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城中虽说岔路无数,但唐随引我和楚南风进来时,并没耗费许多时辰,踏入石殿那会儿,我左肩血迹才刚刚干涸,怎么走出去就得绕这么多处弯道?
我歇靠在将军肩背上,沉寂中浑浑噩噩,几乎都要睡过去了。
“叶姑娘。”
约摸一炷香之后,前面的西陵意唤了我一声。
我被她仓促叫醒,思绪兀自朦胧,没有应答,她毫不在意,淡淡问道:“我说一个故事,你们愿不愿听?”
将军漠然回她:“你故意带错路,领着我们兜了不少圈子,已经拖延多时,却又想说故事,是不是多此一举了?”
西陵意微一默然,叹道:“不愧是公输将军,我这点算计倒有些班门弄斧。”
我见她神色颇有落寞,心下没来由一软:“你愿说,我们愿听。”
将军的眼风飘来,意似责怪,我假装未觉。
西陵意定定瞧我好半天,俄而垂眉莞尔:“既然如此,那就谨遵洛……叶姑娘。”
我所见的西陵意总是郁结沉闷,她如今这一笑,俨然洗去一身哀戚,转而灵动天然,活生生变成了另一个人。
“我是风蜈使纳罗门下十二弟子,已入仙教十八年。”她伸手抚摸眼前的粗糙石墙,喟然道,“左长老与灵蛇使反出仙教那一年,我才及笄,天一妖人戕害我诸多同门,血海深仇无数,恩师却要我置身事外,寻得时机,拜入仇人门下。”
“听上去你好像不乐意?”将军跟在她身后,很不客气的接上一句。
西陵意瞥她一眼:“我是去做仙教的探子,如果被发现身份,性命难保,你说我会不会乐意?”
“不乐意就别去嘛。”
“由不得我。”西陵意有些漫不经心,“比我大的师兄师姐死伤过半,师弟师妹们太小经不得风浪,精英弟子又多是熟面孔,唯有我,年纪正好,修为一般,默默无闻。”
“修为一般?”将军打量她一眼,淡淡道,“可我记得烛龙一役里,你以补天圣手救活了许多天一教徒,一直是我们的心腹大患,又何曾一般过?”
西陵意怔了一怔,苦笑两声:“补天圣手?将军抬举我了。不能救最在乎的那个人,还算得什么圣手?倒不如转头拾起毒经绝学,千丝百足,毁尽作恶鼠辈。”
我凝神静听她一字一句,暗自怅然,这个故事,起初就令人如此唏嘘,就不知其中一桩桩一件件,又藏着何等悲苦,以至西陵姑娘沉沦了这么些年。
但见她举头遥望夜空,慢慢道:“那时我置身于虎狼窝里,每日都揣着十万分谨慎,好在人微言轻,三年之内从没被人识破过。只不过整天眼瞧着那些人嘴上虚情假意,哄骗良善,背后却掳人为蛊,丧心病狂,让我倍感恶心,可恨内乱之后,仙教损了许多元气,不然怎会容得这帮妖孽在黑龙峰一直猖狂?”
