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轩,你可以变出张床吗?”危险的喃语。

  “嗯。”

  一声清脆的响指,矢车菊蓝帷幔的双人大床出现在十夜背后,正好是他向后倒可以躺下的位置。

  “……没有比你更可恶的生物了。”咬牙抱起儿子,十夜和他一起坠入了床幔。

  深陷丝绸的感受柔软又清凉,却没有冷却十夜的大脑,刚才听到的事情炙烤着他的心脏,像有一把淬火的尖刀剜割着。

  他想说些什么,冲口而出那样的话,又不确定自己说了什么,他没办法思考。

  在紊乱而沸腾的情绪中,十夜微微放松手臂,看着身下的人。楚轩没有戴眼镜,却做了个推眼镜的动作,这是他紧张或心绪有波动的小习性。

  十夜忽然不动了,两手支在他身侧,调息,然后慢慢地伏下,吻上他的唇。

  楚轩的嘴唇冰凉,透着清净的柔,像亲吻一瓣经霜洗雪的寒梅。

  淡淡的气息缭绕,那是曾让自己萌生亲近的气息,十夜感到过往的情景海潮般从心底冲过,留下疲倦与伤怀。

  这是属于一个父亲的情感,和刚才带点珍爱对象被玷污的嫉恨不同,他希望他的血族后裔幸福,学会生活中美好的体验,像个寻常男孩子一样长大,可是世事不从人愿。

  十夜直起腰,那双异色眼眸变回了漆黑,安静地注视他。

  “楚轩。”十夜以指勾画他的轮廓,认真地说,“我认为那种事因信任而交付,因喜欢而水到渠成,你不该……”

  不该什么?他突然失语。

  不该做那种实验,进入轮回世界了解六阶意识?

  不该被主神玩弄,被那龌龊事糟蹋,不该……他们有选择么,为了生存。

  “你至少,不该一个人冒险。”最终,十夜这么说,满怀苦涩。

  随即,他眼中爆出火光:“你是我的!我的人!万事由我替你扛着!”

  他这老爸可不如儿子好欺负,敢压他,他把他们统统踩成肉饼,盐渍了当蔬菜吃!(这句话的逻辑……)

  “白痴,那种副作用不过是衍生出来的微小关系物,我不是为了体验情事去那些世界。”楚轩嘲讽一笑,“你真以为佛教里舍身饲虎,割肉喂鹰是能解决事情的心态和办法?”

  “啊,你现在骂人不用‘凡人的智慧’了?”十夜愣愣地说,很没有重点。

  “因为你的水平比凡人还不如。”

  “混蛋!”十夜生气地咬他肩头,隔着衣服传出皮肤被牙齿摩擦的轻响,黑色仲裁官长衣非常牢固,他的牙不用狠劲咬不穿,领扣磕到下巴,镶嵌猩红碎宝石的冷灰色金属扣有着一眼烙痛人,又生硬凛然的质感。

  十夜咬住,灵巧地解开,一手摸索着沿着楚轩的手臂握住他的左腕,血脉中跳动的心声悸动他的手心,那么鲜活而贴近,骨髓里弥漫出共鸣的颤栗,灵魂兴奋起来。

  他伸出鲜润的小舌,濡湿着挑开领口,乌黑浓密的发拂了进去,脑袋磨蹭着把领子顶得更开,露出纤白修长的脖子,深深嗅闻他的气味。

  “你想做?”清冷的男声滑过头顶。

  十夜郁闷,满脸黑线地从趴着的躯体爬下来,乖乖躺平。楚轩的问话令他想起他的宝贝儿子刚投过女胎被人压过,怎好禽兽大发地压上去,让他再体会那种糟糕的感觉?

  妈妈的,老子可是攻属性!十夜悲愤欲绝。

  楚轩顺势爬了上来,行动之迅捷令十夜深切怀疑这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中。

  “你干嘛?”十夜不干了,“你想上我,先说声‘我爱你’。”

  “你想听这个?”楚轩眼角含笑,他突破心魔后失去外在的情感体现,一颦一笑异常冰冷,这会儿刻意用平板的语气说,“我爱你。”

  十夜浑身哆嗦,鸡皮疙瘩直掉:“天哪,这是恐怖片吗?”

  “那你期待什么版本?言情片?”

