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妆由茯苓扶着回了景仁宫,宫女们见她湿了衣裳,忙取了干净的来,帮她换上。又出去,捧了暖炉来。茯苓塞进她怀里,一面道:“小姐快捧着,一会儿身子就暖了。”
尚妆突然拉住她,开口道:“茯苓,方才太后说的话,切不可外传,懂么?”
茯苓倒是怔了下,若不是她刻意提及,太后说的什么,她早忘了。此刻见她脸色不好,忙点了头:“小姐放心,奴婢不会乱说。”
闻言,尚妆才松了口气。
想起灵阙,方才她奄奄一息的样子,也不知究竟有没有事。
将手中的暖里搁下,起了身,茯苓忙问:“小姐去哪里?”
她只出去,边说着:“去看看灵阙。”玉佩的事,她想她有些话要对灵阙说。
扯上了黎国的皇族,这事怕是要闹大了。她亦是不知元聿烨与太后会说些什么。
到了灵阙的房外,迎面瞧见几个宫人出来,见了尚妆,都先行了礼,方退下去。
入内,不见了太医们,方才还悬起的心终是放下了些许,想来便是没有大碍了。灵阙躺在床上,双手缠上了白色的纱布,上了药,还隐隐地看得出泛起的腥红之色。
守在床边的宫女见她进去,慌忙起了身,跪下道:“奴婢参见娘娘。”
灵阙闻言睁开眼睛,看清楚了面前之人后,眼底泛起一抹怒意,也不起身行礼,复,又闭了眼睛。
“小姐,她……”茯苓开口才要说话,便被尚妆拦住了。她也不与她计较,只道:“你们都下去,本宫与灵阙有些话要说。”
茯苓迟疑着,尚妆推了她一把,她才万分不愿地下去了。
宫女也跟着退下去,房内只剩下她二人。
走上期去,灵阙并不曾睁眼,倒是冷哼一声道:“娘娘想来看看奴婢这双手有没有废掉么?那可真叫您失望了。”
尚妆怔了下,知道她是误会了,忙道:“灵阙,今日之事……”
“娘娘放心,今日之事,奴婢不会告诉皇上。”她打断她的话,继续道,“只为与娘娘交换一件事。”
尚妆原本是想解释今日之事本是就为了帮她,却在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一愣,脱口道:“什么事?”
床上的女子缓缓睁眼,半撑着身子起来,瞧着她,一字一句道:“玉佩之事。”
指尖微颤,她来,也正是为了此事。只是不知灵阙口中的事情,又究竟是什么。尚妆却觉得似乎有些不妙。
又是往前一步,尚妆才摇头道:“那玉佩不会与黎国有关,那是……”一下子缄了口,上回她几乎说漏了她身份的事情,只搪塞了过去,今日若是再说,便是要全盘托出了。
可,她可以么?
别说如今灵阙尚且对她有着误会,若然没有,她也不敢贸然说出来的。
灵阙见她说不下去,她也不在意,只接口道:“不管玉佩是否与黎国有关,但,这些都与您无关。”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她的手微微一颤,指尖出传来的痛令她不禁皱眉。
尚妆徒感震惊,她的话,究竟何意?
“我不懂你的意思。”什么叫做不管是不是与黎国有关都与她无关?那玉佩是她寄放在她身上的,不是么?
灵阙干脆坐了起来,直直地看着面前的女子,吸了口气道:“玉佩是我的,和你无关。”
终是震惊了,愕然开口:“你说什么?”
“还不明白么?”她以为,她说得够清楚明白的了。
尚妆勉强一笑,摇头道:“没有人比你更清楚这件事,那是我和妹……”
“你是安陵府的小姐,你根本没有妹妹!这玉佩,只是确认黎国皇族的一个标志罢了。而我,就是黎国公主。”灵阙咬着牙说着,她不管她为何凭空多出个妹妹,她也不会去追究,她只是要告诉她,玉佩一事,自此便与她毫无瓜葛了。
尚妆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黎国公主!
谁……谁是黎国公主?
退了一步,玉佩和黎国皇室有关,她却怎么也想不到,竟会是黎国的公主!
可,这种东西怎么会在她爹娘的手里呢?
她只知道爹的开当铺的,莫不是这玉佩是别人典当而来的?如今看来,传家宝是不可能了,既然确定了是黎国皇室的东西,又怎么可能会是她家的传家宝?
