刚才电话里的那些推论,只有查到的结果以及调查途径。
“你觉得,姜苑是个什么样的人?”桑泱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柏舟抬头,看到桑泱苍白的面容,她很少在桑泱身上见到这样的无助,心中顿时难过起来。
“我觉得……”她尽可能地忘记老板说的那些话,尽可能从客观的角度去评价,“她不是坏人,虽然每次见面总会互相嘲讽几句,但她对我们挺好的。你记得上次聚餐吗?她特意多点了几道菜,都是我喜欢的,还有一次,你发烧了自己没发现,那天又忙,还是她先察觉,把你劝下去休息的。”
如果只是碰面就拌嘴,柏舟这样不喜欢交际的人肯定会排斥和她接触,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相互嘲讽了那么多次,下回见面还是乐此不疲地互相挤兑。
柏舟说这些姜苑的好处时语气十分真诚,可是一讲完,她就沉默了下来,这些好的事例并不能洗脱她身上的嫌疑。
桑泱也明白,她捏了一下柏舟的脸,脸颊软弹,柏舟抬眼看她,有些责备地皱眉,又泄气地弯下了脊背:“怎么办?”
她束手无策。
桑泱的目光里涌现怜爱,片刻后又归为沉寂,她的声音很轻,却毫无畏惧。
“也不是完全没办法。如果确定是她,我们可以调查她的过去,从前两个时空的结果看,她的手法非常老道,很可能以前就作过案。”
这是最好的结果,查出旧的案子,自然就能对付她了。
“即使没有前科,我们也有办法。”桑泱又说。
只是那样的话,就会无比冒险。
柏舟听出了她话语的坚定与冰冷似铁的寒意。
柏舟觉得有些怕,就朝桑泱靠近了些。
“可是我总觉得,不是她,即便这么多巧合……”桑泱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后面柏舟便听不到了。
她抬眼看她,桑泱叹息般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去睡觉吧。”
不止是桑泱有这样的感觉,柏舟也这么觉得,只要想到姜苑所有的善意友好都是她伪装出来的,柏舟便感到一阵恶寒,还有无休止的违和。
也许是被这种违和感拉扯着,柏舟做了一晚上的梦,梦里都是姜苑。
一会儿是友善的她,一会儿是阴沉残酷的她,两种画面不断地互相切换,最后定格在一个面容平静,眼睛里却充满了疯狂与血腥的变态杀人魔形象。
柏舟醒过来时,桑泱已经不在床上了,她抱着被子心有余悸地发了会儿呆。
直到心跳平复,她才下了床,先去洗漱,然后下楼找桑泱。
桑泱坐在楼下窗边的单人沙发里,前面的圆形茶几上放着一个咬了一口的三明治,和一杯清水。
听到脚步声,桑泱转头,对柏舟笑了笑,说:“三明治放在微波炉里保温。”
柏舟去拿了,一边咬一边走到桑泱身边,发现桑泱在看昨天发到她邮箱里的那份调查报告。
她坐到桑泱身边,幸好单人沙发很宽,挤一挤也能坐下两个人,柏舟将腿收进来,身体往桑泱身上靠。
桑泱目光仍留在屏幕上,微微偏了偏身,让柏舟靠得舒服些。
三明治的香味让人感到饥饿,桑泱移开眼,看了看咬得专心致志的柏舟,探了探身,把自己那份也拿到手里。
“有新的发现吗?”柏舟问道。
桑泱摇了摇头,低声道:“有个想不通的地方——如果真的是姜苑的妹妹,那她找回家后,为什么要去学校找姐姐,而不是直接回家找父母呢?”
