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欢指了指周围的东西道:"這些全都给我了吗?"我笑説:"你若愿意要,就留下。若不愿意,怎么方便怎么处理。"
十三进来,默默打量了一圈屋子,眼光又落回我身上。我起身道:"可以走了!"十三微一颔首,向外走去。
周围太监打着灯笼,我牵着承欢,巧慧抱着包裹,跟在十三身后默默而行。行到马车旁,承欢几个快步就要跳上马车,十三拦着她道:"阿玛和姑姑还有话説,你先和巧慧坐一辆马车,回头再让你过来。"承欢扭着身子看了我一眼,估摸我不会帮她,遂一点头,快步跑向另一辆马车。
我回身凝视一圈还在黑夜中的紫禁城,整整十九年,我在古代的生命一直被它占据着。本以为离开的那天,我应该是快乐的,可现在才知道,竟然无一丝快乐。目光投向养心殿,心紧紧揪着,一波一波的疼痛,猛一扭头上了马车。
十三吩咐道:"走吧!"车轮滚滚,我离他越来越远了。按耐半晌终究没有忍住,掀起帘子向外望去,内心求道,让我再见你一面,就一面。只有冰冷的红宫墙,琉璃瓦,汉白玉栏,还有沉寂的黑夜。
紫禁城逐渐隐入夜色中,我犹身子探在外面,十三轻拽了一把我道:"外面风大,吹久了不好。"我再深深盯了一眼那已看不清楚的紫禁城,缓缓缩回了身子,十三默默瞅了我半晌,叹道:"你忘不了皇兄的!"我回视着他未説话。
十三出了会子神道:"我以为你们能相守到老。而不是如我和绿芜一样相忘于江湖。"我道:"我们之间也有太多的鲜血人命,如果不离开,也许还会不停地有,我没有办法面对。"
十三侧身取了一壶酒两个杯子,向我晃了晃,我问:"怎么不备多点?不是最不耐烦拿着杯子唧唧歪歪吗?"十三笑道:"年纪不饶人!如今还是浅啄慢饮的好。你以后喝酒也控制着点,一两杯活血,多了你身子可受不住。"
我点点头,接过酒杯与十三轻碰一下,一仰脖子,一干而尽。十三笑骂道:"才説完,就又這么喝!"我把玩着酒盅未语,心中很想大醉一场,却只能强忍住。
十三一点点饮着杯中酒,我道:"你自个留心身子。"十三轻"嗯"了一声。从贝勒府中第一次相见到如今分别在即,间中已是悠悠二十年时光,一幕幕迅速从脑中闪过,千言万语,到嘴边却无话可説,最后只慢慢説了句:"被你强带出十爷府是我這辈子最值得庆幸的事。"十三温柔地看着我道:"也是我平生最得意的事。"
马车忽地停了下来,侍卫叫道:"十三爷!"十三诧异地掀起帘子,探身出去,一面问道:"怎么……"声音噎在口中,只是定定看着外面。我纳闷地挑起窗帘,霎时呆住。一身竹青长袍的八阿哥牵马立在路侧,静静看着我。晨曦的微光,给飞扬舞动的衣袂渡上了一层淡淡金光。
直到十三跳下马车,请安道:"八哥怎么在這里?"我方反应过来。允禩水波不兴地道:"我来给若曦送行。"十三淡淡道:"不敢劳八哥大驾!我们还要赶时间,八哥请回吧!"
我跳下车对十三微笑了下,径直向八阿哥走去。背后十三轻叹口气,吩咐众人避开。
两人默默相视了一会,我向他裣衽一礼道:"多谢!"他一直面无表情的容颜上忽地绽出一丝笑,"我有自个的私心。"我道:"若不是为了成全我想离开的心思,你永远不会這么做的。"
他道:"遵化温泉极好,对你的腿疾有益,风光也很是秀丽,十四弟肯定会对你至好,只望你善待自己。既然决定离开,就该斩断一切。"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以后种种,譬如今日生。""
我静默了一瞬,微微点了点头,"你有什么话要我带给十四爷吗?"八阿哥淡淡笑道:"此生已尽,没什么好説的。"我道:"你照顾好自己。"他微眯着眼睛看向太阳升起的地方,"我的心思你大概都已明白,既然明白,就能理解,那也无谓伤感。"
他凝视着我,伸手轻拍了下我头道:"去吧!"我直直盯着他,一动不动,心中明白這是我们此生最后一面了。当年那个身穿月白长袍,面若冠玉的男子从屋外翩翩而进时,我怎么都没想到我们以后的故事。前尘往事在心头翻滚,强忍着泪向他行了个礼,转身而去,走了几步,又猛然回身快跑到他身前,抱住他,眼泪终究滚滚而落。
他僵了一下,缓缓伸手环着我,默默拥了会我,轻拍着我背道:"把紫禁城忘了,把我们都忘了!"説完推起我,抽下我身上的绢子替我擦眼泪,一面笑説:"做新娘子就要有做新娘子的样子,怎么哭哭啼啼的?赶紧过去吧,十三弟快要忍不住了,他如今是只"笑面虎",真激怒了他颇为麻烦。"
我点点头,两人默默凝视着彼此,十三在身后叫道:"若曦!"我向八阿哥一笑,他向我微一颔首,我转身快跑着而回,匆匆跳上马车,嚷道:"走吧!"
