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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三章流霞,生无可恋

  “天疯了……地疯了……”

  “海疯了……鱼疯了……”

  喉咙完全破损,灵魂深处的悲哀直接传导出来,被海水荡向远处。

  灯火之下,晨曦黯沉,启明星也被煞星掩映,这像是一个被什么人恶意注视着的世界。

  人鱼目光涣散,曾经晶莹温婉的眸子好像涂了一层铅,她吃吃笑着,这一笑便停不住了。

  看着在水面沉浮、癫狂凄惨的人鱼,鳞片晦暗,水底长发披散,水上湿漉的发丝结满血块,丑门海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蔡万的死罪有应得,可是沦落至今日的她又有什么错?

  丑门海抿唇望着黑沉海面,刚刚复生的肌肉疲劳至痉挛,头脑一阵又一阵眩晕,靠着阑干的双腿一软,一头栽下船去。

  一双手臂抱住她,把人轻松带进怀里。

  来不及说谢,也不必言谢。只看得那人鱼远远望过来,如同从黄泉遥遥看向碧落,带着几分羡慕与畏缩地远看着别人互相扶持依偎,泪水滚滚而下。

  一颗又一颗的明珠掉在水里,旋着圈沉入海底。

  “原来……是鲛人。”

  丑门海心中一揪。她在船长宴会上拿罗经看路,获得的奖励就是这种散发着哀戚冷光的滚圆明珠。

  蔡万缘何有了如今巨富的身价,不言而喻。

  不同的是,现在那女子所落之泪是血色的。

  “受伤了就该好好休息!”

  瞳雪态度强硬地把丑门海斜抱起来,回到卧室,帘幕也在背后拉上。

  “刚才你没少折腾啊……”她郁闷地嘟哝。

  瞳教授疾言厉色:“不许转移话题!”,说着把人轻轻按在床上盖好被子们,又拣起地上的大橙子手机,修好了放在一边。

  一床一床一床一床一床的被子们被在丑门海身上摞了个密不透风,乍一看上去还真有点胸口碎大石的感觉。

  然而,是很温暖的,瞳雪之前的体温,创造出一个暖暖的被窝。

  她确实是累了,一接触枕头,多少心事也都变得不真实,昏昏沉沉又睡着了。

  太阳完全升起,丑门海才醒过来,睡前的事情又一古脑涌了上来,赶紧爬起来就往甲板上跑。

  “她不见了。”丑门海望着清澈温暖的海水怅然若失。

  人不再,血迹也没有留下。

  “如果连发生也不曾发生……那该多好。”她失神地喃喃道。

  “也许是被那个堕海神带走了。别担心了。”瞳雪拎着早餐从卧室走出来,把手搭在对方肩膀上。

  两人望着漫无边际的海面,沉思起来。

  “这船总是原地打转可不是个事儿。”丑门海表情严肃地吃着早餐,想到很多人只能吃轮船上的余粮,无奈道。

  塑料袋被她捏得呼啦呼啦响。

  她顿了顿问:“要不然,瞳雪,你变个小号原身把船托回去吧?”

  瞳雪把手搁在她后颈处,漫不经心地提条件:“你要是肯和小号原身(哗)我就勉为其难变一次。”

  丑门海郁闷地把早饭砸在他身上:“除了吃就是(哗)!你还知道什么!”

  “我起码还知道两样。你除了吃就是吃,比我还不如。”瞳雪小气地掐回去。

  丑门海气得直喘:“你这个没劲的家伙!”

  “没劲你还能喘成这样!”瞳雪眯眼,回了句意味不明的话。

  “说正事!!”丑门海终于抓狂了。

  “好吧。”瞳雪变脸如翻书,立刻恢复稳重表情,体贴征询对方意见:“你想等待?还是主动出击?”

  丑门海想到船上这些人的性命,泄气道:“还不知道谁是堕海神,再等几天。”

  “是你让我把刚恢复一点的力量剥离了,现在觉出麻烦了吧?”瞳雪趁机揶揄她:“还有你当年定的公约,除了你自己还有谁遵守过?”

