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书房网>武侠仙侠>羽·黯月之翼>第八章 十一年的骗局
  第八章十一年的骗局

  看到皇天神戒,那两个抓住慕容逸的士兵震了一下,心胆俱丧。这个戒指具有浓重的神话色彩,在云荒人心中几乎接近圣物,所以,即便帘幕后的声音柔婉而轻微,还是有着震慑的力量。

  “难道没听见女帝的旨意吗?”黎缜沉声厉喝。

  那两个战士被气势所迫,下意识地松开了手,敬畏地后退了一步。然而刚刚退下,忽然间耳边风声一动,雪亮刀光掠过,头颅便滚落了下来!血喷溅了慕容逸半身,让他惊得啊了一声,在场所有人更是失声惊呼。

  “没有我的命令,谁敢退半步!”白墨宸按刀策马而上,语气冷酷,斜觑向帘幕后的女帝,寸步不让,“凡退让者,军法处置!”

  “墨宸!”骏音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么做,是摆明了要和女帝作对了?虽然执掌了军权,白墨宸说到底只是一介庶民,因为入赘了白族帝王家、娶了悦意公主才有了如今的地位,现在他在政局动荡不安的时候不思借机巩固自己的势力,公然如此,简直是自断后路!

  帘幕后的人似乎也震了一下,屏息良久。

  “白墨宸,很久没见了……怎么,你是想要抗旨吗?”许久,里面传出女子低低的问话,声音冷而锐,犹如一把雪亮的小刀,“如今不同往日,你顶撞我,这可是忤逆犯上的大罪,你可知道?”

  “是吗?”听着自己久未谋面的妻子说着这样的重逢语言,白墨宸脸色一动不动,犹如坚固冰冷的岩石,冷冷道,“迄今为止,我还尚未称呼过你为皇帝吧?既然未曾承认,那么何来逆反之说?”

  “你——”帘后女子猛然一震,冷笑道,“好大的胆子!你以为我还是以前那个任由你们摆布的悦意吗?”戴着皇天神戒的手举起,指向他,“我现在是云荒的女帝,六部公认的天下之主!你区区平民,一介武夫,竟然敢挑衅六部权威,违抗帝旨?”

  “违抗了又怎样?”白墨宸不动声色,眉毛挑了一挑。

  “你想挑起内乱吗?”女帝厉声喝问,“朕要召集六部,陈述你的罪状!”

  “女帝……女帝!”黎缜越听越是不对,连忙上前,低声劝告,“别在外人面前说这些!请召白帅入内,妥善解决此事。”

  “妥善解决?呵,你以为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吗?”帘幕后的女子低低冷笑起来,咬牙道,“如果他想妥善解决,在我出示皇天神戒的时候就该顺台阶下了!如今他这样,分明是不把我放在眼里,要一意孤行了!”

  说到这里,车里的人居然自己一掀珠帘,从车子里走了出来!

  周围的人们发出了一声惊呼,不相信空桑的皇帝居然自己下了车走到外面来,个个睁大了眼睛——从车子里走出的女人大概二十六七岁,容貌很美,脸色却苍白,眼神隐隐带着倔强和执著。

  女帝从黄金车中拂帘而出,疾步上前,走向慕容逸的身侧,出人意料地抬起手,一下子将慕容逸身边的士兵推了开去!

  空桑女帝身形纤细,似弱不胜衣,然而那一推却是用尽了全力,竟然将比自己高一个头的战士都推到了一边。那两个佩刀的魁梧战士踉跄着后退,又是震惊又是无措,不敢贸然对女帝动手,只能侧头看着白帅的反应。

  白墨宸显然也没有料到妻子会做出如此过激的行为,眉头微微蹙起:“你要做什么?难道要动手和我的人打架?”

  “放开他!谁都不许再动慕容家!”女帝抢身挡在了慕容逸身前,厉声道,“白墨宸!如果你今晚要杀了逸,就先把我烧死在这里吧!”

