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书房网>历史军事>原性>第一章(上)
  我是K村的小子,从小就爱游荡。话说我住的是村,可离市集不远,这“村”虽是村,却早已丧失村;获取了城,又非“城”。换句话说,户口是城市的,人却夹在城市与农村间生存,这就像生活在一个营养过度的和一个营养不良的之间的那丁点空隙。为什么说生存,我当然不能说生活,原因很简单:我就是这一级别的人。老妈说佛曰:人生有七苦。等级分明,人该认命。她说:“我们总不能羡慕人家坐奔驰,住洋房,还养小三——这不是咱穷人的日子,咱得学会满足,萝卜青菜,小米饭也能过得有滋有味。”是的,富人的粪便栽的花也特别香,穷人的嘛,屎壳郎闻也不闻掉头就跑了。大多时候,屎壳郎也比人活得更加潇洒,我们何不去做屎壳郎呢。故所以,我不喜欢她的命。每当如此,我总要顶撞她。然后,我一股子气没地方撒,拽上聂小临的肘子,一个劲出力,直到他咬疼我,才放开。聂小临是我邻居,家里穷得要当内裤,很早死了爸,所以初中就肄业。我比他幸运,老爸老妈还健在,还有一台拖拉机给我赚学费,直到为我弄到两个大学文凭。拿到文凭也没用,还得回家摆地摊,老爸常在别人面前损我。为什么要损呢,原因是这样的:刚开始吧,老爸老妈把它作宝四处炫耀,甚至神那样供奉起来;我却藏着掖着,不让人看,怕他们讥笑。谁会讥笑,当然是那些有钱的大佬,当官的子弟,比我好的都算——或许,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我这个小蚂蚁的存在。聂小临是我的死党,我比他多吃了八年的饭。我对他是全公开的,他对我亦如此,连老二四周有多少棵草彼此也一清二楚。最后,老爸总结出颇有见解的说法:文凭没啥用,还不如一张白纸,可以写字,可以作厕纸用。当厕纸我还嫌粗糙了呢,后来他又补充说。

  毕业后,找不到工作,我就在K村的b街摆地摊。甭说我懒,没去找工作,我扪心自问:一我家没钱,国企政府金融机构甭想;二我家没权,有权也不会摆地摊;三我家没钱没权,连泡个妞,都被人嫌,进私企吧,两老可不让——我是独子,得要赡养他们到归天;四我四六级未过,私企也难咦,这可是重中之重,如今的国文贱得很,这就像小时候吃饭一样,总喜欢吃邻家的咸菜,瞧不起自家的大鱼大肉——这也是进企业最艰难的一步,人家可只认证书。有时我做着梦,啥个时候咱伟大的祖国也弄个国文四六级呀。偶然活在这世上,我啥都不求,唯一的理想很简单,就是把困难户变成个暴发户。

  但是,现在细细研究,譬如一只蚂蚁能承受它自身重量的十倍,可谓相对论中的举重高手,全世界的所有举重运动员该汗颜,无需反驳,如果你真想嘲笑蚂蚁的不自量力,那么你就举个你身体十倍的哑铃吧。同样道理,我自身也是,所以我得学习蚂蚁把生存改造成生活,每日多搬运一些粮食;可反过来又想,蚂蚁也太不厚道了,居然也把死蟋蟀搬进粮仓,莫非他不知道蟋蟀是诗人的化身,诗人死掉是件多么可怕的事情,甭说腐烂臭气熏天,还有可能造成细菌感染,衍生超级病毒,这样,恐怕蚂蚁就从此无人歌颂了。厚道是一回事,实力是一回事,生存和生活是一回事,后来我发现夸夸其谈是比厚道和实力更为重要的武器。我现在发觉,我们所处的社会第二类蚂蚁实在太多,而第一类蚂蚁多半是四肢发达的大力士,悲哉悲哉!人生不正是一只蚂蚁嘛!

