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妆吃了一惊,唯恐自己看错了,不自觉地又上前几步,男子身上那印记显得愈发地清晰起来。
月牙形。
她猛然想起那一次,茯苓说她给慕容相换衣服的时候,瞧见了他身上那月牙形的胎记。是的,她绝不可能记错。虽然她是不曾亲眼见过那胎记,可,怎么会有那么巧的事情?
“师父。”他颤抖地抓住青夫人的手,磕着唇,“先救她,政桓……求您了。”略微倾身,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在青夫人的衣角上,绽开了褐色的雪莲。
青夫人的手一颤,迟疑了下,终是收起了手中的银针。他私下扎过那些大穴了,想来她扎的那些穴位也不足以抑制他的痛楚。抬眸朝莫寻看了一眼,道:“我在前面租了一间木屋,先带他过去。”
彼时,莫寻也不说二话,直接抱起他大步往前而去。
青夫人也跟着起了身,抬步的时候,才想起身后还有一人。回头,见尚妆的脸色惨白,她也不多说,只轻言了一句:“还不跟着。”语毕,也不看她,只跟上莫寻的脚步。
尚妆握紧了双手,很多话,她是想问的,却也知道,此刻不是问的时候。她的目光,落在妇人的身上,咬着牙追上去:“王爷他……会没事么?”
青夫人的脸色沉沉的,却是不答话。
又往前一段路,果然瞧见前面一间木屋,众人进了屋。里头,只一张床,一张桌子,其余便再没有别的。莫寻没有迟疑,将元政桓放在床上。
“师父……”
“别说话。”青夫人走了过去。
他却依旧要开口:“师父的‘二不救’,当年却为了政桓破例过。”
“为师没有破例,那是你自己争取的。”
“那……今日,我为她争取。”
青夫人的手终是僵住了,她的嘴角牵出一抹笑意:“你真像你的母后。”
“因为……我是母后的儿子。”他勉强出笑,“师父不必救我,救她。”
“主子!”莫寻终是震惊了,他到底在做什么?什么叫不必救他,先救尚妆?虽然,情花无解,可,他就打算这么放着自己的身子不顾了么?
尚妆亦是吃了一惊,忙开口:“不要!”他怎么能……
青夫人不免回眸瞧了身后的女子一眼,心下略微一笑,倒是都很在意对方。只是……目光,再次看向床上之人,她敛起了笑,脸色越发地沉重起来。其实救不救别人,对她来说都是无所谓的,她的性子怪异,世人都知道。她只是焦虑着,他当怎么办?
行医这么多年,她都不曾遇到过身中情花之人。或者说,她没有想到竟然会这般严重。
十多年,她一直在想治好他眼睛的方法,办法还没有找到。却不想,又弄成了这样。
“师父……”意识有些迷离了,他还在等着她应下。
青夫人才欲开口,忽听得莫寻冷声回眸道:“修容娘娘如今开心了吧!”
尚妆一惊,她不知莫寻的话是何意。倒是瞧见青夫人的脸色一变,脱口道:“修容娘娘?政桓,她是皇上的人?”
元政桓心中一怒,莫寻突然开口唤她“娘娘”,到底何意,他心里怎么会不清楚。只是此刻连责备他的力气都没有了,轻咳了一声,殷红的血在他苍白的唇上显得愈发地惹眼。
青夫人不忍看他,只道:“皇帝害你还不够么?你如何还只想着去救他的人?”说着,她径直起了身,朝门口走去。
莫寻吃了一惊,急道:“夫人去哪里?”
“在这里守着他,他的身子不能施针了,我去抓药。”她只说着,并不曾停下脚步。
莫寻听她如此说,才算松了口气。
“莫寻。”元政桓虚弱地唤了他一声。
莫寻心头微颤,他以为他要训斥,却不想,他却低低地道:“好痛。”
“主子……”向来冷酷的莫寻此刻也慌了神,他从来不在他面前叫痛。这么多年,他又当他是主子,当他是弟弟,自是见不得他吃苦。可是,情花,他也不能为力啊!
他真痛恨自己。
想了好多,却没有察觉到元政桓的动作。他才反应过来,只觉得身子一僵,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之人,他竟然……封住了他的穴道!
动不了,只剩下那眼眸越撑越大,脱口道:“主子怎是做什么?”
