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书房网>都市言情>若相惜>第 60 章 番外之至亲
  这日,玉帝召王母到凌霄宝殿。

  待其余人等退下后,玉帝才问道:“娘娘,听说你私下把‘虚迷幻境图’给了二郎神?”

  王母心下微惊,面上却不显,只笑道:“陛下从哪里听来的?这二郎神法力无边,怎么会需要臣妾再给他什么法宝?”

  玉帝抚须淡淡看了她一眼,道:“如果没有,自然最好。”他顿了顿,眼里带了些警告之意,“娘娘,你要记着,如今沉香是斗战胜佛的徒弟,既有佛门参与,他舅甥之间的恩怨你我都少干预为好,倘若被人抓到把柄,拿到凌霄宝殿来对质,咱们面上都不好看。更何况,天条既已交给二郎神,也该对他多一点信任才好。”

  王母微微垂了眸,恭顺应道:“陛下说的是,臣妾记着了。”

  玉帝放下心来,抚须自嘲地笑笑:“如今的二郎神,倒是越发有司法天神的样子了,这原本是朕希望看到的。可如今,”他几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口气,“朕反而有些怀念曾经那个桀骜不驯的杨戬了,那时的他傲是傲气了些,也让朕气得头疼,可也算得上有血有肉;而现在虽说恪尽职守,却也冷酷无情,连朕有时候看着他都有些不寒而栗,也难怪如今三界对二郎神颇有微词了。”他带了些迷惘之意看向王母,问道:“娘娘,你说是不是真的是天条出了问题?”

  王母心下更惊,只皱眉道:“陛下,这天条已存在上万年了,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再说了,天条什么时候出世,该怎样出世,本来就有定数,所以它是不会错的。”

  “可是……”玉帝还想说什么,却被王母止住了,只听王母继续道:“三界对二郎神的微词,臣妾倒认为是二郎神自己造成的。陛下您想想看,当年若他发现三圣母思凡下界后能及时上报天廷,而不是为了他自己的颜面私自将三圣母镇压,谁又敢说他半句不是?再者,镇压三圣母,却留了沉香父子活口,之后又屡屡让沉香侥幸逃脱,方才酿成今日大患。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陛下,这‘恪尽职守’四个字,二郎神做得还不够啊!”

  玉帝犹自皱眉道:“怎么,娘娘还认为二郎神还不够心狠手辣?”

  王母笑笑,眼底滑过一丝戾色,端然道:“陛下,您错了。对付本不该对付的人,才能称得上‘心狠手辣’。沉香却是本不该存在在这个世上的,他的出现就是对天条的蔑视,所以早该以绝后患的。”她轻轻一笑,看向玉帝缓缓道,“陛下,想想当年,孙悟空大闹天宫,也是由二郎神去对付的,可曾有人说他心狠手辣?如今若不是他让沉香多活了这么多年,又让沉香有机会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谁又会说他心狠手辣?”

  “这……”玉帝一时也反驳不得,沉吟半晌,才缓缓点头道:“娘娘说得在理,只是如今沉香已成气候,需小心行事些才好。”

  王母恭顺应道:“是,臣妾会小心的。”

  出了凌霄宝殿,王母这才沉了脸,眼底如冬日寒霜,迸出了森森冷意。

  她微微侧过头吩咐道:“你们先下去,本宫想一个人随意走走。”

  “是。”随行天官、侍女等人忙退了下去。

  王母径自沉吟着,不知不觉走到一处偏僻的园子,她不经意抬头,却见园子不远处的半空中,浮了一处朱红画栋的阁楼,只见那阁楼美则美矣,却也透了森森诡异,显是鲜有人来,甚为冷清。

  王母识得此处为司刑阁,这倒让她想起一人来,她闭目凝思一瞬,随即驾云上前。

  刚落到司刑阁前,王母便见一黑袍男子在阁前一株若木树下席地而坐,慢慢地喝着酒,神情间带了些懒洋洋的意味。

  王母不由冷哼一声道:“看来你倒挺悠闲的。”

  黑袍男子抬头看到了她,眼底闪过一丝讶然,他不动声色地起身行礼道:“不知娘娘大驾光临,小神有失远迎。”

  王母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然后问道:“本宫许久没见你,怎么,你如今很闲?”

  黑袍男子唇角微勾,阴恻恻道:“如今天廷有真君大人在,自然少了许多对天不敬的小民,小神也乐得清闲。而如沉香之流的大患,连真君大人都难以对付,小神法力低微,就不去添乱了罢?”

  王母寒了眸,只看着他道:“瘟君,本宫知你素来清醒,对杨戬也比其他人多一分了解,本宫想听你一句实话,你觉得杨戬是真的想对付沉香吗?”

  黑袍男子瘟君微微挑了眉:“娘娘是怀疑真君大人在故意放水?”

  王母冷着脸点头道:“是。本宫实在是想不通,按说以杨戬如今的法力,怎么可能收拾不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纵使沉香是孙悟空的徒弟,可他二郎神从前与孙悟空相斗,也未曾落得下风啊?”

  瘟君唇角一勾,看着王母状似恭敬道:“娘娘分析得也有几分道理。不过,”他顿了顿,眼底带了淡淡的嘲意,“小神愚钝,实在想不出倘若真君大人有心包庇沉香,又为何弄得如此人神共愤?不但沉香等人与他势成水火,小神听说,就连那梅山兄弟都因不满他的独断专行和冷酷无情,已有五人弃他而去了?”

  “唔……”王母犹自沉吟着,眉头依旧紧锁。

  瘟君见状,唇角微勾继续道:“至于娘娘所疑虑之事,小神倒以为并非真君大人法力不及沉香,而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如今三界内,同情沉香的大有人在,相反,厌恶真君大人的人也不少,所谓双拳难敌四手,真君大人纵然有通天的本领,也难免有疏漏之处。”

  “嗯。”王母微微颔首,心中的疑虑倒去了□□,眼底却透了些寒意,若有所思地自语道:“恨他的大有人在是么?”

  瘟君见状,只微微挑了眉,随即垂眸不语。

  忽听王母缓缓道:“照你这么说,前日二郎神被妖女丁香使怪力打下凡间,下落不明,想来也有些生死未卜,对吗?”

  瘟君唇边笑意不减,只抬眸阴□□:“看来娘娘已有决断了?”

  王母看着他,笑意森冷:“如今想对付二郎神的人很多,其中包不包括你?”

  瘟君唇角一勾,只回视着王母邪邪笑道:“若小神抓住了这次良机,让真君大人消失在了三界之内,那么他那司法天神的位子,可会轮到小神去坐坐?”

  王母眸色一寒,冷冷笑道:“你的野心倒也不小啊?”

  “呵呵。”瘟君不以为意地阴阴一笑,回道:“娘娘,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啊,小神纵然修道多年,也不能免俗。”他眼底嘲意一闪而逝,愈发恭敬道:“娘娘还没有回答小神的话呢。”

  王母断然回道:“此事绝无可能!如今陛下对二郎神的态度已是今非昔比,纵有人因义愤而取了他的性命,陛下会不会动怒尚未可知,更无嘉奖一说。当然,二郎神如今六亲不认、倒行逆施,若有人能除去他,倒是三界拍手称快的义举,想来名垂青史也是有的。”

  “呵。”瘟君冷冷一笑,垂眸道:“这义举小神兴趣不大,还请娘娘另找他人罢?”

  王母微凝了眉:“你竟要回绝本宫?”

  瘟君唇边笑意渐深,只看向王母轻轻笑道:“娘娘,若是娘娘交办的事,小神怎敢回绝?可方才娘娘问的是义愤之人啊?小神自问对如今的真君大人并无不满,也佩服他的手段,不过实话实说罢了。更何况,娘娘刚不是说了么?陛下是否动怒尚未可知,小神素来胆小,实在不敢冒犯天威。”

  “你!”王母一时也被堵得接不上话,只怒瞪了他许久,忽然笑出声来:“你倒是老实。”

  瘟君恭身回道:“在娘娘面前,小神不敢不老实。”

  “嗯。”王母满意地颔首道:“瘟君,你果然是个聪明人,不错,此事的确该有与他不和的人出面,若是你去,反倒露了痕迹。”她回身端视与他,倒带了些赞许之色,“这些年是本宫忽视你了,你放心,待此事一了,本宫自然会给你一个交代。”

  瘟君唇角微勾,只垂眸道:“小神不敢。”

  王母忽然问道:“听说你收了义女?”

  瘟君神色未变,只邪邪笑道:“不过是找人继承衣钵罢了,让娘娘见笑了。”

  王母不以为意地笑笑:“有你这个义父教导,本宫倒也放心许多。”

  瘟君垂眸不语,唇边却是笑意不减。

  王母拍了拍他的肩,径自远去。

  看着王母的背影,瘟君眼底嘲意一闪而逝,还未回身,便听身后一女子幽幽叹道:“唉,看来此次真君大人凶多吉少了。”

  瘟君眼底微凝了些寒意,看也不看来人,只回到原处坐下,不辨喜怒道:“怎么,杨戬解了你的天河禁锢,你倒爱往这里跑?真觉得本尊很闲么?”