  生存,是我目前的状况,它对我,我对它,现在就如同一对快要分手的恋人,我想要摆脱它,但它还死皮赖脸地缠着我。我掐掐手指,没指望上帝会免费派发面包给我;下点雨,让我的黄豆长得胖乎乎就谢天谢地。我家有三亩地在K村的北面,一亩黄豆,新种的;两亩水稻,已有穗。我就凭这一亩黄豆,外加老爸给的五千块人民币摆起地摊。这样,聂小临就成了我的第一个员工——跟我一起卖豆腐。甭管,我心里乐滋滋的,终于找到一个可以驱使的奴隶。

  当初决定回来摆地摊,老爸老妈极力反对。他们说,白白四年就啥子都没学到?我没啥可说的,我知道这不能说出口。我怎么能说,难道我说,我在学校学到如何泡妞,如何打飞机,如何玩dota,如何上网。气死他老人家,我还没棺材本。再说,我没这个胆,借一千个姜维的胆给我,我也不敢。从小就被吊惯,按佛洛依德的说法,我心里有阴影。对一个心里有阴影的人,一根玫瑰花的刺,都能把他刺死。这多可怕啊,玫瑰花的刺肯定会狡辩说自己不是凶手。这根刺就是那根蛇一般的绳子。绳子绑住大拇指吊在横梁上,那可不是孩子们的过家家。我只能沉默,还是沉默。有时冒出一句:沉默是金。结果把老爸气得快要吐血。因为我是独子,最后他们都得让步。我就是这么想的。

  后来,他说,摆地摊可以,但不能摆在家门口,要不两张老脸没地方搁。为了帮助他们下决心,我决定牺牲自己——绝食——二老听到这两字,气得像吃了火药,一逢人就打雷,说我的坏话:你不要脸,我要脸。其实,他不知道,他正在丢自己的脸。大凡人们都不知道他们在损人家的时候,已在自损。

  在我心里,老爸不像别人的老爸那样疼爱他的独子。他可是个希特勒。希特勒喜爱他的那只狗,而我连狗都不如。我二十二时,他已经四十九,脾气还是和往常一样,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增长。一直以来,我倒希望他有所成熟,有所长进,而不是我。不像书本上说的,人越老,越像小孩。他的脾气,那个是洪水学习的榜样。

  坚决绝食。我对聂小临说,没什么可怕的,古今中外的草莽英雄哪个怕绿豆芝麻大的事。燕人张飞在此,能把曹操亲戚吓破胆。聂小临忽然插上一句:K村阿信在此,老鼠不敢过街偷食。这小子自以为有文化,说完后得意洋洋,咧嘴一笑,成八字形的。我装作发怒,伸长手臂,敲他脑瓜壳儿:下次还敢说,把你西瓜头敲碎,看看里面的肉熟了没。他慌忙窜到另一边,捂着那八字形的嘴巴,怕怕地说:“阿信哥,我下次不敢了。”“还有下次?闭上你的鸟嘴!”我对他瞪着眼珠子。聂小临便不敢造次。

  第二天,老爸老妈终于尝到了我的致命武器的威力。我在房间,隔着墙隐约听到老妈的声音。我听出,大概老妈心软了:“南无阿弥陀佛!这孩子,命苦,他想干嘛你就让他干嘛呗!你真是的!难道让他学你穷一辈子啊!”她把声音压得极低,怕让我听着。我仿佛看见她合上双掌,喃喃不已。“我偏不让你送,你管那么多闲事。”噼里啪啦,貌似碗筷被打碎了。老爸从不让人说他穷,记得一次,有个远房亲戚来我家寄宿两晚,结果一晚都没住上,就搬到旅店去住,还偷偷跟老妈说我家的厕所臭。后来这事传到老爸的耳朵里,后果比我想象的严重多:我家从此没有这号亲戚。想到这,牙齿里恨恨的,我本想冲出去,为老妈和那个亲戚鸣不平——本来我家厕所就很臭;但我忽然暗地里笑了,像个偷人私密的小偷把耳朵贴在门槛继续听着。

  我压根儿不敢出声,连个屁也不敢放。听到老妈说我长大了,我反觉得心里头有些酸酸的,像刚吃过野山梅子,还带点苦味儿。我毕竟还是个孩子,毕业一年无所事事,心底还很高,去年炒了自己的老板,不得已回来向老爸老妈求助。

