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明回到家已是傍晚,谢家主母正在正堂对一众姨娘训话,谢清明正赶上,也便向母亲问了个安。
谢家的这位大夫人就是谢清明的亲生母亲,书香世家的千金,要模样有模样,要手段有手段,嫁到谢家以后把全府上下打理得井然有序。于人于己,谢家主母的都是一律的严苛,家中的姨娘以及一众辈晨昏定省是一日都不可少的。
哪怕是儿子,这块心尖肉,也不能例外。
“又出去晃荡了一日,你父兄皆忙于生意,你也要到弱冠之年了,该为父兄分忧了。”谢家主母嘴上有着嗔怒,眼角眉梢却含着笑意。
这时偏有个自讨没趣的五姨娘要从旁应和,“是呀,三少爷也要多做些正事,夫人才不为你操心啊哈哈哈。”ъΙQǐkU.йEτ
这三声笑甚是干瘪,也没一人敢跟着一起笑。这世上有个永远堪不破的道理,那就是我可以随意打骂我的孩子,但决不许别人说他一个“不”字。
谢清明是个从读诗书明事理的人,孝悌之心不敢忘,可终究对于自己的这位母亲,有着说不出来的疏远。尽管说不出母亲有什么做得不对,甚至有时扪心自问自己的这份疏远是不是不忠不孝,可他依旧对这个生养自己的女人亲昵不起来。
或者说,他这份亲人之间毫无戒备的依恋与亲昵,都给了一个人,那就是他的二姐谢凌语。
自她走后,谢清明愈发地礼貌客气了,却愈发地不近人情。
六姨娘见主母不经意地皱了眉,也怕这尴尬化为一场实质的训斥,赶紧抖机灵打个圆场,“老爷临去苏州前和我提起过,想给三少爷物色一门好亲事,夫人可曾留意过哪家姑娘?”
谢家大夫人叹道,“合适的人家都没有年龄相当的女孩子,那些家户的,怕也是上不了台面的。”
“上次裘家不是来问过么?夫人怎么回的?”
谢清明原本最是讨厌这些妇人扯舌滥嚼,可一听到裘家,便想起那日送回裘府的红衣姑娘,隐约记得她长得一双格外灵动的大眼睛,便扬了扬眉毛,不动声色地仔细听起这群女人的谈话来。
“裘家不是只有两个儿子么?怎么冒出了个大姐?”二姨娘不解地问道。
“不是亲生的,是收养的,好像十四岁才到裘府来。”
“哟,那生得俊不俊啊?”
女人们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谢家主母的脸色愈发难看,实在忍无可忍,重重地咳了两下,堂屋里登时鸦雀无声。
“我谢家历来家风严谨,那丫头既不是裘家嫡出,便算是来历不明,品德学识就不能保证,日后如何持家?娶妻当娶贤,你们以为是纳个妾,还要看长得俊不俊?”
主母这一番话,像一把冷刀子,堪堪扇了在场每个女人一记响亮的耳光。谢清明看惯了母亲这副清高自傲的模样,多少是有些微词的,但今日他另有心事,也便没放在心上。
他神游万里,心想那姑娘原来是裘家收养来的,难怪不识得几个字,但骨子里的古灵精怪的也是那些大家闺秀都没有的,着实是个有趣的妙人。
如此一想,竟有一种隐隐期冀,还会再见面吧。
“母亲若没什么事,儿子就先回去看书了。”
谢家主母吧嗒了一下嘴,但也没说出什么话来,良久摆了下下手,示意他下去吧。
一个做母亲的,疏远至此,多少是有些失望的。
谢清明一边神游太虚,一边习惯性地走回书房,一撩门帘,扑面而来的热气熏得谢清明头晕脑胀,还没等他开口,阑倌一把将热好的汤婆子垫上帕子,塞进了谢清明的手里。
惹得谢清明一恼,“我又不是个娇滴滴的大姐,哪有这么怕冷?”