莫寻是背对着尚妆的,是以,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她只见元政桓自己缓缓坐起了身子。他抬了眸,低语道:“不过来扶我一把么?”
尚妆只是本能地看向莫寻,她才想问莫寻怎么了,便见元政桓挣扎地要下床,吃了一惊,忙抬步上前扶住他的身子。
侧脸,瞧见莫寻只瞪大了眼睛,只能用余光斜视着他们。
尚妆猛地反应过来,只觉得腕口一阵刺痛,只那么一瞬间的事情,浑身的力气似是一下子被抽走。她只来得及急急道了句:“王爷……”
“没事。”他回应着她,半拉着将她拖上床。
感觉男子的掌心抵上了自己的后背,她一下子害怕起来,颤声问:“王爷想做什么?”
“帮你把毒逼出来。”他说得有些吃力,师父不救,莫寻是决计不会救她的。而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功力够不够。可,不管怎么样,都得一试。
抽出三枚银针,一并扎入胸口的穴道中。
一推力,将真气缓缓送入她的体内。
尚妆只觉得一股暖意从丹田升起来,然后,直逼心口。
“嗯……”那种痛又来了,尚妆不觉皱了眉。可,她更担心元政桓,他都那么虚弱了,如何还能做这样的事情?忍不住哭了,哽咽着开口,“王爷,快收手……”
“主子!”莫寻猛地将自己的真气提到极致,试图冲开被封住的穴道。可,任凭他再怎么努力,却都一点动静都没有。元政桓是用了银针封的穴,而他的施针,得尽青夫人的真传,又岂是他能够冲得开的?
他怎么也想不到,主子居然会以这样的方式救她!他开始痛恨起自己,若是主子真的出什么意外,他必不会原谅自己!
若是他不说那句话,也许青夫人便同意出手相救。
若是他原本帮主子救他,他便不必自己亲自动手!
只是现在,一切都晚了。青夫人出去抓药,又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王爷……”她哭着,他却不说话,他只怕,自己一开口便会岔了真气。
更多的真气输入了她的体内,元政桓狠狠一推力,只听尚妆略微痛苦地呻吟一声,他大惊,视线已经开始有些模糊。
莫寻的心头一颤,咬牙道:“主子,属下……属下救她,请让属下来。”魅心的毒若是能逼出来,怕是也去了他大半的内力了,只是,他如何能看着这件事让元政桓去做?
尚妆只觉得心都揪起来了,若不是元政桓不好,莫寻又怎会主动说要救她?此刻她却是连话都说不出来,元政桓的内力好像催动了她体内的毒,若不是硬撑着,她怕是早就昏过去了。
元政桓终是侧脸朝莫寻看了一眼,听他又道:“主子请让属下来。”他只想他赶紧收手。
元政桓略微浅笑一声,抬手,触及莫寻身上的那枚银针,低语着:“你若是骗我,就让我不得好死……”这句话,仿佛是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撤掌的同时,反手将银针退出。
他却是再坚持不住,侧身倒在一旁,一张口,全是鲜血。
莫寻猛地想起他方才说的话,大骇一阵,忙将一旁的女子拉过来,将提起的真气一并推过去。尚妆只觉得一股强劲的力道直冲进体内,喉头一甜,“哇”地连吐了好几口血,却都不是鲜红的,隐隐地,透着暗黑。
莫寻已经果断地撤掌,他扶着床沿定了定神,才将目光转向元政桓。
尚妆有些无力地伏倒在一旁,疼痛比起方才好了很多,却并没有完全消去,胸口还是会隐隐作痛。艰难地回头朝他看了一眼,莫寻哪里还有时间看着她,只握住元政桓的手,只咬牙硬是将真气灌了进去。
尚妆身上的毒,他只逼了一半,他还得留着力气,救主子。
“莫寻……”他艰难地出声。
“主子放心,她不会死。”他安慰着他,“娘娘可好些了?”他问着尚妆,却并不曾看向她。
尚妆一怔,猛地回了身,勉强开口:“王爷,我没事。”她知道,莫寻救她,心不甘情不愿,若不是为了对元政桓交待,他是死都不会出手相救的。
再看他的脸色,亦是不好,尚妆虽不懂功夫,却也猜得出,逼毒必然是要耗损极大的内力的。而此刻,他还要顾及元政桓。
听闻尚妆如此说,元政桓终是微微放了心。
茯苓匆匆过了南苑,站在元政桓的房门口叫了好几声,也不曾听见有应声。她不甘心地又唤了几声,却听得一旁传出灵阙的声音:“你又有什么事?”她的声音冷冷的,完全的不怀好意。
茯苓只哼了声道:“我找王爷,和你没关系。”如今的她充其量也不过是王爷的侍女,她们谁也不比谁尊贵,她就是对她不敬了,又如何?