“彼时仙教尚无力将之早日荡除,我就只得蛰伏等待。如此忍耐了三年,我到底忍无可忍,第四年三月初三,万物新发,蛊虫萌动,我便在那天晚上,做了一些越矩之事。”
我顿时惊奇:“你竟将日子记得这么清楚。”
“必须记清。”她轻轻投来一瞥,目光深长,“因为那天,我遇到了一个又好看又可爱的人。”
这一眼温情脉脉,看得我心中莫名一慌,半晌无法镇静。
耳里听她又道:“黑龙峰的龙心泽后山,是天一教关押活人的地方,偌大林谷,一眼望去俱是囚人的木笼,她一身粉色衣裳,歇在其中一个笼子里,眉眼柔顺,毫无忧惧之态,我当时路过,正瞥到她睡得香甜,周围再怎么喧哗,竟也未吵醒她。这姑娘,胆大得很。”
“关押活人?”我陡然想到某些过往传奇,侧头问将军,“这些活人,莫非是……”
将军颔首:“正是天一教抓去的武林高手。他们把蛊毒种进活人血躯,再经得烈火烧煮,制为尸人。我曾与同门探过龙心泽后山,瘴气遮天,蛇蝎遍地,白骨堆积,简直是人间地狱。”
“没错,那里就是地狱。”西陵意冷笑,“天一教徒泯灭人性,妄想在此凑成一支尸人军队卷土重来,我偏让他们不能如愿。他们给这些武林人士服下软筋散,关进囚笼,我就配出解药,骗到钥匙,把人一个个放走。”
“可惜那群所谓的中原武林高手,始终不相信我。他们把我的解药扔在地上,骂我毒妇,骂我为虎作伥,我把笼门大敞,这群蠢货还缩在里面不肯出来,怕我有诡计祸害他们。”
她说到这里,轻哼一声:“你们中原人满口侠义仁慈,说得很好听,却做得太少,不但如此,还非常眼瞎,好坏不分,实在愚蠢至极。”
我与将军相顾无言,汉人不敢轻信苗人,不就是因为苗蛊神秘莫测,苗人行事乖张么?“把人施药放倒,丢进笼里关上几天,突然又要放出来,”我推敲了一番,“这么反复无常,换了谁都会怀疑你用心为何吧?”
西陵意不以为然:“我的身份不能挑明,这些高手不肯信,我势单力薄,又能如何。他们最后要么变成死人,扔进沼泽,被蛇虫蚕食净尽;要么变成尸人,被驱赶控制,沦为无知无觉的杀人器具。下场惨烈,却也是咎由自取。”
“相反,愿意吃我解药的几个人,那一晚都逃脱活下来了。”她话锋一转,弯唇浅笑,“这几个人,起初亦是不信我的,不过见到那姑娘第一个服了我的药,小小女子豪情冲云,生生将他们那群粗糙男人比了下去,脸皮上挂不住,方才松口求我救上一救。”
将军沉吟:“如此贸然救人,你不怕被人发觉吗?”
西陵意道;“我虽然在天一教里名气不大,三年经营,却谋得了一点小权,有时去那儿给上头提几个人出来,看守的护卫不会多问,我若是畏畏缩缩,反而令人起疑,索性大摇大摆的搅局添乱,岂不爽利?”
心血来潮搅个局,却都搅得这么堂而皇之,我立时对她刮目相看。
“我把这几个不省心的汉人带走后,不敢作片刻停留,又连夜将人送出黑龙峰,路上提心吊胆的,他们只顾各自逃命,却一个谢字也没有,忘恩负义,可真叫我心寒,立地起誓,以后绝不帮助任何汉人了。”
“哪知刚发完誓,一转身,我就碰见了那位胆大的姑娘,”西陵意说到这里,叹口气,来问我们,“叶姑娘,我讲了人家坏话,人家在我背后听得一字不漏,换成是你,会怎么办?”
我笑了笑:“你问错人了,我从不在背后说人坏话,所以,不知。”
将军煞风景的“嗯”了一声:“不错,你是直接当着别人面骂的。”
我捏起拳头,忍着没有掐她后颈。
“叶姑娘是个痛快人,我确实问错了。”西陵意别过脸去,继续道,“那时节我并未觉着不妥,咱苗家人历来不怕流言和仇敌,话已经说出口,即便她听到了也不足为惧。怪就怪在,这姑娘没有一点生气的样子,而是站在那儿抿着嘴笑。”筆趣庫
我疑惑道:“她笑什么?”