“夫人白日里来过,说你这书房太冷,我们这些下人伺候得不用心。少爷,您可要留意了,千万别着凉,要不我们这身皮子可就要遭罪喽。”
阑倌是谢清明十四岁时候从戏班子买回来的厮。他随父兄去给城西的老主顾贺寿时,正撞见戏班班主在殴打一个骨瘦如柴的孩子,便少年意气地偏要救了这孩子,花重金买了回来给自己作伴。
回来一聊才发现二人同年,只是那孩子因为长期营养不良,所以没长起来个头,看起来了不少。
纵使二人出身一个在九天,一个在泥淖,却有着聊不完的话题。谢清明说,“如今你进了谢府,便和前尘往事挥手道别了,今后你就叫星阑吧,群星隐匿阑干之时,便是拂晓日出时分,你的人生,自此迎来新的日出。”
如此星阑成了谢家公子的贴身厮,全府上下都叫他一声“阑倌”。
这事惹得大夫人动了好大一阵子肝火,倒是谢家老爷觉得这澜倌能说会道又有趣得紧,便求情留了下来。
“赶紧把那些火盆抬出去,我没那么娇贵。这一冷一热的,反倒容易着凉。”
谢清明自便不喜欢穿厚的衣裳,更不喜欢烤火,他总觉得人在温暖过头的环境里,脑子就不清醒,读书想事情的能力也就减弱了。可偏偏作为大夫人的儿子,全家上下谁也不敢懈怠,时时刻刻提醒着“三公子要多加衣裳”。
唯独二姐最能懂他的心,总偷偷把窗子开个缝给清明透点新鲜空气。
那是个温婉好性情的女子,虽是府里的二姐,却老奴婢都敢踩上一脚的。可偏偏谢清明知道,这娇弱的身子里困着一个敢与日月争高下的桀骜灵魂。
可惜世事总无常,谢清明十六岁那年,二姐便一场急病香消玉殒了,草草出了殡,草草埋了。和父兄去江南看货的谢清明没来得及见她最后一面,待他匆匆而归,就只剩下一个简陋的荒冢独立于天地间了。
每每想及于此,谢清明心头都说不出来的酸涩,这世上唯有一人知他懂他护他宠他,他却无力护她一世周全。
“我今日又去找当年诊病的郎中了,我总觉得他神色有些蹊跷,可无论如何盘问,都不只说记不得了。”火盆被撤出去之后屋里的温度逐渐降了下来,方才压抑得无法呼吸的感觉慢慢消失,谢清明的思路也渐渐清晰。
“公子还在查当年事?阑倌多嘴,还是劝公子一句,如果木已成舟,还是别再深究了。知道多了终究……伤了骨肉情分。”
这车轱辘话谢清明已经听了不下百次了,也懒得理阑倌。一个没读过书的厮都懂的道理,他能不懂么,可偏偏他性子里的执拗让他不肯就这么罢休。
世间哪来那么多的巧合,能让二姐和她仅有的一个丫鬟同时得了急病去了呢?死后好歹也要停尸七天的,怎么能草草就埋了呢?
