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回比较正式升殿,殿中臣属侍人一律跪迎。
阿琳头一回正殿升座,穿戴着全套的衮衣和冕,望月将他安置于正座,自己在侧前方一张椅上坐下。
众臣正要恭行叩拜之礼,已经坐下的阿琳,却跑过来拉着姑母的手,说道:“姑母,你和我一起坐。”
望月看见群臣愕然,窃窃低议起来,无奈对阿琳说道:“阿琳,今天乖乖听话,按姑母说的做。”
阿琳听姑母的话,是听习惯了的。
但是他已经十岁了,他从周围人对他俯首帖耳的态度,已明白了作为帝王的权力。
他仗着一贯的胆子,看着殿中许多不认识的朝臣,忽对他们喊了一句:“我是圣上,我要姑母同坐!”
这孩子还不知作为皇帝,要怎样说场面话,可他这霸道自我的样子,已让许多朝臣意识到,这个小皇帝虽说年幼,却并非是个怯懦的小孩儿。
有一些臣子,为了趋奉公主与小皇帝,便欣然上前奏道:
“陛下赖公主养育之恩,虽说君臣,实为母子,理当同坐,理当同坐。”
有些明白人如卫尚书等,既不好反对,又不好支持,干脆缄口不言,算是一种默许。
对望月来说,只要真正掌握国家权力,坐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望月有心树立谦逊、低调的执政者形象,阿琳的要求是出于本心,但也很孩子气。
但他的眼神倔强而又委屈,固执地瞪着他的姑母。
望月知道,阿琳也许没意识到座位表现出的政治意义,他的脑海里,大抵想的还是家庭生活的场景。
要不要从这一刻,开始提醒阿琳,在正式的场合,他要注意为君者的威严,要注意不同场合的行为?
望月否定了这个想法——为君她会慢慢交给阿琳,但犯不上在这种场合,让阿琳难堪,甚至与他发生冲突。
她按照阿琳的意思,在众目睽睽之下,与这小皇帝一起,坐在了最高的位置上——这是一种无形的宣言,还不明白自己权力的小皇帝,心甘情愿地放大了她“姑母”的权力。
卫尚书悲喜莫辨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之前,这位公主得到大行皇帝的无上宠爱;到了新的一朝,恐怕还会是小皇帝心里的第一人。
再加上她的心智权谋,没有人能撼动镇国平圣大长公主的权力和地位。
坐定之后,才真正开始议事。
……
宫中镇国平圣大长公主,以新帝之名义,制书命宗室皇亲、文武朝臣,为大行皇帝哭丧。
入夜时分,京中各寺庙敲钟三万下,长夜不绝。
京城上下终于知道,老皇帝已经驾鹤西去,圣德时代落下了帷幕。
圣德帝在坊间极富美誉,一听说这位勤政爱民的君主,一朝崩逝,而原因竟是被叛逆刺杀致死,人们立时悲愤痛哭,连国丧期间的禁止项目,都积极配合有司,认真执行。
甚至许多民人,都在家中祭奠哭泣。
还有一些人,跟官府来人自告奋勇,说要立刻投军,为皇帝陛下报仇雪恨等等。
这天夜已经深了,望月在升殿时,没有立刻与朝臣谈论平叛之事。
因为,对于整个天下的局势,她还要再做一次预判。有些事情,还需要仔细铺排一下。
她在看李绸送来的两封信,从中州发来的两封信。
第一封信中说,他会很快镇压中州叛乱势力,回来待在她的身边,叫她不要恐惧。
第二封信中,大致叙述了如何将中州沈氏叛逆,扼杀在萌芽状态。
他改变了原先的决定,不预备立刻回到京城,回到她的身边——从李绸的措辞中看,他的决定做得很艰难。
