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在南疆,还在凌绝宫,躺在蓝氏府邸内院某间房宽大的床榻上,记得自己经历过一场恶战,甚至初醒时都显得疲惫不堪。徒弟们预估了时间,守在床前侍奉,见人醒了,忙围上去,左右一搀扶,喜道,“师尊,可算是醒了。”
“.....醒了?”
“醒了!”
“我……睡着了?怎么会睡着的?”
“师尊当年损伤过重,只留了一口气在,非长眠不能调养。”
”那我睡了多久?”
“……十八年。”
……这么久啊………
云无觅起身下榻,连路都走不太稳当,堪比更久之前大隐山归来时的状态。左右搀扶了几步之后,方才适应。一路缓缓踱行,出了府邸,见晨光明媚,景致宜人,满目花叶草木繁盛,如缤纷落满碧浪,一眼望不到头。宫中弟子统一着墨绿色绣银纹修士服,来来往往穿梭于花田草圃,对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三位大人物恭敬行礼之后,继续各司其职。
一切井然有序。
云无觅回头,身后莫瑭与贺兰冲站着,同样的凌绝宫服,同样的气度,同样的小心翼翼。她不开口,他们便不怎么说话。过了十八年而已,徒弟们更加的沉稳内敛,明明一样的皮相,仿佛都不是从前的样子了。她笑了笑,问,“阿紫呢,你们大师兄呢,怎么不见他?”
“......”
猛然间提起蓝紫,两个徒弟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还是贺兰冲硬着头皮问了一句,“师尊不记得了?”
“所以是我忘了吗?”
云无觅扪心自问,又扪心自答。是的,她只是睡了一觉,竟然忘了。阿紫已经死了,死在居雪山的那场空前绝后的大战之中。
她单手支撑前额,浅浅一叹,笑着对徒弟们说,“我多半是睡太久了,有些事情想不起来,我得慢慢想,你们都去忙吧。”
“师尊,今天可是……”贺兰冲欲言又止。
“什么?”
“师尊,这几日连着秋雨,今日晴好天气,很适合散心,不如我们随处看看?”莫瑭阻止贺兰冲答话,上前问道。
贺兰冲被莫瑭制止,也不反驳。他也明白,师尊才醒,是得梳理一下自己的记忆的,她需要时间。
与贺兰冲预料无差,云无觅摆手,打发两人。“不必,你们去吧。”
两个徒弟临走前,各自拿了几朵长乐花别在云无觅的衣领处,莫瑭还笑言道,“如今这天下海清河晏,歌舞升平,事事皆如师尊所愿。所以,师尊要开心啊。”
“当然。”
望着徒弟们远去的背影,云无觅不得不感慨,十八年竟然就这么睡过去了,这期间,发生了太多她不知道的事情。莫瑭在居雪山除魔之战的当年,正式成为凌绝宫的新任宫主,历经数次谈判,终与万仙联盟达成和解。此后兢兢业业,努力扳回南疆凌绝宗派在世人眼中的糟糕印象。而那些曾经留在宫中的修士们一大半都离开了,有的回归宗门,有的去无所踪。留下来的,就成了凌绝宫有名有份的弟子。
居雪山之战后的第十二年,凌绝宫广纳新弟子入门,凡夫俗子,凭能力与品格拜入门下,不再局限于男女性别门第出身,凌绝宫宗派法门符术得以传承,渐渐发扬光大,终为万仙联盟认同。