灵阙气得变了脸,大步上前抬手欲打她。却被茯苓一把抓住了手,她的力气没有茯苓大,被茯苓一把推开了,听她道:“今儿个莫寻可没在,你可别惹我,惹了姑奶奶,叫你吃不了兜着走!”只要不见着莫寻护着她,她才不怕她。
“你!”灵阙气得脸都白了。
说着这些话,茯苓才觉得不对劲起来。
对了,是因为莫寻没有出来猜奇怪,否则,她方才也不脱口说他不在的话了。猛地回身,眯着眼睛透过门缝瞧进去,果然看见床上空无一人。
“王爷呢?”她不免惊叫了出来。
灵阙也是一怔,不在么?没听说他要出去啊。
茯苓越想越是不对了,王爷不在,小姐不在……
哎呀,她一跺脚,忙转身跑出去。灵阙怔了下,到底是不敢追着出去的。
将辛王府前前后后都找了一遍,还是没有瞧见自家小姐。茯苓都快哭了,行至门口的时候,听得有人在说,说桓王出府了。
茯苓这才怔住了,王爷出府了,那小姐……
她吓得捂住了嘴,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皇上那边,她亦不知该不该说。
元聿烨正看着杨成风传来的信件,便见张公公急急进来,朝他道:“皇上不好了,奴才方才路过南苑的时候,瞧见了灵阙姑娘了!”
元聿烨一惊,忙放下手中的信件,厉声问:“你说什么?”
灵阙?她不是跟着元政桓出府去了么?
“奴才唯恐瞧错了,还特意借口说您让奴才去看王爷进去了。确实,是灵阙姑娘。”张公公也知此事蹊跷,擦了把汗说着。
握着信件的手微微收紧,元聿烨似是猛地想起什么,脱口道:“去将雩修容叫来!”
张公公一怔,此刻也不敢多问,忙应了声下去。
心下紧张起来,甚至是有些害怕。
她不会是……
咬着牙,不免又勉强的想笑,安慰着自己,不会的,雩儿不会跟他走的,一定不会的。
张公公出去的时候,远远地瞧见踌躇不定的茯苓。他忙赶紧上前,叫着:“茯苓姑娘,正巧皇上叫修容娘娘呢。”
茯苓吃了一惊,纸包不住火了,怎么办怎么办?
“还杵着做什么?赶紧去请修容娘娘过来啊。”张公公催促着她。
茯苓急出了眼泪,哭道:“请什么啊,我家小姐不见了,呜……”她一个人着急着,又不知道该着谁商量,踌躇着,要不要告诉皇上,却又怕皇上动怒。
王爷也不在啊,谁知道是不是小姐跟着王爷出去了?
还有昨日,王爷叫小姐去见他,什么事情,小姐不愿说,茯苓琢磨着,两件事必然是有关系的。
张公公听她如此说,心下大惊,忙回身去禀报。
不见了……
元聿烨心底喃喃地念着。
呵,她果真是跟着元政桓出去了么?
必然,还是扮作了灵阙的样子,否则,张廖不会说是带了灵阙出去的。不然,他也不会如此大意。
“派人去找。”他咬着牙。
“皇上……”张公公上前了一步,却听他怒道:“还不去!”