典当……
谁会典当如此重要的东西?
西周灭了黎国之后,黎国皇室纵然还有人活着,试问谁会将这种东西拿出来?若是被人发现,不是会遭来杀身之祸么?
她的心头狠狠一颤,不是典当,那么……
不,黎国公主只有一个,可,玉佩有两块,而她家却是两姐妹……
糊涂了,她怎么也想不明白。
目光,落在床上女子的脸上,她的脸色还是苍白着,眸中却一片坚定。呵,她是否以为,她尚妆才是黎国的公主?
可,她是么?
颓然一笑,她开了口:“难道你不知这其中的厉害么?太后不会放过黎国的人。”方才看太后的神色,她就知道了。对了,那会儿,灵阙昏了过去,也难怪她会不知。
谁知灵阙却是道:“太后会如何我不管,我只知道,只要我是黎国的公主,皇上会娶我。”只有这唯一的机会,他会撇开对她的兄妹之情,在这危险的时刻,用娶她的方式,来保护她。
尚妆吃惊不已,她才猛地想起方才来的时候,见着的几个宫人。原来,竟是元聿烨派来的么?灵阙早已知道,所以才会说,要和她谈,关于玉佩的事。
“灵阙……”
“你不必说了,我知道你讨厌我,你怕我会从你身边抢走皇上。呵,你若是执意想说,你便去说,大不了届时太后再不放过我,赐我一个死罪罢了!倒是你,你如今要了这公主身份对你可没有任何好处。”她是豁出去了,纵然前面的路犹如惊涛,她亦是不会迟疑一下。
只此一次,再不会有第二次机会了。
她看尚妆不说话,便又道:“你既说这玉佩如今十分凶险着,那我便帮你担了这个风险。日后你也且不必挖空了心思来对付我,想来这后宫对我虎视眈眈的大有人在。”
尚妆愕然,她果然还是以为今日之事是她故意刁难她的。从让她摔倒,到她亲自开口责罚,再到后来“假意”求情,这一切,在灵阙看来,不过是对付她的手段罢了。
喟叹一声,才欲开口,便听得外头宫女的声音传来:“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岁!”
二人的目光俱朝门口看去。
元聿烨已经入内,方才在外头看见茯苓,便知道尚妆也在。灵阙是因为受了伤才脸色难看,倒是尚妆,她的脸色已是苍白得仿佛要倒下去一般。
他微吃了一惊,尚妆方要行礼,他上前拦了,低声问:“怎么了?”
尚妆忙回神,摇头道:“没事,不过是来看看灵阙的伤罢了。”
闻言,他才放了心,上前坐于灵阙的床边,细瞧了会儿,皱眉道:“太医说没有伤及筋骨,好生养着,很快便好了。这几日可安分一些,要什么,只管吩咐了宫人们去做。朕已经吩咐下去,待他们整理了庆合宫,你便搬过去。”
灵阙浅浅一笑,才要开口,他却制止了她,低声道:“什么也不必说,放心,有朕在,不会让你有事的。”
灵阙的心头一暖,她知道他是关心她的,否则,见她被行刑的时候,他断然不会是那样的脸色。
“来人。”宫女推门进来,元聿烨回头道,“好生伺候着,若是她再少一根汗毛,朕定不轻饶你们!”
“是,奴婢遵命。”宫女忙应声。
又在房内坐了会儿,才起身出来。尚妆跟着他一道出来,方才在灵阙面前,关于那玉佩,还有黎国皇室的事情,他只字未提。
太监宫女们都远远地跟着,尚妆走在他的身侧,他突然回眸,开口道:“朕说下了朝过景仁宫去的,竟是拖到了现在,走吧。”大掌伸过来,握住她的小手,大步朝前走去。
尚妆不免道:“皇上,灵阙她……”
“朕封了她淑媛。”他轻轻皱眉,半晌,才又道,“此事回去朕慢慢再和你说。”
听他如此说了,尚妆也不再问,只由他拉着回了景仁宫。
午膳的时间已过,二人都不曾吃过东西,便传了膳,草草地吃了些。
膳席撤下去的时候,张公公小声问着:“皇上回乾承宫去小憩,还是留在景仁宫里?”