  什么?那一刻,所有人都因为震惊而屏息。

  琉璃张大了嘴巴,在熄灭的火堆上看着这匪夷所思的一幕——这……这是怎么回事?这个女人,是白族的悦意公主,空桑的新皇帝?可是悦意公主不是白帅的妻子吗?为什么她忽然跳了出来,要不顾一切地维护慕容家的长公子?

  糟了,看来,这回丑闻是怎么也包不住了!

  骏音忍不住失声,然后立刻克制住了自己,迅速看向了一边的白墨宸——后者的脸上还是没有表情,只是握着刀的手指节用力得发白。白墨宸吸了一口气,默不作声地抬起手,对着后面挥了一下。

  骏音明白过来,连忙道:“所有人退开十丈!没有号令不得接近!”

  “是!”军队接到了指令,齐刷刷地往后退了几步,从镇国公府院子里撤离,一下子将整个中庭空了出来,留给这一对奇特的夫妻。

  “琉璃,快过来!”广漠王趁机拉住了女儿的衣袖,低声道,“我们也避开一下。”

  “为什么?”琉璃却是不依,“我不去!”

  “这里有女帝在,还轮不到我们说话,”广漠王毕竟经历过大风大浪,敏锐地觉察出了此刻气氛不对,低声对女儿道,“女帝既然来了,一定会救慕容氏的,你放心。”

  “可是……这个人身上的‘气’很不对劲啊……今晚估计是一定要大开杀戒才甘心。”琉璃担心地看了一眼白墨宸,喃喃道,“如果慕容他真的不回来,而女帝又镇不住白墨宸的话……那、那事情就大了。”

  广漠王低声说:“我们只是先避出去一会儿,就在门外等着——如果待会儿真的连女帝都镇不住局面,我们随时再来看看,如何?”

  “好吧。”琉璃无奈,只能随着父亲暂时离开。只留下慕容氏一族被锁在原地,妇孺老少睁大惊恐的眼睛,看着这出人意料的一幕——女帝?怎么一夜之间,空桑的皇帝就变成了女人呢?昨天晚上,帝都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全场寂静中,唯有慕容逸的目光是炽热而清醒的。

  他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这个纤弱女子,全身都在微微战栗,眼神片刻不曾离开——是的……这不是做梦!那是千真万确、实实在在的。htTΡδ://WwW.ЪǐQiKǔ.йēT

  十一年过去了,他终于再一次看到了她!

  “小意?”停顿了片刻,他的咽喉里终于艰难地吐出了两个字,伸出的手在夜风里停留了许久,却始终不敢触摸到她的衣角,“是你吗?真的……真的是你?”

  太遥远了……十一年来,醉生梦死的生涯里,他无数次梦见过这个美丽任性的皇族少女。然而她被囚禁在云荒的最高处,那白塔的尖顶上,永隔天堑。他只能日日买醉——当这一刻到来,他却反而不敢相信这近在咫尺的人是真实的。

  “逸。”她回头对着他一笑,低声回答,伸出戴着皇天神戒的手来紧紧握住他的手——她的手是有温度的,颤抖而用力,苍白消瘦的素颜下,那个笑容依旧美丽而轻盈,宛如汀上的白芷花。

  那一瞬,似乎有闪电击中,令他的眼前一片雪白,几乎无法呼吸——是的,隽说得没错,来的是她……果然是她!

  到了最后,来救他、救慕容氏的人,果然是她!

  不同于记忆中的模样,此刻,她头顶上戴着金色的帝冕,象征着云荒无上的荣耀和权力,露在秀发后的脖子却依旧如此纤细,似乎无法承受这样沉重的负担——然而,如此尊贵而纤细的她,却不顾一切地拦在了他面前,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就如昔年在伽蓝白塔上,她曾经那样不顾一切地在父亲和丈夫面前承认自己爱着另一个男人,并发誓绝不屈从白帝的旨意一样。

  不到片刻,四周的人都退下了,天色已经全黑。空旷的庭园里,只有白墨宸坐在马上,看着自己名义上的妻子和她护在身后的那个男人,一直没有说话。

  离上一次他获得白帝许可、去伽蓝白塔顶上探望被禁锢的她,已经一年了。这还是他们夫妻获得自由之后的第一次相见——解开了镣铐的她已经戴上了帝冕,然而脸色还是苍白如纸,薄唇紧抿着,纤细敏感,激烈易怒,完全还是昔日被金锁锁住时的模样。

  “你,一定要在天下人面前丢自己的脸,丢白族王室的脸吗?”他沉默的眼里掠过一丝冷光,低声道,“刚登基,就要把丑闻传播天下?”