  他的身后盈盈立了一紫衣女子,女子面容清丽,听了他的话只是抿唇一笑,对他拒人千里的态度丝毫不以为意,只叹道:“如今天廷人云亦云的地方太多,也就瘟君大人的司刑阁还算清静,还请大人多担待一二。”

  瘟君慢慢品着杯中的酒,唇角微勾,眸中却无笑意:“你又怎么知道我这司刑阁清静?兴许最想让他死的人是我呢?”

  紫衣女子轻笑着摇头道:“倘若真是如此,方才大人又为何要拒绝娘娘的提议呢?”

  瘟君冷哼道:“如今他已是自作孽不可活,连娘娘都动了杀机,只看是娘娘先动手,还是他那好外甥先动手罢了,我又何必费那心思?”

  紫衣女子抿唇笑道:“只怕大人还有顾虑譞昭公主的意思在里面吧?否则大人今日也不必一改反常,表现得如此野心勃勃了。”

  瘟君勾了唇角,却是不答,只仰头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又给自己斟满了一杯。

  紫衣女子面上带了些忧虑,轻轻问道:“大人,您说此次真君大人可能安然归来?”

  “呵。”瘟君冷冷一笑,微眯了眼湛然道:“他的事还没有做完,想死怕也没那么容易。放心吧,自有人护着他的。”

  石冠山地处中州,紧邻九荒之地,向来鲜有人迹。

  这日,石冠山上却出现了两名步履蹒跚的旅人,只见为首的白衣男子虽嘴唇干裂且面容疲惫,却丝毫不减他清华的气度,跟在他身后的黑衣男子脚步虚浮,看样子快撑不下去了。

  只听“扑通”一声,黑衣男子摔倒在地,白衣男子忙回身上前:“哮天犬!”

  两人自然是被打下凡界的二郎真君和哮天犬了。

  哮天犬奄奄一息道:“主人,我好饿,实在走不动了。”

  咕噜一声,杨戬的肚子也正好响起声音,他不禁苦笑道:“做神仙太久,都快忘了饥饿是什么感觉了。”他想了想,勉力将哮天犬拉了起来,然后将他架在肩上,缓缓道:“再坚持一下,出了这山,我们一定能找到吃的。”

  哮天犬挣扎着想要下来:“不行不行,主人你拖着我体力会消耗得更快的。”却发现杨戬手上劲大得出奇,他根本挣不开。

  杨戬身形微晃,哮天犬不敢再动,大半拉沉重的身子就这么挂在杨戬的肩上,哮天犬带了哭腔道:“主人,是哮天犬连累了你,如果不是哮天犬,你也不会被丁香打下凡间失了法力,如今还拖累你,是哮天犬没用……”他看着那冷汗淋漓的脸,眼泪扑扑地直往下掉。

  杨戬脚步虽慢,却只是走着,唇边带了些缥缈苦涩的笑意:“说什么傻话呢?若不是跟了我这样的主人,你又哪里会受这些罪?”

  哮天犬拼命摇头:“不,我主人是天底下最好的主人,哮天犬死也要跟着主人!”

  杨戬目光一暖,只摇头轻叹道:“傻孩子……”

  正说着,两人翻过一道山坡,忽见山下竟有一处农院,正值晌午,袅袅炊烟自屋顶缓缓升起。

  主仆二人大喜,哮天犬登时来了精神,与杨戬一道跌跌撞撞地直奔农院而来。

  刚到院门,院里忽然冲出来一条恶犬,杨戬反应极快,伸手一拦,便将跑在前面的哮天犬护在了身后,那狗倒也乖觉,只冲二人狂吠不止,却不敢上前了。

  “吱呀”,那虚掩着的柴门打了开来,从门内走出来一个干瘦老头,只见那老头叼了一杆旱烟袋,神情极不耐烦地嚷道:“大福,你这遭狗瘟的东西,乱叫什么?”

  杨戬忙上前施礼道:“这位老丈,我兄弟二人自九荒而来,已有七日未曾进食了,冒昧打扰,不知老丈可否能赏碗饭吃?”

  那老头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你这后生,看起来倒也人模狗样的,怎么说起谎来都不打草稿?那九荒之地是何去处?怎么会有人从那里来?”

  杨戬不禁苦笑,却不便明言,只拱手道:“还请老丈行个方便。”

  那老头一脸厌弃地挥手道:“快走快走,我家没吃的给你!”

  杨戬想了想,脱下外袍双手奉上并恳切道:“这位老丈,在下并非有意纠缠,实在是我这个兄弟饿得不行了,这衣服大概还值些银子,只求老丈赏碗白米饭给我兄弟,救他一命吧?”

  哮天犬在他身后拉了他的衣袖眼泪汪汪道:“主人……”

  那老头微微迟疑一瞬,然后板了脸不耐烦道:“你这后生听不懂人话么?没有没有,快走快走!”说着伸手推了杨戬一把。

  哮天犬却是忍不住了,蹦出来骂道:“你这老头好不讲道理,我家主人好言求你,你不答应就算了,怎么还动手了?知道我主人是谁么?”

  杨戬忙把他拦了下来:“哮天犬!”

  老头冷笑道:“我看你这兄弟精神好着呢!哪里是要出人命的样子?再给你们说一遍:没有!就是有也不给你们。”他瞄向杨戬,冷笑连连道:“至于阁下是何方神圣,我小老儿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二位慢走不送!”说罢一甩袖径自回了屋。

  哮天犬在他身后气哼哼道:“放心,我哮天犬就是饿死,也不吃你家的饭!”说完转身扯了杨戬的衣袖便要走:“主人,我们走!”

  杨戬无奈苦笑,只得随哮天犬往外走去。

  哮天犬嘴上说得硬气,可也不过是逞强罢了,转身没走几步,他便一头栽倒在地,杨戬见状忙去拉他:“哮天犬!”然而杨戬此时也是饥肠辘辘、精疲力尽,手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哮天犬趴在地上,气若游丝小声道:“主人,哮天犬快不行了,要不你把我炖了吧?这样我也能跟着主人一起回去了。”

  杨戬闻言,眼底含了一丝薄怒,呵斥道:“胡说什么?!你给我起来!”

  正在这时,被两人忽视的那黄毛恶犬趁两人不备,冷不丁追了出来,一口咬在哮天犬的小腿肚上,只疼得哮天犬“嗷”地一声惨叫出声。

  杨戬脱下的外袍一直还未有机会穿上,见状就手一挥,那袍子如鞭子一般打在恶犬身上,那恶犬疼得忙松了口,却又不甘心,冲主仆二人狂吠起来。

  忽听柴门“呯”地一声被人大力拉开,那干瘦老头手里拿了一条扁担冲了出来:“好哇!还想打我家大福的主意,看我不打断你们这两个偷狗贼的腿!”

  杨戬见老头冲了过来,一时也顾不上解释,只来得及回身护住地上的哮天犬,背上便已挨了一扁担。

  哮天犬在杨戬身下急红了眼,拼命挣扎道:“你少冤枉人!谁要偷你家狗了?!明明是它先咬人的!”

  那老头却是不理,劈头盖脸地朝杨戬打去,边打边骂道:“胡说!我家大福乖得很,哪里会乱咬人?方才我在屋里,明明听到你要你主人炖了它!”

  杨戬背上吃痛,却将哮天犬护得更紧。

  那黄毛恶犬只在一旁狂吠着,却不敢上前,显是被杨戬打怕了。

  哮天犬在杨戬身下拼命挣扎,想要替杨戬挡下那扁担,边挣扎边哭道:“你这瞎了眼的死老头,不许打我主人,打哮天犬可以,打我主人不行!”

  正在这时,忽听远处传来一声暴喝:“住手!!!”

  不待众人回过神来,一道灰衣身影飞身而至,一脚将那黄狗踢飞老远,然后劈手夺下老头手中的扁担,钵大的拳头狠狠地砸在了老头的脸上,那老头“哎哟”一声捂着鼻子蹲到了地上。

  哮天犬定睛一看,登时大喜:“老大!”

  来人不是梅山老大康子真又是何人?

  康子真铁青着脸,提了那老头的衣领还要继续揍,却听杨戬在他身后制止道:“老大,他是凡人。”

  康子真却毫不留情地一拳挥在那老头脸上,待老头再次倒地后,他大脚上前,一脚踩在老头脸上,冷哼道:“凡人?这鸟不拉屎的石冠山上,你是凡人吗?”

  那干瘦老头被康子真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只得顶着青紫莫辩、鼻血长淌的脸连连求饶道:“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小的实乃本地山神,只因不忿二郎神的六亲不认和倒行逆施,才在此故意刁难的。”

  杨戬恍然。

  哮天犬勉力站起身来气道:“哦!难怪你这么不讲道理。”

  康子真抬腿照他脸上就是一脚:“不忿?说得好听!你要真不忿,待咱二爷法力恢复以后真刀实枪地跟他干一场啊?趁人之危,算什么本事?!”说罢又要打。

  却听杨戬淡淡道:“老大,算了。”

  挥到半空的拳头生生定住了,杨戬微微一怔,但见老大康子真飞快地抹了一下眼角,然后松开了那石冠山山神,大步过来搀住了他与哮天犬,只道:“二爷,我们走!”那眼眶犹自发红。

  杨戬心下微叹,也不再多言,随老大离开了。

  康子真带二人转出了山坳,山边树林旁停了一辆竹冠马车,哮天犬鼻头一动,喜道:“咦?有烧鹅?!”