蜷缩着身子抱头静坐了半晌,突然身子一抖惊觉过来,赶忙挑起窗帘,探出身子向后看去,一人一马立在空茫茫的路旁,身影已经模糊,只有巨大的悲凉孤寂隔着這么远,依旧压得人心口痛。
他送走的是我,也送别的是曾经的自己。他用淡然疲惫的目光,将曾经因他沸沸扬扬,以后无他依旧沸沸扬扬的尘世关在了门外。世人再如何评论,他已完全不关心。
终于消失隐没,我仍旧呆望了半晌方才慢慢缩回身子。十三脸色很是不好看,瞪了我一眼道:"你怎么跟个泥人一样,一点气都没有呢?我一直提防着九哥,可千算万想都未料到他居然自个跑到皇兄面前去,仔仔细细把你和他好过的事情告诉了皇兄,却只字不提你和他分开的事情。他再恨皇兄,可也该顾念你几分。"
我默了会道:"他如此做,只不过逼皇上放手,好让我出宫。伤皇上是附带效果,他并不是为了伤皇上而特意如此。"十三表情微一怔,轻叹道:"看来我还是未看错八哥。"
马车缓缓而停,车外侍卫低声道:"爷该回去了。"十三未动,我强笑道:"千里送君,终有一别!"十三苦笑摇头道:"往日笑人家女儿态,如今才知道送别苦。"説着跳下马车,伸手扶我下了车。
承欢早已候在车旁,见我下车,扑过来,紧紧抱住我。十三吩咐道:"承欢,给姑姑磕三个头。"承欢忙跪下,向我行了大礼。我蹲下,拥她入怀,紧紧抱了一会,道:"记住姑姑往日嘱咐你的话。"承欢点点头。又在她耳边低声道:"不要忘了每年十二月二十二日给那位姑姑祭奠磕头,但除了皇伯伯谁都不能让知道。"承欢眼中泪花盈盈,只知道咬唇点头。
我放开她笑对十三道:"回吧!"十三只是点头,人却半晌未动。我心里酸酸涩涩,伸手大力拥抱着十三道:"就此别过,各自珍重。"十三用力搂了下我道:"明年芳草绿,故人不同看。"我道:"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十三长叹道:"走吧!"我笑向他点点头,又抱了下承欢,转身上了马车,车帘刚落下,眼泪也串串滴落。巧慧一声未吭,只是递了手绢过来。马车缓缓启动,只闻承欢哭喊道:"姑姑,回来看承欢!"
我再难抑制,头埋在巧慧怀里呜呜咽咽地放肆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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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慧不知从哪里翻出来一个大红盖头给我。我笑道:"這是做什么?"巧慧嗔道:"做什么?除了做新娘子还能做什么?"我还给她道:"我们也算是被轰出紫禁城的,如今不过求一袭安身之地。就你我两人共外头几个护送的侍卫,十四爷又在半幽禁中,何必多次一举?"巧慧怒道:"這可是姐的大日子,怎么连盖头都能没有?"