他挥了挥手:“朕留在这里,你们退下。”
尚妆给他倒了茶,他却不喝,将她拉过去道:“朕今日说,下了朝,要来给你挽发的。”
微微一惊,这事他怎的还记着?摇头道:“茯苓帮臣妾梳了头了。”
这个他又岂会看不出来?起了身道:“那便陪朕小睡会儿,睡得乱了,朕再挽不迟。”说着,拉着她入了内室。
里头已经添了碳,整个内室暖暖的。
他过床上躺了,尚妆却不上去,只道:“皇上还是将外衣脱了,这一冷一热的,容易病了。”
他笑起来,瞧着她道:“学会关心朕了?”说着,还真是听话地起来,自己伸手解开了扣子。
一只手,有些笨拙。断了手,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好的,他也不叫她帮忙。扣子解了,脱下来的时候,尚妆忍不住上前,小心地将衣服从他手臂褪下。衣服是广袖的,脱起来倒是并不怎么麻烦。
他忽然问:“你为何不问朕怎的突然封了灵阙淑媛?”他以为,她会主动问,却不想,到了景仁宫那么久了,她一句话都不曾提及。
取了被子替他盖上,她才道:“那玉佩是黎国公主所有,皇上是为了保护她。”和灵阙的对话,她尽量说得简短。玉佩原本是她的东西,这句话试了几次,都无法说出来。
他如此,是为了保灵阙,倘若她执意说那玉佩是她的,怕是灵阙真的要丢了性命。
元聿烨的眸子微微撑大,他猛地坐了起来,皱眉道:“她和你说了那玉佩的事?”
尚妆一怔,才想起这种事,不该是灵阙能对她说的。而她方才只顾着说了出来,倒是没有想太多。好在他没有再问,只道:“太后原本只是想寻你和灵阙的不是,却不想,竟会出了这种事。”
“灵阙受罚一事……”
“朕知道。”他伸手握了握她的手,开口道,“当日在王府,你能在父皇面前替她说话,如今又怎会陷害于她?在朕的面前,这些你都不必解释。”
不知为何,尚妆只觉得心头一动,他将她拉过去,轻轻圈住,下颚抵在她的肩头,轻叹道:“黎国公主的事情,往后也不必再提。朕今早接到了一封密函,濮阳郡那边似乎发现了曾经的黎国余党。”
尚妆的身子一颤。不禁脱口道:“他们想做什么?”
“想做什么?”呵,黎国公主出现了,他不知那太子是否也根本未死?
有人异动,怕是会反动。
尚妆惊得回眸看着他,低声道:“皇上此刻封了灵阙做淑媛,是想……”她噤了声,倘若真的有昔日黎国人想要造反,那么他如今娶了黎国公主做妃子,是否可以有能力压他们一压?
她到底是震惊的,他如此做,究竟是为了保护灵阙,还是也有着其他?可,他根本不知,那玉佩真正的主人,却是她。
这些话,她自然是不能说出来的。
元聿烨看了她一眼,浅笑道:“你真聪明。朕自然也是不希望她出事的,也只这个理由,可以让太后无话可说。你可知,太后要除掉灵阙,用的便是防止一干人等的异心。朕却说,朕娶黎国公主,届时他们若真的有所动作,想来是不得不顾及这一层原因的。”
如果,黎国太子不在人世,那么公主在他的后宫,他们更没有谁可以拥立了。
也许这一刻,他开始理解为何当初黎国破国的时候他的父皇连着孩子都不放过。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如今先皇已去,这件事便又落在他的手里。
所以,接到密函的时候,他便秘密下旨,若是发现黎国太子的踪迹,杀无赦。
尚妆沉默着,玉佩的事情,始终是她心里的一个结。
也是她思来想去都想不明白的。
心里真乱,她咬着唇不再说一句话。身后之人只抱着她,也不再说话。隔了好久好久,尚妆才觉出不对劲来,低唤了他一声,也不听他应答。
回眸的时候,发现他竟抱着她睡了。
她略微动了动身子,原本披在他肩头的被子一下子滑落下去。尚妆皱起了眉头,伸手欲将被子扯回来,男子的身躯软软地倒下去。
只是那只大手依旧紧紧地抱着她,尚妆不免惊呼一声,随着他倒在床上。
这是第一次,她离得他这样近。
昨日,他也在景仁宫过夜,只是他们各怀心事。他只睡着,并不曾碰过她。而现在……
他说忘了,便真的可以忘记那些事。可是她呢?
