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清冷冷的夜风刮过来,散乱的发丝扑朔朔击在眼睫上,他却犹如行尸走肉,毫无知觉。
过了良久,心底冒出个声音来:“容笑定是累坏了,所以才像马儿一样站着睡去。这些人这样吵,我要带他离开这里……”
双手颤巍巍地去抱容笑,可是四肢百骸全无半分力气,足下的草根湿得精透,试着走出一步,竟生生滑倒在原地,容笑的身体也险些被摔出他的怀抱。
跪坐而起,双手在草丛中沾染上极为粘稠的液体,被火光一映,现出可怖的暗红色。
那是容笑的血,此刻,已然冷了,就仿佛太乙山上初融的冰水。
双臂慢慢环住她的头,俯身低望,她黑眸闪亮,唇角还带着抹满足幸福的笑……
颤着手用指尖抚过她的脸,那苍白的额头上立刻现出一道血污。
他痛恨自己笨手笨脚,蹙着眉心解□后披着的厚氅,用最干净的内衬为她擦净脸上的肮脏,却不小心将她的眼皮合拢在一处。
闪着星光的眼眸骤然消失,他的心脏好似被把锋利的铁锥给刺了进去,再也克制不住痛意,张口大呼:“容笑,你醒醒!容笑——”
没有人回答。
熊熊烈火烤红了夜空,却烤不暖冰寒的心。
受了惊的千百匹牧马长嘶不止,绕着广阔的营地绕圈疾奔,铁蹄起落,溅起黄沙半天。
霍去病将容笑的身体放平在草丛中,又用厚实温暖的将军氅将她裹得严丝合缝,只露出那张姿容绝秀恬然微笑的脸。
慢慢偏过头,表情木然地盯着纷乱的人影一霎,眼底霍然射出阴冷狠戾的寒光。
从地上抄起方才掉落的军刀——那是容笑的——此刻握在手中好似还能感到她掌心的温度,霍去病翻身上马,一字字冷冷道:“落霜,你是不是也等得有些不耐烦?你我两个,就让他们所有人陪葬,如何?”
口中怒叱,双腿一夹,落霜狂嘶而跃,遒劲前蹄踏上夜空!
霍去病眼底血红,整个人贴马而立。
幽黑玄甲映着火光血海,一道白光撕裂苍穹。
骠姚营八百军士按照霍去病的精密部署,分期分批从四面突袭,有计划地虚张声势,一步步惊得对方军心大乱,令匈奴人误以为汉军万人来袭,从而自乱阵脚。
休屠王又被霍容二人困住,匈奴人没了有效指挥,溃不成军各自为战,立时成了散沙一片。
见敌人入彀,众汉家少年四队再分为二十组,全速冲锋,阵型不乱,彼此交相呼应,彻底断掉敌人的联络。
他们正在挥刀斩敌,杀得兴起,突见自家主将现身,知道敌人首脑已然不在,遂激动高呼,声音震耳欲聋!
霍去病加入队伍却脸色阴鹜,不去回应一众少年的热烈欢呼,自顾自提刀砍抹切割,逢敌便杀,不留活口。
人头纷落,众属下跟随在后,只觉从未见过这样凶狠无情的他,皆是暗暗心惊。
匈奴逃兵们于慌乱奔走中,见这个少年汉将满身血腥,狠戾残暴得直如索命恶鬼,登时吓得双足酸软、魂不附体,纷纷弃械求饶。如此拼斗厮杀了一个时辰,偌大的军营乌压压跪了将近两千人,各个缴械伏拜,叩头不已。
这是霍去病自幼的梦想——
纵马敌营,威震千里!
然而,此时此刻,他横刀立马,受着千人伏拜,听着山呼的求饶声,心中却无一丝欣喜。
垂眸看看手中犹在淌血的刀尖,他心如绞痛,只望所有一切不过浮梦一场,再睁眼时,还能见到容笑深情凝望的眼。.