  “算了,容我先吐一场。”

  楚轩拎回想潜逃的恋人:“十夜,这种事半途而废不利于生理,根据我收集的资料,男人通过此类方式消火也胜过其他途径。”十夜怒气冲冲地转过头:“你当我是气球,用那个地方漏气?”

  “不,对你而言,口、手、牙都能达成类似的效果,比如骂脏话,殴打,还有咬人。”

  “可是最后心疼的都是我啊!”十夜痛心疾首,“你这可恶的小叮当,为什么不能做点正常人的事?我迟早为你长白头发,不,变秃头!”楚轩断然否定:“以你的基因稳固性,决不可能。白发……除非虫之歌对你做强制染发。”

  想到寄宿者种种悍辣难缠之处,十夜不禁觉得眼前的爱人也不那么令人冒火了。

  说到底是他闹别扭,楚轩此举是为了中州队,不是故意以身犯险,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仔细想,楚轩的真正目的搞不好是为他,郑吒他们只要赚够五万点出去,是他要面对虫之歌的威胁,还被主神看不顺眼。

  “不是的。”看出他的心思,楚轩摇摇头,“由于一个敌人,主神限制了各轮回小队的人员进出,我们的基因序列都存储在它的信息库中,我还没找到可以入侵的逻辑漏洞,强行破译会引发它的自我保护程序反击。虽然我已经找到纳尼亚传奇的世界,掌握了生死法则的能量转化机制,可以无数次复活你们,但一旦它使出抹杀手段就完了,那是根本的存在消抹,所以轮回世界的规则,暂时我们还要维持平衡。”

  “这就是你这么强还韬光养晦的原因?”十夜盘腿而坐,新仇旧恨全勾起来,“那老鸡蛋太不是东西了,和主神打架,一定要交给我。”

  楚轩想了想,认可:“粗活由你来,我负责精细活。”十夜嘴角抽,强压下一波暴揍此人的:“哼哼,这么说,你是妻子,我是丈夫,都是男主外女主内的。哈哈哈,楚轩,我早说你会是个好太太。”

  “哦——”楚轩拖长音调,“你对上下位很在意?”透过现象看本质的科学家精神在他身上发挥得淋漓尽致。

  十夜噎了一下:“也不是。”

  “那在下面也没关系?”

  “……”十夜抿起唇,在憋闷的不甘中,如箭扑过去,“先让我啃啃,啃完给你抱。”

  “好。”楚轩认为这凡人忍不了多久,到时还是他胜利。

  明明是和自己构造相同的身躯,明明应该喜欢香软诱人的女性,此刻却萌生出陌生的,如同战斗般紧张又刺激,征服欲强烈到令人颤栗。

  也许这就是同性欢爱的真谛,一旦打破那层禁忌,意识会迷乱到分不清彼此的境地。

  十夜热切地啃咬楚轩昂起的下颌,细长的颈项,精致的喉结,享受因自己的挑逗而起的燎原激情。

  不是烈火,是厚重凝实的岩浆,在心底流淌,使他想要这个男人。

  他骤然直起腰,脸上泛着炽热的红潮,漆黑的眸子射出狩猎的神色。楚轩被他钳制在身下,两手扣在腰后,双腿紧紧夹在他的腿间。

  这是战斗的姿态,也是雄性捕猎的姿态。

  蓄势而发的张力,在少年全身绷出强弓被拉伸到极限的线条,柔韧而充满了力感,锋锐无比地瞄准目标。

  楚轩眯起眼细瞧,眼中透出欣赏的迷醉,不期然地想起,在《神鬼传奇》的世界,黑发的少年矫健的身姿奔跑、跃起,如同满弦而出的箭,在空中跳出炫丽夺目的杀戮之舞。

  极致的闪电般的速度,火焰一样绽放的爆发力——那是一种令人屏息的美。

  “楚轩……”沙哑低唤,十夜伏低身子,黑发垂落如映着光的深夜,在已经袒露的脖颈擦出丝丝热流,恼人的搔痒,滚烫的唇舌缓慢地熨上烙印,然后是咬啮而下的利齿,吸取着来自最相契血脉的甜美汁液。

  低沉的呻吟溢出喉腔,楚轩克制着晕眩,麻痹似的快感直达每一根神经末梢,全部的细胞都欢唱着愉悦,作为大餐前的小甜点,吸血的效力太丰盛了,很可能会使接下来的主菜无味,他有点懊恼恋人打乱他的美好计划,单细胞生物的冲动还是超出预计。