他告诉望月,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念她,恨不得肋生双翼,飞回到她的身边,日日夜夜守护他——可是,他不能够。
他在中州,对沈氏罪人集中审讯,发现几大世家的叛乱,分明是预谋已久的,不但患联大规模的世家叛乱,还有预谋地裹挟各地民人进入叛乱队伍。
叛军队伍还打算从各路合围京城,杀死他们所痛恨的“暴君皇帝”。
叛军从各个地方合流入京,中州是南面、东面叛军必经的咽喉之处。
所以,李绸告诉望月,他必须率领右武卫坐镇中州,主动防范甚至主动迎击叛军,保证叛军到不了京畿重地,云云。
望月抚着额头,信纸拿在手上不动。
说实话,皇帝的驾崩和国事的繁杂,她承受的心理压力,比预想中的大。
这种无法言说的心理压力,让她比任何时候,都需要李绸陪在她身边——因为,很多事情,她不能向他人倾诉。
章悦之过来了,看见月儿寂寞地枯坐着,脸上掩不住的疲倦,感伤、憔悴让她显得更单薄。
章悦之蓦然想到,月儿对皇帝,未尝没有孺慕之情,只是这孺慕之情,没有深到能阻止她的行动。筆趣庫
她和他一起,给必死无疑的皇帝,用谎言编织了一个巨大的陷阱。
皇帝以为,他还能够苏醒过来,但实情是——他永远醒不过来了。
虽然皇帝失去的,是他本来就要失去的东西。但月儿还是受到折磨——精神上的折磨。
章悦之悄声坐在她身边,请安大伴等先退下去。
月儿沉浸在思绪里,似乎没意识到他的到来。
章悦之看一眼她身上的孝衣,温柔抚着她的发鬓,告诉她:
“沈璟原来在的金吾卫,必须尽快处理叛乱世家子弟,里面还有很多忠志之士,不能一直将他们混为一谈,只管监管起事就完事。”
望月回神看向他,揉着脸说道:“悦之,你去办吧。我知道你都能做好。”
章悦之轻声问她道:“你怎么了?”
望月看向章悦之,勉强扯一扯嘴角,说道:
“其实,他待我算是很好的。
“只是有的事……我难以释怀。”
他脉脉地看她片刻,将她拥入怀中,轻抚着她说道:
“我们必须这么做,月儿,如果让别人登位,就没有我们的立足之地。”
望月推开他,淡淡笑道:“悦之,我没那么脆弱。”
章悦之站起身来,忽然表情变得冷漠,对望月说道:“很多时候,我真希望,你那驸马,死在外面!
“月儿,我帮了你许多,你待我,未免太无情。我只不过,想抱抱你。”
望月心里颤抖着,她看着他郁怒、伤感的眼睛——她无疑是利用了他的,但他心甘情愿被她利用,他那的那些事,也未尝没有他的目的。
这时候,容海进来禀报,说刑部侍郎韩载之来了,要禀报王氏一案中,对姜晃的审讯详情。
望月命韩载之等一等,站起身,拉着章悦之的手,说道:“悦之,我真心地谢你,真的,一辈子不会忘记你这个朋友。”
章悦之忽然甩开她的手,讽笑道:“也许,你也愿与我相约来世?!”
望月一愣,知道他听到了她在行宫敷衍皇帝的话。
她低下眼眸,无言以对。
章悦之忽然钳住她的肩膀,克制着愤怒道:
“月儿,我才发现,你真是虚情假意。神明若是听见,你就不怕应誓吗?这真令人作呕,不是吗,月儿?”
“令人作呕”刺激到望月,她红着眼睛瞪章悦之,道:“我从不信什么来世!”
皇帝的不伦心思,难道她不觉得“作呕”?可她不得不虚与委蛇。
望月紧握着拳头,深深吸一口气:“章将军,请你现在离开这里,去履行你的职责。”
章悦之没有离开,他钳住望月的单薄肩膀,一字一顿地问她:
“月儿,即便是虚情假意,你告诉我,你可愿许我一个来世?”