一旁的茯苓吓得缩了缩身子,她还是头一次瞧见这样的元聿烨。以往,在小姐面前,他都是很温柔的。她死死地咬着唇,她就知道,此事被皇上知道,他一定会动怒的。
可,这件事,终究是瞒不了的。
木屋内,青夫人还未回。
尚妆休息了好一会儿,才觉得身子稍稍好些。莫寻扶了元政桓躺下,自己则在一旁调养气息。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尚妆胎膜,瞧见外头的阳光愈发地猛烈了,想来,已到了正午。她忽然想起尚在辛王府的元聿烨,若是被他发现她不在府上,怕是又会惹出大事来。只是,如今的情况,一时半会儿是回不去了。
叹息一声,她并不曾想到会出府,连着茯苓那丫头都未告诉。她定是要急坏了。
这时,瞧见莫寻蓦地睁开了眼睛,他的脸色一变,听得元政桓出声道:“有人。”他的听力是极好的,即使身子虚弱,却依旧不会影响分毫。
尚妆忙站起了身,瞧见莫寻已经闪身至门口,透过门缝朝外头看了一眼,沉了声道:“主子,大约有七八人的样子。”
元政桓没有问什么人,只是脸色有些沉重。
莫寻已经取了置于桌面上的长剑,却是朝尚妆道:“带主子从后窗走!”他说着,身形一闪,已经出门。
尚妆猛地反应了过来,忙上前扶了元政桓起来。
二人从后窗出去,行了一段路,身后已经传来打斗的声音。
找了一处树丛躲了起来,尚妆不免道:“你师父……”去了这么久不来,却等来了……杀手!尚妆不免倒吸了一口冷气。
元政桓微喘了几口气,却是摇头:“我师父不会的。”必然是他的药难配师父才赶不及回来,而他倒是庆幸她没有回来,只因,来的是谁的人,他还不知道。
是元聿烨么?
思绪,回到身边女子的身上,他知道,是不是元聿烨的人,只要用她便能试探得出来。
胸口痛着,他冷笑着。
元聿烨与他父皇一样,都不是会手软之人。
尚妆也是想到了元聿烨,可,他真的会不顾她么?继而,又笑,是不是他知道了她跟着元政桓一起出来,他对她心灰意冷,所以才要如此?
“走。”简短地说着,他推着她起身。
尚妆只能起了身,扶他往前而去。
她一面跑着,一面回头看,她有些害怕,怕一回头,真的瞧见那熟悉的容颜。
回头的时候,却不想,面前竟是一个下坡。收势不住,一下子滑了下去。
“啊。”经不住叫了出来。
元政桓吃了一惊,慌忙拉住她的手,二人一并从坡上滚了下去。
他紧紧地抱着她的身子,不平整的一路,飞快地滚下去。只听“砰——”的一声,他的后脑撞上好大的一块石头,他只来得及闷哼一声,顿时失去了知觉。
“王爷!”尚妆被他护在怀里倒是没有事情,她叫他也不听得他回应。吓得不轻,慌忙爬起来去探查他,头撞上了石头了,好多的血……
“王爷……”她颤抖地将他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身上,用了帕子按住他头上的伤。血流得好快,很快她的帕子便重得连她的掌心都湿透了。
慌忙撕下了衣袂按上去,好久好久,才感觉那种温热的东西不再涌出来。咬着唇松了手,俯身查探的时候,瞧见他的头上,好大的一个伤口。她心疼得直哭,细细瞧着,虽然被浓密的发根挡着,却依旧可以看得出新的创口旁,似乎隐约还可以瞧见一道旧伤。
尚妆吃了一惊,他以前头上受过伤么?
为何,都不曾听人提及过?
此刻,倒是已经听不见那边的打斗的声音,抬眸瞧去,才发现这个坡好长好长,望上去,几乎已经看不见那顶端了。
尚妆也不知该怎么办,好在他头上的血不再流。
猛烈的阳光照了下来,让人几乎睁不开眼睛。尚妆刻意用自己的身子挡在他的眼睛前,一瞬间,才想起他看不见的事实。呵,也不知他是否可以感受得到光。
浑身都痛着,胸口痛,还有,他的头……
不自觉地抬手,碰触上去,只觉得掌心一片湿漉漉的感觉。
以往发作的时候,是阵阵地痛,此刻却是尖锐得让他忍不住几乎要哼出声来。
尚妆见他动了,忙欣喜地叫:“王爷!”
王爷……
是,女子的声音,很,熟悉的声音。
这个声音,他似乎听过好多次了,亦像是在很遥远之前的事情。
脑海里,闪过无数的场面来。
在浣衣局,她给他倒茶的时候。
在兴园,她抱着他的时候……
女子纤细的身影,还有她的一颦一笑……
她说,无论他做什么,都绝不责怪他。
“嗯……”拼命地睁开眼睛。
“王爷!”尚妆再次唤了他一声。
元政桓只瞧见眼前血红色的一片,还有女子模糊的影……
他……
心被揪起,本能地抬手。尚妆以为他是要找她,忙伸手过去握住了他的手。他一手扶额,有些痛苦地闭了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眼前的景象比方才又清楚了些。
他已经可以瞧见女子的容颜。
苍白的脸色,她看上去,真脆弱。可,却仿佛与他记忆中的模样缓缓地重合了起来。
十多年的失明,他忽然又能看见东西了。
握着她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动了唇,他唤她:“尚妆。”
“我在,我在。”尚妆忙应着声。
却是一瞬间,猛地怔住了。
他,方才唤她什么?