  康子真笑笑,将二人带到马车旁,掀了门帘对杨戬二人道:“你们一定饿坏了吧?我带了些吃食,二爷你们先垫垫。”只见马车的一角放了一食篮,哮天犬欢呼着跳上马车,忙不迭地从篮子里拿出了一只温热的烧鹅,张嘴就咬。

  一口咬上去,哮天犬这才反应过来杨戬还在一旁,不由有些尴尬地抬了头:“主人,我……”

  杨戬只是笑笑,温言道:“你已经饿了这么多天,赶紧吃。”

  而在一旁的康子真早从食篮里拿了一个饭团,递给了杨戬。

  “喔。”哮天犬见他二人都没怪他抢先吃食,这才放心地大快朵颐起来。

  杨戬接过老大递过来的饭团,轻轻咬了一口,几天来第一口食物下肚,他整个胃都快烧了起来。

  康子真见状猛地背过了身,只拿手抹了抹眼角,然后回过身来,有些笨拙地给杨戬递过了一只水囊:“二爷,喝点水。”

  哮天犬鼓着腮帮嚼着肉,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怎么觉得许久不见,老大变得有些不一样了?可究竟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上来。

  杨戬神色如常地接过了水囊,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道:“老大,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康子真目光微闪,只回道:“咱们先离开石冠山再说。这车看起来不大,里面倒也宽敞,二爷你们填填肚子,然后上车休息一下,到了地方我再叫你们。”

  “啊?”不等杨戬开口,哮天犬使劲吞下口中的肉不解道:“坐马车?为什么不驾云呢?那不是更快么?”

  康子真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如今整个三界对二爷不满者甚多,加上前日牛魔王举报说娘娘拿了虚迷幻境图助二爷来对付沉香,都在找二爷以求对质。如今二爷法力又失,不说其他人,只怕那些被二爷打怕了的妖魔鬼怪都想乘机咬上二爷一口,此时若是驾云,只怕不出一日,二爷便会被人发觉,到时我也未必有把握应付。”

  哮天犬微白了脸,只担忧地看向杨戬:“主人,要不我们……”

  杨戬抬手止住了哮天犬要说出口的话,只定定地看着老大慢慢道:“就听老大安排罢。”

  于是就这么定了下来。

  哮天犬加快了吃食的速度,杨戬慢慢咀嚼着饭团,偶然抬眼间,却发现康子真一直在看他,眼里带了些热切的东西,见他抬头,便不自觉地撇开了视线,假装看向别处。

  杨戬微微一笑,只作不觉,慢慢吃完了手中的饭团。

  待二人吃饱后,便上了马车。哮天犬趴在车内的垫子上感叹道:“好舒服啊!”

  杨戬抚着车内的装饰,若有所思。

  突地门帘一掀,老大探头进来,给哮天犬递过来两个瓶子,吩咐道:“哮天犬,你先给二爷看看背上的伤,若只是淤青,就用这瓶给二爷揉揉。”他晃了晃青色小瓶,然后继续道,“若有外伤,先用这瓶给二爷上药,”他将另一瓶褐色的瓶子放到了哮天犬的手上,指了车内的一格暗格道,“这里有干净的棉布。”

  “哦哦!”哮天犬这才想起杨戬方才挨了打,忙不迭接过药瓶,转身就去扒杨戬的衣服:“主人,快让我看看你伤到哪儿了?”

  康子真突然扭过了头,只道:“我先带你们离开。”随即退了出去并放下了帘子。

  杨戬任哮天犬扒去了他的衣服,只看着晃动的门帘发着怔,眼神渐渐热切起来,他不由抚上腕间的温润,指尖微颤,显是心绪激动。

  哮天犬在杨戬背后并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只是仔仔细细地查看了一下他的伤势,发现并无外伤,也松了口气,倒了青色小瓶的药酒,小心地替杨戬揉着。

  车身微晃,显是老大驾了车,车内却甚觉平稳,杨戬一声不吭,只看着门帘外若隐若现的身影出神。

  哮天犬揉了半天,发现杨戬过于安静,不放心地探身上前:“主人,你不疼吗?”

  杨戬微微回过神来,只淡淡笑道:“不疼,老大的药酒很好。”

  “喔。”哮天犬闻言,眼睛一亮,忙缩了回去,越发仔细地为杨戬上着药酒。

  车外的康子真听了车内的对话,明显松了一口气,只隔着帘子道:“二爷上好了药就好好休息,咱们接下来的路程稍微长了些,会有些辛苦。”

  “嗯。”杨戬也不问要去哪里,只沉声应了。

  哮天犬虽然好奇,却见杨戬不问,自己也不好开口,不过看老大胸有成竹的样子,倒有种莫名的信赖感,为杨戬上好药后,他隔了帘子相邀道:“老大,等主人恢复了法力,你随我们一起回真君神殿吧?”

  杨戬明显感觉到车外康子真的后背一僵,随即便听他略带嘲意的声音从帘外传来:“康子真愚钝,不懂二爷的心思,只怕无法帮到二爷。”他顿了顿,低低道:“而我,只能陪二爷到法力恢复,还请二爷不要怪罪。”

  “老大,主人他……”哮天犬忍不住想为杨戬辩驳几句,却被杨戬止住了。

  只听杨戬温然道:“如今能够见到你,我已经很满足了。”

  车外康子真半天没有声音,良久才带着鼻音应了一声:“嗯。”

  哮天犬看了看车外的背影,又看了看身旁的侧脸,一脸狐疑地挠了挠头,然后耸耸肩不再多话,只蜷缩在一旁,很快进入了梦乡。

  车顶悬了一枚小小的香囊,随着车身的晃动,散发出一股若有若无的甜香。

  杨戬倚在软垫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过了许久,车身微微一顿,马车似停了下来。

  接着车帘一掀,老大闪身进了车里,先看了看两人熟睡的脸,这才轻手轻脚地凑到两人面前,先扣了杨戬的右腕,两指探了他的脉息,神情慢慢带了丝凝重之意。

  良久,他才放下了杨戬的手,又探了探哮天犬的脉息,明显松了口气。

  鬼鬼祟祟给二人把过脉后,老大只盯着杨戬平静的睡颜发了会儿呆,随即只手一招,置于车顶的香囊飞入他的手中,那手以眼花缭乱的速度重新配置好了香料的比例,然后又将其悬于车顶。

  做完这些,老大再次看了杨戬一眼,这才退了出去,并放下了车帘。

  马车轻轻一晃,杨戬缓缓睁开了眼睛,神色清明,哪有半点熟睡的样子?

  却见他怔然盯着那车顶轻轻晃动的香囊,唇边浮了些温柔的笑意。

  夜,渐渐深了。

  康子真独自赶着车在路上缓缓而行,眉间深锁,显是心事重重。

  忽觉身后门帘一掀,白衣男子与他并肩坐到了一起,顺手接过了他手中的缰绳。

  康子真一愣,忙收起了心事,问道:“二爷,您醒了?可是车里太颠,扰了您了?”

  杨戬轻轻摇了摇头,只柔声回道:“你驾车技术很好,车也很舒适,只是我有些睡不着罢了。”

  康子真闻言不由宽慰道:“二爷放心,就算三界都在找您,您还有我呢!”

  杨戬闻言不由微微一笑,眼底却泛了些许涟漪,只轻叹道:“是啊,我还有你……”他拉着缰绳,眼神飘了好远,一时间沉默了下来。

  康子真悄悄朝杨戬的方向挪了挪,与杨戬一同看向路的前方,也安静了下来。

  杨戬只似不觉,神情却愈发柔软,良久才问道:“此次你来寻我,路上可曾遇到什么麻烦?”

  康子真唇边浮了些许笑意,只道:“康子真是从真君神殿反下天去的,只要二爷没下令,其他人自然不会关心康子真的去向。”

  杨戬微微一笑,点头道:“那就好。”

  “二爷……”康子真有些犹豫地看了杨戬。

  “嗯?”杨戬目光柔和地看向他。

  康子真在他的目光下鼓起勇气,期期艾艾道:“那个……我……嗯,我最近学了些医术……不知道……嗯……二爷能否让我试试?……兴许能助二爷尽快恢复法力……”他越说越心虚,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杨戬微微一笑,重新看向路的前方,只沉声道:“好。”

  “我……咦?”康子真正绞尽脑汁地想着怎么说服杨戬,却不曾想杨戬竟一口答应了下来,一时有些呆呆地看着他。

  杨戬眼底浮了些许笑意,又道:“只是你还需答应我一件事。”

  康子真赶紧点头道:“我听二爷的。”

  杨戬看着沉寂的夜色,缓缓道:“此行想来甚是凶险,你要记着,若有万一,不要管我,护好你自己就好,我自有方法脱身。”

  说完话,杨戬半天没听到康子真的声音,他微微侧过了头,却见康子真埋了头,半晌才低低应了声:“嗯。”声音里又带了些鼻音。

  杨戬眼中带了些温柔之意,只伸手抚了抚康子真的后脑勺,宽慰道:“我没事,你刚才不是说了么?我还有你啊!”