身后的兵士们看出他情绪不对,无人敢与他搭话,只是彼此使个眼色,默默捆住一众匈奴俘虏。
被劫掠至此的汉人百姓这时才敢相信,他们是真的得救了,可以随军回到汉境,遂各个奔出大帐,嚎啕出声,拖家带口地向着霍去病连连叩拜道谢。
吵嚷声里,霍骠姚沉默不语,手执滴血军刀,慢慢驱策爱驹,前往一个所在。ъΙQǐkU.йEτ
那里,还躺着他的容甲员,他的玄儿,那个说要一辈子为他牵马背箭的容笑……
夜色渐渐褪去,一线线晨曦穿过薄云,透出鎏金之色。
抬眼看清二人分开的地方,霍去病突然呼吸凝滞,僵在马上,迟迟不能动作。
静谧半晌,前方传来清朗的笑声:“怎么啦?姓霍的,你还在那儿发什么呆?”
霍去病军刀坠地,抬起手背,揉揉眼睛——
草地上的血迹已然干涸,有人盔甲整齐,精神抖擞地站在翠绿色的长草丛中,赤红大氅随着晨风翻卷,身后有一匹匹黑色骏马长嘶着奔过,一切都显得那样生机勃勃。
“容笑,你没死!”霍去病心内狂喜,大叫一声,翻身下马,疾步奔去!
待到近前,一把将人搂入怀中,不住声地叫:“容笑!容笑!”
“我在!我在!”被那个少年校尉搂得喘不过气,容笑咳嗽起来,忙伸掌拍拍对方的背,“哎,别人都看着呢!”
身后果然传来几个汉家少年的窃笑和哄闹声,霍去病却对她的警告充耳不闻,钳住她肩头,倏然抱住她的身体飞旋,大笑大叫:“容笑,容笑!”
容笑被他转得晕眩,只好用两只手臂死死攀住他的脖颈,眼中却酸涩起来:“傻瓜,我哪有那么容易死?我说过的,还要一辈子为你牵马背箭呢!”
霍去病高兴得心就要炸裂开来,终于停住旋转的脚步,气喘吁吁道:“说好了,一辈子,少一天都不行!”
容笑搂着他的脖颈不放手,柔声道:“嗯,说好了,一辈子——少一天都不行!”
霍去病偏过脸来,“叭”一口亲上她面颊,又松手指指自己侧脸,催促道:“快签军令状!”
骠姚营一众少年嗷嗷乱叫着匆忙背转身体,不敢再看,可是一个两个肩膀抖动,好像发了很重的疟疾。
容笑用双手捧住他的脸,仔细看看那双因为一夜惊痛而布满血丝的眼眸,倏然一口亲上他的唇,然后背着手向后跃出,眨着眼睛看他,戏谑地挑挑嘴角。
霍去病状似不满地拧拧眉毛斜乜她一眼,心却喜得砰砰乱跳,握个虚拳挡在唇前,色厉内荏道:“众人听令,带着俘虏与百姓,立即出发回定襄!”
众人怪声怪气地应“喏”,一哄而散,各自准备回转事宜。
容笑看看四周,突然奇道:“天离呢?”
霍去病一怔,这才惊觉:“天离,还有那休屠王……是了,定是天离带着他父王的尸身回休屠部了!哼,算他跑得快,否则看我不揍他几十军棍,叫他敢欺瞒于我!”说完,又担心地凑过来,伸手去碰容笑的胸口:“我昨夜见你这里受伤流血,现下血止住了么?”
容笑缩缩身,摆手否认:“你看错了,一个小口子而已,哪有那么严重?”
霍去病疑窦顿起:“你……是不是还疼得厉害,怕我担心才不说实情?我明明看见你……”昨夜的恐怖景象又袭入脑海,他打个寒噤,心中冰寒一片,声音也开始微微发抖,“其实你只是他的魂魄,舍不得我,才回来与我相见?”
容笑被他说中心事,忙佯怒出脚,飞踹他小腿:“姓霍的,你咒我是鬼?”