  丑门海不答,叹息道:“希望琮凛没事。一场人鬼恋,他和卯小姐真是多灾多难的。”

  瞳雪不置可否地笑。

  两人从甲板穿过卧室回到客厅,捡起“瞳海”和蔡万殒命时出现的那两张纸条。

  一张上写着:

  “春见寅时夏忌申,秋逢辰戌正为真,冬遇丑未为短命,未到十六便夭亡。”

  “死人不死,短命休止。”

  看样子是“瞳海”的。

  而另一张蔡万的写着:

  “命带亡神,佛口蛇心人。时日更兼天地合,匪躬蹇蹇作王臣。”

  “死人无义,亡神归去。”

  丑门海拿着纸条闭上眼,回忆着几个人死去的场景和所在,缓缓指出:

  “席绫死在赌场吊灯之下,那里是开门。”

  “卯回晟死在温泉外的泳池,那位置属于休门。”

  “封家兄弟死在冷冻库,在房间的惊门。”

  “董文思死在管道间尽头,也就是整层的杜门。”

  “刘鹤死在客厅门口,伤门。”

  “蔡万死在这里,景门。”

  “‘瞳海’死在生门。”

  她深深吸了口气,自问道:“这八门……七门皆有人丧命,惟剩死门,难道这还是巧合吗?”

  瞳雪接道:“也许……并非九煞在杀人,而是八门绝命。”

  “只怕是了……”丑门海苦笑望着男人:“如果是以九煞流年所掩盖的八门绝命,因为封岑与封岳两人同命,到最后会一共死九个人,人们也就误以为事情结束了!”

  “这样的手段,明明就是为了骗我而设计的!……不,对方不可能知道我,这是个给秋肃的圈套!”她失声,激动得站了起来,焦虑又深了几分。

  有人给自己留了一条生路。

  那人便是海神。

  “放心吧,麒麟没事,他不算很没用。”瞳雪安抚道:“大不了就……是吧。”

  丑门海想想也是,两人只可意会地交换了一下眼神,还是觉得找出海神比较重要。

  两人刚想继续讨论下去,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对话。

  “咚咚咚!咚咚咚!”声音把门都震得发抖。

  “又是灭口的?”瞳雪皱眉,最近被陷害得都有一种审美疲劳了。

  仅仅开门的几步路,那敲门就变成了拍门,可见那人的惊惶焦急,倒不像是歹人。

  瞳雪拉开门,丑门海又紧走了几步才站到他身边。

  她看清了来人:“胡叛?”

  此时的胡叛早不复几日前的温文倜傥,虽然干净工整,那神采却如强弩之末。

  男人开口之前先深深欠身,向着自己用枪偷袭的女孩方向:“我知道没有权利要求你做什么……”

  “她……很焦虑……孩子……遇上了麻烦……只有你能救她……”

  作为胡叛和丑门海,一方完全无法冷静描述,另一方也是无法理解,只隐约听出来艾薇尔夫人和肚子里的孩子遇到了麻烦。

  “你别着急,慢慢说,夫人她怎么了?”丑门海话虽如此,声音也带了紧张感。

  两人对视,都能从目光里看到不同又相似的焦灼。

  只有瞳雪还能好整以暇,负手凉凉开口道:“作为一只传统的东方狐狸精,是不是下跪比较有诚意?”

  胡叛想也没想,真的跪下了。

  “我跪了。跟我来吧。”他说,站起来转身就走。

  两人受了大礼,只能被动地跟在胡叛身后。

  那日艾薇尔自觉有愧,不想再让丑门海看到自己,便主动搬出十三层,在楼下找了个房间待产。

  三人一路无言,下楼梯,穿过走廊,约走了五六分钟的光景。

  这一段时间,丑门海和瞳雪其实在“沟通”来着。

  男儿膝下有黄金,即便是狐狸也是需要关爱的。

  虽然胡叛毫不掩饰的情谊让人感动,丑门海还是用二人电台埋怨瞳雪随便折辱别人。

  “下跪很侮辱人的!瞳教授你这样很不妥当!”她恨恨指责道。

  “他拿枪打过你。”瞳雪无所谓地说:“跪有什么好羞耻的,我成天跪给你看。”

  丑门海语塞,片刻后才想起瞳雪原身的样子,怒道:“你根本不能摆出跪的姿势来!”