望月避开他的视线,章悦之强迫她正视他。
他紧紧盯着她的神情,却忽然笑了,笑得有些洋洋得意,捏捏她的脸蛋儿,对她笑道:
“月儿,你什么也不必说了。
“四年前,我对你来说,比李绸重要得多。我省悟得太晚,在你心里,就算只有一个角落,我也知足了。”
容海再次从殿外禀报,说韩载之急请求见,章悦之回头看一眼,松开望月,对她笑道:
“王家的案子一了,我的心愿也了了。
“月儿,待叛乱平定之后,我会离开京城,也许,连官也不做,就去云游四海,遍访名山。
“也许,我还会娶一个山野村姑,跟她过‘日出而息,日落而作’的生活,不会再来打扰你……”
说完,不听望月的回应,大步流星地走出去了。
望月蒙眬着双眼,看着章悦之走远了。
她明白,她欠悦之良多,若非有他在,事情不会这么顺利——有很多事,她都不便亲自出手。
望月整理好形容,命容海叫韩载之进来。
韩载之把王案中关键证人姜晃的证辞,交给公主看。
原来,那姜晃见大势已去,很快招认他所知道的内幕。
原来,去年闹到人人自危的姜、李大案,一开始就是由华哲连策划。
在此案中,许多华哲连不便做之事,都是青花教的人帮他完成。
华哲连的目的,就是把陈朝搅个天翻地覆,而后他从中渔利,乱世为王。
而且,华哲连一开始就决定,让姜、李二族走私物资,当最合理的替罪羊。
但是姜氏巨财的消失,必然会引起许多人的怀疑。
所以,姜、李二族是开始的替罪羊,而惹皇帝忌惮的并州王氏一族,却是打消皇帝疑虑的保险层——是最有分量的替罪羊。
而沈璟在其中也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
沈璟一开始并不是同谋,但他着实是个能人。
他根据一些蛛丝马迹,发现姜、李走私物资,倒卖国外,沈璟最开始动的脑筋,只是想从中渔利。
当沈璟发现,这一切是华哲连在背后操纵,而且,他还有神通广大的青花异人帮助。
华哲连、沈璟二人臭味相投,立时打得火热。
沈璟运用官面上的势力,帮华哲连运输窃来的财富。
那些窃来的财富,沈璟本想私吞一批。
但后来,他不得不将财物放到王氏的产业里,加上华哲连原本就放在王氏的物资,还有甲杖服饰等,算是给了王氏致命一击
……
总之,王氏一族现在释去嫌疑,可以放出来了。
望月命人,将王氏核心成员带来,将他们宽慰勉励了一番,所有人都赐座。
望月在他们脸上逡巡着,见这些王姓族人,虽然蒙受巨大的灾难,一个衣衫破烂、蓬头垢面,而能够士气不堕,既不衔怨抱恨,也不畏缩沉郁,反倒一个个端坐如松,目光炯炯。
望月不由暗暗感叹,果是百年世家的气象,不同凡响。
她喟然对众王氏说道:“诸位想必也已听说,大行皇帝宾天,著性先后叛乱,陈国烽烟又燃。”
王辅连忙起身说道:“回禀殿下,老朽确已知之,王氏余夫,愿为殿下、为国家,效犬马之劳。”
望月也不拐弯抹角,对王辅开门见山道:
“弼公,世家叛乱的兵力,本由豢养私兵而来,王氏之私兵和田庄,孤决意将其放籍归为良民,此事还请弼公来办理。孤有一个计策对付叛军,要借此事作一个引子。”
王辅连忙恭敬说道:“但凭借殿下驱使。殿下,我并州王氏阖族,蒙殿下天高地厚之恩,愿以王氏浮财敬献殿下与国库,助我大陈早平叛乱。”
望月拿着茶盏喝了两口,瞅了王辅这老头一眼。
她啥时候有了贪财的名声?
这老头儿送献家财,竟然献到她私人的头上——还是试探她是否为合格的执政者?
望月淡淡说道:“弼公请坐。”容海亲自侍候着王辅坐下。
她放下茶盏,对王辅说道:
“老世翁不必过虑。叛乱世家发出的檄文中,有一个理由,便是王氏一族被‘构陷’。此番,孤不但要放赦王氏阖族,而且连王氏一族的家业,也一分不拉地物归原主。”
王氏族人听见,不由惊诧相视,纷纷起来告罪推拒。
望月摆摆手道:
“各位不必惊讶,孤行此举,是对叛军的攻心之术,若乱平之后,弼公与族人有心,也可捐些家业,帮战火中的流离之人恢得生计。当那时候,孤当以摄政公主之身份,替国库执事笑纳之。”
这个“替国库执事笑纳之”,便是对王辅刚才说话的回应——她无意替自己张罗私财。
王五郎与两个弟弟相视一眼,不由暗叹这公主话意虽含蓄,里面的味道却辛辣。
说完这事,望月又看向王弼,问王弼道:“大将军在狱中,刑伤养得如何?”