“王爷,你……唤我什么?”她听错了么?是不是她听错了?
“尚妆。”他笑着,是了,这个被尘封在他心底的名字,在这一刻,突然再次涌上了他的心头。他忘了她多久?究竟有多久?
仿佛是千年万年,是吗?真的好久。
“尚妆……”又唤了她一声。
胸口的痛再次延绵不绝地泛上来,他才想起,他还中了情花。只是,此刻,心里却是高兴着,没有比他记起她来还要高兴。
“王爷……记得我了?”她吃惊着,忐忑着,又似乎高兴着。好复杂的心情,在这一刻一并涌上来,让她觉得有些不知所措。
元政桓坐了起来,猛地传来一阵昏眩,尚妆忙扶住他。眼前的视线再次模糊了下去,他咬着牙,定了定神,眼前女子的衣衫才缓缓地明朗起来。
离京的时候,他曾要带她走,她却告诉他,她贪恋了宫中的权力,不愿跟他走。
而后,元聿烨逼他们各选一杯酒,而他却全喝了它们。结果,里面不是毒药,是情花。
一切的一切,他都想起来了。
而他现在终于知道,当初她不愿跟他走的真正原因。
当初,是他负了她。
握着她的手越来越紧,他抬眸,朝她露出笑。
“王爷。”他的手颤抖着,她已不知道他究竟哪里不舒服着,他怕是,哪里都不舒服。
二人挨着起了身,他还是头晕得厉害,站不住,只要抵着尚妆的身子。尚妆不免回头看了一眼,不见莫寻来,也不见追兵追上来。
“莫寻那边,不必担心。”他低低地说着。
尚妆这才点了头,忽而又想起:“王爷的头……受过伤?”
他一怔,一手本能地抚上后脑,那里,此刻还是黏稠一片。想来便是她方才瞧见了那伤口。不想瞒她了,只点了头:“嗯,小时候受过伤,师父说,我这里……”他指指头上,“这里积了血块。”他笑了笑,目光落在尚妆的脸上,眸华里,闪着光。
放下手来,上面沾了血,他微微皱眉,开口:“好久不曾看见颜色了。”
尚妆这才真正吃了一惊,脱口道:“王爷看得见?”
“也不知怎的,看见了。”脚下的步子一个踉跄,尚妆用力抵着才没有让他摔倒在地,他尴尬地笑,“晕得厉害,我站不住。”
十多年,师父一直在找治好他眼睛的法子,却一直都没有任何办法。试了好多次,也没有见成效。因为伤在头上,纵然师父医术高超,也不敢贸然动手。
只因,他不能死,也不能变成傻子。
呵,谁能想到,他今日,突然又能看见了。
尚妆震惊无比地看着身边的男子,她忽然想起那时候茯苓与她说的话,不免开口问:“那时候,王爷一直服用的药,也是因为这个?”
他一怔,点头道:“那是师父开的药方,服了十多年了。”师父说,只能保守治疗,一来是为了他脑中的血块。二来,也是为了他头痛的病症。
走着,才觉得眩晕越来越厉害。他没有停下脚步,却是闭上了眼睛。心下不免好笑,看来,他已经不习惯用眼睛去看东西了。
闭上了,他倒是觉得习惯了,用耳朵,去听着周围的一切动静。
心疯狂乱跳着,尚妆迟疑了好久,终是开口问:“为何……会受伤?”这是她第一次,在他的面前旁敲侧击地提及那时候的那场宫斗。她想,也是他一生的记忆中,最最痛苦的时候。
他的脚步停了下来,却不是因为晕得走不动了,是真的没有气力了。身后的人这么久不追上来,想来是不会再追上来了,他想,他只需停在这里,等着莫寻来。
缓缓坐下去,他能走的事情,还是不能让别的人知道的。wwω.ЪiqíΚù.ИěT
“王爷……”尚妆讶然地看着他。
他的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两枚银针,尚妆大吃一惊,她知道他定是又想用银针缓解因情花发作而产生的痛楚。欲劝,动了唇,却只能死死地咬住。
她能怎么劝?