  “哈……”悦意冷笑了起来,“丢脸?丢脸也比被囚禁强!”

  想起了她这些年的悲惨遭遇,他沉默了一下,语气稍微温和了一些,道:“你应该知道,囚禁你是你父亲的意思。”

  “所以,我不会为他的死流一滴泪。”悦意咬着牙,一字一句道:“不过,父王把我抓回来关在了白塔上,也是遂了你的心意吧?呵,听说这些年你在外头偷偷地养了个名妓,别以为我不知道……”

  “闭嘴!”面前的人忽地变了脸色,按刀而起,一刀在她面前不到一尺之处斩落,激起的劲风将她头上戴着的玉胜摇得叮当作响。

  “女帝!”千钧一发之时,只听叮的一声响,刀光猛然一震,偏了开去。黎缜大总管白胖的身躯忽然间迅捷得如同闪电,掠过来挡在了悦意面前,眼神警惕,看着从马上跳下来的空桑元帅。

  “……”悦意这才回过神来,脸色白了一白。

  白墨宸看着自己名义上的妻子,冷冷道:“你,再敢妄谈夜来一句,别怪我不客气!”

  夜来?是那个他在外面养着的女人的名字吗?他居然因为她提了那个名字一次,就想对空桑的帝君动手!

  悦意女帝看着他,忽然笑了起来:“原来,你居然还是真的爱她啊?可惜,听说她昨夜入宫献舞,结果也被烧死了,不是吗?”她眼里露出了一丝残忍的讥诮,越笑越是畅快:“报应……也让你尝尝我这十一年来所受的痛苦滋味!”

  “……”白墨宸说不出话来,在她的笑声里只觉得剜心的痛。

  是的……她没说错。这是报应。

  十一年前,当时还是二皇弟的白烨为了笼络最得力的下属,将唯一的女儿悦意许配给了爱将白墨宸。

  他那时候二十五岁,已经到了成家的年龄,却还是孤身一人在军中。对于一个玄之一族平民出身的年轻武将而言,白族藩王的允婚,不啻一场天大的恩赐。所以,那时候的他也并无反对,甚至觉得欢喜。

  和世间每一个男人一样,年轻的他也对自己将来的眷侣有某种期待和好奇。然而白族的公主是藏于深闺的贵族,他只听说那个十六岁的少女是白烨的独生女,很美,从小受宠——这样矜贵的女孩,或许会有一些骄纵和坏脾气吧?不过这些也没有什么,他是男人,多忍让一些也就行了。

  那时候,还是一个年轻武将的他在心里这样想,对着即将来临的新生活有着一些憧憬和忐忑。顺带着,他和白烨之间也结成了更加牢固的同盟。

  然而年轻的武将所不知道的是,他未来的妻子早已有了意中人,而白烨拒绝将女儿许配给中州人,导致两人无法结合。年少的悦意公主性格倔犟刚强,不愿听从父亲的安排,竟在大婚前几日偷偷离开王府,秘密逃往叶城!

  家丑不可外扬,只可秘密处理。他奉了白帝的密令,带人急渡青水,星夜兼程,终于截住了那个出逃的公主。作为未婚夫,当时他极力控制着自己,没有表达出真实的愤怒和屈辱,只是例行公事般地淡淡说了几句,要请公主殿下起驾回帝都。悦意没有停止反抗,在归途上几度想要刺伤他,却被他一次次阻止。

  在终于看到帝都宫殿的那一刻,他清楚地记得她眼里的绝望和轻蔑。

  他沉默片刻,终于开口艰难地道:“我会把这一切都忘了,就像重新认识你一样。”

  “真厉害……连自己妻子红杏出墙都可以忘。”明知他是在表达包容和善意,她却大笑起来,语气讥讽:“我不爱你,所以不嫁给你。也算是敢作敢当。可是你身为堂堂的大将军,竟然不惜娶一个像我这样的女人!你还算是个男人吗?”