而贺兰冲,于云无觅长眠之后,被召回孤日城。因少城主贺兰深之死以及蛊疫祸乱,城中元气大伤,城主夫妻于不久相继离世,长姐贺兰月修为折损,一人难撑局面,于是贺兰冲便回去做了城主,经营十年,复传位于长姐,后重回凌绝宫,辅助宫主莫瑭,守候师尊归来。凌绝宫道阻且长,若想被万千玄门敬重,即使在第十八年之后初现煌煌之态仍需孜孜不倦,谨慎前行。
半生修行,所求不过如此,如今得偿所愿,却还是会有遗憾。阿紫死了,不止是他,凌绝宫的上任宫主段南倾,一个身体里种着长生印的高境修士,竟然也死了。
云无觅穿行于花海之中,任花浪一波一波涌来,瘦削的身影仿佛处于独行的孤舟,一个不稳,就会被打翻。事实上,若不是抓住身边的藤蔓,真就被风吹倒了。她是保住了命,可惜内丹尽失,修为半点也无。
她现在,也只是个沉睡多年方才醒来的普通人罢了。
晴空时有飞鸟掠过,或成排成行,去向远方。抬头望天,阿紫的影子存在记忆里,于想象中放出来的时候,依然清晰生动。仿佛只要转身,便可看见他收起羽翼落下来,化身为蓝晚秋的模样,欢欢喜喜道一声师尊我来了。
阿紫喜欢做一只鸟,也曾说过偶尔会享受一下当人的快乐。事实上,他真正做人,也不过就是那几个瞬间,只这片刻的时光,却足够他开开心心,一生无憾了。
阿紫是快乐的,到死都那么满足。
居雪山大战,阿紫载着她,由上而下俯冲,以全身彩羽为利刃之雨,穿越重重障碍,闯入绝杀大阵,将那严丝合缝的铜墙铁壁生生撞开一道裂缝,打破了朝华君的苦心布局。代价就是,阿紫为她破阵,为她抵挡凛冽的气波攻击,献祭了自己的血肉之躯,一代大妖的身魂被搅散,最后坠入无尽的漩涡之底。而临死之时,阿紫还以苍鸾结实的心脏包裹着已经复原的情之魄,并在最后一刻交还到云无觅手里。
那颗带着蓝紫色光芒的苍鸾之心在杀阵里已经毁的支离散碎,剩下丝丝缕缕的脉络缠结成网,护着无觅的情之魄在其中流动,温柔而缱绻。
“————————阿紫!”
云无觅吼的撕心裂肺。这个世上已经没有阿紫了,大杀阵内飓风时时割出来的疼痛已经让人麻木,一张嘴喉咙里跟进了刀子似的,开口格外艰难。唯有意识还清晰着,杀阵裂开三丈长的缺口,天光从外面泄进来,无觅方知这一战竟然持续至第二日凌晨,而阵内与阵外已然是两个世界了。
这都不是重点。重点在于当务之急,她既要确保这道裂口不被眼疾手快的朝华君弥补,又要趁机救出段南倾。
阵内昏暗,因那一线天光,云无觅依稀辩得方位,虽有护甲在身,也挡不住风刀霜剑的攻击。没多久,无觅七窍刺疼,心肝脾肺似乎被挤压在狭小的空间,连喘气都成了奢侈。里三层外三层的外罩护甲逐一碎裂,浑身上下都是血,她明显感觉到内丹在攻击下一点点破开,星云链在防护中被击断,时间太过紧迫,云无觅压根顾不得许多,双臂挡在脸上,拼尽一切喊道,“云暮兮!你忘了东海月半岛的梁逍了吗?!她来找你了!!”
“………你闭嘴!”
处在杀阵之眼的朝华君气急败坏。他的形象实在不怎么好,发髻已被打散,脸上划满了血痕,战衣碎裂,与龙吟剑融合之后,以剑身为躯体,方撑到现在。而此刻,又不得不拼上全部修为重新固防。绝杀阵因为云无觅闯进来有了裂缝,这就意味着,杀阵要是由此破开,杀伤范围不止会扩散,还很有可能让段南倾这祸世之魔就此逃脱。
“云暮兮!梁逍肯放过段南倾,你为什么不能!”云无觅再次喊话。
“………”
“云暮兮!你想要玉石俱焚,可曾记得梁逍一直在等你!”ъΙQǐkU.йEτ
“……!”