  康子真浑身一震,慢慢抬起头来,只看了杨戬那深邃的眼睛,突然明白了什么,两眼渐渐亮了起来,他咧开了嘴,重重点头:“嗯!”

  杨戬眼底柔意更甚,只轻轻拍了拍他的头,转头继续驾车。

  康子真亦看向路的前方,双眼异常明亮。

  一觉醒来以后,哮天犬便有些发懵:他是不是错过了什么?怎么主人和老大两人看起来这么……温馨?

  正想着,忽见老大康子真不知给杨戬说了句什么,杨戬大笑出声。

  哮天犬猛地揉了揉眼睛,将眼底的泪意抹去:真的……很久没有见到主人如此开心了啊!他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跳下马车,欢快地奔向不远处山涧旁坐着的两人那里,大声道:“主人、老大,你们起得好早!”

  山涧边三人稍作休整后,康子真从马车的夹层中抱了一方盒子出来道:“前面就是红花集了。此地鱼龙混杂、神妖莫辩,倒是藏身的好去处,二爷此次是从诛仙台跌落凡间的,神体受损,并不只是简单地失了法力,而红花集向来以奇珍异草为著,是我如今能想到的最好去处。不过二爷却不能以本来的样子出现在那里,需提前做些准备才好。”说着从盒子里拿出了几张薄如蝉翼的面具出来,认真道:“我先给二爷你们易容,马车不能要了,那石冠山山神虽未见过这车,可毕竟在石冠山界,还是谨慎些好。”

  哮天犬只听得目瞪口呆,心道:老大什么时候行事变得如此缜密了?听到最后一句,不解地瞪大了眼睛:“易容?为什么不用法术啊?”

  杨戬微微一笑,眼中满是赞赏之意,道:“法术容易落了行迹,且瞒不过斗战胜佛的火眼金睛,反倒是这江湖上的法子更稳妥些,你考虑得甚为周全。”

  “哦。”哮天犬听杨戬如此说,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只好奇地看了康子真问道:“老大,你什么时候学会易容了?”

  康子真呵呵一笑,只眨了眨眼睛,带了些狡黠的神色:“你猜?”

  杨戬在一旁含了些许笑意,只是不语。

  康子真也不再多言,只抬手一招,不远处的马车车篷化作一顶凉棚,将三人罩在了里面。然后他拿了一柄小剃刀出来对哮天犬道:“我要把你的胡须剃了,你忍着点啊!”

  三炷香后,一个药童窜出了凉棚,到水边细细打量水中的倒影,边打量边啧啧称奇叹道:“太神奇啦!这……这是我吗?”

  凉棚被人收起,只听一人笑道:“易容术毕竟不是法术,身形上无法做大的变动,也只有在外观上下些功夫了。”但见说话之人一身青衣布衫,头戴同色幞头,白面无须少年相,看上去颇有些弱不禁风的样子,那声音却是康子真的声音。

  与他并肩站在一起的老者高了他大半个头,身材魁伟,身着灰襦膝褌,头戴皂帽,苍髯如铁,顾盼之际,自有威势。

  那药童窜了回来,绕着两人转了一圈,不住惊叹道:“太神奇啦!”他看向那布衣韦带的少年,不由捂嘴直乐:“老大你就这样走出去,绝对不会有人认得你是梅山六怪中的老大。”

  一旁的魁伟老者——杨戬看了那少年,淡笑道:“想来咱们仨的身份你早有计较?”

  少年点头道:“二爷名卫匡,乃百药山中的采参人,我叫卫子虚,是一名江湖郎中,与二爷叔侄相称。”他转身一拍身后的哮天犬,严肃道:“自今日起,到二爷法力恢复前,我就是你的主人,你不许唤二爷主人,只能称他匡爷。”

  哮天犬登时苦了脸:“啊?为什么啊?”

  少年板了脸道:“如今全天下都知道二爷是与你一起被打下凡间的,你若不加以克制,咱们的易容术早晚会被人瞧出端倪。”

  “哦。”哮天犬闷闷不乐地应了下来。

  少年见状,神情不觉缓和了几分,继续道:“你就叫阿卓,乃是我卫子虚的药童。我们先在贾坪坳休整两日,等你熟悉了现在的身份,我们再去红花集。”

  “喔。”哮天犬愈发没精打采了,不能叫主人为主人,想想就觉得别扭……等等,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来看向“卫子虚”:“所以,老大你自今日起,要叫主人……”

  “卫子虚”耸耸肩,声音忽然变得清脆起来,活脱脱少年的样子,只听他理所当然回道:“叔父啊!”

  杨戬唇边不觉含了一抹轻柔的笑意,他轻轻拍了拍那少年的头,眼中怜意一闪而逝,却并不言语。

  “哦哦!”哮天犬挠了挠头,把心里的别扭强压了下去:老大都能叫主人叔父了,我哮天犬也一定能改口,不能拖主人的后腿!握拳,加油!!

  石冠山。

  山神正在屋内龇牙咧嘴地为自己上着药,忽听院内大福叫了两声,便窜进屋来,冲他兴奋地吐着舌头。

  山神一愣,正要开口询问,便听院中传来一道威严的声音:“石冠山山神何在?四大天王下界,石冠山山神速来相见。”

  山神愈发诧异,忙施法掩了自己脸上的伤势,出得房来向四大天王施礼道:“小神见过四位将军,不知将军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魔礼青一见这粗布短褂的石冠山山神,便露了一丝不耐烦之意,不客气地直接问道:“本天王问你,你近日可有见到二郎神?”

  山神早知四大天王素来与二郎神不睦,见他此刻问起,心下诧异,面作惊讶状,只道:“真君大人是何等人物,怎么会屈驾来小神这贫瘠的石冠山?”

  魔礼红在一旁喝道:“你少在这里装蒜!二郎神被妖女丁香使怪力打下凡间,在三界已不是秘密,你只管说见没见到,哪儿来那么多废话?!”

  魔礼寿到底沉稳了些,只上前肃然道:“二郎神身为司法天神,却屡屡失职,我等乃奉娘娘密令下凡查办,你可要想清楚了,若是包庇于他,那后果你可承受得起?”

  山神心下恍然,却瞥见大福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他的身边,两眼放光,只吐了舌头热切地看着他。他不动声色地踢了大福一脚,冲四大天王连连作揖道:“四位将军,您们就是借十个胆子给小神,小神也不敢有所隐瞒啊!实在是没见过,真没见过啊!”

  那四大天王见山神吓得直哆嗦的样子,不似作伪,便也懒得再看上一眼,转身便走。

  只余魔礼海走在最后交代了一句:“若有发现,速速前来报告!”

  “是是是!”山神连声应了。

  四道身影飞天远去。

  山神待四人走后,方才缓缓直起身来,看着四人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挨了一脚的大福重新凑了过来,“呜呜”低吠了几声,山神低头看了他一眼,微笑道:“大福,你是想问为什么吧?”

  “呜”,大福摇了摇尾巴,看上去甚是迷糊。

  山神呵呵一笑,牵动了他嘴角的伤势,他忙捂了脸,揉了揉嘴角才继续道:“我是觉得真君大人并非传闻那般不堪,小老儿又何必落井下石?”他顿了顿,苦笑道:“虽然也险些干了出来。”他揉着嘴角,咕哝道,“这顿打倒也没白挨。”

  “呜呜?”大福拿前爪拨了拨山神的裤脚,两眼愈发不解。

  山神蹲下身来看了大福问道:“你觉得真君大人和方才的四大天王有何不同?”

  “呜!”大福耳朵动了动,两眼灼灼。

  山神捂着脸呵呵笑道:“看来你明白了啊?”他拍了拍大福的头,直起身来,晃悠悠走到院门口,轻轻叹道:“真君大人对百姓的谦和是自然流露的,就连面对我这个横不讲理的‘凡人小老头’,也未想过要拿神职来压人一头。从前我们只瞧不上南郡河神等人的避退三舍,如今看来,又焉知真正无知的,不是我们这些听风就是雨的底层小神?”

  山神眼里到底沉了些担忧之色:连四大天王都下界了啊!大人可能顺利躲过这一劫?

  红花集。

  红花集靠近北幽,南临渊泽之地,东有冥海,西接石冠山,实乃苦寒之地。不过盖因其地理环境特殊,颇产些个奇珍异宝,倒也吸引了不少能人异士前来探寻。渐渐地,倒成了一处无人管辖的特殊地带。由于来此地的人大多是旅人,集间酒楼、客栈鳞次栉比,更有小巷院落供人短租,甚为热闹。

  四方居就是其中一家酒楼。

  此时正值傍晚时分,大堂热闹非常,店小二在其间忙碌穿梭招呼着客人。

  大堂南侧的位置坐了一圈江湖大汉,几碗黄汤下肚,其中一个粗鲁汉子抹嘴笑道:“哎,你们知不知道,如今这三界,最值价的是谁?”