  午日正酣,把整个院子,照得雪白雪白。墙角的石榴,学作都市女郎,浓抹了一脸胭脂。

  “嘘嘘嘘,阿信哥,阿信哥。”我从朦胧的梦醒来。原来是那兔崽子——聂小临,倚在我的窗槛上,手里抓着一个铝制饭盒。灰白的金属光泽,顺着阳光,像只疯狗咬着我眼睛。我揉揉眼睛,内心一片喜悦:哎呀,好弟弟,你可是俺的救命稻草啊,如同刘邦遇到了子房,太宗遇见了房杜。但我不能说出来,他是我的奴隶啊。奴隶可以知道主子身上的一切,但不能知道主子的灵魂。当然嘴巴上也不能说“奴隶”,但奴隶毕竟是奴隶。我说:“聂小临,真有的。啥子好东西,这么香。真让我感动啊。”

  “其实没啥子好吃的,也没啥子营养。叔叔啊姨,其实,很疼你的。”他那咧开的八字形嘴巴,仿若一个被重物压扁了的,又裂开的橘子。

  “心疼?就等他们开窍呢!”我没好脸色对他说,“你知个屁!没有其实不其实,只有实实在在……”

  “我是不知什么屁,我只知道叔叔阿姨对你好……”

  “你知个屁!不,你连个屁都不知。”

  我一开饭盒,一股葱头炒鸡蛋的香气,袭着我鼻子,我一脸翻滚的乌云,一下子露出太阳般的微笑,说:“兔崽子,吃饭的时候,你说什么屁话呢,把我的鸡蛋都弄臭了,该打!……对了,小子,你这些鸡蛋哪里来的?真香!”

  聂小临摸了摸自己的脑瓜儿,不好意思地笑着说:“我妈留给我的,我舍不得吃,就给你煮来。”我大口大口地吃,心里忽然不是滋味。但想起,计划马上要成功,我又得意起来。不就是一个奴隶嘛,给主人弄好吃的,应该应该的。

  就这样持续了五天。大概是第五天,老爸想不妥协,也得妥协。老姜还是怕新刀子的。他让老妈带来五千块钱给我作本金,准许我到b街摆地摊。豆腐来源也由他搞定。我几乎得意忘形地说:“豆腐来源我早搞定了,b街的王老伯不是咱爷爷的把子兄弟嘛,他已答应便宜给我货。要是他死了,我就自己学。”

  “呸,呸,呸。狗嘴巴里吐不出象牙。老是咒人死。”

  “我哪里有啊!人老了本就是要死的。何来诅咒?”

  “还说,还说……”老妈举起右手佯打我的头。

  我心里又嘀咕着:“本来就是一脸活死人的样子,死了倒好,死了有死的自由。”

  但是,我还是像个痞子,从街东流荡到街西,从街西流荡到街东。街上的霓虹灯,简直是个吸血鬼,吸去白天的日光。从a街,再到b街,那里无论是建筑,是人,还是畜生,都是一个等级一个等级次第而增的。楼房越来越高,人也就多起来。草木像刚刚被清洁工擦拭过,片片叶子都能照出一个麻木不仁的世界。汽车从c街开来,让人以为是从坟墓那边来的,它像一阵风向你刮过来,使你全身凉飕飕的,明亮的柱子便是它的两颗巨大眼睛。只有当喇叭把你完全惊醒,你才能发现路上的人,全用着怪异的眼光盯着你。当你望过去与他们交锋时,他们便转过身,不让你发现,怕你报复的眼光。而他们却像木偶一样行走,毫无表情,包括我自己。

  第一桶金失败了。说失败,也未完全失败。总结经验,结果还是经验不足,但我不会垂丧着脑袋。我不像其他人,失败了,就耷拉着脑瓜子。这脑瓜子如同zuoai,马上要进去时,却来个九十度倒挂。

  即便受过高等教育,我还是觉得没受过高等教育,教来教去,我基本被教成一个只会说不会做的傻子。所以毕业前我是粗俗人,毕业后我还是粗俗人——对此,K村的村民心里十分赞同。不过,他们恭维我的却不是那两张文凭——据说,这与老爸用一万块人民买来的村长有关。这一万块,是卖拖拉机卖的钱。据我所知,老爸除了自己还有什么不能卖的。当时老爸犹豫不决,最后是全家minzhu表决一致通过了这项“基本国策”。我和老妈老知道这是做给村里人看的。

  人要面子,树要皮。说我是粗俗人,打死我也不承认:他们没资格说。但我的确是个粗俗人——我很自豪,我又继承了老爸的一项优良传统——这是一项没有被西方文明强奸的传统。就拿吃饭,我大口大口嚼;聂小临常说我是猪吃潲水菜,边吃边掉,还满嘴是油,像偷腥的猫。到水沟里照照,我自己倒觉得有几分优雅风姿,蛮像周杰伦的,咀嚼也暗合音乐节拍。但我还是拧着聂小临的耳朵说:“再说,再说,就把你猪耳朵当螺丝拧,拧下来和着当归煲……猫有这么帅,猪有那么帅嘛!死脑袋!”