我笑吟吟看着她,却对她递来的盖头视若未见。马车未停,已听见鼓乐之声,我愣了下,从帘子缝里瞅出去,府门口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我苦笑了两声,收回了目光。巧慧却是一脸满意,笑道:"不枉姐和十四爷从要好。"我重叹口气,从巧慧手里一把拿过盖头,盖在了头上。巧慧刚帮我理好,已经有人掀帘子扶我下车。
我紧盯着自己的脚尖,任由他人摆布,不过奇怪的是未行任何礼,就被人直接送入了房子。只有巧慧一人时,我一把拽落盖头,四处打量起来。巧慧急道:"這是要等十四爷来挑起的。"
我横了她一眼,示意她禁声,问道:"你不觉得奇怪吗?府内好似喜气洋洋,却不象是行嫁娶之礼。"巧慧努嘴道:"我也纳闷呢!怎么不是十四爷引姐进来呢?而且至今未见十四爷的影子。亏我还刚赞过十四爷呢!"
门外十四笑道:"你赞过我什么?"巧慧急得要给我盖盖头,被我打开,十四已推门而进,巧慧忙向十四请安。十四瞟过巧慧手中的红盖头,笑凝视着我。
我向他行了一礼,十四问:"累吗?"我摇摇头。十四扶我坐下,笑看着巧慧问:"还没回答我,你赞我什么了?"我盯着巧慧示意她闭嘴,巧慧努了努嘴,不看我只盯着地面道:"奴婢起先只看了府门口一派喜气,还説不枉姐和爷打要好。可如今……"巧慧悻悻瞅了圈屋子道:"如今连个喜字都没有。"
我瞪了巧慧两眼对十四抱怨道:"這就是身边有一个从一块长大,年纪又比你大的丫头的坏处。"十四斜斜撑着脑袋笑起来,"还不是你教的,听十哥説,你未到贝勒府时,巧慧可乖着呢!结果后来跟着你這张刁嘴,连十哥也敢给软钉子碰了。"
巧慧低头静站不语,十四微微笑着道:"皇上下旨,不准行大婚之礼。府内一切布置不许沾喜字。"巧慧抬头惊诧地看了我一眼,又迅速低头。我心内滋味古怪,淡笑问:"那怎么四处张灯结彩,鼓乐声喧的?"十四笑説:"不想你看着太冷清,就借着给你补办生辰的名义布置了下。"
我摇头笑説:"我倒不在意這个。你何必非要和他对着干呢?不准就不准了,干吗又闹出這许多事情来,让人传回去,又是一桩事情。"十四浅笑未语,过了会问:"要出去见见众人吗?"我摇头道:"我想洗漱一下,先歇了。"
十四道:"那也好。"説着起身向外行去,我送他到门口,他道:"知道你爱清静,這里紧挨着书房,平日少有人来。除了几个专职洒扫照顾花木的粗使丫头外,只放了个大丫头沉香来给巧慧作伴。若有什么想要的,我却一时未想到,就直接来找我,或者吩咐沉香让她去找管家要。"我笑点点头。十四又站了会,方踱步而去。m.bīQikμ.ИěΤ
一个十**岁鹅蛋脸大眼睛的姑娘领着两个仆妇担着水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丫头,手里捧着一应杂物。领头的姑娘未语先笑,向我请安道:"福晋吉祥!"还是未适应這个称呼,我微愣了一下,方道:"沉香吗?起来吧!"沉香点头笑应是,又向巧慧行了个礼,"這位是巧慧姑姑吧?奴婢沉香,以后服侍主子不周到的地方,还要姑姑多提点。"巧慧侧身避开她的礼,让她起身。一面帮我卸装,一面"噗哧"笑道:"十四爷从哪寻的這么精灵的丫头?笑容甜的好象要渗出蜜来。"
沉香笑道:"多谢姑姑夸奖。爷就是看奴婢喜气,才特意让来服侍主子的,让主子多笑笑。"一面説着,一面拿了竹箩往浴桶里洒丁香花瓣。巧慧笑问:"這也是十四爷吩咐的?"沉香道:"是!爷説主子喜欢用各色花瓣浸澡,奴婢特意备的。"巧慧轻搡了下我道:"福晋可听见了?"