  “你就不想干点别的吗?”阴沉沉的提醒。

  “噢,楚轩,你的血很鲜美。”十夜感到愉快极了,笑着抬起头,近距离锁住他的双眼,红润的舌舔去白色尖牙上的殷红,在此时此刻弥漫的热烈气氛中,格外煽惑。

  两人的身体都在血能的共感中酥麻战栗,彼此贴合得没有一丝缝隙。

  蓝色帐顶的大床在无重力的空间飘浮,穿过无边无际的书架。

  “想和你这么到世界尽头……”看了一眼,十夜轻声说,低头在自己咬下的印记烙上一吻。

  “会的。”楚轩低应,单臂搂住埋在肩窝的舒适重量,抚摸他仿佛融解了阳光温度的黑亮短发。

  想要深入的渴望刺进血管,近乎疼痛,十夜仓促地解开男人的外衣,蓝灰色的衬衫在黑色仲裁官服里露了出来,红底金星纹饰的口袋夹着钢笔,十夜喷笑:“你……”这个爱人。

  龙隐基地大校眨眨眼:“什么?”

  “没什么。”十夜复杂地低喃,上次就是在这里,看到楚轩叠起来贴着心口的纸,牵动他的心神,使他暗中许下不离开这人的承诺。

  这是真正的承诺,无需赌神发咒,无需大声誓言。

  可是他却没能做到。

  十夜的心情有些低落,想起终战又会碰上的那位依然走在他前面的敌人,这次能否获胜?无论如何,绝不能让楚轩再看到他死亡的模样。

  “我说过,你只要相信我就行了。”冷静泰然的男声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力。

  “相信你能玩转轮回,战无不胜?”十夜绽开灿烂非常的危险笑容。

  楚轩毫不谦虚地点头。十夜暴怒地撕开衬衫,丢到床外边去。

  手按到皮带时,楚轩的声音又悠悠响起:“你确定看到我下面的器官,能做得下去?”

  十夜一怔,展颜而笑,脱掉他的皮带,将军裤连同里面的贴身衣物一并拉下,顺着他浑圆紧致的臀线以手描绘,屈起他的腿,唇贴上膝盖薄薄的皮肤,含糊低语:“儿子,我早就为你基因突变了。”

  “嗯……应该是心理疾病引起的潜在性向扭转……”楚轩感受那熏暖的红唇绵密热触,眯眼惬意的样子就像一头有着黑色毛皮强健外形的帝王豹,“十夜,你还没发现你对血液的特殊厌恶?”

  “什么?”十夜错愕地停住,凝神想了想,“哦,我输血感染了爱滋,但是现在已经好了,这具身体的免疫力高得吓人,不会再染病。”

  “不是这样,对输血结果产生的心因性障碍,是持续终生的。虽然你为了治病需要强行抑制,却加深了你的心理疾病,衍生成你对内部交换体.液的行为——性.爱,根本地排斥。所以事实上,你连和女性的交往关系都无法建立,因为通常交往就是为了婚姻、结合、生育后代,你又特别看重这一程序,不允许出轨的可能。那么男女之爱,你都不能接受,更别说生殖行为了。”

  “……”十夜听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你这样的症状,要么一辈子性冷淡,要么生试管婴儿,要么……就是变同性恋。”

  “等、等一下!”十夜提高嗓门,竭力提出相反的证据,“男人做那种事也会流体.液啊,康诺给我看过相关资料,可是我想像过,我不讨厌和你做。”楚轩淡淡一笑:“换成其他人想想。”

  十夜没有出声,他浮起的反胃神情就是最大的明证。

  “懂了吧,你只能跟我。你给我的初拥让你认可我的血,血族后裔就相当于赐血者的情侣兼血库。我早就对你说,凡人的智慧才会绕无谓的圈子,在决定三阶血缚的最终目标时,你我的关系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那我咬十个八个人,也可以成立我的后宫!”十夜恼羞成怒。楚轩压根懒得理会他的嘴硬:“那么事后做吧,先把这件事办好。”

  十夜险些胸闷吐血,瞪着这人长达半分钟,一个前扑,双臂缠绕住他,脚也搭了上来。

  “我不会成立后宫。”闷闷的嘟囔,认输。

  “我知道。”楚轩气定神闲,这个巴在他身上做八爪鱼状的家伙可谓全宇宙最安全的对象了,当然,如有意外发生,他也会去除。

  冰凉的手指勾起十夜的下颌,透出自然流露的沉稳笃信:“来,把裤子脱了。”

  轰!火药桶爆炸:“老子偏要先剥你的!”