柏舟答不上来。
桑泱陷入沉默。柏舟便没再出声,吃完三明治后,有些懒洋洋地靠着桑泱,任由她抚摸她的头发,后颈,与背。
一直到十点,她们都很少交谈。
豌豆过来查看情况,大概是觉得两个不说话的人类呆若木鸡很无聊,它看了一眼就走开了。
柏舟感觉得到桑泱很矛盾。
就在她靠着桑泱柔软的身体,被刚照进屋子里的阳光晒得昏昏欲睡,长长的睫毛一点一点垂下来时,她听见桑泱的声音。
“小舟,我们还应该……”
话没说完,被门铃声打断。
“滋滋滋……”连续作响的门铃极为突兀,使得柏舟一下子坐直了,然后与桑泱对视了一眼。
“我去看看。”
柏舟说着,走到门边,看了眼监控屏幕,她神色一顿,回头对桑泱说:“是姜苑。”
姜苑?她怎么来了?
桑泱站了起来。
“还有许颂意,还有……文娜。”柏舟又说,她见过文娜,也说过话,不过没像另外两个那么熟。
桑泱略一蹙眉,便道:“让她们进来。”
那三个人手里提着许多东西,其中最醒目的是一个大大的蛋糕盒子。
柏舟瞬间明白她们是来做什么的了。
“快快快,手要断了。”姜苑嚷嚷着,把手里的袋子往柏舟手上塞,分了一半给她。
柏舟接过来,确实很重。
许颂意在边上,笑着说:“先进去,泱泱呢?”
后半句是和柏舟说的。
“她在里面。”柏舟回答。
面对这两个人,她多少有点不自然,又怕过于僵硬,便也笑了笑。
“傻乎乎的。”姜苑趁机嘲讽了她一句。
柏舟没做反击。
桑泱站在门边,拿了棉拖鞋给她们换。
她神色很自然,带着一贯的浅淡笑意,看到那大袋小袋的,她马上就明白了,淡淡地横了姜苑一眼:“蹭饭来了?”
一点点嫌弃,不仅不生分,反倒更熟稔亲密。
“是给你过生日。”姜苑马上指正。
柏舟在边上看了会儿,主动承担了做饭的工作,把那大大小小的袋子都往厨房搬。
她走过厨房门的时候,她听到桑泱招呼她们坐:“文娜,别客气。”
柏舟从冰箱里拿了水果,洗好摆在果盘中,然后倒了四杯水,一起端出去。
她们已经坐下了,氛围也透着轻松的活跃。
桑泱像是没有任何怀疑,也没任何迟疑,转头听着姜苑长话连篇的抱怨,抱怨内容无非是工作上遇到的病人又如何爱添乱。
柏舟突然意识到,姜苑确实很少提起家里的事。
一般人即使不爱讲,但这么多年相处,难免总会提到一两句我爸如何,我妈如何,但她在记忆里找不出任何相关的内容。
柏舟回厨房的时候,听到姜苑说:“小舟怎么了?她今天不高兴吗?”
她暗自叹息,她还是太不会控制情绪了。
但她们三个怎么会突然跑来,目的难道仅仅是给桑泱过生日吗?
柏舟不由自主地往深了想,难道是姜苑来观察桑泱的反应?她察觉到桑泱发现了什么?
但这也不必着急,毕竟桑泱还要去上班的,现在贸然跑来,反倒使人怀疑。
线索有限的结果就是,不论往哪个方向想,都说得通,也都得不到证实。
过了几分钟,厨房里一下子挤满了人。
这么多食材,肯定不会让柏舟一个人来做的。
幸好厨房够大。
桑泱没让场面冷下来,时不时地插几句话,引着氛围热络。
“听说小舟画了很多画,能不能参观一下?”文娜一边切菜一边问。
“一定要看。”姜苑马上说,“你赚了,一般人得等她开画展才能看到。”
她刻意往厉害了说,其实关注柏舟微博也能看到,跟她约稿,只要价格给得到位,也能看到不少样画。
柏舟被她说得有些羞赧,又不由自主地想起来,虽然姜苑是经常挤兑她,但她从来没有批评过她的画,反而会像现在这样,向人推荐,向人褒赞。
文娜发出惊叹的声音:“小舟这么厉害吗?那我一定得看看。”
惊叹,却也不乏夸张。
桑泱看向柏舟,目光柔软下来,又带着意味明显的示意。
柏舟看懂了,马上擦了手,说:“那我现在就带你去看吧。”
她们一离开厨房,桑泱便望着剩下两个人:“怎么回事?”