元政桓走的时候,甚至都把茯苓留了下来,他没有带走关于她的任何东西。她亦不会忘记他身上中了情花,她也确实该离得他远远的。
“嗯。”身后的男子微微哼了声。
尚妆吃了一惊,以为是他扯到了身上的伤。侧脸的时候,见他只蹙了眉,抱着她的手臂微微收紧,好似很难受。
不知为何,尚妆却觉得,这种难受,并不是因为身上的伤。
他抱着她的手再次收紧,将脸埋在她的身上,他的呼吸有些急促。尚妆感觉出了,他起伏不定的胸膛,还有那渐渐狂跳的心……
她忽然想起那一次在兴园,元政桓做噩梦的时候,满头的汗,还要忍不住叫出声来。
他呢?可也是在梦里看见了一些事情?
可,他不说话,什么都不说。他只会隐忍着。
她一动不动地由着他抱着,昨夜也一夜未睡,躺了会儿,便觉得倦意上来了。不知不觉,也阖上了双眸。
迷迷糊糊的,也不知过了多久,翻身的时候,发现身后之人已经不在。尚妆吃了一惊,睁开眼来。见他直直地坐在床边看着她,见她醒来,忽然轻轻地笑起来。
尚妆忙起了身,问道:“什么时辰了?”
“快未时了。”他答。
皱眉瞧着他,她忍不住道:“皇上怎的还在这里?”说是小憩一下,他想来还是有政事要处理的,却不想都这个时候了,他却还留在景仁宫里。
呵,他真是嫌她在后宫的光环不够大么?
他轻笑道:“朕都出去过再回了,没想到你睡得竟这般熟。舍不得吵你罢了。看了几本奏折,又去灵阙那儿走了一趟,那丫头和你一样,也睡着。”
尚妆不免一笑,他伸手拉她起来:“走吧,朕给你梳头去。”
“皇上,还是……还是叫茯苓进来。”她不习惯的。
他哪里肯,推了她坐,取了梳子便梳上去。尚妆有些局促地坐着,从镜中可以清晰地看见身后的男子。她还担心他一只手该怎么弄啊,他倒是一点都不担心,慢慢地梳着。
一面道:“母妃在的时候常说,她这辈子最遗憾的,便是没有一个可以与她一起挽发之人。”想起齐贤妃,他握着梳子的手微微一颤。他知道他的父皇最爱的,从来不是自己的母妃,否则,又怎能在那遗诏之上写下这样的话?
镜中的男子,稍稍变了脸色,尚妆亦是知道他是思及了齐贤妃。
她知道他心里,始终是怪她既然瞒下了赐死元政桓的那一条,却没有瞒住齐贤妃的事情。喟叹一声,那时候正值他气头上,她知道她即便说了与她无关他也不会信。而如今,她若是说出来,他想来是会信她的。可,太后那边呢?
此事是太后自作了主张,事后想想,倒也不奇怪的。她与齐贤妃斗了这么久,她失去了儿子,齐贤妃丢了命。其实她们谁也没赢了谁。
元聿烨若是知道了此事,必定不会放过太后。
而如今,他才登基不久,太后确是先皇封的皇太后,此刻若出了事,怕元聿烨定要落个不孝之名。
此事,从她找了太后要隐瞒下那道遗诏之时起,仿佛她无论再做什么都是错的。
尚妆才知,原来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是没有办法弥补的。做了就是做了,没有后悔可言。
他给她梳的发式很简单,也许,是因为一只手不方便。也许,是因为生涩。
放下了梳子,扳过她的身子来,轻轻笑道:“真好看。”
那一刻,尚妆竟也笑着:“皇上夸的什么?”
他一怔,终是大笑出声,开口道:“朕夸你,也夸自己的手艺。”
尚妆抿唇一笑,这样宁静的生活是她从前想都不敢想的。在那场惨烈的战争中存活下来的他们,还能在波涛汹涌的后宫中如此谈笑风生,怕是之前,谁都不可能想得到的。
抬手,轻轻拢了拢鬓角的发,她忽然觉得怅然。
从她代替小姐入宫的那一日,她便知道,她这一辈子都要生活在这高墙之中。出宫于她,终究是种奢望。原本,因为先皇那道遗诏,她还尝试过让齐贤妃放她出宫的。却不想,最后却是成了困住她的一道利刃。
好多次,她想起先去的太子,他是渴望市井生活的。她只是不知,冷香公主在的时候,是否也与他一样?