霍去病身上被她踹得生疼,心里却欢喜无限,将根本不愿意相信的猜疑给抛到脑后,口中哎呦叫道:“好了,我说错了还不行么?啊,别踢了,腿要断了!混蛋容亲兵,都跟你说腿要断了,你还敢偷袭本校尉,看我回到定襄如何罚你!”
与霍去病闹做一团,趁对方分心,容笑悄眼向林边看去——
那里白衫翩然,隐约有墨发及腰飞舞。
一眨眼,恍如谪仙的身影就隐入了晨光。
胸上的斧伤剧痛入骨,可心口上多了滴不属于自己的血液,体内仿佛蓬勃勃生出无限生机。
她感觉得到,因了那滴血,胸口上的一丝丝肌肉纹理在慢慢生长恢复。
队伍里没了天离,可大家在来的时候已经将周围地势绘成了地图,所以一路回去无惊无险。
那些匈奴俘虏很好带,就连年纪老迈的单于大行父都两腿健硕,走得虎虎生风,可见平时吃得不错,营养很是跟得上——容笑如是说。
霍去病冷笑撇嘴,回头大声吩咐:“他们要是再磨蹭,不肯跟上队伍,就继续狠狠地抽!他们当初怎么鞭打你们,你们如今就变本加厉地还回去,懂么?”
一众汉人百姓兴高采烈应喏,手中的放牧长鞭甩得潇洒至极!
有个匈奴壮汉瞪着眼睛嚷:“我们不是正在走么?为何还要抽打我们?”
汉人里有个精通匈奴话的年轻男子“呸”了一声,反驳道:“我们这些汉人,好端端地过日子,你们却为何到我们的家去杀人放火?我们被你们掳去,吃不饱穿不暖,不管怎样努力劳作,还是要挨打受骂,身上永远都是鲜血淋漓!被你们捉走的人,十人中最多只能存活一人!我倒要问你,你为何这样对待我们?”
骠姚营众少年听不懂他说什么,容笑便翻译了给大家听。
霍去病点点头,令众人停住脚步,然后当众嘉许道:“辩得好!喂,那个汉子,看你是读过些书的,你是哪里人士,叫什么名字?”
那人见汉军主将问话,忙快步跑上前来,跪下施个大礼才道:“禀校尉大人,草民乃是玉门关赵家村人士,略识得几个字,原本日子过得倒也和美。不想有一夜,匈奴人烧掠了全村,老老小小死伤无数,幸存的几十人都被掳去做了奴婢,可是……”说到这里,语声极为悲愤,“全村的人,最后活下来的,就只有草民一个!所以,草民现在是孤伶伶的一个人了,以前的名字不提也罢!”
容笑端坐马上,大吃一惊。听那个汉子谈及“玉门关赵家村”,她的心突突直跳,眯着眼睛仔细打量,终于将那人认了出来。此时距离穿越那日已经过去了三年,那人面貌大变,额头上添了留疤的鞭痕,却依稀还有几分昔日模样。他……不正是赵媒婆的堂弟赵半仙么?村里读书识字最多之人!
要命的是,赵家村的所有人都知道容笑是个女子!
若是此刻被他认了出来……
上次在刘迁房中更衣一事,还未找到机会向霍去病坦白,若在此时被人揭露自己性别的秘密,霍去病会作何感想?自己又该如何解释?而且,军中私藏女子,所有人都会受到牵连!这是大罪!
怎么办?自己该怎么办?难道要杀他灭口?可是,赵家村从老到小,待自己都极好,这样狼心狗肺的事,叫她如何做得出?
罢了!叹口气,她认命了。若被认出来,就随便他们处置吧,只当是自己还赵家村当年的救命之恩好了。
这时,她听霍去病也是一声惊呼:“你说赵家村?你……当年可曾助人躲避匈奴军队的追捕?”