问的是文娜怎么会来?
这两人突然跑来不奇怪,但文娜和她显然没亲近到这份上。
姜苑语带无奈:“你们不是在竞争一个名额吗?她担心你对她有看法,算是示好吧。”
许颂意在边上把事情说得具体了些:“昨天我们在聊你生日的事,被她听见了,是她提出来要来你家给你过生日的,我们一想趁这机会缓和一下也好。”
另一端,柏舟带着文娜进了画室。
她很清楚外行人看热闹,以及大部分人是没有耐心深入观赏一幅画的,便将自己画的技巧最花里胡哨的几幅指给她,按照以往的经验,一定能够得到足够的赞美。
果然,文娜像大部分不怎么了解绘画的人一样,走马观花地看了一遍,又难免被其中美好的部分所打动,喃喃地叹道:“真好看,我女儿再大点,就给她报个绘画班,万一也有这方面的天赋。”
柏舟知道,母亲往往愿意和别人谈论自己的孩子,便顺势问:“她已经大到能握笔了吗?”
文娜的神色果然缓和下来,手里还拿着画框,轻轻抚摸着边缘,语气里带着淡淡的骄傲:“已经四岁了,倒是会胡乱涂鸦,喜欢画画,也喜欢唱歌,倒是没看出哪方面有天赋,可能就是在瞎玩。”
“小孩子嘛,只要她有兴趣,就等于有天赋。”柏舟说着,心里想桑泱应该谈得差不多了,正想说我们回去,文娜拉住了她的手。
“小舟,我能不能请你帮个忙?”她问道。
柏舟低头看了眼被拽住的手,没挣脱,而是顺从地说:“你希望我帮你什么忙?”
文娜的皮肤很白,看起来和桑泱她们差不多的年纪,但离得近了,仔细地看,还是可以发现她眼角的一圈细纹。
“桑泱对我可能有些误会,你能不能帮我告诉她,虽然我们在竞争一个名额,但我们是公平竞争,我不会乱动手脚。”
柏舟立即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桑泱已经把论文被人删减的事情告诉了她。
而文娜是在请她向桑泱转达,这件事不是她做的。
柏舟显得有些冷漠地问:“两个问题,第一你为什么不向桑泱当面说,第二,论文的事,桑泱没有声张。”
也就是说,除了她们两个,知道这件事的,只有动手脚的人。
柏舟感觉到抓着她的手猛然间紧了一下,随即松开了,文娜眼中流露恐惧与思索,她张了张口,对上柏舟冷静低沉的目光,心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
“我、我听说的,医院里已经传开了,很多人都知道,所以我才……”她别开眼,不想和柏舟对视。
柏舟却恢复了温和,轻声细语道:“别担心,我会转达给泱泱的。”
她说完就起了身,将那几幅画白回原处,回过头,文娜还站在原地看她,柏舟笑了笑:“你还想看别的画吗?”
文娜摇头,沉默地走了出去。
接下来,她都没怎么再开口,但也没表现出怏怏不乐,还是笑的,只是话少了。
姜苑发现了,偷偷拉着柏舟问:“你是不是拿什么恐怖题材的画吓她了?她胆子很小的。”
柏舟心说,你还管别人,你都不知道你现在的嫌疑是所有人中最大的。
只是这么一想,她就不怎么情愿和姜苑多说了,便支吾着敷衍了过去。
午餐很丰盛,五个人一起动手,午餐后也一起收拾。
许颂意想玩桌游,但文娜对这个没什么兴趣,最后姜苑找出了麻将牌,一起打起了麻将。
柏舟坐边上看。
她发现桑泱应对自如,没将任何心思表现在脸上,该说话时,该笑该嗔时都拿捏得很好。
如果不是那份调查报告还留在她的手机里,她会以为昨天电话里听到的事都是假的,甚至时光回溯的事也是假的,没有危机潜在暗处,这些朋友也只是真心诚意地来庆祝桑泱的生日而已。
而桑泱也是真心实意地招待她们。
牌一张张打出去,桑泱手气不错,连胡了好几把。
牌桌上免不了聊些闲话,打到快三点,许颂意要去厕所,让柏舟替她一局。
桑泱看着她的背影离开,等她消失在拐角,停下了手:“快三点了,我们点蜡烛吧。”
其他人没意见,去取了蛋糕,桑泱无声地走开。
走到画室外,看到许颂意站在里头,背对着门,在一张桌子前,似乎在翻找什么东西。
桑泱走了过去,靠近后,发现她在翻柏舟的一叠画稿。
“你在找什么?”桑泱问道。
许颂意肩膀明显地颤了一下,她回过头,喉咙动了动,吞下一口唾液,声音干巴巴的:“泱泱?你怎么过来了?”