  “心意到了就行了。”瞳教授打官腔搪塞。

  “你二话不说就让胡叛下跪,总之是不对的!”丑门海坚持这个意见,不被官腔动摇。

  “2话?我哪句话2了?”瞳教授斜睨对方一眼,表示对方言过其实了。

  “好吧……我输了。”丑门海欲哭无泪。

  “到了。”胡叛径直走入一扇虚掩的门,一阵断断续续的咿呀哭声从门缝传了出来。

  两人一看到艾薇尔夫人,就知道为什么胡叛不关门了。

  对方根本没有开门的力气。骨瘦如柴的女子,躺在大床中央,只占了小小的一块地方,胸口几乎看不出起伏,也不知正陷在睡眠里还是昏迷了。

  时有时无地,她梦呓着昏噩的字眼,在沉眠状态下仍然又哭又笑,听起来像个心智未开的孩子一样。

  “您怎么……”丑门海张了张嘴,喉咙只觉得酸涩,话是怎么也问不出口了。

  对方的精神,已经绷到了极致。哪怕只是一根稻草,也能彻底压垮她。

  不过才十几日光景,女子的腹部已经迅速隆起,看起来与身怀六甲的孕妇无二。细长的手指显得更加瘦骨嶙峋,指甲因为养分的迅速流失而坑坑洼洼。

  “这根本不是人胎,海神给她的是鬼胎。”瞳雪沉声道。

  “她说了,是鬼胎也无所谓,只要海神保证生下来之后是个人类就可以。”胡叛黯然看着脱形的爱人:“她需要摄入大量的营养,可现在拒绝吃东西,神志也不清醒。”

  “那时,我看夫人穿着饮食都无比注意,还以为她是因为这个年纪得了孩子才过度小心……”丑门海失神喃喃:“没想到竟然……”

  胡叛轻轻走到床边,床头有一盆温水,他把泡在里面的毛巾拧得半干,温柔地擦试着女人的手指和额头。

  他总是这样唤她起床。女人醒过来,第一眼就能看到他陪在身边。

  胡叛擦了几回,女子稀疏的眉下,浮肿的眼皮沉重地抬起来了。

  曾经深隧的眼睛暗淡无光,与那鲛人的死气不同,更象阴森恐怖的无底深渊。

  曾经美丽张扬的女子,如今只剩下了骨骼、皮肤、还有那个孩子。

  “还有我。”胡叛看穿女人的绝望,低喃着安抚她。

  “我是不是很丑……”艾薇尔气若游丝地看着坐在床边执着自己手的爱人。

  “不,你不丑……你在我心中永远美丽。”男人摩挲着她的指骨,细语回道。

  “我丑……”她坚持:“我很丑。”

  胡叛深吸一口气:“你不丑,你是我的天使。”

  “不……说我丑,求求你,说我丑……”艾薇尔哀求着说,带着几分固执。

  “你不丑……我……我”胡叛求助般看相身边的两人。

  “说我丑……告诉我,我很丑……”气力衰微的女子嘤嘤哭了起来。

  “他说我丑……我很丑……”意识已经不清晰了,声音越来越小。

  就在丑门海和瞳雪都以为艾薇尔会再次昏睡过去的时候,女人忽然大睁双目,猛然坐起来尖叫道:“他来了……他要杀了我的孩子!”

  “他要杀了我的孩子!救救我的孩子!”

  莫名地,丑门海只觉得背后一凉,为那么一个衰微的母亲所爆发出来的能量感到震撼,更震慑于对方惨烈语气中那种隐匿的悲凉与恨意。

  令人不寒而栗。

  “别杀……我的孩子……别杀……”

  艾薇尔已经没有多少力气让她挥霍,大喊大叫了几次,声音就轻了,又渐渐昏迷过去。

  “真不是个好征兆。”丑门海忧心忡忡地看着只剩一把骨头的女子。她还能坚持多久?

  “情况你们也看到了。我们出去说。”胡叛给女人掖好薄被,起身带两人回避说话。

  三人一前两后,一只退到走廊尽头,胡叛注视着那门的方向,把从海神回来之后的事情缓缓道来。

  “事情是这样的……”

  最开始,发现自己孕育了小生命的艾薇尔确实是欣喜的。

  自己原以为这一生中再没有当母亲的机会,可现在愿望成真,胡叛对自己处处呵护,没有什么不满了。

  小腹一天比一天隆起,她充满期待地把手放在腹上,抚摸着只有一层血肉相隔的胎儿,哼着自己想唱给他的歌,说着自己想说给他的话。

  她逼着自己吃很多不爱吃的食物,摒弃了一切挑食的口味,只要宝宝喜欢。

  九煞阴云如斯,仍然影响不了她的喜悦。

  就算她死于生产又如何?她的生命,有人延续。

  她曾对胡叛说:如果你真的对我有情,请你求海神……让我的孩子活下去。

  就这样,她在一种几乎冲溃了理智的欢喜中度过了几日。

  这一日,太阳刚下山,艾薇尔就早早休息了。

  入睡前她怜爱地摩挲自己隆起的腹部,轻声与宝宝道晚安。

  “艾薇尔……艾薇尔……”

