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枢那夜竟梦着了越夷墨。
梦里似真似幻,梦醒后又通体骨冷,只余下一双凤眼,两行热泪。
兴许只是因为先前清虚曾一言点明,那越夷墨便是紫炁君,她就凭空捏造出一副紫炁此生的样貌来:分明是个人淡如菊的美人,笑起来一如当年的风致,连滴泪时的模样都是楚楚可怜。
只可惜一眼望去,她腰间悬佩的那柄长剑煞是刺眼。
她俩谁也不敢多提今生事,不过是三杯淡茶,两盏淡酒,聊一聊当年。
和风暖煦,风过时还有久违的琴音传来。婉转处若笙箫,激昂时若钟鼓。锵锵作响声中,带着惊心动魄的啃噬劲头,杀伐之气一泻尽出。
如此锋芒,何等耳熟,相对一笑,皆道:“是玉衡妹子。”
梦着时,天枢尚唤那操琴人作四妹,醒来后,那便只是落叶斋里幽居的静妃。
终其一生,静妃都不曾与天枢会过一面。这也正如天枢同紫炁一般。一个从清虚口中听闻,一个由越王每每提及,神交已久,神往已久,曾经在一起的日子处得那样长,长得只怕千万年都难忘却。
是以今生只得再不相见。
一晃三五年,再转眼年,冬雪飘后是春日的飞絮,依旧是漫天的纷纷扬扬。纷扬下的太极宫易了主,从先帝去岁冬驾崩到今春太子登基改元,不过短短二十余日。
那一年正是同室操戈,父子相戮,兄弟霓墙之际。妙桔正是越州叛乱那年走的。天枢与清虚送她到外郭城北光化门,一脚踏上去往北疆的路,便再也没有回头。落叶城中她与妙柑的另一段爱恨,再不与天枢有任何干系。
说来说去终逃不过一个缘字,缘分尽了,也好散场了。妙椋死在她出嫁那年的暮秋时节,又一年后,初夏,太后皇后同往仁寿寺塔祈福,见君在一场因法事而起的大火中殒命。
消息传去瀚州花了仅半月功夫,静王妙玫当先反了。
派去镇压的是年少气盛的妙环,年前方投了军,历练了不到数月直接成了统兵之将。一王一将互剿了三年,终究谁都没能降得住谁。
为防楚笙华与瀚州军私下交通,妙璇另率五万大军挟制落叶城,日夜行军,才至城下,便让守城军杀一个措手不及。
阴风怒号,浊浪排空。磅礴的雨势盖没了铁骑兵此起彼伏的出鞘声,尖锐的刀锋映于冷月下,煞气冲天。
那一战的死伤岂能以数计?
充耳皆是盔甲倒地的沉重钝响,天水河成了一条名副其实的血水河。直到多年后,留在妙璇记忆中的,仍是那铺天盖地如黑潮一般的骚乱骑兵,怀中浸渍淌涎的汩汩血水,还有一对极力瞪大的双目,与少女那张不肯瞑目的秀脸——
绿茵的眼自让他轻抚着阖上,便再也不曾睁开过。
当初将绿茵带出宫的是天枢,又亲自依允了她的心愿,送她跟妙璇上了战场。绿茵苦苦哀求了她那样久,免不得只为一个情字,此时的天枢也不再深究她与绿萼、与妙璇的过往。
清韵去时是沉静古井水,绿茵死时却是彻骨寒秋雨。
妙璇回京后,吩咐人将绿茵与绿萼的坟葬在一处。后来还去寻了攸伶,私下打听当年绿萼腹中的那个孩子可有留下什么痕迹。彼时攸伶已是贤贵妃宫中的掌事大宫女,品行端正,性情清泠,宫中人皆称赞。纵使妙璇贸然问及此事,她也是守口如瓶,断不漏半分。
千般私情恩怨,到头来,终不过是一个不了了之。
又是一年数九隆冬,天色晴好。京城,出云观,梅园。
天际云遏,缱绻愁凝。清风过后,白梅零落,坠入溪水潺湲,洒在仙路小径。园中上下打扫得干净妥帖,半新的桌椅茶几一应俱全,桌上摆了簇新的茶具,茶壶里还滚着一壶茉莉香茶。
这一手煮茶功夫,应是再没有人及得上清音的了。攸伶留在宫中,半生未出宫门一步,守在天枢身边伺候的却是原先见君处的清音与云荔。
云荔照旧老样子,咋咋呼呼:“这仗一打就是十年,打到先皇都崩了,太子殿下一登基,可不是还得接着打?”