  “你不是剥了吗。”

  想起刚才的“伟大举措”,十夜顿时身心舒泰。他真的很好哄,只要给他点面子。

  一动念,覆盖住他全身的黑底银肩章战斗服就淡化消失。他平常总是穿着康诺准备的衣服,内罩超导分子服,外面的损坏了还有里面挡着。而之前和机器人的战斗,他的外衣也毁了。反正主神空间的房间可以无限量地想寻常衣物,报废多少都不可惜。

  裸呈的躯体有着冰雪的洁白和玉石的温润,匀称的骨架、修长的四肢比例协调而完美,每一寸肌理都跳动着鲜活的生命,动静间勾勒出力与美的弧线,宛如造物主最精致的杰作。

  楚轩目露赞赏,这具身体是他计算出最佳基因结构,由十夜的意志重组实现,是他们共同的成果,智慧与力量的结晶。在这种场合见证,别有一股想细致检验,深入研究的另类冲动。

  他不打算再等下去了。

  被楚轩反压住的时候十夜没有太惊讶,在短暂而激烈的交锋中,他手下留情而输给了残暴不仁的侵略者,这种战争没得喊冤,他只得在心里哀号:为什么我会养出这样的儿子——

  楚轩轻轻地笑了,除了褪到小腿的长裤和短靴,他只盖了一件纠缠中皱乱的黑色长衣,宽肩细腰的身材一览无遗,蜜色的胸膛结实紧致,每一条阴影起伏的体线都蕴藏着难测而深不见底的力量,压低的瞬间,难以形容的震撼伴随着军人特有的铁血气息,出奇的……性感。

  十夜第一次感受到同性的魅力。

  一种更深的意识填满心房,那感触复杂又深沉,一如他对他的感情。

  他的爱搀杂了血族羁绊的父性,长久携手与共的同伴情谊,自然萌生的需索和眷恋。

  是男人,被另一个男人压在身下,都会有他的挣扎,他的压抑,他的嘶喊,他不是不介意,但他可以忍受。

  “性.爱……就是我让你触碰,给你快乐。”白皙纤长的手抚上楚轩的脸庞,带着许诺的力度。

  楚轩慢慢闭上眼,全心全意地记住这只手的温度,自然地抛开一切,什么都不想——未来的战局、庞大的计划、沉重的责任……在这个人给予的温暖中,忘怀所有。

  “你给我快乐。”良久,他低声说。

  被贯穿的一瞬,十夜没觉得痛,像被烫热的火星点着了一般,他端丽白皙的容颜迸发出惊艳绝伦的欲色。

  像一朵在黑夜的月光庭园清冶盛放的红蔷薇,沾染了晶莹皎洁的夜露,绽放出极致的色香,引人沉沦。

  楚轩微微一顿,目光交汇间得知答案,清黑的眸色变深。

  “欲魔血统。”这不是问话。

  一抹倾城的笑弧在十夜唇角轻勾,势在必得的意味:“哼哼,宝贝,我要夹得你那玩意儿出不来。”