桑泱拿起那叠画稿,笑着说:“点蜡烛了,见你没出来,我来看看。”
她说着,像洗牌一样,快速地翻了这叠画稿——这都是柏舟画废没收拾的。
“我进来看看,刚刚文娜还说小舟有天赋,不过我都看不太懂。”许颂意已经恢复了平静,她用眼神示意墙上的那些画,“果然一般人的艺术素养都只能看个大体的氛围而已。”
她面上笑吟吟的,身体放松,自然地半靠在桌子上,然后又指着桑泱手里的画稿:“这些倒是更容易看懂。”
她将画稿取过来,惋惜道:“就是都没画完。”
外边传来姜苑的声音。
“蜡烛点好了,快出来许愿!”
桑泱温和道:“出去吧。”
许颂意将画放下了,空手走了出去。
桑泱跟在她身后,她下意识地扫了眼放了那幅宇宙黑洞画的立柜,立柜的门关着,且上了锁,完好无损。
许完愿,吹完蜡烛,吃过蛋糕,三人就起身告辞了。
“要去接孩子了,孩子去上了早教班。”文娜歉然道。
姜苑和许颂意也各有理由,桑泱不好再挽留,送她们到了门外,看着她们上了车。
回到家里,还有大半的蛋糕,豌豆悄悄跑出来了,刚刚人多时,它害羞藏了起来,现在闻着蛋糕的香味,坐在玻璃茶几前,馋得流口水。
柏舟把蛋糕盒放到豌豆够不着的地方。
坐下来,长长吐了口气,然后问:“门铃响的时候,你想说什么?”
桑泱坐到她身边,像是遇到很有趣的事一般笑了起来,靠在了柏舟肩上。
柏舟有些不解地望着她,桑泱努力控制住笑意,但还是忍不住,使得柏舟脸上也绽放了笑容。
“你像是被插播了一则超长广告。”桑泱的声音里依然残留了笑意。
三人的突然到访就是广告,打断了她们早上交流的话语,现在三人走了,广告结束,对话无缝衔接。
一点也不好笑。柏舟想道,可笑容却越发灿烂,和桑泱抱在一起,笑成了一团,一下子就没那么凝重了。
豌豆本来在仰头看那个蛋糕盒子,听到笑声,大概觉得人类稀奇古怪,默默走开了。
她们笑完了,桑泱才说:“我想说,我们应该把许颂意也调查一遍。”
柏舟微微喘着气,问:“你不相信是姜苑。”
“太凑巧了。”桑泱说道。
“在这个关头,抛出了这么一件事,就像是刻意替我们将七年前的事和现在的事建了个桥梁勾连起来。”桑泱说道。
巧合往往不会是真的巧合。
“还有论文,论文被修改,让我觉得更像是想让我转移视线。”
说到论文,柏舟想起文娜拜托她的事了,她把她们的对话重复了一遍。
桑泱点了点头:“你看,我没有跟除了你以外的任何人提过这件事,这件事却在小范围里传播开了,传到了文娜耳中,引起了她的恐慌,使她赶来解释。显然是为了混淆视听,制造混乱,
“姜苑的事是相同的道理。”
桑泱肯定地说道。
如果没有上个时空,她无法这么肯定,但有上个时空作对比,这件突然冒出来的事就显得可疑了。
柏舟沉默了一会儿,不太高兴地说:“我还问了文娜,为什么让我转达,不自己说,她没有回答我——是我看起来比较好脾气,比较好说服吗?”