  她挣扎不脱,便用锋锐的话不停地刺伤他。他却始终沉默不语。

  “你就算逃,又能逃到哪里呢?”他将她提上马背,向着帝都疾驰,只是淡淡地回答,“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无论逃到哪里,迟早都会被抓回来,何苦。”顿了顿,他说出了最锋锐的一句:“何况,那个人,并不肯和你一起逃。你又能去何处?”

  她本来在滔滔不绝地尖刻骂着,忽然颤抖了一下,脸色苍白。

  是的……逸没有来。他没有出现。

  在她不顾一切出逃,来到青水边的时候,并没有看到他在约定的地方等待自己。她忽然不敢去想——他是一个温柔俊秀的情郎,也许下过许多山盟海誓,但是在风暴真正到来的那一刻,他却没有出现在应该在的地方!

  他去了哪里?为什么没有出现?

  “看看这个吧。”白墨宸从怀里抽出一封信,扔在她面前,“怯懦的中州人。”

  她一眼瞥见便颤了一下:信是她的笔迹,在一个月前偷偷命人送到了镇国公府。上面写的是中州人远古诗篇《诗经》里的一首《大车》。在那个生僻的诗篇里,用灼热的文字讲述了一个女子勇敢却绝望的爱情:

  大车槛槛,毳衣如菼。岂不尔思,畏子不敢。

  大车啍啍,毳衣如璊,岂不尔思,畏子不奔。

  谷则异室,死则同穴。谓予不信,有如皎日。

  云荒人或许看不懂这首诗,但是身为中州人后裔的慕容逸肯定看得懂她在信里说的是怎样炽热和坚定的誓言:

  “宫车隆隆奔驰,青色毛毡做车篷。

  车中的我怎能不思念你呢?只怕是你不敢爱我啊。

  宫车慢行声沉重,红色毛毡做车篷。

  不是我不想跟你走,而是怕你顾忌太多,不愿意与我私奔!

  既然我们在活着时不能成为夫妻,只愿死后同穴而埋。

  不要不信,在我说这些话的时候,头顶有天日昭昭!”

  一个空桑的公主,从未接受过中州的教育,居然能引用这样一首诗来表达自己激烈而决绝的内心——这些年来,她为了深爱的男人学会了那么多东西,包括深奥艰涩的中州古语。而最后的用处,居然是私奔前写的这封信上。

  “慕容逸收到了你的这封信,不敢隐瞒,立刻把这封信呈给了白帝,”他淡淡地对自己的妻子说着,眼里露出了一丝讥诮,“白帝原谅了他,并未降罪给慕容氏——所以,我才会领命来这里把你带回。”

  “是……是吗?”她定定看着那一封自己送出去的信,胸腔里那一股激越无畏的气息终于消散了,一颗晶亮的泪水滚落下来,打湿了那封信。

  是的……从一开始,她就知道彼此身份的悬殊,也知道将来的无望。但即便如此,她终究不曾退缩,向他发出了最后的邀约。那一封信,是勇敢的表白,也是决绝的相激——可是,那种生则异室,死则同穴的梦想,终究还是折断于男人的退缩和缄默之前。

  她在马背上哭得全身战栗,将那一封信一片片撕碎,吞了进去!

  年轻的将领只是沉默着策马,带着被抓回来的妻子向着帝都疾驰,任凭她伏在自己背后哭泣,泪水湿透了重甲——那一刻,他的心里不是没有复杂的感慨和震动,混杂着苦涩、失落,以及对未来的茫然。

  那时候他二十五岁,年轻有为,野心勃勃,能力卓绝。那时候,他还没有遇到夜来,常年在军队里,对爱、对女人都还不甚了解……所以在那个时候,他和世上所有其他男子一样,对这门婚姻抱有期待。