想到这,便不过脑子地说道,“我想哪日把棺材打开,找人给二姐验验尸。”
阑倌被吓得一个激灵,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赶紧用手摸了摸谢清明的额头,“少爷,您这没发烧怎么还说胡话呢?”说罢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也是,少爷您锦衣玉食没受过苦,怕是没见过死人。莫说这死了三年多了,要是夏日里,死了三天就烂得没人样了。”
谢家人从上到下,都带着一股子恃才放旷的傲气劲,谢清明从饱读诗书,又习得一身好武艺,是辈中难得的佼佼者,自然心气就更高些,常常自认为血脉里留着咸阳游侠的豪迈。
如今被厮嘲笑没见识,不免心底生出一股无名邪火来。
可这邪火终是按住未发,一来他不愿失了偏偏君子的端方风度,二来要真发了火便是露了怯,毕竟阑倌说得没错,谢清明从来都没见过一个死人。
如此只能把这点萌发的邪念生生按了回去,待日后时机成熟再从长计议吧。
一阵冷风忽地卷着秋日最后一点花香直灌着谢清明的领口而来,饶是他素来喜欢冷清,也太凛冽了些。一抬头,看见门帘子被撩开了,一个侍女蹑手蹑脚地不知该进还是不改进,终究没敢抬头看。
“府上已经这般没有规矩了么?”阑倌正欲呵斥,被清明拦了下来,他素来知道母亲治家严苛,生怕哪个丫鬟做出勾搭主子的事情来,伺候清明的便是一众厮和几个上了年纪的婆婆。哪个丫鬟要不知轻重地敢和几位少爷搭上几句闲话,皮肉便要受些苦了。
这也导致清明很少和女孩子说话,不自觉间也生出了母亲的那般严肃刻板来。
“有什么事就说吧,说完就回去。”
“主母叫我送来两份礼物,是给城西的柳、王两家老主顾的中秋礼。主母说早些时候忘了,明儿就是中秋日了,再不送去失了礼数,便让公子带着厮跑一趟。”
丫鬟把礼盒送到阑倌手里,便匆匆告退了。谢清明在屋里冷眼瞧着,心底便自嘲了起来,“我该不会是什么洪水猛兽吧。”
二人也不废话,提了盒子便离府办事去,临走时候阑倌想给少爷披件斗篷,被清明拒绝了。如此自己穿得太厚就显得矫情了,便也单薄衣衫跟了过去,瘦的身躯冻得直打寒颤。
正值八月十四,各家送礼的人都多,谁家都是客套地斟一杯茶,但客人多半都是留下礼物便离开了。如此一来,这差事都也容易,省得了许多繁文缛节和客套说辞,谢清明也乐得清闲。
秋夜凉如水,是谢清明一贯喜欢的清爽,借着月已近圆满的景致,他决定在外面溜达一会再回府。阑倌跟在身后,心底叫苦连篇,却没发一言。
其实公子是个极好性子的人,他要说冷,公子断然不会让他跟着的。可他偏不想说,扫了公子的兴致不说,自己也丢了一次与公子一同散步的机会。
阑倌几乎不识得几个字,还都是公子教的。可他原在戏班子总听些戏文,也知道“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的道理。阑倌一方面知道自己只是个人物没什么可报答的唯有赴汤蹈火,一方面又希望公子一辈子都顺顺遂遂根本不需要他赴汤蹈火。
如此一来,能默默陪着公子受冻,竟生出一股共赴国难的豪迈气概来。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公子竟然领着他溜达到了裘府后宅那条街上,远远地见那府门口两个女子正嘀咕着什么,阑倌赶紧瞥了一眼公子,果然公子眉头紧皱,阑倌也跟着揪起心来。
那两个女子里有一人一身红袍,妖艳而诡异,阑倌一眼就看出那是一个叫水正教的组织穿的衣服。当年二姐的母亲,阮姨娘便是信了这邪教,撇下只有八岁的二姐便一走了之了,自此音信全无,二姐便无依无靠地在府里受尽了白眼欺凌。
公子,最憎恶的,便是这邪教。
阑倌正出神,发现公子的脚步已经加快,他赶紧在后面追了上去,及时拽住了气势汹汹的谢清明,摇摇头,示意他不要惹事。
这时,只听那稍矮些的少女道,“阮姐姐她近来如何?”
红衣女子冷冷道,“我只负责圣人交代的事,其余一概不管。她或许身归洪荒大泽了,或许负责其他工作了,你不要多打探。”
少女低眉顺眼道,“我也只是关心一下,那便明晚亥时河畔集会上见。”
红衣女子又嘱咐一句,“别忘了转告三姨娘,明日该动手了。”
清明阑倌二人躲在暗处,一直等红衣女子走远,等少女锁了大门,才满腹心事地往家走去。
阑倌也不知是幻觉还是什么,只觉得万年好性子的公子第一次指甲都抠进肉里了还浑然不知,只是低声暗骂了一句:“你这个骗子。”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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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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