桑泱没有回答,但她忍笑转开头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柏舟默默地拿出手机,和调查公司联系,让老板查一下许颂意,也是相同的范围,查查她有没有走丢的或者是七年前突然消失的女性亲友。
老板十分积极,秒回:“给你这单最高级别待遇,我亲自给你查!”筆趣庫
可见十分感兴趣。
柏舟无语地看着屏幕:“许颂意和她家里人也关系生疏吗?”
“不生疏,恰好相反,关系十分融洽,大学时,每学期开学,她父母都会送她来学校,许颂意也很孝顺,常往家里买东西,和家里的联系也十分频繁。”桑泱说道。
送孩子上大学的父母不少,但家在本市,还每个学期都送的,也不多,所以桑泱印象比较深刻。
但这也证明不了什么。
柏舟若有所思。
晚上,她们自己吃饭,饭后照例散步。
这两天天气有些回暖,只要将脖子裹得紧紧的,不让风漏进去就不冷。
她们绕着小区走了一圈,沿着窄窄的方石砖小路,两边是冬日枯黄的草坪,路上不时能遇上几个眼熟的面孔,是也和她们一样外出散步的邻居。
柏舟和桑泱没再聊沉重的事,讲着生活里的一些琐碎,琐碎却又轻松。
回到家里,柏舟从身后抱住了桑泱,她隔着凌乱的发丝,亲吻桑泱的颈侧。
桑泱顺从地转过头,与她接吻。
她知道真正属于她的小小生日会现在才开始。
柏舟抚摸她的头发,不依不舍地吻她,气息交融间,她万分缠绵地唤她的名字,说:“姐姐,生日快乐。”
桑泱的唇角勾起,她感觉到手上一凉,低头看,是一条极为精美的手链。
两个人在一起久了,各种纪念日、节日、生日的礼物大概是一个十分令人烦恼的问题,因为能送的都送过了。
但柏舟从不为此困扰。
她送过她许多手链了,但每次都是不同的样式,且有着鲜明的柏舟风格。
“真漂亮。”桑泱碰了碰手腕,略带凉意的质地,真的很漂亮,也很适合她。
柏舟被夸得很开心,事无巨细地将她十月初的时候,突然有灵感,画了设计图,然后找了靠谱的店铺做出来,这两个月藏得好辛苦,好几次都差点等不到生日,就要拿出来了。
桑泱认真地听她讲,看着她明亮的眼睛,心里溢满了爱意。
会好起来的,这件事一定能够被妥善地解决。她和小舟会回归到该有的生活里。
她紧抱着柏舟,靠在她肩上,静默地期许着。
调查公司这回查得很慢,两天过去,毫无音讯,周二晚上,柏舟打了电话过去询问进程。
老板声音疲倦:“她搬家次数太多了,第二次居住的地方还拆迁了,住户都散落到了各方,很难查,我打算查她的学籍,但教育系统管得相当严,还得花点时间,你别急,越是难查,越说明有可查的东西。”
柏舟只得再给他点时间。
她这两天没有工作,无聊得很,便拉着桑泱和她一起看纪录片。
因为那幅画的缘故,柏舟对宇宙很感兴趣,这次选了部宇宙科普类的纪录片,叫《到宇宙边缘去》。
纪录片制作得很精良。
她们互相靠着,开始还会讨论一下依次出现的行星,渐渐地就不说话了。
无边无际的宇宙里,地球乃至太阳系都太过渺小,人类更是微不足道。
跟着纪录片的视角到几百光年外,到那些人类探索不到的地方,画面里展现出的是无声的孤寂与浩瀚无边的恢弘。
无数的星体,星云,还有巨大而危险的黑洞。
柏舟竖起耳朵来听纪录片里的解说,直到全部播完,都没有一些关于黑洞的特别说法。柏舟有些失望,不过也只是片刻,她又兴奋了起来。
“宇宙真大,说不定我们有生之年科技能发展到太空旅行的地步。”她转头对桑泱说道。
开了投影,灯光都熄灭了,只能就着纪录片末尾的亮光,看到彼此。
桑泱也挺感兴趣的:“嗯,或许也有另一颗适宜人类居住的星球。”
毕竟有这么多的星球还未探索。柏舟不免道:“宇宙这么宽广,说不定人类研究透了黑洞,就真的能制造出时光机了。”
像个正在写科幻作文的小学生,想象着未来的各种可能。
“不过,我到现在都没弄明白那幅画是怎么回事。”柏舟的脸上浮现迷惑。
“也许是你画的时候发生了什么神秘事件?”桑泱陪着她猜测。
柏舟努力回忆,但力所不能及:“记不得了,都快二十年了吧?”