赵半仙瞠目结舌半天,仰脸仔细端详霍去病的面容,突然泪流满面,喜道:“校尉大人,原来是您!当初将那位张大人藏匿起来的,正是草民!”
霍去病翻身下马,一把将赵半仙拉起,喟然长叹:“唉,那年未央宫接到消息,出使大月氏十四年的汉使张骞终于得以回转,我受了圣命,前往边塞相迎,谁料匈奴人一路追杀他至玉门关。幸有个匈奴少年天离一路保护,进入汉境后又有你襄助,这才令张大人躲过了匈奴的搜查,与我会合!然而,此事却连累你赵家村二百余口的性命,张大人与我实难心安!于是,我偷偷追踪潜入匈奴人的大营,想救你出来,但匈奴人多势众,最后我只救了一个女子和一个孩儿,却没寻到你的下落……我真是对你不住!”
赵半仙抹干眼泪,摆摆手:“校尉大人说的哪里话来,真是折杀小的!草民虽然不懂大道理,却也知道张大人对我大汉极为重要,便是拼了性命,也是一定要护他周全的!”
霍去病叹息一声,突然有了主意:“既然你我今日重新得见,你可愿意来我骠姚营做个兵士?”
赵半仙闻言大喜,再次叩首:“谢校尉恩惠,草民做梦也没料到会有这样的好事!”
霍去病负手而立,目视远方,沉吟道:“你不愿提及从前的名字,想必是对平白受到牵连的全村老小心感愧疚……罢了,我便再给你取个名字吧!我们刚刚破了休屠王的仗阵,又歼敌两千余……那么,从今日起,你便叫‘赵破奴’吧!”
赵破奴喜不自胜,一拜再拜:“击破匈奴?好名字!哈哈,从今日起,我便是赵破奴了!属下谢大人赐名!”
容笑听清了他二人的讲述,这才明白玉门之灾竟是这样一番来历。
想起无辜枉送性命的宝儿爹,心内突感悲酸难抑。
宝儿爹至死都不知自己究竟为谁而死……
往事袭入脑海,对匈奴人的刻骨仇恨立时又翻涌上来,恨不能立刻持把军刀将身后一众匈奴俘虏斩杀殆尽,尤其是那个老不死的相国,还有什么单于的大行父、叔父!他们统统该死!
坐在马上,她恨得握住拳头默然不语,又拉低头盔遮住大半面容。
“好了,赵破奴,你既熟识这些匈奴贵族,本校尉便将他们都交给你来统管!”
霍去病的命令一下,赵破奴及一众汉人百姓皆是笑逐颜开。
匈奴人里有略懂汉语的,互相传译,不由面如土色。
尤其是那些平日里对待汉人百姓极其恶毒刻薄的家伙,简直抖若筛糠,生怕性命不保。
容笑拉着马缰,暗示落霜向旁边走出两步。
赵破奴应了喏,刚要走回后面,突然狐疑顿住脚步,微微偏头,看向容笑。
霍去病见他神色诡异,开口询问:“怎么,破奴,你还有事?”
赵破奴皱着眉头,眼睛盯住容笑的侧脸不放,犹疑道:“这位是谁?看着好生面熟!”
容笑垂着眼睫,故作镇定,心却提到嗓子眼——
还没等她想出主意搪塞,却听霍去病奇道:“咦,你见过容笑?”
赵破奴蓦然眸色暗沉,面色一僵。
顿了半晌,他木然追问道:
“校尉大人,你说她……”
“叫容笑?”
作者有话要说:【嘎嘎嘎嘎
忘记玉门关之难的妹纸们,请温习前四章内容~~~~~~~~~
霍霍当年为何出现在玉门关,当当当当,答案在这里呀在这里~~~~
天离是怎么来到汉朝的?答案在这里呀在这里~~~~~~~
好端端的宝爹肿么被害了?答案在这里呀在这里~~~~~~~~~~~~~
赵半仙当初出场的时候,可有妹纸猜到他会是个比较重要滴配角咧?木有吧,哈哈,木有吧。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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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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