天枢纠正道:“哪有十年?粗粗一算,今年才跨进第九个年头。”
清音将茶盅烫过一回,沏茶端与天枢:“她是想说,陛下忙着各地的战事,连册立皇后的心思都不曾有。你说说,那翠微小姐尚且不急,她这是急的个什么事?”
通天的火光中是新华的面无人色,是太子的凄厉长啸。清华手中的铁刃上银光耀目,白璧无瑕的玉腕也让火烧成斑驳色。当胸一剑,正中储君心窝。
再是勉励医治,能救活的也唯有活人。
逝去的人逃不过逝去,心死的人逃不过心死。楚氏一门倒向越州虽非一朝之策,却也终究是皇后与太后轮番施压的必然结果。
仁寿寺塔偏殿中的那场火是皇后授意,太后默许,由冯氏族人纵的,京中朝臣似乎人尽皆知。这也如当年冯相是为越夷墨所刺一般,谁都晓得,可谁都不愿点破。天枢拦不住楚清华,亦如当年她拦不住越夷墨那样,该念的旧情都念完了,临别的千杯都饮尽了,一回头,各不相干。
同饮一杯道别的还有一个褚凡。身有残疾者不为官本是官场默认,只是因着这些年战火频繁,自是要令有才之人各尽其职,是所谓不拘一格。他随妙玑在兵部督管各军粮草配给,整日的操劳忙碌,忙得连成家之心也淡了,只道:“我这样的人,敢往哪家提亲去?厚颜留下,一是为慕陛下崇德,二是为报先师重恩罢了。”
冯相一倒,楚越二族再去,齐文两家又人丁单薄,能武善战的柯氏当仁不让成了新贵。柯翠微入主中宫指日可待,她为人良善亲和,又多体恤下人,连云荔也爱亲近她。只唯独清音,尚念念不忘见君旧谊,不愿见太子另娶他人。
便是伤情一辈子,情之外另有一个理字,理之外更有那样多的规矩。国不可无后,帝不可无子,这嫁娶之事原也由不得他做主。
于天枢看来,不过是怀珠与韫玉二仙的红线此生已断,只能盼得来生再续;于当事二人又是怎样痛彻心扉,旁观之人谁能真正知晓?
天枢忆起当年,她跪在太极殿外自请出家。一时,皇帝的咆哮声,文贤妃的啜泣声,头顶松涛飒飒声,从日头升起,到新月挂枝。
那日风大,天枢的脾性也大,皇帝硬是没能拗过她。
仰起头,老父鬓间的白发格外刺眼:“不愿嫁个良人,也不必委曲了自个儿。”
天枢早颤了身子:“儿臣不愿令父皇左右为难。”
眼前天下动荡,社稷不定,谁能真论出一个是非曲直,辨他一个贤愚忠奸?日后若是越王成就千秋功业,那誓死效忠太子的一党又当如何?
独善其身,明哲保全,方是正道。
看不透的人也有,如妙璇妙环沙场卫国,如妙樱妙玑内外死守。一眼便看透的人也有,如妙琅,直入越州腹地,名为官家皇商,实作越郡砥柱。一笔买卖做大了,足养得活三路军马。越州军粮草丰足,更要势如破竹。洞庭湖边一战,那炮火是连天的轰鸣,到底是将妙樱的驸马,柯家的三公子给轰上了天。
噩耗姗姗来迟,妙樱欲哭无泪,妙环跟点着了火似的,当即请兵十万入越州,要亲手拿了妙琅。这俩兄弟从小就是对头,大了更是交恶,如今新仇旧恨一齐来,定是要杀上一个痛快。
只可笑如今天下兵荒,要往哪儿去寻那十万闲兵供他差遣?
三清尊位前的二人一跪一站,妙玑立在她身后:“齐驸马管着户部银库的库银,齐二公子又亲往中州调派三十万兵马。一路北上增援瀚州,一路下东南反攻越州,还有一路,需尽快赶赴西南平定。哪一路都需要一员良将,楚静妃愿统帅南诏,妙环又闹着要去东郡越州,殿下只得让齐二公子去西北一带。那地方外有蛮夷,内有贼乱,我看他肩上的那副担子实在不轻哪。”HTtρs://Μ.Ъīqiκυ.ΠEt
天枢未曾抬头,只问:“表哥他几时能回来?”