她不去管了,跪到沙发上,抱着桑泱的手臂:“你知道吗?我还想过,等到我们老了,其中一方过世的时候,另一方就用那幅画回到起点,我们再活一世。”
不过那个起点,似乎也不是很起点,既不是她和桑泱初遇的日子,也不是她们在一起的日子。
但也不要紧。
桑泱也恍惚了一下,不由笑了起来:“这样的话,我要对你好一点,不然你觉得我太凶了,不肯回来怎么办?”
“才不会!”柏舟大声反驳,又低下声,生气地说,“你怎么可以讲这样的话,不管什么时候,不管你在哪里我都会去找你的。”
桑泱一点也不担心柏舟会不来找她,但她确实想要对她再好点。
她捏捏她软软的耳垂,柏舟看了她一眼,容色和缓了。
“画放久了旧了怎么办,我当初应该用好点的纸的,还有上个时空的我太不小心了,怎么能在背后乱写,弄坏了怎么办?”她开始担忧起画纸的质量来。
“不会旧的,我们好好保护它。”桑泱说道。
她们在昨天买了两套定位装置,将芯片隐藏在各自的鞋子里。
她们的计划是,以自身为诱饵,等待凶手再次犯罪,她们设法阻止犯罪进程,掌握犯罪证据。
这个办法风险很大。
之所以敢尝试,就是因为有这幅画在,还有许多次机会,能够让她们去解决这件事。
如果失败,那么活下来的那一方则回到过去,重新尝试。
她们都没有明说,但心里已经达成了共识。
柏舟有些困了,躺下来,枕在了桑泱腿上,桑泱推了推她,让她上楼去睡。
接下来两天都过得十分平静,调查公司依然无音讯,桑泱身边没再发生异常的事。
不过有个很难缠的病人,迷信保健品,不相信医生,也不愿意动手术,任凭家属和医生怎么劝,都没用。
桑泱和其他医生确定了治疗方案,径直对病人说:“如果你确实不想动手术,我尊重你的选择,但你最好回家,不要占用医疗资源,反正保健品在哪儿都能吃。”
把病人气得投诉了她好几次。
不过发现桑医生说完那番话后对他变得敷衍,仿佛真的不管他动不动手术了,病人反倒配合了起来。
只是仍旧嘴硬得很,一边宣称手术后但凡有一丝不好,就投诉医生,一边又说接受手术是因为自己想试试,不是被谁说服。
桑泱什么样的病人没见过,更何况只是这么个固执爱面子的老头子,让他过过嘴瘾也就是了,等治好了病出了院,也就安生了。
手术顺利完成,小护士还是忍不住庆幸了一声:“还好顺利,不然还不知道这老头要怎么折腾呢。”
确实,麻烦事还是能少一件是一件。
她脱下手术服,走出手术室,已经十二点了。
她的时间被排得满满的,老头又一直不肯签手术同意书,只能先把时间排给别的病人,等到他同意,再另外排时间给他。
桑泱昨晚提前跟柏舟说过,这台手术会到凌晨才结束,让她晚点来,等手术结束就联系她。
她拿出手机,还没来得及拨出电话,突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响动,桑泱来不及回头,后脑被重重敲击,意识瞬间恍惚。
她回过头,极力欲看清,视线却模糊起来,随即失去了意识。