无谓一笑,这些,都将是她永远不可能知道的事实了。
她唯一能知道的,便是她安静地待在这深宫之中,有一个人,便可以安然地活在这个世上。
也许,这于他们,便是最好的结果。
她其实亦是害怕死亡的,活着,便有着很多的机会。想起那失散多年的妹妹,心便被揪起,关于那对玉佩的秘密,也许等找到了妹妹,便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元聿烨在她面前坐了,浅声道:“如今你既已经是修容,朕也早就打算让你哥哥入朝为官的。”
尚妆一怔,她突然想起那时候先皇亦是说过的,等她去了东宫,便让安陵霁入朝为官的。只是先皇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成了今日的局面。
有些尴尬地开口:“哥哥他常年在外经商,怕是不懂庙堂之上的事,且,我爹告老,身边也得有个人服侍的。”进宫前,老爷的话,每一句她都记在心里的。ъΙQǐkU.йEτ
离得庙堂越远越好。
他却是笑道:“商法自能融会贯通,安陵霁能在商场上翻云覆雨,朕倒是不相信他会不能在正常上立足?眼下侍御史一职空缺,便让他做,帮朕辅佐慕容相。”
原来,他早就心里有了主意,连官职都已经准备好。
“皇上……”
尚妆才开了口,却听他道:“你可知,这宫里,没有一个嫔妃背后是没有后台的。”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神色微微有些凝重。
尚妆一时间怔住了,这个道理,她自然明白的。
安陵府若是没有人,她又是奴婢出身,即便有皇帝宠爱,她的地位亦不会高。就算是刚被他封了淑媛的灵阙,好歹也是背负了黎国公主的身份。
他让安陵霁入朝为官,还让他辅佐慕容相,便是想将她推向慕容一族。丞相位高权重,朝中自是会有很多人忌惮的,何况慕容云姜如今又是皇后。
原来,简单的一句话,他竟是已经考虑了这么多……
他对她的宽容,她是该感激的。
呵,低头一笑,或许,是她太过不知好歹了些。
终是垂下了眸华,开口道:“皇上为臣妾考虑的,臣妾心里都明白。皇上若真的为臣妾好,其实不必如此麻烦。今晚,您该过关雎宫的,那里,皇后娘娘等着您过去。”
没有皇帝的宠爱,她即便身前身后都没有人,亦是不会遭人嫉妒的。
闻言,元聿烨的脸色一变,他做了这么多,她却一点都不领情么?皇后在等着他?他如何不知她话里的意思?她是要他离得她远一点,她不想他时常来她这里!
“安陵雩!”忍不住,终是站起了身,“心心念念,还是放不下,是么?”
他真傻,他以为他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她便会一样么?
只可惜了,她不是他,不是元聿烨。
知道他会怒,他若不这样,才不像他。
可她不惧,依旧低着头道:“臣妾没有别的意思,皇上若是让后宫雨露均沾,像今天的事情,便不会有了。”
“啪——”重重的一拳落在梳妆台上,那盒胭脂一下子滚落在地,“砰”的一声,碎了一地。
虽然知道他怒了,只是还是忍不住一惊。
这时,张公公的声音从外头传来:“皇上,有急报。”
他的脸上依旧全是怒,传了张公公进来,张公公疾步上前,附于他的耳旁轻言一翻,瞧见他的脸色骤然变了,一刻也不再停留,转身出去。
不消片刻,便见茯苓跑进来,急着叫:“小姐,发生了何事?”目光落在地上,她轻喝了一声。
尚妆勉强笑道:“没什么,叫人来收拾吧。”
宫女进来了,茯苓随她入内,忍不住又道:“方才皇上出去的时候脸色真吓人啊,小姐与皇上说了什么?”
她不过说了一些实话,只是碰巧他想起元政桓的事,所以生怒罢了。只是方才张公公进来,不知说了什么,想来,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前朝的事,她是不会过问的。
既然,她亲手将他推出去,那么往后,她便是什么都不会管。
她只求安安稳稳地过她的日子。
茯苓也不多过问,她只要自家小姐好好的就行。
果然,这一日元聿烨不再来。
第二日,听外头宫人说,他翻了牌子,却不是慕容云姜,倒是那日赏雪之时见过的云妃。
灵阙搬去了庆合宫住,她终于如愿以偿做了他的妃子。尚妆想,玉佩之事,也该慢慢地淡下去了。而她的玉佩,却是再取不回来。
喟叹一声,罢了,不过是些身外之物。她如今身居深宫,难道还想着能出宫与妹妹相见么?