  同桌的一个肥胖大汉瞥了他一眼,不屑道:“你说的该不会是那被打下凡间的二郎神吧?”

  那粗鲁汉子对其态度不以为意,只咂嘴道:“整个三界,找他都快找疯了。听说那沉香一行人找他,是为了宝莲灯和与王母娘娘对质;而娘娘那边似乎也有派人下来;真君神殿更不用说了,那梅山六爷放下话来,谁若伤他二爷,真君神殿上下必报此仇,誓不罢休!只不过没有二郎神的真君神殿,言轻势微,也不知有多少人在意。”

  那肥胖大汉冷冷一笑,接口道:“想那二郎神曾灭妖无数,如今落难,也不知会有多少妖族想趁机分一杯羹、报一报仇了。”

  旁边一矮脚汉子腆了脸凑过来问道:“哎,听说吃了二郎神的肉即可得道升仙,也不知是真是假?”

  此话一出,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忽听旁边“扑哧”一声,众人转头一看,却是旁边临窗一桌三人,只见其中一位青衣少年笑吟吟地对身旁的药童小声道:“哎,阿卓,这真君大人什么时候也成唐僧肉了?”

  少年的声音本不大,若是大堂如方才那般喧闹,倒也无几人理会,可偏偏那矮脚汉子问出了众人好奇之事,大堂本就安静了许多,这少年的嗤笑便尤为清楚了,这话倒被人听了个八九不离十。

  那矮脚汉子被少年嗤笑,脸上有些挂不住,一拍案冲过来就要揪起少年的衣领:“小子,你敢嘲笑本大爷?!”

  然而还未碰到那少年,他的手腕便被人扣住,只听耳边传来淡淡的苍老声音:“小侄年幼,稚语而已,还望这位兄弟不要与之计较。”

  那汉子定睛一看,却是一直背对众人而坐的魁伟老者,他能感觉到扣住他手腕的那只手全无法力,可一对上那老者的眼睛,他的气势便不觉矮了九分,汉子呐呐地收回了手。

  却见那青衣少年笑嘻嘻地拱手赔礼道:“这位大哥,小可并没有嘲笑您的意思啊!小可不过一介郎中,对奇珍异草倒颇有些研究,对那有违药理的问题一时没忍住,抱歉抱歉!”

  那矮脚汉子见少年如此说,倒也真不好与之计较了,漫说自己不懂药理,就说这少年本与自家药童说的小声,似乎也没有当众嘲弄他的意思。

  同行的肥胖大汉眼中精光一闪,只看了那少年问道:“哦?如此说来,洒家倒想听小哥说说,我兄弟的话怎么有违药理了?”

  那少年身边的药童不由扯了扯少年的袖子,小声道:“主人……”

  却见青衣少年笑意不减,只拍了拍药童的手,便对肥胖大汉笑道:“大哥既然问起,那小可就献丑了。若说的有不当之处,还请诸位大哥见谅。”

  肥胖大汉见这话说得周全,倒去了几分猜忌,只拱手道:“愿闻其详。”

  那少年笑吟吟道:“那修道之意,本就是以修行为主,当然,若得机缘,有仙丹灵药之类的辅助以成,确可走些捷径,但换成肉身嘛……”少年有意顿了顿。

  那粗鲁汉子听得兴起,急急追问道:“又如何?”

  少年微微一笑,继续道:“小可倒是知道这世间有将他人修为吸为己用的法子,若能将真君大人的千年修为吸为己用,荣登仙道想来也不是难事。那么问题来了,”他笑着环视了众人一圈,只问道,“不知诸位大哥想对付的是法力无边的昭惠显圣二郎真君呢?还是被打落凡间、法力全无的凡人杨戬?”

  众人被这少年问得齐齐呆住,心下均想着:是啊!没了法力的二郎神,不就是一介凡人么?可若恢复了法力……他不来找自己就谢天谢地了,谁敢去找他?

  这下连当初问话的矮脚汉子也觉得那吃肉得道的话有些不靠谱了。

  一旁的魁伟老者眼底带了丝笑意,只拿了盏茶慢慢品着。

  “可是,”那粗鲁汉子颇有些不甘心道,“那二郎神好歹是神仙,吃他的肉,总不至于一点儿好处都没有吧?那……那唐僧肉据说还能长生不老呢!”

  众人齐齐点头,看向那少年,看他如何作答。

  少年身旁的药童也一脸紧张地看着他,忽听老者在一旁淡淡道:“阿卓,喝茶。”

  药童回过神来,忙捧了茶杯应了声:“哦。”也不敢再抬头了。

  只见少年单手支了下颌,翘了只腿吊儿郎当地笑道:“真君大人的肉能不能长生不老、延年益寿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敢动这心思的人,一定死得最快。”

  那肥胖汉子微眯了眼,冷冷道:“哦?此话怎讲?”

  少年懒洋洋打了个哈欠,轻轻摇头叹道:“诸位大哥,你们忘了?那真君大人是被打下凡间的,而不是被贬下凡间的啊!”他伸出一根细长的手指,懒懒道:“也就是说,纵使他法力尽失,也还是上神。”他笑嘻嘻地看向那肥胖汉子反问道,“那么大哥,您觉得若您吃了天廷上神,玉帝他老人家是夸你吃得好,再顺手封您一个仙位呢?还是以您触犯天威,举天廷之力诛您九族呢?”

  这答案显而易见,众人齐齐吸了一口凉气,倒彻底绝了那大不敬的念头,却听少年继续道:“要我说,如果真遇到了真君大人,不但不能伤害他,还得想法子恭恭敬敬地把人送回真君神殿才好。”

  矮脚汉子对那少年已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见他如此说,连忙问道:“这……这又是为何?”

  少年拿食指在他面前晃了晃,理所当然道:“这叫奇货可居啊!只看把真君大人给谁,能得到最大的好处,傻子都会选好吧?”

  那胖汉子阴□□:“那小哥你又怎么知道真君神殿能给出最大的好处?”

  少年懒懒笑道:“很简单啊!你们看啊,”他扳起指头一一道来,“给妖族,那上神的肉能不能分到我不敢保证,但同党的罪名铁定跑不了;给沉香他们吧,那位大哥不是说了么?他们都还要拿真君大人换这换那的,想来也没有多少油水可捞;至于娘娘派下来的人嘛,既是上天的旨意,诸位大哥上缴就当尽义务了,跟天廷讨价还价,呵呵……”少年嘻嘻一笑,众人连连点头,少年淡淡瞥了那肥胖大汉一眼,唇边笑意不减,指节有意无意地轻敲着桌面,只继续道:“所以说,能拿出好处的地方,除了真君神殿,还有别处么?”他的手指一顿,忽结了一个奇怪的手势,那肥胖大汉见了,登时脸色大变。

  “噗!”那药童猛地被茶水呛到,埋了头咳嗽不已。

  一旁的老者伸手缓缓拍了药童的背,似笑非笑地看了那少年一眼。

  少年悄悄吐了吐舌头,拿了脚边的药箱,对在一旁围观的店小二招呼道:“小二,结账。”

  回过神来的店小二正要应声上前,忽被旁边大手一拦,只见那肥胖大汉带了些讨好的神色对少年拱手道:“洒家与兄弟们听小哥一席话,实在受益匪浅,这顿饭,由洒家请了罢?”

  那少年也不推辞,只笑嘻嘻地拱手道:“这位大哥,谢谢啦!小可卫子虚,在红花集还需要待上几日,若大哥有个头疼脑热的,尽管来找我,不收您诊金的哦!”

  那胖大汉忙摆手:“不敢不敢。”

  待叔侄三人走后,那粗鲁汉子摸着下巴小声对肥胖汉子道:“大哥,这小子蛮有意思的,要不咱们拉他入个伙?”

  那肥胖汉子冷笑一声道:“你想拉司刑阁的人入伙?”

  这一桌的江湖大汉闻言齐齐变色,那矮脚汉子更是吓得结巴:“他……他们是司刑阁的人?”

  那肥胖汉子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你要庆幸今日你没与那少年动起手来,否则以司刑阁那天下无双的使毒手段,必定教你活不过今晚。”

  而此时,那胖大汉口中“教人活不过今晚”的青衣少年正一脸无奈地站在一条小巷口,看着趴在地上狂笑不已的药童头疼不已。

  只见那药童边笑边道:“主……主人,你……你说得太……太有道理了,连我……我都觉得真君神殿是……是最好的选择了……哈哈哈……”我的妈呀,我都不知道老大原来也会这么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笑死我了,哈哈哈哈!!!

  那药童自然是哮天犬了。

  卫子虚有些嗔恼地跺了跺脚:“你还笑!”

  忽觉一只大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卫子虚回过头来委屈唤道:“叔父,你看他……”

  那魁伟老者——杨戬含了笑意轻叹道:“其实今日你由着他们说便好,实在没有必要出头的。”

  卫子虚轻咬下唇小声道:“孩儿忍不住嘛!”