王弼话说得豪爽,道:“托殿下洪福,老朽并无大碍。”
望月微笑着颔首,对王弼说道:“善哉,孤正有一件大事,必要托付大将军。”
只从这公主一直称王弼为大将军,王氏众人便能猜到,公主托付的必是“军阵之事”。
望月起身离座,对王弼拱手说道:“孤请王大将军捐弃前怨,再披甲胄,为国征战。”
公主此言一出,王弼这个八尺老汉,一霎间老泪纵横,重重跪在地上,匍匐在公主脚下,委屈地痛哭失声。
王氏其余人众,也都是跪在地上,默默地流泪红眼。
他们原以为,王氏一族能够免罪放释,就是侥天之幸。
却没想到,这位公主,竟还能给他们的父亲(伯父、兄弟)官复原职。
历代最圣明的君主,恐怕也没有这样广阔的胸襟——这公主就真的不怕,受了冤屈的王氏族人心中含怨,反而恩将仇报吗?
望月亲自扶起王弼,对王氏族人说道:
“孟子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以孤看来,现在其余诸事,皆可先抛脑后,为免民人再遭涂炭,一切先以平叛为要,请大将军勿疑。”
望月让人把王弼扶坐下,说道:“王大将军,孤之意,要命汝为镇海大将军,总管左右屯卫、左右豹韬卫、左右骑卫,对付郑氏、张氏、冯氏等数路叛军……大将军今夜听视军情,明日举过大朝,授大将军印信,请即刻赴任。”
王弼狠狠抹去老泪,慨然跪地,抱拳说道:“老臣万死不辞!”
王氏众人也向公主抱拳致意。
望月又对王五郎说道:
“禁卫章将军,因救驾有功,新升任大将军,原职空出,请王朗君不避风尘,替孤执掌禁军左卫,拱卫皇室安全。”
王五郎毫不迟疑,立刻跪地领命,朗声说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至于其余王氏要员,原来身领官职,多半叫他们官复原职,若原职不在,也有别的安排。
总之,她就是要将“蒙受冤屈”的王氏一族,安抚得妥妥帖帖,让任何人都挑不出毛病来。
王氏一族退了出去,容海与安大伴在旁服侍着。
安大伴问公主:“如此宽待重用,公主,他们若是恩将仇报,却如何是好?”
望月摇头叹道:“世人皆知,孤对王氏一族再生之恩,而今又如此礼遇重用。若他们恩将仇报,在世上再无立足之地。
”况且,都是习孔孟经典的人,世家子弟,有时候比寒门子弟更要脸面。”
安大伴与容大监都很受教,各去处事。
王氏是世家中的顶级门第,在坊间、包括世家之间的威望,非是其他人家能比。
而王弼的这一重出身,以及他在军中的威望,也非其他人能够相比。
王氏一族的起复,以及王大将军的再次出山,对□□速平叛,必将起到不可忽视的作用。
国事暂毕,望月去看了看阿琳。
阿琳问她许多问题,主要集中在做了皇帝,与往日有何不同上。
望月便说,现在他年纪还小,与往日并无太多不同,还是日日要上课练武,只是他的师傅们,大概要换一换——而皇帝要做的事虽多,却有一个慢慢来的过程,有姑母教着他,不会太难的。
望月计划,指定吏部尚书卫干、户部尚书邝捷、和一个出身宗室的武将,为新皇新的课业与武艺师傅,教授他经籍礼制、诗乐武艺等。
望月几日不曾好好休息,想完这一件事,躺到榻上很快睡了过去。
这漫长而惊心动魄的一天,终于是过去了。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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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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