朝华君到底没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云无觅太知道朝华君的软肋了。摄心之术想要对至高境的修士管用就只能在他无暇分心之际找准痛点切入,但也就这点作用了,想要入侵识海,以云无觅目前的状态,也没办法对打受了伤的朝华君。
好在喊话多多少少都是有用的,朝华君的速度凝滞了片刻,裂口融合延缓,云无觅转头就用剩下的半条星云链卷住段南倾的胳膊往那三丈长的狭口飞去。
朝华君很快反应过来,甚至因为云无觅搞这一出,想到以地仙之血护阵的法子,当即割开手心,重新固合他独一无二的大杀阵。并再次以身化剑堵住了两个人的去路。强烈的剑气将云无觅反弹出去,直直掉入漩涡深处,幸好星云链的另一端卷在段南倾的小臂上,被他用力一点一点用力拽了上来。
这个过程十分艰难。段南倾要防着自己掉下去被搅碎,所以牢牢贴在杀阵高处气流层内,双目紧闭仍止不住血泪直流,连耳朵里的血也没断过,七窍早已废了四窍,看不见听不到,仅仅凭着强烈的感知,意识到有人不顾一切冲进这杀阵,来陪他一起下地狱了。
那是他的大护法啊。他答应同生共死,就永远不会食言。
云无觅被拽上来的时候,内丹消散,筋脉尽断,整个人血肉模糊奄奄一息,临近昏迷之际,见朝华君化身为剑,漩涡中心光芒大盛,绝杀阵唯一的裂缝几近弥合,方意识到朝华君成败在此一举。云无觅仅凭意念,欲召蓝晚秋换身抵抗,可惜损伤过重,无法成功,唯借星云链之力,完成最后一跃,踉踉跄跄挡在了段南倾的前面。
……挡得住吗?
根本挡不住的。朝华君设绝杀大阵,连他自己的命都算进去了。
挡不住的话,那就这样吧。星云链的一端,挂在她手臂上,另一端握在段南倾手上,他们是分不开的。生死关头,云无觅竟觉得如果这就是结果,便不算她食言。
也好。
云无觅闭上眼睛等待死亡来临。这个瞬间,她想起的,也不过是从前那些和段南倾嬉笑打闹的日子,想起他们一起立过的誓言:
“少宫主,我们说好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忘了?”
“大护法,如果有一天,我做了丧尽天良的事情呢?”
“那属下只好陪你一起下地狱喽。”
剑光闪过的一刹那,云无觅突然被反身甩了出去。她费力睁眼,察觉自己半个身躯竟卡在欲将弥合的裂缝上。抬首见段南倾满脸血泪,一点一点没入漩涡之心,离她越来越远。
段南倾手里攥着的根本不是星云链,而是阿紫临死前交还给她的那一缕情之魄,不知怎的,竟然转到他的手里。苍鸾之心的脉络业已化为蓝紫色的粉末,云无觅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段南倾在坠入深涡的过程中毁掉了她的情之魄,他端着一张满是血泪模糊却依然不失俊美的脸,笑着对她说,“晚秋,生辰快乐,要一直快乐啊……”
“段………南……倾……”云无觅想喊他,却根本张不开口。这一窍彻底废了。
杀阵内引起巨大的动荡,云无觅原本卡在杀阵裂缝处,居雪山地龙联动震颤的时候,直接被巨大的冲击力震飞出去,昏死在居雪山之外某个不知名的小地方。
再睁眼,便是整整十八年。
贺兰冲刚跟她提过,朝华君当年在居雪山布下的独门阵法是有个正经名字的,叫做十方绝杀阵。十方绝杀阵的威力到底有多大?是大到即使有了裂缝,就算最后没有弥合,亦能映射方圆十几里,引天怒之罚,丝毫不减震撼。
莫瑭也跟她感慨,说很多年之后,被离火鞭结界隔绝在居雪山隘口之外的诸多修士仍然记得这场大战的最后一个场景,十方绝杀阵因为裂缝而变得及不稳定,在剧烈动荡之后,将居雪山所有的峰头夷为平地,于高空凝成一朵巨大的阴郁可怖的蘑菇云,久久不曾散去。
世间再无居雪山。
所以她筹谋了许久,段南倾还是死了。他死之后,亲手炼制的活死人蛊毒自动解除,各归其位,令整个修真江湖悬着的心终于踏实下来。
这大概就叫众望所归吧。
而她能在那样的大阵中逃出生天,仅仅是因为段南倾在最后关头将她推了出去么?