  杨戬目光轻柔,只揉了揉他的小脑袋瓜,转头对趴在地上的哮天犬淡淡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是,匡爷。”哮天犬忙强忍了笑意直起身来。

  卫子虚小小地瞪了他一眼,扯了杨戬的衣袖就朝小巷深处走去。

  杨戬任他扯住,只含笑跟了上去。

  哮天犬忍不住捂嘴又想笑,心下着实叹服:老大的易容之术果然精妙!一举一动,完全是少年晚辈的样子啊!这般想着,脚下却不停,急急跟上前去:“匡爷、主人,等等我!”

  三人回到临时租住的小院,卫子虚放下了背上的药箱,舒然笑道:“银月砂与续墨子莲也找到了,这下药材都找齐了,自明日开始,咱们该深居简出了。”他从药箱里拿了一个灰布钱袋出来递给哮天犬道:“接下来的日常采买就交给你了哦!记着,早去早回。”

  “是,主人。”哮天犬笑嘻嘻地接了过来,眨了眨眼道:“我就不改口了吧?就你顶着这个样子,我再叫你别的,我也叫不出口啊!”

  卫子虚“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杨戬含了笑意抚着他的肩不语。

  哮天犬在一旁笑吟吟地看着,心下却异常感叹:如果老大是小主人该有多好!

  这些时日,他对老大的安排佩服得五体投地:这红花集看似平静,实则凶险万分,其间更有许多妖魔鬼怪、又或是道行深厚的人常来常往,没几分本事的人,还真不敢久待此地,可若太过突显本事,又怕暴露身份。然而老大却游刃有余,安排的身份又正好解了他们来红花集之举,郎中和采参人嘛!可不就该来这草药遍地的红花集?亏得老大早早使了易容之术,又大大方方地带着他们在市集上闲逛了几日,倒无人怀疑他们的身份了。

  他不由想到前些日子在市集的那场景:卫子虚总是兴致勃勃地在各个摊位上乱窜,像极了甚少出门的乡下小子,而卫匡总是在他身后陪他慢慢逛着,任谁看了都是长辈对晚辈的宠溺和纵容,这画面着实是……

  哮天犬心下再次暗叹一句:如果卫子虚就是小主人该有多好!

  第二日正午。

  卫子虚独自坐在屋顶,从针囊里拿出银针在太阳底下一根一根地烤着。

  忽听身后有动静,他回头,却见杨戬攀着□□上得前来,卫子虚眉眼弯弯,只清脆唤道:“叔父!”

  杨戬眼中满是疼爱,只拍了拍他的小脑袋瓜,与他并肩坐了下来。

  卫子虚也不多话,只转身继续方才的活计。

  杨戬在一旁静静看着,忽然问道:“你的医术是你义父教的?”

  卫子虚拿着银针在阳光下缓缓转动着,亮晶晶的双眼含了笑意,只轻轻摇摇头回道:“义父说,他的名声不好,怕孩儿受委屈,所以让孩儿拜了义父的师弟为师。这些是师父教的。”

  杨戬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只淡淡道:“看来你义父待你很好。”

  卫子虚听出这话有些吃味的意思,不由眨了眨眼,那笑如春风拂过百花般绽放开来,他轻轻道:“在孩儿心里,叔父也很好。”

  杨戬闻言心下一暖,却又自嘲地笑了笑,只揉了揉他的小脑袋瓜叹道:“傻孩子。”

  小金乌站在日辇上不动声色地释放着法力。

  忽觉身后有动静,他回头,却见一位月华清绝的仙子离他不远。

  小金乌淡淡招呼道:“仙子怎么有空过来?”

  仙子嫦娥轻轻摇了摇头,柔声道:“如今殿下不怎么与人来往了啊!可是如今天廷形势之故?”

  小金乌淡淡一笑,只回转头来看着远方,不发一言。

  嫦娥微微低头看往下界,忽带了些惊异之色:“咦?这少年倒会借殿下的法力施日冕之法?这法子……他是保生大帝的弟子吗?”

  小金乌微微勾了勾唇角,只看着下界那一大一小的两道人影,眼底多了些许感慨。

  嫦娥有些狐疑地看向他,问道:“殿下可是认识这少年?”

  小金乌眼底闪过了一丝奇异的光,随即摇首回道:“小金乌并不认识,只不过他既是为了救人,小金乌略作举手之劳而已。”

  嫦娥定定地看了他半晌,忽地叹道:“殿下悲天悯人的性子可见并未改变,可如今为何对沉香救母一事不管不问?嫦娥私下想着,若殿下也能相助一二,那二郎真君兴许能念在昔日的情分上放过沉香。”

  小金乌眼底滑过一丝嘲意,忽想起不日前二郎神与沉香在真君神殿殿前较量时说过的话:“习武时你总说‘差不多、差不多’,如今你与本神打起来自然会‘差一点、差一点’,你这个蠢材!”

  他唇边含了淡淡的笑意,看向那魁伟苍髯的身影,眼中满是敬意,然而嫦娥在他身后,并未见到。

  只听他淡淡回道:“就算没有小金乌的‘仗义执言’,沉香也不会有事的。”

  嫦娥却不知其意,只点头叹道:“是啊!任他法力如何滔天,也敌不过沉香的一片赤诚啊!”

  小金乌眸色黯淡了些,唇边嘲意却深了几许,心下暗叹:真君大人,我等纵然能猜到真相,却不敢为你辩驳半句!只盼你能早日平安归来罢!

  又过了数日。

  红花集。

  “主人,我去买福饼了啊!”哮天犬隔着院门招呼了一声。

  “嗯,早点回来哦!”厨房里出来清脆的回答。

  隔着门帘,能看到一个少年的身影在小炉前忙碌着,哮天犬笑了笑,揣着钱袋轻快地出了门。

  若不是老大的味道一直没变,他真的会以为这卫子虚是其他人幻化的啊!哮天犬心下愈发感叹:真没想到老大不仅细心,医术还极为高明,之前仅用香料就帮他恢复了法力,如今更是每日清晨天不见亮便起来收集露水,挑灌山泉,熬药施针样样亲力亲为,主人的气色明显比之前好了太多,如今也能聚气凝神了,神体修复指日可待啊!

  哮天犬脚下愈发轻快起来:不行,一定要想办法把老大留在真君神殿。

  他心下盘算着,脸上不由展了笑意。

  “咦?”哮天犬买了福饼刚出店门,忽然眼尖地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一闪而没,他挠了挠头有些疑惑:“老大?”心下嘀咕着:什么时候把妆卸了?不怕被人认出来么?他不由好奇地跟了上去。

  绕进一条小巷,却不见人影,哮天犬正自纳闷,刚想施展追踪术,忽听一道熟悉的声音自不远处的一处小院内传来:“如今四大天王也在找二爷,咱们得抓紧了。”

  哮天犬两眼一亮,蹬蹬蹬跑上前去,一把将虚掩着的院门推了开来:“老大,你在搞什么鬼?”

  院中三人愕然地齐齐向他望来。

  却见哮天犬惊得三魂不见了七魄失声道:“沉香?!”

  卫子虚将熬好的药端进房后,悄然退了出来,忽觉头顶的日色一晃,不觉心下一凛。

  他稳了稳心神,隔了门脆声道:“叔父,院里的水不多了,孩儿去巷口挑些回来。”

  听房内的杨戬淡淡地应了声,卫子虚小心地结了印,这才出得门来。

  刚出巷口,他忽缩回了巷角,只听巷口不远处一人道:“既然找到了哮天犬,二爷一定就在这附近。”

  卫子虚目光轻闪,捏诀隐了身形,快步回了租住的小院。

  正在盘膝调息的杨戬听得动静,缓缓睁开了眼,却见小少年面色有些张惶,一进内室就开始收拾东西,他不禁问道:“出了什么事?”

  却见卫子虚头也不回,只快速道:“哮天犬被沉香抓到了,叔父我们快走,哮天犬在沉香那里想来不会有性命之危的。”

  杨戬闻言一凛,看着背对着他忙碌的少年身影,目光微闪,只淡淡应了声:“嗯。”然后起身缓缓来到少年身后,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他两指迅速朝少年的昏睡穴点去。

  然而刚触到少年的身体,杨戬却觉全身一僵,竟已是动弹不得。

  但见那少年晃悠悠地回过头,哪里有半点张惶之色?只见他眉眼弯弯,脆生生笑道:“叔父不乖,要被子虚打屁股。”

  只看杨戬的眼神,便知想要狠狠打人屁股的可不是眼前这吊儿郎当的弱冠少年。

  卫子虚只作不见,笑嘻嘻地将杨戬挪回榻上坐好,然后拿了针囊替杨戬施针,边施针边沉声道:“叔父也知道,如今哮天犬被捉,咱们已露了行迹,就算再躲,也躲不了几日,好在叔父神体已修复了大半,接下来只需要安静调息几日便可恢复了。”

  说话间,卫子虚已施完了最后一针,他直起身来,对上杨戬急怒的眼神,不由绽出一抹甜甜的笑容,他退后几步,敛衽揖礼道:“还请叔父不要为子虚担心,与子虚相处这些时日,叔父应知子虚自有法子应对,只盼叔父平安归来,解了子虚与哮天犬的困境。”

  杨戬眼神渐渐放软,又多了几分无可奈何之意,那灼灼双目,却似有千言万语。

  那少年笑吟吟地眨了眨眼睛,淡去了眼底忽起的水雾,然后毫不犹豫地向门外走去。

  杨戬僵坐在榻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少年出得房来,回身将房门合上,瞬间长高了数许,再转身时,剑眉星目、风貌甚都,不是杨戬又是何人?