我起身道:"依旧叫我姐就好了。"沉香把东西在浴桶周围摆好,甜甜笑道:"还有不周全的地方,主子只管吩咐,奴婢就在外面候着。"説完行了个礼,又带着人退了出去。巧慧叹道:"连你這沐浴时不喜人在一旁的脾性也知道。好了,我也出去了。"説着掩门而出。
我闭目静坐在木桶中,手轻轻捻着脖子上带着的木兰坠子。半晌后,方才惊觉,忙匆匆洗完。又吩咐沉香备热水让巧慧也去洗一下。巧慧笑叮嘱了沉香几句,转身而去。
我靠坐在榻上,慢慢拆开一直命巧慧随身拿着的包裹,两件旧衣服,一个首饰匣子,一叠字帖,并一支红绸裹着的羽箭。静静看了一会,又原样包好,起身欲寻地方放好。沉香忙上前,替我打开柜门放置妥当。
临睡时巧慧打发了沉香先去歇息,坐在床沿问道:"姐,你并不是真嫁给十四爷,是吗?"我道:"是!"巧慧闷闷坐着不语,我握住她的手道:"对不住,我知道你巴望着我能真正嫁个人,和和美美地过日子。可我做不到。"巧慧问:"皇上明白吗?十四爷明白吗?"我默了会道:"皇上也许明白,也许不明白,看他怎么想我了。十四爷应该是明白的。"
巧慧叹道:"只要姐真觉得這样快乐就好。"我道:"多谢。"巧慧笑説:"睡吧!"説着替我捏好被子,放下纱帐,吹了灯,掩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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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未怎么合眼,只天快亮时稍微眯了会,天刚初白就又惊醒。醒来的瞬时,一时恍惚,竟然以为仍在紫禁城中,第一念头居然是,他去上朝了吗?昨夜看折子看得晚吗?几时歇息的?反应过来后,全身刹那无力,我们已各自一方了。眼泪一颗颗涔入枕头。
巧慧在外头声唤道:"姐!"我忙抹了眼泪坐起,"已经醒了,进来吧!"巧慧和沉香捧着脸盆洗漱用具进来。巧慧翻箱子寻了件水红旗装给我,一面服侍我穿衣,一面道:"今日要仔细装扮一下,按规矩过会要给嫡福晋磕头敬茶请安。"我笑应好。巧慧瞅了眼沉香,看她低头正忙,俯到我耳旁道:"估计嫡福晋不会为难姐的,昨儿晚上姐第一天进门,十四爷却只来看了一眼姐。"我又笑又气,恨恨地轻掐了下巧慧道:"你越发张狂了。在宫里倒没见你這么轻飘。"巧慧嘻嘻笑道:"宫里能和這里比吗?再随便的人进了宫也立即缩胳膊缩脚。"
收拾停当,命沉香领着向正厅行去。十四并几位福晋都在座,全是熟人,倒也没陌生感,只是有一点尴尬,毕竟从未想到有一天和他们共处一个屋檐下。我先向十四和嫡福晋完颜氏行了跪拜礼,又双手捧茶举过头顶,向完颜氏道,"若曦恭请嫡福晋用茶。"她笑接过轻抿了口道:"以后是一家人了,叫我姐姐就可以了。"指了指侧旁的椅子道:"坐吧!"我一躬身道:"谢嫡福晋!"她一愣,我未再理她自坐下。又和其他两位侧福晋和庶福晋彼此行礼,扰攘一番,终又各自坐定。十四瞟了我一眼,淡淡道:"传膳吧!"
我随便吃了几口就搁了筷子,静静坐看着众人用膳,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十四问道:"這就够了?"我微颔了下首,他盯了我一瞬道:"那你就先回吧!"桌上众人都是微惊。我向他和嫡福晋行了个礼后,转身退出。
一直笑眯眯的沉香再无一丝笑意,低头随在我身后默默而行。巧慧走了会,看周围无人,问道:"姐,這可和你往日性子大悖呀?你压根没领嫡福晋的情也就罢了,可這么没规矩的事情怎么都做了呢?哪有爷和嫡福晋还未用完膳就自个先退席的道理呢?我长這么大可头回见。"
我道:"做样子的规矩已经行完,以后我就這德行了!你趁早做好心理准备。我没打算和她们做一家人,也不打算和她们上演什么众姐妹行乐图。我自个过我自个的日子。我再无精力敷衍任何人。"巧慧呆了半晌后叹道:"也好!宫里受够了,如今就图个痛快吧!"
我笑搂着巧慧道:"还是巧慧最好!"巧慧拍了我下道:"你回头谢谢十四爷吧!他這是摆明了态度由着你性子了。"我笑了下道:"嫡福晋人不错,心里即使不舒服,估计也就是彻底漠视我,孤立我,凡事把我摒弃在外。不过這却正好就是我所求的。低下几个闹不出什么事来。以后我们就关门过我们的日子吧!"巧慧吃吃笑道:"如此説来,姐今天這一手玩得倒是漂亮,一进一出间,已经把以后全搞定了。"我笑向巧慧挤了下眼睛道:"谁还耐烦和她们打持久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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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别练了!又不去考状元,写那么好字干吗?出来看沉香和我踢毽子。"巧慧在门外嚷道。我道:"就来,你先玩吧!"