  豆腐又整板没卖出。一家人吃豆腐都快一个礼拜了——什么豆腐干,豆腐皮;豆腐拌青葱,豆腐搅肉丝,酿豆腐的,尝个遍。聂小临朝着我笑着说:屙出来的却是变了形的豆腐,可以拿去市场卖了。就目前形势,我担保卫生局以及工商管理局也是举双手赞同的,可以增加一份税收收入,可以明晚去更好的sangna室。话说回来,如今谁要是免费送个妞给我,我也不敢吃她的豆腐,真的吃腻了,看着就想吐。想起这几天老妈老上医疗站,我就忍不住笑了。一天去菜市场买菜,人家问老妈咋了,老妈就说吃豆腐吃到的,现在拉出来的也是现成的豆腐,只是形状变了,原先方块的变成条状的,大伙想吃就等她老人家上完厕所后去捞吧,颜色和味道应该都没变的——这说明我家的豆腐质量很不错——我对老妈说这倒是一条十分新颖的广告,值得登上电视,最好植入新闻联播里。

  又几天过去了,甚冷,觉得自己像片叶子;不,不是叶子,是秋天的蝉翼,有点凉风,也拼命打寒颤。“市道”真是他妈的萧条。唯独羡慕那些女人们,个个朝气蓬勃,我觉得她们的“市道”肯定比我好。一眼望穿春水,女人们穿的衣服可少,一件T恤,一条超短裤;但她们还嫌热,额头正滚落汗珠,巴不得一丝不挂,只是怕碍于面子罢了。我猜,她们里面定什么也没。聂小临偏不信,居

  然上前撩看一个陌生女人的里面。聂小临,被打成流氓,尽管说自己是疯子,请求谅解;不信,高跟鞋一脚命中他老二。当聂小临痛得直叫“妈妈”,又不敢大声喊出,颈部青筋历历可见时,我已笑翻肚子。他使眼色要我救他。当然,我得救他。他是我的奴隶,救了他,他会更加感恩戴德报答我。当我上前恭恭敬敬证明他不是疯子,那女人才半信半疑,一肚子气逃开。我阴阴自笑:自作自受。我问聂小临看到什么,他说和我的判断一样。我很气,明明上面凸得像两座喜马拉雅山,下面涨得像个小山丘,怎么会没。聂小临不解说:“阿信哥,你怎么突然想吃豆腐了呢?”我拧着他的猪耳朵:“关你屁事。这是妓女,会得病的,你猪啊,不知道……早知不救你老二,一定有的,香帕裹着,没让你看到,可能还长着一滩野草呢。你想拔拔它们吗?”“那我被踢了一脚,会不会得病啊?”“无知的家伙,会的,你下面的小和尚马上就会腐烂,然后……”聂小临捂着两只耳朵逃跑了,至此至终都不知道我戏弄了他,因为他至此至终没红过脸。至始至终我也认为聂小临的下面长着一个敦厚的,不惹是生非的小和尚。

  一天,我问聂小临,冷不冷。他说不冷。我暴打他一顿。他才说冷。这里,人人都说我有神经病。我又问聂小临,他只是摇摇头。哎,我怎能相信一个奴隶的话,即便他看起来是一个好奴隶。于是,我如孔老夫子所说的“三人行必有我师”那样,虚心向隔壁的隔壁的对面卖水果的请教:“喂,水果妹,你说我是不是有神经病啊?”水果妹拉长了眼睛,嘴巴呶成勾月,不屑与我谈话似的。我又像庄子那样重复刚才那一句。“水”字还没说出口,已被她打断。她说,她有姓名。我的确不知道她姓什么,名什么,只知道她的“性”——一个女人,两个秀峰高高凸起,中间若有若无的,是幽深的谷地。我又说:“喂,你勾勾的嘴巴和眼角,难道想gouyin我?”