十分钟后,一个穿着保洁员衣服,戴着厚厚的帽子口罩的人拖着一个大垃圾桶,走出住院部,绕去阴暗无人的小路,到了一辆停在建筑与建筑间的汽车旁。
柏舟在家里等到凌晨一点,桑泱仍然没有打电话来。
打开了定位,确定桑泱还在医院,她干脆洗了把脸,打算去医院等,出门时,调查公司的电话打了过来。
柏舟一边嘀咕着都这个点了真敬业,一边迫不及待地接了起来。
“查出来了!”老板不等寒暄,开口就是这么一句,他笑了起来,啧啧了两声,“这案子真是有意思。”
先是脸上一阵湿冷,而后便是后脑剧烈的痛意,以及恶心。
桑泱发出一声低吟,努力睁眼,眼前却一片黑暗,而后才发现她的眼睛被捂住了,身体也被绑得结实。
不住泼到她脸上的冷水停了下来。那人拿了块帕子,擦了擦她的脸。
桑泱咳了几声,缓过气来,叫破她的名字:“许颂意。”
擦拭她脸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又不紧不慢地继续擦了起来。
“证据都摆到你面前了,你还是不肯怀疑姜苑,依然觉得是我,你对姜苑真好。”许颂意的声音慢条斯理的,分明是在笑,字里行间却又似夹杂着森冷的寒意。
与她平时表现出来的模样截然不同。
桑泱闭上了嘴,她动了动身体,发现外套和鞋子都不知所踪,鞋子不在,手机不在,也就意味着柏舟无法再定位到她。
桑泱凝滞片刻,心里有些慌了,但很快她就镇定下来,微微地挣扎了一下,她双腿被捆在了一起平放着,但可以屈起来。
她是坐着的,靠在坚硬的物体上,双手各自被固定在一侧。
桑泱踩着地面借力,试图站起来,但手腕被固定得很紧,挣扎不开。
周围没了动静,桑泱侧耳听了听,过了几秒,她听到衣服细微的摩擦声。
紧接着是一道好整以暇的声音:“不挣扎了?你放心,挣脱不开的,而且越挣扎,越往你肉里勒,很疼的。”
说到最后三个字,她的声音低下来,嘴唇贴在桑泱耳边吐了口气。
桑泱偏开头,手肘顶到了两壁,与背后的触感一样,坚硬光滑。
是浴缸。她判断道。
“你怎么不说话?”许颂意好似受不了她的冷落,“刚刚的话还没说完呢,你为什么不怀疑姜苑,单单怀疑我?我对你不好吗,我比她差什么了?”
桑泱感到一阵别扭,许颂意话语间,仿佛在与她置气一般,似乎在抱怨她将她和姜苑区别对待。
但她很清楚,许颂意对她绝没有她话语中表现出来的占有欲。
她脑海中冒出五个字——表演型人格。
许颂意的行为很反常。
桑泱不意外她会再次朝她下手,她早有心理准备,所以即便此时凶多吉少,也能冷静分析。
她奇怪的是她这次的手法和前两次差了太多。
“还是不说话吗?难道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把你绑到这里来。”
她轻轻地抚摸桑泱的脸,随即是她的脖子,然后是她的手,所过之后,都让桑泱激起一身的鸡皮疙瘩,最后她的手指停留在了桑泱的手腕上,轻轻地爱惜地摩挲了一会儿。
她的动作悠闲,摸了一阵,停了下来,声音也跟着正常起来,仿佛是端正了神色:“不然,我给你讲讲你哪里惹到了我?”