西陵意摇头道:“我不明白,她也没向我坦言,只是笑完后说了一句,‘中原武林口口相传,西南苗人的心跟他们养的蛊一样险恶歹毒,今次我被掳到黑龙峰,短短几日见识大增,徒有虚名,幸甚幸甚’。”
“她言中之意,我起初没有弄懂,以为是在嘲笑我仙教炼蛊之术,随口就回了她,说,‘苗蛊是否真正凶狠,苗人的心是否真正恶毒,姑娘何不从我手下亲身领会一遭,更增见地’。中原人视苗疆蛊术如洪水猛兽,谈之色变,我预想她绝不会以身犯险,故而此话只作吓唬,彼时我习练的只有补天诀,真要去种蛊杀人,却是没办法的事情。”
将军淡淡一笑:“但以这位姑娘的胆量,根本吓不住她。”
“公输将军所料不差。”西陵意赞叹一声,“她不仅不怕,还跑到我面前大谈道理,说什么相由心生,近墨者黑,要是常与毒物为伍,加之心地狭隘可怖,我如今这副好皮相,恐怕早就变得五官狰狞,面目全非了……几句话绕得我甚觉头大,但后来徐徐想之,她那时一言一语,之于我,其实格外顺耳受用。”
我微微端量西陵意几回,她说这话时,瞳眸中映出沿路的火光,漾起点点碎色,仿佛里面落了天上星辰;若非是把一个人牢牢刻进心间,她又怎会将此人说过的话一字字记得那样清楚?
停了须臾,却听得她娓娓再道:“这姑娘与我论完道理之后,突然反口问我,‘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何会吃你的药,还肯跟着你走么’,这一问便把我难住了。我之本心,实为一时起意,冒了大危险搭救几个不相干的中原人,他们既然拒绝,我便不必强求。她会第一个愿意,却是我意料不到的事情。”
“我猜不到,也不想理。不过她脾性很好,没生气,又问我是否再帮她一回,这黑龙沼中、烛龙殿里有无数天一妖孽作恶,她自江南千里迢迢被掳至此间,不欲白来一遭,想趁此机遇找个向导,把黑龙峰前后悉数探查一遍,画成地图带回中原,以备将来攻打天一教之用。”
“这姑娘倒想得长远。”将军噫然出声,“可是天一教走失囚犯,定会满山搜寻,如此紧要关头,她就不怕再被捉回去?”
西陵意苦笑:“我也是这么想,这么拒绝,何况我刚发过誓不帮汉人,转脸就要违背,岂有此理?再者,我是天一教之人,眼前有人意图覆灭吾宗,我若帮她,不正是引火烧身吗?”
“她见我不答应,还扭头要走,当即在我身后说出三句话,‘一口一个吾宗,你是入戏太深,还是真的认从了天一?若是后者,你现在可以把我杀了以绝后患;若是前者,你不帮我的话,可别怪我要去告密了’。”
“她竟识破了你身份?”
“起初尚未。”西陵意瞥我一眼,道,“你们中原人太狡猾了。我给她解药,救她脱身,从头到尾不曾多说过半句,她这番话一开始只是试探我,并不肯定。可惜,我以为已被她识破,没有多想,随口直言,她如果敢泄密,亦将自身难保。”
“但你此言一出,更坐实了自己并非真正的天一教徒。”将军冷冷一哂,“中原人不是个个都狡猾,只不过你遇到的这位,她师承叶芷青掌门,会用读心术,比起寻常人要聪明得多罢了。”
“读心?”西陵意微微一惊。
“洛河汤汤,秋色绝响。”将军轻吟一句,徐徐而道,“洛秋姑娘早在十岁时便得了叶掌门的读心绝传,无奈她只精通此术,却武艺不高,所以被天一轻易掳走。而读心之术,先观其色,望其形,辨其气,再度其行,引其言,闻其声,切其意,个中诸境,皆需一颗玲珑剔透心。洛姑娘具此心又怀其术,你会被看穿,并不奇怪。”
西陵意沉眉无言稍许,静静摘下石墙上的火把,随手摇晃一会儿,末了轻声一笑:“输在聪明人手里,我没有怨言。”
“我让她识破身份,拿住把柄,只好依她顺她,给她做向导,在那片穷山恶水盘桓了十来天,其中还要防着被天一教的人搜到,虽然辛苦,但瞧着这人认真记下每条河流,每道山脉,夜里又用布帛画涂,标下河流里哪处水深,哪处藏着漩涡,山脉间何处有陡崖,何处可借地利作为据点,何处山谷可以屯兵……很多很多,我即使不明白,却也慢慢看得顺眼。”
她说着凝望起将军:“不知那幅地图,后来有没有发挥用处?”