这世上总有一些东西是要变的,譬如皇帝总得变作先皇,皇妃总得变成太妃。而太后究竟姓冯还是姓越,皇后到底姓楚还是姓柯,天下人本无所谓。
有所谓的都是那些局中之人。因而楚妃必死,静王必叛,越州必乱。
这般一想,那天下归于嫡,归于长,归于庶,又有何分别?
那显赫的四家是齐楚文越,还是齐文冯柯,更有何分别?
不变的也许是出云观中四季的花,春桃夭夭,夏荷亭亭。待入了秋,翠君培育的各品名菊各擅胜场;等到冬雪压顶时,梅树枝已伸到屋檐上。
谁还记得当日抽取花签的那群人:寿阳花姬香消,广寒娇娥玉殒,南山高士隔了关山,姑射仙君行同陌路……惟剩一个天枢,茕茕孑立。
人世间的事儿,谈来谈去,争来争去,皆不过如是。昨儿瞧着还好好的,今日便已呈颓相,到明朝就更是无能为力,不可收场。
人能照看得了的,还是开在今朝的花。它要开苞了,你便守着,它又吐蕊了,你便笑着。等它盛到花谢时,你亦不必心生忧伤,谁道它这回去了,他日就真再也不来?
梅花开过,又是一春,庭前的槐花白如梨,粉如樱,顺着软风大片飘下,宛如绵绵春雨。树下的地上还有纸马焚烧过后的灰烬,火堆中尚一亮一暗,余星点点。
天枢问:“清虚他几时能回来?”
妙玑道:“到得该回来的那日,自然就回来了。”
清水桥畔,若有和缓的东风拂过,桥上那人有着好看的眉眼,瞳仁清亮,道袍翩跹。
天枢道:“这一世我欠你的,终归要等来生再报了。”
清虚拍着手上烧过的灰:“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与我说什么欠不欠的?要真要说到欠,你欠我的多了去了,不提也罢。”
他应是替月孛烧的纸,自越州一径突进南诏,数十战不败的楚清华,最终败在她长姐手下。
这些成败都是过去的事了,再提无益。与故人聊,要聊也该聊些欢喜的。不如便说一说妙璇娶妃时的盛况罢。
那日暮色低垂,玉宇风来,银河云敛。太液池边莲灯红,绵延十里。仙子淄衣飘飘,宫娥翠裳摇曳。画舫船上,新册的贤王妃身着五色梅绡裙,额圈翡翠碧玉环,一曲《暗香》舞艳惊四座。
一篙烟水阔,岸边另有几条舟舸待发,隐约能听到游船内聒席笙歌,觥筹交错。有一些老将武夫已很是得意忘形,忙于吆喝划拳,端的是沸反盈天。
待到夜色寒凉,凌空中几片春雪纷纷落,飘在青石翠苔上。
见君却不畏寒,穿梭于蹁跹飞雪之间,舞袖飘忽,沐浴于无尽飞花之中。又见那雪如飞絮迎风挥洒,将整个山头都染得梨白,倒也十分有趣。遂向袖中取了破月扇来,足尖划出些圈叉线条,脚踏禹步,迎风挥扇,且歌且舞,或徘徊或踯躅,疾如飘风电闪,闲如庭中散步,几套阵法走下来,不可不谓是酣畅淋漓!
舞罢,天枢浅笑,接过她手中的宝扇,缓步轻移,凌风飒飒,竟也开始步步生莲。漫天飞雪在她一手的指引下,以轻盈之姿覆盖了各殿的阴霾,遥望远处薄雾下一片暗景中,只能隐约看见一些宫楼飞檐的轮廓,映照着雪光晶莹,反射出滔滔碧波。
良久,天枢方才止了手中勾划,空中的雪也跟着她的手势慢慢停得下来,渐落渐微。云开月见,光华普照画阁。
那时妙椋才嫁,越王未反,妙桔在,妙玫在,清虚与清华也在。天枢倚了棵松靠着,鼻尖嗅着青松的凛冽香,回首望他二人皆是长身玉立,风姿恰如当年。
天枢道:“我想过了,日后还是效仿月孛君当姑子去。”
清虚爽朗一笑:“你若成了道姑,那我便只好换回旧时装束了。”
如今想来,这般盛况若盼得再见,且等下一个轮回。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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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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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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