  漆黑的瞳仁深蕴魔性的诱惑,血族少年释放出基因里的蛊惑力,勾起人最黑暗的。

  黑衣军人微笑,在他耳边呢喃:“我期待。”语调仍是清清冷冷,却让十夜的心跳一时间不受控制地狂跳。

  酣畅淋漓的厮杀。

  酷爱战斗的少年似乎真的把这当作是一场较量而不愿服输,对于他这种执着楚轩暗暗叹服,情不自禁地沉溺下去,原因不是技术,而是使用技术的人。

  狂喜火花锐利地穿透每一个细胞,浑身上下都在纯粹的激情中颤抖,火热内壁一再收缩,汲取着喷发的欲潮。

  丝绸床单淋漓尽致地承满了少年的汁液,因两人的互动荡漾着海潮般的波浪。

  深陷的欲念被甜美紧致牢牢包裹,滋生出千变万化的震颤情韵,那么美妙,楚轩叹息了一声,捧住十夜的脑后,狂肆地亲吻他的双唇。

  相濡以沫的啜饮在交换的气息中越发热烈,少年抱住对方,在他体内搅动的狂炙熔成更多绚烂的甜蜜。

  醉人喘息弥漫在无边无际的书海里,肢体湿润的碰撞声和着床发出的激烈旋律。

  交缠的身体深深联结,烫热的体温薰染。

  手心相抵,耳鬓厮磨。

  唇舌交缠让人有灵魂相依的安心。

  一上一下的身影契合得如此完美,心音和呼吸的节拍都一致。

  收罗着全天下知识的空间变成了快感的炼狱,包围着两人不停地坠落,坠落,直达狂喜的天堂。

  棋子们并不知道其实是棋手,

  伸舒手臂主宰着自己的命运;

  棋子们并不知道严苛的规则,

  在约束着自己的意志和退进;

  黑夜与白天组成另一张棋盘,

  牢牢将棋手囚禁在了中间;

  上帝操纵棋手,棋手摆布棋子,

  上帝背后,又有哪位神祗设下,

  尘埃,时光,梦境和苦痛的羁绊?

  印着黑色铅字的纸被踏落的银白短靴踩住一角,在风中抖动,像一只颤巍巍的蝶。俯下身的青年捡起这张纸,一头银发在黄昏的天空下染成火烧似的明艳色泽。

  西方的地平线被夕阳点着,燃烧出一片赤色穹隆,光线在他身后烙下一个惊心动魄的黑色剪影。

  孔雀翎般美艳的叠翠和幽蓝在他的瞳孔周围荡漾,漆黑的深瞳映出那焚焰般的景致,然后微笑。

  “真是绝望的诗。”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温润的鼻音,轻柔幽雅。

  纯白的骑士长衫,衣服下摆衬着黑火图案,狰狞诡丽,银线在两肩迤俪而下像是披肩的典雅绣纹,硬质高领上,镶嵌着黑色荆棘和橡叶环的两枚银扣被白色饰带连起,胸前垂挂着细银链串起的精美绝伦的黑色十字架坠饰,额间戴着一根由白银和黑珍珠做成的额饰,深黑封皮的古籍夹在腋下,银色拉丁文勾勒出书名——《默示录》。

  一个身影踏进他的影子,重叠出同样深浓的黑影,那是个金发青年,天蓝的眼眸含着清冷的漠然,俊美的容貌宛如圣画中走出的天使,两手插在衣袋中,身穿相同式样的白底长风衣,袖口和衣摆缀着血色花纹,深金盾形领扣在暗淡的天光下散发出熠熠光辉。

  “这是什么?”他瞥了一眼,“提示还是……”m.bīQikμ.ИěΤ

  “只是一首诗。”银发青年轻轻摇头,回忆了一下,“是阿根廷诗人博尔赫斯的作品。”他带着纯正日耳曼德语口音的卷舌音十分迷人,眼里有一种学者特有的沉稳睿智。

  亚当并不意外,他面前的人曾经是哥伦比亚大学的德裔教授。

  “那又说明什么,文人歪打正着的幻想?”

  伍德笑了笑,收起残破的纸:“有些讯息是廉价的玻璃片,有些捡拾了拼凑也是照出荒谬碎片的破镜子,只有高温烧制能锻冶出一两件工艺品,但那‘真相’的精美成果,用最粗糙的铁锤一砸也碎了。就像阴谋,也是一件精心打造的脆弱瓷器。”

  “阳谋又如何?”觉得伙伴在讽刺自己,亚当微微皱眉。

  “你误会了,阴谋和阳谋,都还是凡人小圈子里的较量。正如数量上的优势不能抵消质量差距,你应该关注更广阔的空间和更深层的领悟。”银发使徒侧头凝视紧随自己的智者,孔雀蓝的眼眸像深邃的湖水,“亚当,我不反对你和那两个你看重的对手玩一场牌局,努力出老千和作弊看穿对方的牌。但是要记住,即使你信心满满地拿出四张A,也不确保对方不会偷偷藏起了一副同花顺。”

  亚当脸有点青:“这场博弈才开始,未来会复杂多变,不是比对手掌握更充足的胜利因素就能赢。”

  “我明白,就像在同一张棋盘上有多人同时展开不同的棋局一样,由累积得分最多的一方获胜,这还是什么都不改变。”

  天神队队长沉默,触摸到重重迷雾后真理女神曼舞的裙摆,试图抓在手里:“你会怎么做?”