  他也曾经想过要好好地爱惜这个美丽骄傲的白族公主,要做一个配得上她的好丈夫、好男人,呵护她,尊重她,令她以自己为骄傲,一生无忧无虑。

  然而,梦想尚未开始,现实便已一地狼藉。

  原来,这世上的一切都是有代价的。二十五岁的他,在迎娶了这个新娘后登上权力的高峰,然而随之而来的便是一次影响他毕生的失败——而且他知道,自己将毕生都无法挣脱这个女人带给他的枷锁,正如他无法再离开名利场一样。

  天亮之前,他带着她回到了叶城的行宫,将私奔的妻子抱下马背。冷月下,她紧紧闭着嘴唇,泪痕满面,却不发一语,倔强地甚至不肯再看上他一眼。

  或许……等她为那个人流干了泪,将心清空,便能容下新的人了吧?夫妻毕竟是一辈子的事,他们还有很多时间去慢慢学习相处,适应彼此——那时候,他曾经那么想。自欺欺人而心怀侥幸。

  那是在西海上和冰夷出生入死搏杀多年的战士,第一次试图在其他战场上获得胜利。

  不过,当时帝都情况复杂,危机重重,白烨篡权的密谋已经展开,他和素问日夜为这一颠覆天下的计划而忙碌着,厉兵秣马,暂时已无法顾上这一点儿女私情。

  六个月后,他带领人马血洗帝都,杀死白帝白煊,将白烨推上了帝位。他们三个人完美地实现了那个计划——白烨夺取了天下,便如约将自己唯一的女儿作为奖励赐给功臣。

  在登基后的第三个月,大婚典礼举行,倔犟的她终归被父亲强迫着嫁给了他,同时赐予的,还有价值连城不可计数的国库珍宝,以及元帅的头衔和天下的兵权。他的人生达到了一个显赫的顶峰,然而他并不十分欢喜。

  因为在那个时候,他已经遇到了夜来。

  那个在黑夜里出现的女子宛如一束光照进了他的生命,让本来只充斥着搏杀、权谋、相互攀附和利用的人生忽然沉静了下来。到那一天为止,年轻气盛的他从来未曾后悔过什么,一路往前,一路攻城拔寨。

  然而,在遇到她的那一刻,他却忽然惊觉自己的人生已经犯下了一个致命错误——正是因为野心和功利,将令他毕生不能真正得到最爱的人。事到如今,他已经不能回头了。既无法结束一段噩梦般的婚姻,也无法开始一段梦寐以求的感情。

  这种进退不得、如刀割心的痛苦,让迄今为止战无不克的将军绝望。

  然而,趁着他转移了心思、放松了戒备,悦意公主竟然第二次离开府邸连夜出逃,再度去了叶城!

  已经到这样的地步了,这个女人居然还不死心,还要再去找那个怯懦的男人?烦躁、愤怒、屈辱在他内心燃烧起来,最后一丝期待和怜悯也消失了,令他再也无法保持冷静。这一次,在回雁川追上她的时候,他毫无怜惜地打了她一个耳光,一言不发地将她拖上马背。

  “我不相信!逸不是这样的人……我要找他当面问个清楚!”

  “求求你,让我见见他吧……只要听到他亲口说一句,我死也甘心!”

  她被捆绑在他的背后,一路哭喊,哀求,怒骂……他默默地听着,忽然回过头,冷冷地说:“认了吧。就算你只是一具尸体,我也要把你带回去,把你埋在王室的墓地里——这是我作为一个丈夫的责任。”

  “如果你真的愿意寻死,我也不阻拦,但请挑选一个好时机,不要牵连到我。”

  “你死了,我也算是解脱了。”

  她恨恨地看着他,忽然一低头咬住了他的肩膀!她咬得那样用力,那样狠毒,几乎恨不得咬下一块肉来:“做梦!我才不会寻死!我要活着……活得比你久,比父王久!等你们死了,就再也没有人能约束我了!”