  似睡非睡中,她好像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那声音忽远忽近。她颤动着睫毛睁开眼,看到那个已经死去的男人正静静注视着自己。

  微弱的星光下,能看到那人胸口幽兰色的反光,沾满胸襟。

  那是血。

  醒来之后,心头觉得很压抑,一整天都恍恍惚惚的。

  一夜一夜,起初只是梦见男人靠在卧室的门看着她,满身干涸的血液,除了唤醒她,再无言语。

  她以为只是焦虑与愧疚的共同作用,没有告诉胡叛,免得对方担心。

  可是,接连几日,她发现那男人已经越走越近,从十几米外前进到几步之遥。

  如果不是因为这种压抑,她也不会失控到要去杀无害的“瞳海”。

  那日之后,她搬离十三楼,一方面觉得愧对“瞳海”,另一方面怀着某种逃离噩梦的期待。

  可在那夜梦境中,不同的背景下,男人仍然如约而至,这一次已经走到床头的位置。

  只是静默的注视着她的男人这次开口说话了。

  “艾薇尔,你后悔了吗?”那男人一张口,黑色的陈血蜿蜒顺着嘴角流下来。

  “你不用后悔,好好生活。”说着显然是反讽的话,男人笑了。

  艾薇尔惊声尖叫,无论胡叛如何好言安抚,都惶恐不定,终日昏昏噩噩,拒绝摄入营养。

  精神和躯体的双度折磨,让她的生命力陷入低谷。

  到昨日,男人已经把沾着鲜血的手指伸向她

  她无法反抗,只能看着已经死去的男人把手指按在她隆起的腹部,来回抚摸。

  她甚至能感觉到那种刺骨的寒意,穿透被撑出妊娠纹路的肌肤,充满恶意地渗向她最宝贵的孩子……

  艾薇尔惊叫道:“求求你别动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那男人置若罔闻。虽然不能多前进一分,可是那种目光与触感几欲将她吞噬。

  醒来之后,她失控地抱住胡叛的手臂,涕泪横流:“他又近了……又接近了……”

  “求求你!保护我的孩子!”

  胡叛把她揽入怀中,喟叹:“我当然会保护他……这是我们的孩子……”

  丑门海听到这里,脸色很不好看,指甲微微刺入掌中。

  她抬头看着这个进退维谷的男人:“胡叛,你早已知道事实,可你不说。”

  胡叛苦笑,满目神伤回道:

  “我若不告诉她,她也许会失去孩子。”

  “我若告诉她,我一定会失去她。”

  “任她蒙在鼓里?”丑门海不确定问道。

  胡叛弯起嘴角不怀好意地笑了笑,眼里毫无笑意。

  “必要的话,我还想瞒她一辈子。”

  他好像在陈述一个事实,却带着怜悯与怀念。

  怀念以旁观者的身份,把那自己永远无法超越的爱意看在眼里。

  怜悯这样的情谊,最终只能变成折磨。

  “你这个……”丑门海气急,今日第三次词穷。

  事情到了这一步,那个男人有错,艾薇尔有错,胡叛也难逃其咎。

  “你呢?你又为什么不说?”面对丑门海的愤怒,胡叛毫不畏惧地看回去。

  对方空发了一通脾气,最后也只能妥协地吁了口气:“这是你们之间的事。”

  丑门海揉了揉额头:“现在重要的是,怎么保住她的生命。”

  胡叛沉默了。

  “她自己不想活了。我们又能怎么办。”

  一想到“女带流霞,死于产孩”的流年命批,丑门海也觉得压抑起来。

  与尹亭不同,尹亭与席绫两者谁死都可以;艾薇尔的死却无人可替。

  丑门海可以罔顾煞星或者八门,甚至给艾薇尔一个不死的躯体都可以;但她无法打破自己的协定,否则只会有更多肆意妄为。

  三人只能陷入苦苦思索之中,寻找其它办法。

  一阵忘记了时间的僵持之中,淡淡的血腥味道忽然从虚掩的门缝传出来。时轻笑时啜泣的声音,似乎也有半晌没有听到了。

  “不好!”胡叛脸色苍白,率先冲了回去。

  女子躺在床上,房间的死门位置,手腕被自己用牙齿咬开,鲜血铺染了半个床铺。

  弥留之际,她还在微笑,恍惚地重复着一句话。

  “这样,你就伤害不了我的孩子了……”