  伍德狡黠一笑:“我会让游戏规则有利于自己。”

  亚当顿悟。

  “还有种可能。”银发青年轻轻地笑,“像恶魔队队长和中州队斐十夜这样的强者,也许会直接砸了赌桌。”

  “他们根本不是你的对手。”亚当想了会儿,整理好思绪,好奇地问,“你为什么这么了解?”

  伍德摊摊手,大步往前走,白袍飞扬起黑焰的边界。

  “我中学时是超级爱玩的不良少年,现在还喜欢偶尔来一盘轮盘赌。”

  亚当看着他的背影,难以置信。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废墟里,焦黑的土地粘连着干涸的血色,新洒的灼热液体在逐渐寒冷的空气中冷却,结成大片丑陋的紫红色伤疤。零星的火焰奄奄一息地冒着青烟,从倾颓的建筑物后传来男人们放肆的高喊和女性的尖叫,写着“自由万岁”的标语挂在破破烂烂的旗杆上。

  《撕裂的末日》,天神队曾在这里完成主线任务,颠覆一个用药物控制人类的政府。第三次世界大战后,为避免再一次出现全球性的浩劫,统治者让所有人注射一种抑制感情的药,人们不再有情绪,音乐、艺术、娱乐都是不被允许的罪恶。

  这会儿喇叭用最大音量播放着贝多芬雄壮的音乐,到处是借着“解放”为名的狂欢。夕阳照拂下的美丽世界,却在上演地狱的惨剧。

  伍德顿足,这样的反差使他的感性起了微妙的违和。

  亚当以微带嘲讽的眼光打量这一切:“人类自命为智慧生物,却常常做出连狗都不如的愚行。”

  所以人类这种生物,毁灭最好了。

  伍德纤长的手指轻轻抵额,刚才微小的涟漪立刻平复,心绪又变回波平浪静:“等牺牲超过他们能承受的限度他们就会懂得收敛和反思了,有很长时间这个世界的人都把理智的枷锁交给药物,重新衔接同样需要时间。可是……噢,音乐真吵。”

  贝多芬的钢琴曲,应该坐在午后的书室里,体味红茶的芬芳,一边感受阳光的温暖,一边在黑白琴键上弹奏,而不是这样嘈杂地播放!

  年轻的教授叹息着,掏出一把乌柄银手枪打爆了附近全部的麦克风,包括一家民居里的音响,里面响起一声惨叫。

  “我找到我的弱点了,将来如果那位中州智者布置全宇宙立体环绕声响,我想我需要关闭听觉系统。”

  亚当不能理解伙伴的痛苦,挑了挑眉:“楚轩不会做这种事。伍德,你不该包容这些人类。是的,他们会反思,然后封杀这段时间的作为,在共同的利益下,也许还会施舍一些眼泪。”伍德含笑注视他:“你为那些牺牲者感到愤怒吗?真是让人羡慕的情绪。亚当,你还是个孩子。”

  轮回第二智者生平头一次被说成“孩子”,狠狠抖了抖。伍德似乎没意识到自己说了多么惊悚的话,双眸宁静地半阖,咬住戴在右手的手套,慢慢脱了下来。

  精致银丝缝线的白手套下露出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把脱下的手套塞进衣袋,动作有种优雅的流畅感。

  他的手背画着一只眼眶形状的黑色图纹,从中透射出一股古朴而荒蛮的气息。

  “将这个世界揉碎也只在一瞬间,可是这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呢?亚当,任何生灵拥有了特别强大的力量和智慧就会想滥用,但是只有其中最理智、最聪明的才会懂得自律。”两道交叉的乳白色光纹在半空浮现,伍德凝神感应片刻,睁开眼,“你离你要超越的目标还差得远,慢慢成长吧,陛下对此不着急,我们先找到他要的东西。”

  “这里有什么陛下用得着的东西?”亚当一愣。伍德还没回答,一伙浑身绘满油彩的男子追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孩跑出街角,发出兴奋的狂呼。

  “SorrySir.”那女孩慌不择路地撞上银发青年,道了声歉,匆匆绕过两人跑开。大半的人追在她后面,两个停下,疑惑地打量伍德。

  “教士!他是个教士!”