  只见这“杨戬”扣了两指,迅速结印施法,院中渐渐现了几道人影,看起来同常来的旅人一般,而院落景致却是大改,就算哮天犬寻来,也定认不出这小院是他这些时日住过的小院了。

  “杨戬”施法完毕,再细细打量了一番,确定这幻象毫无破绽后,这才放心离开。

  康子真正沿着各个小巷依次寻来,心下却颇有些无奈:数日不见,哮天犬愈发死忠了啊?见了他与沉香在一起,竟一句话也不肯与他多说了,唉!

  正想着,忽觉肩头被人一拍,耳边传来沉着的声音:“老大,你在这里做什么?”

  康子真回头便见一位俊朗的白衣男子含笑看着他,他不由心下一喜,唤道:“二爷。”然后一把拉住白衣男子,急急道:“四大天王已经寻到红花集了,咱们赶快离开这里吧?哮天犬在集口等着咱们了。”

  杨戬不疑有他的样子,只点头道:“好。”这便随康子真出了红花集。

  刚出集口,杨戬远远便见一辆马车停在树下,却不见哮天犬的影子。

  忽听马车里传来哮天犬焦急的声音:“主人快走!老大和沉香他们是一伙儿的!”

  杨戬还未来得及转身,便觉后脑被人重重一击,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待杨戬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地绑在一处废旧的小庙里,身边是同样被绑得动弹不得的哮天犬。哮天犬眼泪汪汪地看着他唤道:“主人……”

  他唇角微勾,好整以暇地看向离他不远的三人,淡淡道:“哦,原来是你啊,沉香。”

  沉香大步上前,一把拎起他的衣领,厉声问道:“二郎神,宝莲灯在哪里?”

  杨戬瞥了一眼站在沉香身后的俏衣女子,轻轻笑道:“当日把我打下凡间的时候,都没想过宝莲灯,怎么,今日反倒想起来了?”

  俏衣女子丁香闻言涨得满脸通红,只轻咬下唇嗔恼道:“谁叫你家的狗骗我?我打的是他,又不是你。”

  康子真上前叹道:“二爷好手段,如今那华山,纵使没您拦着,可没了宝莲灯,根本进不去,更别说救出三圣母了。”

  杨戬只觉衣领一紧,却听沉香再次问道:“宝莲灯在哪里?”

  杨戬慢悠悠地看了他一眼,沉香气得额间青筋突起,却拿他无法,只得松手。

  杨戬唇角微勾,只悠然笑道:“宝莲灯自然是被我藏到了稳妥之处,只是那地方,你可敢去?”

  沉香紧紧盯了他问道:“在哪里?”

  杨戬唇边笑意渐深,缓缓道:“万窟山,狐崖洞。”

  沉香直直呆住。

  却听丁香尖声道:“骗人!你怎么会把宝莲灯放在那里!?”

  杨戬轻轻一笑,反问道:“怎么不可能?宝莲灯如今没了灯芯,要用宝莲灯,自然要找那吃了灯芯的丫头,以她的精血为引方能催动宝莲灯,放那儿不是挺方便的么?”

  沉香闻言,猛地抬起了头,眼中寒意逼人:“你把小玉怎么了?”

  杨戬唇边带了些嘲意:“你猜?”

  忽觉一股大力捶向他的小腹,痛得他弯了腰,喉间涌上一股腥甜。

  沉香惊怒道:“我要杀了你!”

  哮天犬在一旁带了哭腔喊道:“主人!”

  “咳咳咳……”杨戬边咳边笑道:“好啊,杀了我,你便永远见不到她了。”

  沉香举拳又要打,却被康子真拦了下来:“沉香,别冲动!”

  杨戬慢慢直起身来,唇边带着血迹,似笑非笑地看着那青筋暴起却又极力克制的少年,只听他恨声道:“二郎神,小玉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定教你碎尸万段。”

  沉香说完这话,转身便走。

  他身后的丁香急急跟了上去。

  还未走到门口,却听杨戬在他身后轻笑道:“沉香,此生,你到底最在意谁,你可想好了?”

  沉香一僵,却不答话,只匆匆离开了小庙。

  丁香脸色有些发白,立了片刻,又急急跟了出去。

  康子真有些怀疑地看向杨戬,只问道:“二爷,你真把宝莲灯放在了万窟山?”

  杨戬微微一笑,挑眉向他看来:“你说呢?”

  康子真皱紧了眉,仍有些不相信道:“若是在万窟山,您到红花集来做什么?这两处相距甚远啊?”

  杨戬冷冷道:“我法力尽失,守着宝莲灯干什么?”他唇角微勾,看向康子真道,“如何?这解释可能让你信服?”

  康子真被他略带嘲讽的神情弄得有些讪讪,又瞥见哮天犬恨不得咬他几口的表情,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叹道:“二爷,兄弟我只不想看您一错再错……唉!”他长叹一声,也出了庙去。

  杨戬淡淡一笑,径自闭上了眼睛,运气调息。

  哮天犬收回了恶狠狠的视线,转头看向杨戬,带了些难过的神色,只唤道:“主人……”

  杨戬睁开了眼,看向他的眼神带了些柔和之意:“怎么了?”

  哮天犬费力地朝杨戬这方挪了挪,才带了些哭腔道:“我们被老大骗得好惨!”他抽了抽鼻子,继续道,“亏我还叫他主人叫了那么久。”

  杨戬目光轻闪,只问道:“所以你没再提这些时日的事吧?”

  哮天犬恨声道:“还提什么提啊?!我连话都不想跟他多说!”

  杨戬微微展了笑意,只道:“嗯,哮天犬做得很好。”

  哮天犬只埋着头咕哝着什么,然后忍不住抬起头道:“主人,你知道吗?其实这些时日,我把他当成了小主人,才会叫他叫得如此顺口的。”

  杨戬眼中带了点点光亮,只看了他问道:“你希望他是小主人?”

  “唔。”哮天犬低了头,郁郁道:“也幸亏他是老大,不是小主人。否则这次若是小主人与沉香联手,那……”他有些说不下去,只低低道:“主人,哮天犬听说,东海的八太子又去找小主人了。”

  只听杨戬淡淡道:“又去了么?他还真不死心呐!”

  哮天犬抬起头来,眼中带了浓浓的担忧之色,只哀哀道:“主人,小主人从未见过你,不知道你的事,不知道你牵挂着她,更不知道你每年都在为她亲手做生辰贺礼,她……她会不会……会不会听信了旁人之言……”

  却觉杨戬微微一僵,双眸忽如流光四溢,轻染了笑意:生辰贺礼啊……只见他含笑看了哮天犬,轻轻道:“哮天犬,你既称她为小主人,就该对小主人多一点信心啊。”

  哮天犬看着他的眼神,不知为何,心下忽地安定下来,只乖乖点头:“喔。”

  接下来几日,哮天犬明显感觉到真君大人的心情甚好,对沉香等人的安排倒也极为配合,很快,一行人顺利地来到了万窟山。

  还未进山,杨戬神色微凛,唇角不易察觉地微微勾起,他淡淡瞥了哮天犬一眼,哮天犬会意,努力挪上前来,挡住了杨戬手中忽变出的一柄冰刃。

  只听山口传来一道声音:“四大天王在此,底下人等,速将二郎神交与我等处置。”

  沉香等人大惊,忙挡在了杨戬面前,康子真上前答道:“二爷是最关键的人证,请恕我等不能交出。”

  却见魔礼青在半空现身冷笑道:“二郎神办事不力,娘娘已下旨就地正法,交不交由不得你们了。上!”说罢空中四神有三神执了法器冲下界来,沉香三人迎上前去与其相斗。HTtρs://Μ.Ъīqiκυ.ΠEt

  魔礼寿站在半空,观察着战局,意欲找机会偷袭,忽见杨戬主仆二人动静,大惊喝道:“当心!二郎神跑了!”说罢便扑上前去。

  缠斗中的众人齐齐大惊,回头却见马车上的杨戬不知什么时候已割断绳索,扯了哮天犬往万窟山的洞口扎去。

  沉香又惊又怒,低喝着追上前去。

  其余人也纷纷跟上前来。

  杨戬拉着哮天犬在洞中左穿右闪,很快不见了人影。沉香气得跳脚,这才知道这二郎神为何选在了万窟山!这万窟山,万窟也,实在是迷宫啊!