  先后两声撕心裂肺的呼喊,响彻整个楼道。

  大量的失血让艾薇尔的视线和感官都不再清晰,体温也渐渐冰冷下去。

  月亮散发着温柔的冷光,照着她,也照着不曾见到月光的孩子。

  最后看到的人,是胡叛,还是他?

  什么温热的东西滑入口中?圆圆的,难以吞咽……

  如此腥,如此涩,天下竟然有让她灵魂都觉得苦到颤抖的食物吗?

  她睁开眼,自己正依在一个熟悉的臂弯里。胡叛的呼吸,吹拂过自己的耳畔。

  她还活着,孩子也没有死。自己为何总在做一些糊涂事……

  然而眼前的景象让她一时无法消化。

  她都看到了什么啊!

  瞳海与瞳雪垂手立在床前,两人的目光也像自己一样,注视着卧室中的另一个存在。

  这是……是人鱼吧?她无法确定地想。

  艾薇尔眼中,这条雌性人鱼上身如同人类一样,□着的肌肤上全是鲜血的结块。

  只是在童话故事里常常出现的美丽鱼尾,似乎有些不一样。

  艾薇尔把征询的目光投向其他人。

  “她是鲛人……一路从海里爬上来的。”丑门海哽咽着解释:“是她救了你。”

  鱼尾被从中间用锋利的礁石或者什么器物划开,左右两半以异常的角度弯折,保持着可以俯身爬行的平衡。

  也许是体质原因,那惊人的伤口已经不在流血,巨大的创面被海水沁渍得发白溃烂,每收到压力都好似被推挤出来,压力消失了又缩回去。伤口参差不齐,可能是一路拖行,在粗糙的地面上二度受创。

  这条鲛人对疼痛感恍若未觉,一路从与海平面持平的舱底爬行上来。

  艾薇尔这才看到了最触目惊心的,那人鱼被乱发遮挡住的胸腔。

  胸腔是豁开的。原本该有心脏的位置,已经空了。

  失去了心脏还能存活片刻的鲛人,似是很高兴看到对方活了过来。她指着艾薇尔的肚子,发不出声音,只傻傻地笑。

  失去了海水的滋润,苍白的手臂看起来有些干涸。指间生长着薄薄的蹼,也因为在陆上怕行了太久而撕裂萎缩。wwω.ЪiqíΚù.ИěT

  她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在艾薇尔的肚子上,眼中出现了一丝亮光。

  母性的本能本该让艾薇尔拒绝任何来历不明的人对孩子的碰触,更何况是从没见过的、浑身是血的生物。

  可她任由对方把手贴上小腹,又把手握在鲛人的冰凉手掌上,闭上眼睛。

  “我明白……她也是做母亲的人……”

  看着这温馨又凄凉的场面,听艾薇尔忽然来了这么一句,丑门海心中一沉:“不好!”

  那边鲛人慢慢把手从艾薇尔的掌中抽离,做了一个口型。

  “孩子。”她眼中布满星辰,流霞陨落。

  对方一心求死,丑门海已劝阻不及。倏地,鲛人的指尖潭出利爪,剖向自己的腹部。

  一个血肉团生生扯离自己的躯体,鲜血从伤口咕嘟咕嘟冒出,昭示着必死的结局。

  她任伤口血液喷涌,小心地把附在肉团上的污血拭去。

  是一个胎儿。

  浑身黑紫,不知死去多久了。

  在母体最温暖最安全的位置,却被挤压得变形。

  失去爱,双腿变回鱼尾,人身的婴儿被鱼尾与人体不同的构造直接挤压成了死胎。

  她抱着小小的肉团,把它贴在自己胸口的位置,喉咙中嗬嗬地发出喘息声,忽高忽低,像是在给孩子哼着摇篮曲。

  鲛人慢慢抬起头,露出被乱发覆盖的、死灰色却仍然美丽的脸庞,深深看了艾薇尔一眼。

  “她说……”丑门海双唇发颤,对方绝望到生无可恋的情绪如此强烈,让她听到灵魂的哀歌。

  “是她的错……孩子死了……”