  她满不在乎地回答:“我不叫‘喂’。卖臭豆腐的,你要是买水果就开口,不是,就别妨碍我做生意。还有,貌似我们不认识……”她才开始正眼打量我,对我质疑了一番,迟疑了一会儿,“就算认识,我跟你也不熟。别跟女孩子搭讪了。卖臭豆腐的……”

  “我不是卖臭豆腐的,我卖白豆腐。但是——今天起,我不卖白豆腐了。改行了。”我专门重读了“改”字。

  “那卖什么?”

  “不卖。专职吃豆腐。”我两眼直盯着她起伏的胸脯。

  水果妹再次正身打量我,注意到我这个奇异的眼神,气得要发火。我正起身逃走,她已拿起一个苹果向我砸来。那个苹果,刚好被我接住。我一口咬上去,就像咬着水果妹的脸蛋,红红的,甜甜的,香香的。这晚我遗精了,下面湿漉漉的,老二最可怜,杂草丛生,却没人开垦,还一夜失眠。这晚,我在梦里,我用身体压住了她。

  我向聂小临发誓,我一定要搞定她,要她服服帖帖地服侍我的小和尚。天啊,我的,像阳光一样膨胀到,能填满整个世界。朋友,你也会么?其实我不愿意。形势所逼。

  残破的院子,榴花已不太刺眼。蜂蝶好像失去了乐趣,有些瘦得如腌了很久的萝卜丝,有些竟然死在枝头,它们为了花香宁愿抱死枝头?

  我又早早回来,一觉醒来,居然是鸟儿归巢的时候。

  老爸不在家,老妈不在家,我也不在家。我是说我的灵魂已不在家。两层的房子,一半空着,一半住着。空着的,挂满蜘蛛丝,泛起模模糊糊的苔青;住着的,大厅里,一张爷爷辈的茶几,一台24寸的彩电,其他的杂物参差不齐的,覆满尘灰。

  一个人在院子,的确无聊,心里不断诅咒,该死的聂小临,死到哪里去了,还不向主人请安。都市的中心,赤橙黄紫都亮起来,什么国际大饭店,什么sangna按摩,什么购物中心。要我看,大江上的那桥不错,华美浪漫,灯光闪烁,与一片星河相连接,最适合我,既实际,又有品味。

  若能和水果妹,手拉着手,在江边散步,多浪漫啊。我怎么大学就没找个呢,话说大学女生倒是单纯可爱,也不受污染;只可惜,社会上没多少女生是干净的,咿呀,那美丽的初夜啊,就像雨后傍晚的星星,就像那山谷里流淌的清泉,我多么眷恋。我多么鄙视我自己,我曾瞪着眼睛,睁开獠牙对镜子里的那个我说。

  话又说回来,我还是生怕水果妹是第二类,听说水果是要打蜡的,比如苹果、雪梨——但愿水果妹的那层薄薄的蜡究竟有没有被人擦穿,我深沉地想了一番又一番,直到白天变成黑夜,黑夜变成白天。

  想到此,聂小临扳开铁门,一脸灰灰地熊状向我走来,买豆腐的车架子七扭八歪。他仿佛是活死人,不,不,他更像毫无生气的墓碑立在我眼前。把两张脸拉在一起的鼻子,跟以往不同,青一块,紫一块。他的眼睛,像一潭死水,失去了那个诗人所写的颜色。我问他,去哪里,跟谁打架了。如果再他死人一样一声不出,把我着急得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我会宰了他。最后,我一巴掌扇在他耳根上,他才呼呼地哭着说:“城管追的……”

  他妈的,你还真进城了啊。我狠狠地在心里骂。丢死我了,你干嘛就不敢跟城管拼了啊。“谁叫你到城里的?”我一个雷声劈到他耳朵,“你不知道这是我的禁忌吗?”看着他泪流满面,我捏起的拳头顿时软成熟柿子。

  “擦擦脸……”我用手理顺了心口的气,然后递给他一张卫生纸,“谁叫你去的?”