元政桓却仿佛知道她心中所虑,安慰道:“没事,暂且止一下,等我师父来,她会有办法的。”
尚妆这才想起青夫人是去给他抓药的,想了想,终是什么都没有说。他拉了她坐下,她才发现他从方才开始,一直闭着眼睛,皱眉问道:“眼睛没事吧?”是不适应,还是如何?
他摇着头:“没事,太久不用眼了,不适应罢了。十多年了,只极少的时候,才会看得见模糊的影,大部分时间,都是暗暗的一片,跟真正的瞎子没什么不一样。”
他的话,才让尚妆想起她方才的问题,他并没有回答。她竟不甘地又问了一遍:“为何会受伤?”她想起来了,他每次都是拒绝让大夫去瞧病,是否,也是想隐瞒这个?
元政桓终是微微一震,半晌,才开口:“那些事,你不会想知道的。”
“我想知道。”她想知道,关于他的那些事。
“有人要杀我,而我,侥幸活了下来。”话,说得极尽简洁。
“是先皇么?”仰着脸问着。
他淡笑一声,终是点头。
原来,先皇要杀他,已经不是第一次了。难怪,在提及遗诏的时候,元政桓会很快猜出了遗诏中的内容。原来,竟是如此!
“王爷,恨他么?”
“恨啊。”他说得没有迟疑,“他让我失去了一切。”
这句话,很短很短,却夹杂了太多的感情在里面。
这一刻,尚妆一下子,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仿佛任何安慰他的话,都变得苍白无力。
所以,他极好地隐忍了那么多年。所以,他才会与黎国之人勾结。所以,他才会以元聿烨为敌……
不,或者说,他恨的,不是元聿烨,而是因为,他是先皇的儿子。
的确,在皇权面前,手段无所谓卑鄙与否。胜者为王败为寇,自顾以来的道理。且,亘古不变。
不自觉地握紧了双手,她望着他,低声开口:“王爷撮合莫寻与灵阙,也只是因为以为灵阙是黎国公主,是么?你不过是想要黎国的支持。”
他没有否认,却只皱眉道:“不是以为,是确定。”
尚妆猛地一震,是了,她是糊涂了,说话的时候居然犯了如此的错误。灵阙不是公主,她心里清楚着,便自然而然地以为元政桓也清楚。
他继续说着:“那一次,在成王府,灵阙来找我,我不小心触及了她身上的玉佩。那个时候开始,我便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他说得笃定,是以,才会大变了脸色。
“后来皇上封她做了淑媛,我便知道,皇上定也是知道了她的身份。”靠上背后的树干,方才撞得厉害,他的头又开始痛起来,他却只顿了下,又道,“她在宫里的生活并不顺利,重要的是,我一直想着办法让她出宫。”
尚妆明白,既然是黎国公主,而元政桓又与黎国有关系,自然是黎国之人,想要她平安。
她不免道:“后来藏红花的事情皇后冤枉了她,再加上她自己纵火引诱皇上去,又被云妃陷害在皇上的茶里下了媚药,才终于让皇上决定送她出宫。”这一系列的原因,才更加坚定了元聿烨的想法。
“不。”他摇头,“火是我命莫寻放的。”
尚妆吃了一惊,听他又道:“她当时只是不小心打翻了烛台,莫寻顺手让火势蔓延了出去。为的,也是扩大事态。我算准了皇上送灵阙出宫,必定会来找我。”
震惊地看着他,是啊,他算得好准。
元聿烨将灵阙送去蜀郡,在元政桓看来,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只是,他没想到的一点便是,元聿烨竟也是趁机安插了灵阙在他的身边监视。
不过事实证明,还是尚妆想得多了。
他们叔侄,谁都不是泛泛之辈。
元政桓得到了黎国公主,却也很好地隐藏了自己,他并不曾让灵阙看到一丝一毫。灵阙只能看到他想让她看到的东西。
是以,才有了后来元聿烨对她说的那些话。
想来,这也是元政桓迟迟不让黎国公主回黎国的原因。只因他只要有此举动,元聿烨便会知道他存了异心。
想起黎国,尚妆不免开口问:“许太后知道你与黎国有关系么?”
他略微怔了下,却是摇头:“她并不知道,你想问的,怕不是许太后吧?”