不能够。
云无觅百思不得其解。踱步至河边,蹲下来看着水中倒影,还是那个容颜姣好,体态年轻的云无觅。十八年的岁月没有在她这个普通人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许是下过多场雨,天色初晴的缘故,晨曦微凉,云无觅连打了几个喷嚏,双臂环住自己,心道作为凡人,今后病灾疼痛怕是少不了了。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就在身体因冷发颤不久,心头似有一股热流溢出来,散入四肢百骸,瞬间暖意融融。因这温暖,云无觅彻底放松了微蜷的身体,越发觉得奇怪。摊开手心,隐隐见有金色的丝线藏匿于筋脉蜿蜒而行,所到之处,无不舒畅惬意,如沐春风。
明明已经不冷了,云无觅的双手却再次颤抖。所以这到底是什么?来保护着她这具平凡的躯体?
是长生印吗?
她有一次不经意的看见过,段南倾掌心内有金丝芒若隐若现。
所以,是段南倾的………长生印吗?
……
所以,还有什么是她没能想起来的吗?
云无觅有些不明白。明明记得昏死之前居雪山一切的细节,却还是觉得自己忘了什么。
就这样反复思量,反复回忆从前发生的一切,从蛊疫开始,到后来的种种,再到阿紫之亡,以及段南倾十八年前生辰那天对她的祝福,当时情形历历在目,回想起来难免唏嘘,却还是觉得少了什么。
云无觅想不出来,顺手摘了身旁不少长乐花,红的黄的白的,搭配后来又培植出的蓝色,编成花环,下意识戴在自己头上。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却总记不起在哪里发生过。所以,到底少了什么呢?
“……师尊?”
“师尊。”
隔岸有人呼唤。云无觅抬眼,却是莫瑭和贺兰冲。
“师尊竟在这边待了整整一上午啊。”贺兰冲叹道
“……啊……是吗?”云无觅回神,笑言自己忘了时间。
莫瑭在河对面向她弯腰一揖,说道,“今天是霜降,也是师尊重获新生的好日子。我们师兄弟在古江城准备了生辰小宴,不敢错过时辰,特来接师尊。”
“就是就是!”贺兰冲丢掉沉稳,此刻又生出点急性子,从对岸跃过来,站在云无觅面前,甚至将云无觅戴歪的花环顺手摆正,说道,“师尊,去古江城逛逛吧,今儿城里送秋神呢,晚上还有花灯展,咱们好生热闹热闹!”
云无觅现在是缺失修行根基的凡人,听到贺兰冲又是夸小宴又是吹灯展,这人间的烟火气光是听到耳朵里,都让她觉得踏实和亲切,当下心情愉悦,想着即使从前真忘了什么,想来也不是多重要的吧。
正直中午,艳阳当空,身上暖洋洋的。云无觅摊开手掌,仔细探究。果然,金丝线在她不需要的时候,隐匿不显。
“师尊,看什么呢这么专注?”不知不觉中,莫瑭也站在了她身边。
“没什么。就觉得如果从前回不去,那就继续向前走,挺好。”
她笑,徒弟们也跟着笑,“就是,都回不去了,还想着干嘛?活在当下不好吗?”
当然好啊,她认真颌首。如此长乐长伴长安宁,则往后余生,终将成为流金岁月。
“”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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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苏珂安的师尊,你清醒一点!
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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