“是很大的作用。”将军沉声道,“它不但注出黑龙峰那一带的山水之形,就连毒草毒沼如何分布,解瘴气的上灵草能在哪里找到,若中了尸毒、蛇毒这些,又可用何物化解,诸如此类,都有指点,我们有它之后,烛龙殿一战省了许多麻烦。”
“有用就好。”西陵意含笑叹息,“她虽然记性好,却不通苗疆的仙草药理,我也是见她路上被毒蛙蝎子咬了好几回,看不下去,才出手教她一些法子,久而久之,就变成我替她补全了地图。在此之前,我从没见过像她那样的中原女子,有时聪明绝顶,有时却笨得气人,或许正因前所未见,才觉她与众不同。”
“不过,这一路上,我始终想不透自己哪个地方出了纰漏,以致被她识破,一直想啊想,想了好多天都没个结果,等到地图完工,到底没忍住就开口问她了,她还不愿意坦白说出来,反倒问我,‘你救人之前,在我笼子外面蹲了有一阵子,当时你心里想的是什么’。”
“我没怎么琢磨她问话的用意,直接回说是觉得她这么一个中原女子安安静静的,挺有些意思。”西陵意顿了一顿,眼眸垂了下去,“她听完话,突然间红了脸,又问我,‘那我告诉你,我会吃下解药,只因为你长得漂亮,觉着此人绝不会害我,这个理由你信不信’……”
我咳嗽两声,打断了她:“西陵姑娘,为人要谦虚。”
“我从来都很谦虚。”西陵意朝我漫漫一瞟,“这是洛秋的原话。她说若换作别的天一弟子,犯人稍微不从,早就拿起鞭子照脸抽了,而我不带任何刑具,也没有威逼诱哄,已与一般人不同,她由此试着信我,再用几句话一激,惭愧,我便着了她的道露陷了。”
“你就不怕她大功告成后,趁你不注意的时候写信告密?”
西陵意浅哂:“洛秋不会。她和别的中原人不一样,黑龙峰有多少小溪,我救了她多少次,她全记得明白。十天后她动身回中原,临走之前跟我说了很多话,说师门训令有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投之以桃,该报之以李,救命之恩……”
她抬起自己右手,对着手背发了一会儿怔:“必以终身相许。”
我听得愣愣,虽然知恩图报,善莫大焉,但七秀坊竟如此教导弟子,实在是,呃,太顾大义了,但如果真是这样,那当初东方哭着喊着要拜我为师,岂不是……
我额际倏忽沉痛,一低眉,将军猛地侧目,悠然觑来,嘴边欲笑未笑,我被瞧得心惊肉跳,她摆出这个样子是什么意思?
不过也无须多问,她反正没安好心。
“她说烛龙殿攻破之日,就是她报恩之时。”西陵意全然不管我们这厢勾心斗角,自顾自凄然道,“我救她性命,助她画出地图,她想打败天一,把我从虎狼窝里带出来;可天一教毒祸四方,势力根深蒂固,想打败谈何容易,她却不害怕,还要我在她身上下蛊,两年之内,她若是没回黑龙峰,便即刻毒发身亡。这个爱较真的傻姑娘啊。”
“那你下蛊没有?”
“没有,我信她。”
我还想再问一句,可西陵意忽然闭口,扔掉手里的火把,右臂一转,给我们指了一个方向:“公输将军,叶姑娘,你们到了。”
将军的身体顿时一僵,我从她背上跳下地,抬眼看去,前方赫然是方才的石殿。
我们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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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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