  他说是我妈叫他去城里的。

  无可奈何花落去。

  “无知。”

  我很自然地说出这两个字。

  “那,这伤怎么来的,摔的吗?”他点了点头。他说,在横江大桥底下摆摊,买客不多,就转到w商场旁的天桥底下叫卖,才卖了半个小时城管就来,卖水果的,卖臭豆腐的,卖烤番薯的……一听到哨声,全乱了手脚,结果他被撞翻了,那些人是踩着他的鼻子脸过去的。我不痛恨那些踩着他鼻子脸过去的生存者,但我痛恨,那些毫无人性的奴隶者,为了生存,出卖灵魂。我不是高尚者,我只是大多数生存者中的一个,不愿存名于世。我是个卑鄙者,但我狂傲。没有人能玩弄我,甚至没有人能奴隶我的灵魂。想到这,我得意地看着弱小的他,发出一声叹气,继续听他说。横桥之外是让人神秘的地方,这种或好或坏,都吸引了不少人。ъΙQǐkU.йEτ

  “但是,阿信哥,那里生意真的很好,买的人很多,特别是下班时间……”说到这,他露出了两排参差不齐的牙齿,白得像豆腐。

  “以后不许了……你死了,别以为我会同情你……”我像将军命令士兵一样的口气说。我的奴隶,成了真正的奴隶。我感觉,他能为我牺牲,做任何事情。同时,我感到庆幸,我找到了新的希望。

  他从兜里抓出一把钱,全是一块两块的。一共五十五,有一张十块的半张,一张五块的半张,他让我重数一遍。我说:算了,你留着买点好吃的给你老妈吧。

  “你明天不能单独卖了,这个礼拜跟我一起。我有更重要的任务交给你,具体什么任务,你也无须知道,明天你就知道。”我灵机一动,装作可怜地说,“回家吧,让婶婶给你擦点药酒。婶婶肯定会怪我没好好保护你的,可能还会不让你帮我……”

  “阿信哥,不会的,不会的。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离开的。我们还要赚很多很多钱,然后买套房子给我妈,那,就江边的那一套。我不会让你失望的!”聂小临慌忙说,紧张的眼神里,我看到了奴性。我心里正乐着:我的目的达到了。

  第二天,鸟儿比我早起。聂小临敲开我的门,想把我从被窝里拽起来,抓着我的小腿就像我以前拽他的肘子一样。我马上怀疑他的用意:他在报仇。我装作没睡醒,一脚把他踹到门角,他翻了个跟斗,头撞在墙上,痛得直摸自己的脑袋。刚好被我眯成缝的眼睛撞上,我忍不住笑出声。

  他生气了。

  “好啊,居然戏弄我。”他举起拳头挥向我的被窝。

  我疼痛了几下,我感觉不妙:奴隶要反抗了。

  我迅速站起来,命令说:“好啦!去卖豆腐了!”我又对聂小临说,我有精神病,我是个变态佬,你信不信。聂小临说他不信。其实,我希望他信,因为我觉得我是真有病的,尽管很多人都不承认自己有病,但是有病就是有病。

  还是老地方。今日,b街比平时要热闹很多,满街除了人,还是人。叫卖声,车喇叭声,单车铃声,杂在一起彷如城东最大的垃圾场发出的臭鱼味,让鼻子、耳朵都难受。水果妹比我早到。她长得很标致,穿着白布鞋,粉红色裙子,留着刘海的发型,纤细的手指,温暖的脸蛋微微染了苹果红,粉红的颈部下面时涨时缩,富有弹性。水果妹一手拿着喇叭向路人叫卖,一手抓住扇子扇着,沾了汗的发丝,湿腻腻的。唯一可惜的是,皮肤稍黑些。

  往a街那端望去,聂小临像条水草中的鱼,慢悠悠地从水草般的行人中穿插过来。忽然,他在水果妹的摊子前面驻足,向我张望几下,才转向水果摊的主人,想买东西,又不想,徘徊不定。水果妹瞧见,主动招揽他。我隐约听到:“小帅哥,新鲜的水果,买些?……”

  聂小临吱唔了几句,但是听不清楚。大概是对那个“小”有些不满吧。

  不久,他便提着一袋东西,从b街另一端,即从我的后面冒出来。我问他怎么样,他很高兴地对我说:“三斤苹果买到了,我挑的,都是最大……”

  “大你的猪头,你有没有问她,涂蜡没?”我像牛顿看见苹果落地一样寻找答案。其实,我妒忌我的奴隶被水果妹叫做帅哥。

  “蜡?我忘了……”聂小临惭愧地向我挤出笑容,两排石头般的牙齿,让人看了真是难受。我决定让他回去问问,要是没蜡就退货,要是有蜡就要。聂小临这时候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只能听从主人的命令,马上按计划进行。此外,我还故意嘱咐他在问的时候,说大声点,以至于我能听得到。