那日元聿烨负气从景仁宫走后,一连月余,都不曾踏足景仁宫半步。尚妆亦是得了他的首肯,不必过郁宁宫给太后请安的,独自在景仁宫待着,谁都不曾见。
外头谣言四起,宫人们表面上不敢得罪主子,实则都在暗地里传她这个只得了“一夜恩宠”的修容。她真是得宠神秘,失宠神秘。
这于后宫的嫔妃而言,自然是欣喜的。虽然如今后宫雨露均沾,可总也比有些人独宠来的好。
而对于景仁宫的宫人们来说,开始渐渐地不把这个失宠的主子放在眼里了。
茯苓气不过理论几句,还有胆大的宫女直接回嘴。
尚妆却拉着茯苓,示意她不必争。
“小姐,奴婢看不惯那些吃里爬外的人!”她听说,还有宫女存了月俸,偷偷塞给内务府的太监,想让他们把自己从景仁宫调出去。
谁得宠,便去哪里。
谁不知道主子得宠的,连着下人都可以趾高气扬?跟着不得宠的,哪里能过上好日子?
尚妆却是笑:“这有什么?谁想走,只管走。我谁也不拦着。”
“小姐……”她就是气不过啊。
尚妆摇头道:“茯苓,这宫里,我能信任的,唯有你。那些人,内务府拨下来的,到底是谁的人,我不知道。趁着我失宠,便让他们走,我也好心里有个数。”
茯苓到底是讶然了:“原来小姐早就有了主意了。”亏得她还气得鼻子冒烟儿呢!不过这样,她倒是开心起来了。
尚妆无奈地笑,害人之心她没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没有元聿烨的宠爱,可以说是撤了一大片的敌。却也在冥冥之中,更加危险起来。总有那么一些人,会一直盯着她,她心里明白的。
比如,太后。
从她拒绝做太后的人开始,太后的话里,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她不会放过她的,所以万事,都得她自个儿小心。
如今正好趁此机会,好好看看她这景仁宫的人。
急着走的,她不必拦着。有一次,便会有第二次。这些人,都是墙头草,即便留下了,日后也是个祸患。
安分地留下的,自然,也不安全。
只因她比谁都清楚,细作,是不会自己走的。
颓然一笑,做奴婢的不容易,做主子的,也不会容易到哪里去啊。
有了尚妆的话,茯苓倒是不再怨声冲天了。
有人被调走,自然有人调进来。这些人,尚妆便不必担心了。细作没有走,外头的人也不会多此一举再派人进来的。
如此,又过半月,放眼,便能瞧见年关了。
天气愈发地冷了,倒是不再下雪了。
这一日,尚妆携了茯苓的手正在院子里散步,瞧见徐昭仪带了宫女进来。
她吃了一惊,自从元聿烨不来之后,她这景仁宫可算是断了人流了。如今徐昭仪突然来,倒是叫她惊讶了。
她们虽都是九嫔,却是一个首,一个末。
她见了徐昭仪,理应的要行礼的。
徐昭仪却是笑道:“本宫方才过庆合宫来,恰巧路过,才想起好久不见雩妹妹了,便想来探探你。妹妹不会不欢迎吧?”
尚妆忙道:“不,昭仪姐姐哪里的话,若不嫌弃,进屋坐会儿。”
徐昭仪倒是也不急着走,便随她进去。
茯苓泡了茶,给她二人斟上。
徐昭仪轻呷了一口,凤目流转,轻声道:“上回与妹妹一道饮茶还是众姐妹都在一起的时候呢。啧啧,想起这个,又得念及灵尚义……哎呀,你看本宫这记性。人家如今可是淑媛了,再不是给人泡茶的奴婢了。”她又饮一口,接着道,“不过她泡的茶味道真不错,难怪太后也说皇上长夸她呢。呀,本宫倒是忘了,雩妹妹当日可没机会喝上一口啊。”
灵阙过来的时候,便将茶水都倒在了她的衣服上,她自然没有机会喝。
便笑道:“那事我都忘了,难得昭仪姐姐还记着。”
风淡云轻的一句话,让徐昭仪的脸色一变。
尚妆低头一笑,她可还记得,进来之时,她还说是从庆合宫过来的,那便是去了灵阙那里了。如今却又来她这里提及那时候的事,她以为她会嫉妒么?