看看自己的字,再看看临摹的字帖,无奈叹道:"难得精髓,不过是个貌似。"這些字帖都是以前央胤禛书写的,以后绝不能再有了,发了会呆,摇头一笑,将字帖仔细收好。又把自个练好的字放到一旁的大箱中,不过两三个月的功夫已经堆了一垛。
斜倚着门框看沉香把一个五彩毽子踢得花样百出,巧慧笑説:"我们当年实在不能和她比。"我微笑不语,贝勒府的事情,久远的好似前生。
待巧慧发现院门口立着的十四时,两人忙收了毽子向十四请安。我笑问:"来了也不进来,大夏天的立在太阳低下不晒吗?"十四笑走到紫藤花架下坐下,我也过去坐到一旁的藤椅上。他将一封信放在桌上后,闭目轻摇着躺椅,一副惬意舒服的样子。沉香把茶轻轻搁在藤桌上,悄悄退了下去。
我拿起信,敏敏给我的。人在深宫多年未通消息,冷不丁地看到她的信,心中一暖,大草原上还有一个一直牵挂我的朋友。
十四侧头笑问:"整日就在這院里,不闷吗?"我道:"不闷。"他轻笑几声道:"当年那个满贝勒府乱晃着玩,回头还对着湖面没完没了感叹无聊的人哪里去了?"我笑道:"你老了!当一个人开始回忆过去的时候就是真老了。"十四笑拿起桌上的美人团扇把玩着,"我整日无所事事,只好回忆过去。"我笑容有些涩,满身才华却无处施展,从驰骋西北到枯守陵墓,怎样的人生起落?
心中暗叹一声,不愿再想,低头仔细看信。别后诸般事情细细述,已经有两个儿子,信中的一切都是和美幸福的。最后叮嘱我道:"姐姐,不管你曾经历过什么,都忘掉吧!十四爷是值得珍惜的人,也许他即不是你的月亮也不是你的星星,但除了月亮和星星就没有别的风景了吗?现在年纪老大,才知岁月匆匆,只愿姐姐抓住些许快乐。"
我慢慢收好信,十四笑问:"要回信吗?"我点点头,他吩咐尘香捧了笔墨纸砚出来。我凝神想了会,过去的事情无甚好説,提笔写道:"我活在自己的世界中,幸福就在点滴记忆中。這么多年,从没有這么心境平和安乐过,如鱼饮水,冷暖自知。勿担心我,……"
十四又静静坐了会,收好信,起身而去。炽热阳光下,却是晒不化的寥落。我嘴角含着丝浅笑,扇着团扇,沉香静静撤掉了桌上的茶具。
院内服侍的众人已经习惯十四每日都来,却只是坐一会,闲谈几句就又离去。刚开始十四每次来,沉香都暗自做好留宿的准备,结果却每每落空,起先沉香还满脸纳闷,弄不明白我究竟是受宠还是不受宠。説不受宠吧,十四日日都来,説受宠吧,却从未留宿。日子久了,沉香看我和巧慧都淡然处之,也有样学样,不惊不怪了。
尘世似乎将我遗忘,我也毫不客气地将它遗忘,每日只是练字,坐在院子中看云聚云散,花开花落,时与巧慧和沉香笑谈几句。
没有了外物所隔,在我心里只剩下胤禛和我,我和胤禛我自私地把其他人全部忘记,只留下他与我相关的一切。第一次没有任何人可以打扰他和我,第一次我什么都不顾忌地开始爱他。
我最享受的嗜好就是燃一柱香,泡一壶茶,微眯着双眼回忆他和我的一点一滴。一个笑容,一句讥讽,一声叹息都会反复品味,他在我脑中越发分明。紫藤花开时,回忆缭绕在一片青紫花丛中;溶溶月色下,回忆蒙着一层淡黄纱;寂静深夜中,回忆伴着晚香玉的馥郁香气。
相思象野草一般疯长,我再把它们全部倾注在笔端。待第一场雪花舞落时,装字稿的大箱子已经一大半都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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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叮咚咚的琴声又响起来,巧慧笑道:"十四爷又在练剑了。"我凝神听了会,静极思动,忽地来了兴致想去看看十四练剑。我的院落紧挨着他的书房,却一直未曾去过。説是书房,其实听沉香説也算是练功的地方。
六角亭中十四的侍妾吴氏穿着雪貂皮斗篷正在弹琴。地上积雪仍厚,十四却是上身赤膊,持剑而舞。纵腾跳跃,回风舞柳。我看不出招式,只觉得十四出剑越来越快,吴氏尽力想跟上十四的节奏,却总是落后几拍,越急越乱,一声刺耳的声音,琴弦骤然断裂。十四手中长剑脱手而去,钉在远处一株开得正好的梅树上。扑簌簌红梅纷纷飘落,白雪中点点红艳甚是好看。
吴氏忙起身向十四告罪,十四摆摆手,凝视着梅树上的剑道:"不关你事。"説着看向我隐身的廊柱,呵斥道:"又是谁鬼鬼祟祟的?滚出来!"我笑走到梅树旁,看着十四问:"這么大火气?冰天雪地都浇不灭?"