微微咬牙,他真聪明,她实则是想问,辛王叛变的事情,是否也是他从中周旋的。
他没有避讳:“你想的没错,辛王的事情,我也有份。我想,整个西周朝野上下,能理解辛王断腿这种痛苦的,也只我一人。那时候,能与他说上话的,也只我一人。”他秘密联系了辛王,他只说兴园的事情,与元聿烨脱不了干系,单凭如今的皇帝是元聿烨,无需任何证据,辛王都会深信不疑。
而他们,一个被先皇迫害,一个让元聿烨迫害,难道还不足以产生共鸣么?
尚妆愈发地觉得他厉害,只因,他能看透人心。
在辛王最痛苦的时候,他是最了解他的皇叔。那种,连许太后都无法完全了解的痛苦,可有一个人能了解,还怕辛王不上钩么?
如今,辛王已死,许太后怕是永远不知道在她儿子背后说教之人,竟是元政桓。
尚妆看着他,见他的脸色较之方才更苍白了些,怔了下,倒是不敢再问他话了。
他的手,依旧握着她的,那指腹上传来的粗糙的感觉,令她的心,略微慌乱起来。
“在兴园假山后面,出手伤了太后的人,是我。怕你被他们发现。”他缓声说着,“赛场上,救他的人,也是我。只是那日,我旧疾发作,头晕得厉害,连着银针都拿不稳,是以,才伤了他的脸。”有句话,他还是没有说。当日场上,确实有一股力量在致他于死地。在他出手相助的时候,还与他暗中较过劲。他不知是谁,还伤了他。
深吸了口气,她终是问了出来:“为什么要救他?”他不是恨着他么?那又何苦救他?
他轻笑着:“因为两个原因,第一,那时候他还不是皇上。这第二,你日后会知道的。”
尚妆一震,没想到他只说一半便不说了。不过,他不想说的事情,她再问也是知道用的。
低低地咳嗽几声,嘴角已经溢出血来。可是他却还是笑着,今日高兴啊,他当然要笑着的。
“王爷……”颤抖地抬手帮他拭去嘴角的血迹,“别再说了。”
父债子偿,上一辈的恩怨,他终究是要在元聿烨身上讨还的。
她最不愿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她能叫谁收手呢?
凝视着面前的男子,她咬着牙:“黎国之人不可能再助你了。”那么,他会知难而退么?
他却摇头:“不会有那么一天的,你放心。”
“王……”
“是因为他么?”他终是再次睁了眼,定定地看着面前的女子。她的俏脸上,隐隐地,还能瞧得出是泪痕。
哭了,究竟是为了他,还是元聿烨?
对上他的眸子,半晌,尚妆才猛然想起他已经可以看得见了。有些窘迫地逃离了他的眼睛,咬着唇道:“我也不想王爷出事。”
不想他出事。
只此一句,与他来说,亦是够了。
这个能为了她私藏遗诏的女子,光凭这一点,他还能如何再高地要求她呢?
不管元聿烨在她心里如何,他在她的心里,仍然重要。而这一次,他不想再退让,哪怕最后只会落得一个下场。
凝神,已经可以听见有许多脚步声往这边而来。他听出来了,其中一人是莫寻。而另一些人,与他走在一起,不管谁的人,总也不是来要命的。
“尚妆。”他低唤着她。
她回眸看着他,见他认真地睨视着她。
“等着我,我会带你离开。”这是承诺,也是他给自己的最后一次机会。疼痛的感觉,在这一刻,似乎连着银针都压制不住。
他越过尚妆的肩头,远远地,瞧见上边露出人的脸来。
他看见了莫寻,然后,她他看见站在他边上的慕容云楚的脸。
“主子——”莫寻声嘶力竭地叫着,那些杀手都是好好功夫,他方才损了元气,否则,也不会抵抗得这么狼狈。
慕容云楚的奉了元聿烨的命令出来找人的。
“主子——”
“王爷——”
尚妆本能地回眸看去,徒然感到身侧男子的身影靠得近了。她略微吃了一惊,回头,男子的薄唇已然映上她的。
惊恐地撑圆了双目。
那一瞬间的痛几乎令元政桓承受不住,他的大手却依旧揽住她的腰,吻着她,轻声呢喃着:“等着我。”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坏妃晚晚的深宫凤帷春醉:废妃
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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