  “有留恋,就好好活着……”

  丑门海话音刚落,美得仿佛从童话中走出的人鱼保持着斜坐的姿势,不动了。

  “男带流霞,死于路涯,若无亲属,路死不埋,劝君在屋,切勿向外。女带流霞,死于产孩,此是命定,存亡天来。”

  “生无可恋,流霞覆殓。”

  艾薇尔夫人忘记了恐惧,潸然泪下。

  丑门海一时间怔了,只觉得心口一阵剧痛。

  瞳雪托起她的下巴,附在她耳边一字一顿地说:“越看这些爱憎离合,越能明白你那时心中的难过。”

  “宁肯不知。”丑门海黯然偏过头去,脸颊蹭过瞳雪的掌心,踉跄走向死去的雌性鲛人。

  那凄楚的双眼仍然睁着,不再有婉转,不再有依恋。

  只像两道无法愈合的伤口,绝望到生无可恋的目光曾从此处望向天阙。

  女孩从袖中掏出一物,塞在鲛人尚未僵硬的手心,替她握拢。

  凄冷光泽,幽幽咽咽,如泣如诉。

  是那日的明珠。

  “花间醉卧美人膝,

  “酆城醒掌生杀盘。

  “身败尚能临君冢,

  “功成不见骨如山。”

  “乱离爱恨皆有因,

  “偏执缄默即无言。

  “近得君王如览岳,

  “度心帝座似登天。”

  “霓裳出土续惊艳,

  “金钗入曲断琴弦。

  “它说红颜弹指老,

  “我叹天下若微廛。”

  丑门海轻声说着,俯□,把手盖在人鱼布满血渍的脸上,为她阖上眼帘。

  “这仇,我替你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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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附:鲛人的回忆(谢谢各位大人。喜欢惨烈决绝的配角。太喜欢,连名字都不给她)

  沧海月明。

  她在记忆中的温暖海水里自由摆动着尾鳍,透过晃动的蓝色看到同样的天空。

  这里是她的世界。

  鲛人活在海中,却不会被人类找到。

  传说,都存在于传说该在的地方。

  五彩斑斓的游鱼、各色美丽的珊瑚、巍峨的水晶宫,总是骄傲地不理她们的尊贵小龙,同伴们嬉笑打闹,或者互相梳理着丝缎般的秀发。

  她管这里叫做乐土。

  百年前,忽然神系动荡,一场阴谋渐渐覆盖了天地各界,一个自称是堕海神的强大存在出现了。

  他颠倒虚实,带来变异。

  有些能力的次神与异兽,都躲至天庭避祸。

  鲛人大部分都只能留下,族群被冲散,有的依附了堕海神,也有的,像她,逃往远离堕海神权利中心的海域。

  堕海神的势力范围越来越大,整个“乐土”都被吞没,她无奈选择在一个海神界与现实的罅隙中,遁入人类的世界。

  然后,救了年轻的蔡万。

  男人身无长物,只能四海飘零,她于心不忍,流泪换得珍珠,让他去奔好前程。

  虽然男人渐渐被年华消磨得平凡,她不弃。

  谁知有一天,蔡万把她带给一个人,堕海神。

  同样是大海,她已经无处可归,只能陪着自己深爱的人,一次一次为虎作伥,把命格超凡的人类带去给堕海神做实验。

  她见过无数的恶欲薰心的人,却也见过奇怪的。

  比如有个男子,对堕海神说:“我对她的伤痕已经无法弥补,也不求她的原谅。我只希望,自己能以另一种方式回到她身边。”

  “东海有鲛人,可活千年,泣泪成珠,价值连城;膏脂燃灯,万年不灭;所织鲛绡,轻若鸿羽;其鳞,可治百病,延年益寿。其死后,化为,升腾于天,落降于海。”——《寻古店》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说好这里放出一段比较完整的剧情,结果又因为抽搐给断了……为了表示歉意,这一章不分上下部分,一次性放出来。。给各位看文的大人道个歉。。

  谢谢给我扔雷的深秀大人……我喜欢您的离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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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大人们可以去看看目录页右上角的“全文字数”……嘿嘿

  另2,毛线君加油,希望一切顺利,小白安慰之!!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胡小白的风水师

  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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