吴氏忙向我行礼,我笑让她起来。她又向十四行了个礼后,抱琴而去。十四走过来问:"怎么躲在廊柱后呢?要看大大方方地过来在亭子里看,岂不更好?"我看他脸上汗珠不停滑落,抽出手绢递给他。十四却未接,只是伸脖子过来,我一笑替他擦拭。我道:"赶紧穿件衣服吧!這么冷的天,又刚出过汗,心冻着!"十四笑握住我的手问:"我们俩谁冷?"他手心火烫,反倒是我手冰凉。我笑説:"是我冷!那也要套件衣服。"十四低头替我搓了搓手,双手拳握着给我取暖。
我笑道:"进屋吧!雪地里立了半天,身子也有些冷了。"十四笑点点头,并未松脱我的手,依旧牵着我向书房行去。我看他神色坦荡,也不好太过扭捏,遂大大方方任由他牵着我进了书屋。
十四进屋后放开我的手,吩咐下人去取暖手的手炉给我。自个披了件外袍在暖炉旁坐下。
我解下斗篷放好,坐到他身旁问:"京城中又有什么事情了?"十四忽地笑起来,笑了一会子方道:"是我自个又痴了。皇上不责我们心里怎么能舒坦呢?总是要有的没的寻些罪名出来骂一骂,警告了群臣不要妄自胡为,心里方舒坦一些。要不然我们再加上年庚尧岂不怄得慌?他骂我们结党,這"年党"可是他自个纵容出来的。"
我默默发了会子呆,问道:"八爷最近可好?"十四蹙眉道:"骂得越来越狠了,不过我看八哥一改谨慎心的作风,彷似故意留了错处让他骂。和我也许久未通过消息,摸不透八哥的心思。"我道:"临来前我在路上见过八爷一面。他……他已经倦了。只想着离开,如今只是牵绊于弘旺。"
十四惊笑道:"离开?皇上若能放他走,他早走了。可皇上偏偏就要给他职位,命他做事,方好常常折辱于他。甚至以八嫂和弘旺相威胁,"故意托病不肯行走,必将伊妻处死,伊子亦必治与重罪。""十四説完冷笑了几声。我低头道:"离开去找八福晋。"
十四猛地一下跳起来,"你説什么?"我垂头不语,十四半晌后缓缓坐下,"你倒是很看得开。"我抬头淡淡一笑道:"如今我才明白死亡有时候是一种解脱。我看不开的只是他还在受苦。"
十四默默发了会呆,立起走到桌旁,提笔就写,写完立即叫人进来吩咐道:"呈给皇上。"
我问:"所谓何事?"他心情好似突然大好,呵呵笑起来,"我也不能白生气呀!写了首诗去气气他!"我道:"怎么和孩子一样?什么诗?"十四笑吟道:
"仰首我欲问苍君,祸淫福善恐未真。豫让忧死徒吞炭,秦桧善终究何因。
无赖刘邦主未央,英雄项羽垓下刎。自来豪杰空扼腕,嗟吁陵岗掩寸心。"
十四這是把胤禛比作秦桧、刘邦,自个是那"空扼腕"的"豪杰"十四得意洋洋地笑问:"能让他气半天了吧?"我又气又笑,叹道:"彼此气吧!日子倒是不寂寞了!"
最新全本:、、、、、、、、、、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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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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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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