  他根本没有回头看她,只是策马疾驰而去——那一天,是白帝七年五月十九日,头顶星空灿烂,冷冷俯视着大地。

  也是从那一天开始,他的生命里,便再也没有那个名义上妻子的位置了。

  他对自己说:从现在开始,她之于他,不过是一个路人。

  那之后,她又几次试图出逃。终于,她那个已是九五之尊的父亲无法忍受,对外宣称悦意公主得了癔病,把这个丢尽脸面的女儿带回了伽蓝帝都——而对于这个决定,他并不曾阻拦和反对,只是沉默着任凭白帝将她带走,幽禁在万丈白塔顶上。

  他和她之间的共同回忆,也就到那一刻戛然而止。

  从此后,他们之间便隔着深广的大海,有着毫不相关的人生。所谓的家庭,所谓的婚姻,所谓的夫妻,对他们来说都是形同虚设的可笑东西——十一年来,他在西海率军浴血奋战,她在白塔上幽闭终生。

  两人之间唯一的联系,是每年他入京述职的时候会顺路去塔上看她一次。然而,她也始终没有半句话要对他说,默然相对片刻便各自离去。

  他们之间虽然有夫妻之名,相互羁绊了十几年,但,所有的感情在萌发前便早已夭折。

  然而世事难料,十一年后,她那个帝君父亲在一场血腥的宫廷阴谋里驾崩,那一条锁住她的黄金锁链终于断裂。一夜之间,那个在白塔顶上幽禁了十一年的女子,居然以凌驾天下之上的姿态返回人间,重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那个痴狂任性、敢爱敢恨的女人回来了。

  她成为皇帝,她要扼住他斩落的刀,不让他为夜来复仇;她为了护住那个怯懦的昔日情人,竟然不惜脸面,公然和他决裂!十一年前,她曾经背叛过他;十一年后,这个女人还要再度羞辱他吗?

  那个怯懦的中州男人,到底有什么样的魔力?

  隔了十几年,慕容逸看着身侧已经是帝王的女子,嘴唇颤抖着,眼神变换了许久,最后只说了一句话:

  “其实,在那一年,我并没有收到你的信。”

  在听到这句话的一瞬,女帝身子摇晃了一下,眼里露出了不敢相信的光芒,定定看着他,喃喃问了一句:“什么?”然而,只是一转眼她就明白过来了,发出了一声狂喜的喊声,扑过去一把抱住了他!

  “原来是这样!”女人的眼里充满了光芒,完全忘记了自己是个帝王。她欢喜地呼喊,居然丝毫没有质疑,只有恍然顿悟的狂喜。

  “那一封信,当时落在了我弟弟的手里——他买通了我身边几乎每一个仆人,”慕容逸喃喃,语气不知道是仇恨还是麻木,诉说着陈年往事,“是他向父亲告了密……父亲害怕镇国公府会因我们的私情而得罪空桑皇室,引来大祸,就把我锁了起来,然后,又把那封信献给了白帝。”

  所以,在那一年的夜里,青水之畔,冒了大险私奔而去的她并没有等到情郎,等来的却是抓自己回去的丈夫。

  不是他不来,而是,那封信根本没送到他手上!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她喃喃,不知不觉失去控制地喊出了声音来,泪流满面,脸上充满了狂喜而释然的笑意,紧紧抱住了他,“他们骗我……果然是他们骗我!我就知道你不会负我!”

  “事情过后,父亲把我放了出来。我想,你一定是误会了我,再不肯原谅我了……”慕容逸喃喃说着,“我实在是个没有用的人……既斗不过我的弟弟,也不敢忤逆父亲。我只能这样活着……等了十几年,只希望还有一丝机会可以看到你。”

  “我一定要再见你一次,否则,死不瞑目。”

  听着他的低语,女帝流着泪,哽咽地点头:“我……我也是。”

  这十年来,她被自己的亲生父亲用镣铐锁着,幽禁在万丈高的白塔顶上,除了女祭司外再也见不到一个人——如果不是心里还有唯一的希望,又如何能挨过那么漫长岁月的摧残?是的……她咬牙忍着,只为某一天还能看到他。

  到那时,就能亲口问一问他:那一天,为何不曾来?

  如今她终于等到了梦寐以求的答案,这十几年的时光便已然值得。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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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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