  魔礼寿却是离得最近,紧紧追在二人身后,边追边喝道:“站住!二郎神,你跑不了的!”喝罢便放出手中的金龙花狐貂,只见那花狐貂如闪电般直向杨戬的后颈咬去!

  正在这时,魔礼寿忽觉脚下不稳,一时间平地忽起狂风,飞沙走石、地动山摇间,那金龙花狐貂被一道银光击飞,而跑在面前的杨戬及哮天犬忽地消失不见了。

  跑在最后的康子真见此异象,不由大惊道:“上古天眼?二爷的法力恢复了?!”

  哮天犬跑得气喘吁吁,还未回过神来,便晕乎乎地被人一把拎走,待落回地面时,他一抬头,惊得下巴差点掉了下来,有些结巴道:“主……主……主……”半天说不了一句完整的话来。

  在他面前,竟是两个杨戬!在他左手边的杨戬一袭银甲玄氅,只定定地看向他右手边的白衣杨戬,而那白衣杨戬眉眼间满是笑意,眼中却隐隐含了泪。

  他使劲揉了揉眼睛,又嗅了嗅,彻底懵了,这……这都是主人的味道啊?两个主人?!

  只见银甲男子大步上前,抚上白衣杨戬的肩,只轻声道:“水晶,让爹看看你可好?”

  哮天犬险些咬住自己的舌头:小……小……小主人?!

  却见那白衣“杨戬”的身形慢慢缩小,然后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直变成了一个六七岁女孩儿的样子,但见她一身鹅黄衣衫,梳着双丫髻,五官极为标致,与杨戬倒有七八分相似,而那双眼睛,却与寸心一模一样,璀璨晶莹,耀眼至极,更多了几分古灵精怪的神采。

  女孩“哇”地一声扑进杨戬的怀里,只不住哭唤道:“爹爹,爹爹,水晶就知道,爹爹一定会来的……呜……”

  杨戬轻颤着抱紧了怀中的小人儿,只顾轻轻拍着女孩儿的背安抚道:“没事了,没事了,爹来了……没事了,水晶不哭……”

  哮天犬使劲揉了揉眼睛,将眼中的泪抹去,嘴边却是止也止不住的笑意:原来……真的是小主人啊!他简直要把他所知道的神全部谢上一遍:难怪那些时日,看起来是那么温馨……真是……真是太好了!

  待两人慢慢平静下来,哮天犬忽想到了什么,使劲挠了挠头:“哎,不对啊!小主人你可比沉香早出生了六百多年啊,怎么……怎么还是……”

  水晶赖在杨戬怀里不肯起来,只抽了抽鼻子回道:“因为娘给水晶下了封印啊!”

  哮天犬眼睛瞪得滚圆:“三……三公主下的封印?!”

  水晶抬头看了看杨戬震惊的眼神,眉眼一弯,只解释道:“娘怕烈珲丹的毒性会伤了孩儿,所以将水灵之性化为封印,护了孩儿平安出世。”她眨了眨眼睛,只看着杨戬软软道:“所以爹爹第一次见到水晶的时候,水晶才是一颗蛋的样子啊!”

  杨戬轻抚着她稚嫩的小脸,眼眶微潮,只含笑道:“原来你那时,便已能看到爹爹了啊?”

  水晶眉眼弯弯,随即重新窝进杨戬怀里闷声道:“水晶还知道,爹是这世上最好的神仙,虽然爹做的事不能让人知道,甚至都不能来见水晶一面,可是在水晶心里,爹就是这世上最好、最好的爹爹了!”

  杨戬心神激荡,只微闭了眼抱紧那软糯的小身体,轻叹道:“水晶……我的女儿……”

  水晶忽想到了什么,小小哼道:“所以沉香就是个笨蛋!!!要是爹爹真想杀他,他早死上百八十回了,他也不想想,爹能用至善的宝莲灯啊!真是蠢死算了!!!”

  哮天犬在一旁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杨戬眼底带了些无奈之意,只叹道:“所以你才一直躲着别人不愿现身么?”

  水晶直起身来,看着杨戬认真点头道:“嗯,水晶不敢坏了爹爹所谋之事,所以连替爹爹辩驳一句都不能,可是要让水晶站出来公开反对爹爹,水晶也做不到,哪怕是假装的也不行。”

  杨戬只看着那流光璀璨的眼睛,眼底隐有泪意,唇边却含了笑,只轻轻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瓜:“真是个傻孩子啊……”

  哮天犬猛地背过身去偷偷抹了一把眼泪,然后傻笑着回头:真的是小主人啊!他忽然又想到了什么,有些惊讶道:“小主人你的变身术好厉害啊!变谁就是谁啊!”

  水晶嘻嘻一笑,面上带了些小小的得意:“不仅是变身术哦,我的幻术也是无人能及的呢!就连斗战胜佛也看不破的!”

  话音刚落,忽听不远处传来一声暴喝:“譞昭!”

  吓得水晶一个激灵。

  还未等三人回过神来,一个黑袍男子倏忽而至,一把将杨戬怀中的水晶拎了起来,骂道:“死丫头,翅膀硬了啊?封印还未全解,也敢离开东海离境那么久?你是不想长大了是吧?!”

  水晶苦了小脸唤道:“义父……”

  那阴柔俊美的男子对杨戬连眼神都欠奉,只拎了水晶抬腿便走:“跟我回去!”

  水晶挣扎着恼道:“放我下来啦!臭义父!”

  “闭嘴!臭丫头!”黑袍男子回骂了一句,两人便去得远了。

  哮天犬目瞪口呆,待回过神来刚要上前,却被一只大手拦了下来。

  杨戬眼底带了丝淡淡的笑意:许久不见,瘟君大人的性子火爆了不少啊?是因为水晶么?

  看着两人渐渐消失的背影,他的心里隐隐有些羡慕和失落,随即定了定神,回身一拍哮天犬的肩:“走罢!”说罢转身便走。

  哮天犬忙跟了上去。

  待瘟君将水晶拎回东海离境,却发现这小丫头没了动静。

  他忙把她放了下来,只见小丫头咬着唇泪流满面。

  瘟君瞳孔微缩,面上却毫无表情,只拿了袖子往她脸上胡乱抹着,口中冷哼道:“不就是打断了你们父女重逢么?就知道哭!杨戬又没死,你不是还有机会见到他吗?”

  水晶却咬着唇轻轻摇了摇头,然后凄楚地看向瘟君轻声问道:“义父,我爹,他会死吗?”

  瘟君微微挑眉,唇角一勾:“对喔!他一死,你就成孤儿了啊!”

  水晶一时气结,只嗔恼道:“义父!”

  瘟君看着她气恼的小脸,唇边笑意渐甚,只一下一下擦拭着她的眼泪,懒懒道:“原来你还知道我是你义父啊?”

  水晶无语地看着他。

  瘟君却不看她,只道:“放心吧,杨戬心眼很小的。”

  “嗳?”水晶一时反应不过来,有些呆呆地看着这张阴柔俊美的脸。

  瘟君唇角勾起,只继续道:“所以其实他也就只装得下你娘,若不是司法天神的位子,他早死几百年了。如今若事成之后,他能跟你娘去了,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件好事。”

  “呃……”水晶眨了眨眼睛,忽地笑容绽放,带了些淘气的神色:“原来义父这么懂我爹啊!”

  瘟君闻言脸瞬间黑了下来:“谁说我懂他?”

  水晶却不答,只笑吟吟地看着他。

  瘟君气极,一把捏了她的脸:“给我把这话收回去!”

  “疼疼疼!”水晶口齿不清地呼痛,瘟君不由手一松,却见水晶满脸是笑,冲他吐了吐舌头:“说出去的话怎么收回?不收不收!义父就是懂我爹爹!”

  瘟君又想捏她的脸,又怕下手重了,一时间恨得牙痒,忽然轻笑出声,对自己摇了摇头,指了她无奈道:“你这鬼丫头!”他忽想到了什么,唇角一勾,“你要是方才拿这眼泪汪汪的样子对你爹,我想你爹估计什么沉香、什么司法天神都顾不上了。”

  水晶轻轻一笑,脸上有着与她这张脸毫不相称的深邃神色:“所以不能让爹爹看见啊!”

  瘟君微眯了眼,屈指往她脑门儿上一敲,然后扣了她的腕脉,只懒懒道:“这次在红花集,你拿我司刑阁的招牌去唬人了?”

  水晶小小扮了个鬼脸:“孩儿又打不过那些人,吓一吓他们,省些麻烦嘛!”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脸一白就想抽回手。

  瘟君却扣紧了她的手,眼中寒意突现:“你被人打了?谁干的?”

  水晶讪讪笑着:“就挨了一拳,没什么大碍啦!”

  瘟君神情愈发阴沉,冷冷地看了她道:“你别告诉我是沉香打的。”

  水晶吞了吞口水,连连摆手:“不是不是!”

  东海离境忽地传来一声暴喝:“我要杀了这小子!”

  “啊,义父别啊!”

  ……

  夕阳静静洒向东海海面,海浪徐徐,海上甚是平静,那海底深处的热闹无人知晓。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黯然销魂里的慕羽的若相惜

  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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