  聂小临果然又出现在水果摊前,先前那份羞涩的表情已经不见。我很高兴,他终于学会他主人的冷静,有几分他的影子。我清晰地听到水果妹的话,苹果是涂了蜡的。她说是为了防止水分丢失,使水果看起来不会不新鲜。

  这正与我所想的一样。我心中所想的那层蜡,对于她一样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想着想着,小和尚居然似有所思地调皮起来,闹得我心里狂热狂热的。

  云块借着日光,染红自己的相思。b街两旁木叶上的日光,就像一堆青葱里的白豆腐。微风吹来,我打了个冷颤。往右看,我摊子对面的隔壁的隔壁是个十字路口的转弯处,躺着一个乞丐,坐一个乞丐。但我不觉那是人,只觉得是一条石条,一尊石柱。路上,人们冷漠地打量身边的一切,他们都好似是从地底冒出来的游尸,在街道两旁往不同的方向来来去去。

  聂小临又回到我面前,好像提着他老爸的八宝盒一样珍贵,一手拧着袋子,一手托着,贴在自己的胸脯。我拍拍他的肩膀,以示他的功劳了得,还奖赏了他一大杯豆腐花。他喝着豆腐花,一边称赞我的手艺了得,一边称赞王老伯的豆腐嫩得很。——其实我在女人身上的那两坨肉嫩得很。他舀起一勺还没入口,忽然傻乎乎地笑着问我这些苹果是买给谁的。我呸,你是什么货色,有什么资格吃。我心里骂道。我打翻他手中的豆腐花:“兔崽子,你几时学会贪得无厌的!小市民心理!”他像个木头愣住,傻傻的表情挂着一滴席子大的泪珠。从这颗泪珠中,我看到了一张可怕的脸,跟路上的游尸没有两样。这次他受到委屈,我马上满上一大碗豆腐花端给他,结果被他伸手一拨,打翻了。我发现恐怖就要来临,我的奴隶的脾气越来越像他的主人。所以我必须哄住他,让他觉得我们表面上是平等的,内心深处也是平等的。我从来不向人掏心窝子,我说,这次我掏心窝子了。我用右手拍拍聂小临的肩膀说:“你该清楚,我是相信你的。我没有兄弟姐妹,我早把你当做亲弟弟看……你没了老爸,老妈一个人赚钱太辛苦,希望你也把我当成哥哥看待,好不?哎,都是计划生育的错,不然你老爸或许还在……”

  瘦小的他,马上就相信了我的话。我告诉他,男子汉不应该随便掉眼泪——三十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我们岂能被一个女人嘲笑。但一提到他老爸,他的眼神还是异常的黑暗。

  “阿信,你看水果姐那……”我顺着他举起的手看去。有一个男人正给水果妹擦拭汗水,亲密得让人以为是两夫妻。据我所知,水果妹小我三岁,未婚,与我同村。哪里冒出来的山寨货呢,要擦拭也是我来,我纳闷着。

  看着他们暧昧的表情,我怒如活火山,但我决不能将我的愤怒公诸于世。那个猪头男算什么东西,配拥有水果妹?她是我的。我暗暗地想。手掌渐渐攒成无产阶级旗帜上的锤子。长长的大拇指指甲,割破了我的食指,痛得厉害。但我决不能将我的痛疼,以及悲伤公诸于世。他们的可怜,只会让我更加弱小,让我认识到世界的虚伪。

  我把摊子交给聂小临,提着那袋苹果,快速走到对面,故意经过水果妹的摊子,把它扔到她的面前说:“喂,你们在干嘛?卿卿我我的!那个,这个,没有上蜡,我不要的……”我抛下这句话,就匆忙离开。不清晰地听到水果妹的喊话:“嗳嗳,你,你……”我才不理,即便她丢弃猪头男来挽留我。只是我不知道,她的眼神是怎么看待我这个人的,是鄙视,是无辜,是莫名其妙?我觉得应该都有。我独自幻想,暗暗地笑:猪头男一定被我的“突然出现”搞晕了头,然后愕愕然看我调戏他的女朋友。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东园的原性

  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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