徐昭仪自觉尴尬,干笑一声道:“不过妹妹当日那么快的口罚了她,之后妹妹的抽身速度之快,让我们都惊叹呢。怕是这宫里头,也没几个人能比得上雩妹妹的冷静。”
尚妆一怔,呵,她以为她失宠是因为顾忌灵阙的事,故此故意避了风头么?所以今日来,才三句不离灵阙。原来她竟是抱着这样试探的念头而来。
为的,还是看一看,她是真的无心争宠,还是在养精蓄锐。
尚妆抬起眸华直视着她,淡笑道:“姐姐的话真深奥,恕我愚钝了。”
她微哼一声:“你可不愚钝啊。”
二人又聊了会儿,徐昭仪便借口离去了。
尚妆叹息一声,不过一些争锋作对的话罢了,她是不会在意的。只是她不知,灵阙亦是卷入了这场战争中去了。从徐昭仪的只字言语中,她可以感觉得出来。
她才想起,这些日子,元聿烨翻各宫的牌子,唯一不翻的,除了她,还有一个人,便是灵阙。
可她与灵阙到底是不同的,毕竟她有过一次“侍寝”了,灵阙却没有。她不知道元聿烨究竟为何不,她也没有机会去问他。
徐昭仪回去了,茯苓收拾了桌上的东西下去。
尚妆起身出去的时候,宫女急着跑上来,将暖炉递给她,小声道:“娘娘可小心着凉了,外头虽无风,却是大冷着。”
将暖炉接了过来,瞧了一眼身侧的宫女。
她低了头,很是恭顺的样子。
尚妆不动声色地一笑,随口问道:“你叫什么?”
“奴婢媗朱。”她还是低着头。
尚妆点了头,开口:“好了,本宫几下了,你下去吧。”
“是。”媗朱应声退下。
茯苓回来的时候,正巧与她正面对上,上前的时候,不免问尚妆:“小姐,她有事么?”
尚妆低头看了眼怀中的暖炉,笑道:“喏,给我送了暖炉来。”
“呀。”茯苓惊愕地叫了声,有些不可思议地回头看了一眼,宫女的声音早已经消失于眼帘。如今走的走,换的换,竟然还有这般殷勤的人,真真奇怪了。
尚妆也不说话,只抱着暖炉缓缓走着。
是奇怪啊。
媗朱。
在心里默默地念着,倒是个好名字。
她突然低笑:“只是不知,到底是谁赐了这么好的名字给她呢。”
茯苓疑惑地看了她一眼,皱眉道:“小姐说的什么,奴婢不曾听懂。”
她也不答,只道:“没什么,只是,日后注意这个宫女便是,她叫媗朱。”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如今,她什么都没了,还有什么值得她这么热情呢?无非是想,趁她弱势的时候,贴近了她的身旁。
尚妆终究是恍然了,如果是太后的人,不动她,也只会远远地监视。而媗朱却是接近她,那么,不是太后的人。
指腹缓缓掠过暖炉,摇摇头,她小心防着,想来也不会出什么大事。
走了一段路,茯苓突然道:“小姐既然出来散步了,不如去外头走走啊。您也许久不出去了,憋在里头,多不好?”
丫头笑着拉她出去。
尚妆无奈,只得随她。
是好久不曾出来了啊,他虽未曾禁她的足,可,她无事亦是不会出来的。
此刻,天色渐晚,外头能见着的人不多,偶尔几个,也只淡淡朝她施礼。
二人漫无目的地走着,穿过御花园旁的长廊之时,瞧见前面几个身着朝服的人自另一面走过。尚妆不觉停下了步子,想来他们是与元聿烨商议了朝事回去,她还是不要上前为妙。
想着,亦是收回了目光。
茯苓却是忍不住好奇,举目瞧去。
那其中一人仿佛感受到了什么,猛地朝这边看来。他的眸子微微一动,茯苓吃了一惊,见他真的是看向这边,不免轻拉了拉尚妆的一角,小声道:“小姐,那位大人在看您啊。”总不是看她,自然看的,便是自家小姐。
尚妆闻言,抬眸寻去,只一眼,便呆住了。
那边的男子缓缓掩去了震惊,不动声色地转身上前来,朝她行礼:“臣,参见娘娘。”
尚妆惊愕地脱口:“少……”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坏妃晚晚的深宫凤帷春醉:废妃
御兽师?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