柏舟坐上车,一边发动,一边听老板讲。
“这花了我好大的工夫。这家人,我先向她家小区里的闲散老人打听了,都说关系融洽和睦得很,女儿是个医生,懂礼貌,也孝顺,经常给父母买礼物,父母也都是有正经工作的,教育孩子又严格,又慈爱。”
“就这两个形容词,我察觉不对劲。现在小区里的邻居,也就是点头之交,很少有串门的,接触并不多,看出严格不奇怪,看出慈爱也不奇怪,是怎么看出又严格,又慈爱的,这两者间恐怕得有不少剧情,才能有这样的结论吧,但现在大家都重视隐私,有什么事儿都是关上门家里说,难道他们家人喜欢大庭广众下教孩子?”
“于是我细致一问,果然他们说不出具体事例,只是从平日里打招呼,擦肩而过时得出的印象。”
柏舟仔细听着,光是听到这些,她已经悬起了心,察觉到后边查出来的必不会是小事。
“这种印象往往很能说明问题,这家人肯定藏着事。我往回查,发现他家在十六年间搬了三次家,已经查不到许颂意小时候的事了,然后我再查学籍。”
“查到她念的第二所高中,许颂意的口碑非常好,老师都还记得她,交口夸赞,说她礼貌用功孝顺,还有她的父母,都是十分体面的人,对孩子极为关心,每周都会和任课老师通电话。有个任课老师甚至觉得她父母关心过了头,近乎控制了。不过这话是玩笑的口吻说的。”
柏舟察觉到,孝顺这个词,出现了两次。她记起来,前几天问桑泱许颂意和她家里的关系时,桑泱似乎也提到这个词。
一件事出现的频率高了,很容易就会引起人的注意。
而一件事出现的频率高得出奇,则很容易引起人的怀疑。
“然后呢?”柏舟问道。
“然后,我追踪学籍,发现她高中转过一次学,查到她上的第一所高中,和第二所说的差不多,这中间,我发现她跳了一级,念完高一转学后直接念了高三,她学习能力相当不错。”
“这所高中是她自己考上的,都没问题。直我查到她的初中,才发现了端倪——具体的学校班级,我都总结在报告里,发给你了——她的班主任告诉我,她是孤儿,后来被现在的父母领养的,她所在的孤儿院叫北城儿童福利院,有个妹妹。”
“妹妹叫李菁,许颂意原名李漫,妹妹今年还在的话,就二十五岁了。七年前从孤儿院逃走,就再无音讯——不过这件事,不好查了。”
柏舟低头打开老板发到她邮箱里的调查报告,正想问为什么不好查,话到嘴边,她自己就想明白了。
七年前,那个女生已成年,孤儿院里已成年的孩子就得独立,自己去找工作养活自己,怎么都不能说是“逃走”,而桑泱的描述里很关键的一件事就是女生的衣着邋遢破旧,她在逃离孤儿院的过程里多半吃了不少苦。
那家孤儿院有问题。
“难怪妹妹是去学校找姐姐,而不是回家找父母。”柏舟想起那天早上桑泱想不通的这个问题,喃喃自语道。
她只能找姐姐,因为只有姐姐,根本没有父母。
老板的声音再度响起:“这个姐姐不简单啊。”
柏舟将车开到了医院,找了停车位停好。
透过挡风玻璃朝住院部那边张望了一眼,黑黢黢的夜色里,建筑寂静矗立,那一扇扇窗子后溢出白色的光线。
每次夜晚来这里,柏舟都觉得这画面很诡异。
老板越发兴奋地往下讲。
“你知道,领养孩子,往往是越小越不记事越好,不记事才养得熟嘛,所以,孩子大到一定岁数,往往就领养不出去了。许颂意被领养时,十三岁零九个月,法律规定,年满十四周岁,就不能再被领养了。你看,是不是很厉害?”
连续搬家、转学,后来的老师同学都不知道她是领养的,孩子做到人尽皆知的孝顺,父母严格又慈爱,做到人尽皆知的极为关心孩子。
这几条线索联系起来,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刻意的气息。
父母介意被人知道孩子是领养的,却没有选择尚未记事的婴幼儿,而是领养了将近十四岁的许颂意,这里头没有许颂意努力是决不可能的。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若花辞树的柏舟
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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