  在重建的自由国度,代表信仰和秩序的教士是最大的敌人。

  对情势的发展,亚当一点不奇怪,有的人气质就是摆在那里。

  伍德没有关注气势汹汹包围过来的男人们,朝女孩离去的方向叹了口气:“她碰到了我的手。”

  说着,他轻轻一拨,像牵动了虚空一根看不见的弦,那些男人毫无预兆地倒下,宛如线被切断的人偶,断绝了生命气息。

  不远处一道炽白火柱冲天而起,强烈的罡风吹起伍德银亮的发丝,世界瞬间变成了白昼,被拉长的影子相反的漆黑。他摊开手,紫色光线勾勒出一个精巧无比的魔法阵,雄浑的光柱碎散,喷射出无数恍若羽毛的能量粒子,仿佛呼应一般,一丝丝殷紫的流光牵引着漫天白羽融汇成一条闪光瀑布,涌入他的手心。

  做了个合拢的手势,那恐怖的强光幻影般消失无踪,银发青年静静看向身旁的伙伴。

  “亚当,以后我使用神之坐标的时候,别让人靠近我。”

  亚当无动于衷,探索的视线定在对方脸上:“你为她的死难过?”

  “你应该回答是,然后服从。”

  “……是。”

  伍德掏出手套,示意他给自己戴上。亚当低头照办,吃不准对方是什么状态,按理说,接受净化的一刻起,伍德就不再具有仁慈了。难道行为的惯性那么大?这家伙原本真是个滥好人。

  确定封印器具戴得牢靠,伍德缓和神色:“陛下指定你做我的护卫,你就要完成任务。我允许你消遣以内的任性,可是连本职工作也不做好,我会很困扰。”亚当感到万分憋屈,他是智者耶!就算比起两个楚轩还有少许距离,也不到保镖的地位。

  “我希望你不要像小孩子一样郁闷,男人不会因为结条围裙就变成女人,多一个兼职不损害你身为智者的自尊。”轻易看透他的心结,伍德摇了摇头往前走。

  亚当好受了些,但还是忍不住在他背后抗议:“你让我干仆役的活——给你戴手套!”

  “没看到我左手拿着书吗?”

  两人轻松地穿过市街,仿佛两道不存在的风,没有一个人触碰到他们,没有任何人看见他们,在经过的一刹那,仿佛连时间也静止了,世界寂静一片。

  奇妙的,周围的一切成了流动的画卷,折叠在不属于人世的脚步之后。

  他们来到一座巨大建筑物的废墟前,剥光了金箔墙纸的石壁被火烧得焦糊,精致的穹顶和前围墙塌了一半,可以从缺口看到里面的景象,被暴徒砍断头颅的耶稣保持原来的姿态面对他的信徒,头上戴着荆棘,手掌和双脚有醒目的钉痕,背上背负着全人类的罪。

  “人之子……”伍德划了个十字,手势虔诚而熟练,柔和安宁的语调仿佛诵读,“撒旦在他的子民额上打上兽的印记,上帝在他的子民额上打上神的印记。现世的人,过去的人,未来的人,都将凭借自己额上的印记受审,生存就成为了两个印记之间的争战。十字架即寓含人类的兽性.(横),与上帝的神性意志(纵)相交叉。”

  他一步步走上台阶,白色的身影印着象征审判的黑火,夜在他头顶张开墨色的羽翼,仿若无冕的帝王君临了大地。

  “这是上帝耶和华的论调,他也是个高阶开锁者吧。”

  “是的。”似乎有微微的叹息飘散在夜风里,“神秘在更高的神秘前,就会失去效果。”

  伍德转过头:“亚当,不要在我不在的场合,透露我今天说的事。”

  亚当的目光变得锐利:“因为楚轩会察觉?”

  “确切的说是‘看见’。”银发使徒闭上孔雀蓝的眼眸,“我和他心念之力相当,不过他应该会试图压制我,上次被他屏蔽……呃!好特别的洗礼。”意外透视成功,从那边传递而来的影象却令心如止水的圣徒也惊诧地张开眼。

  “他在洗澡?”亚当很纯洁地问。伍德看了看他,决定不告诉他事实。

  “我不能回答。”

  什么!基督徒不说谎的教条还约束他吗?楚轩到底在搞什么?暗中制造使徒?亚当脑中一连闪过几个问号。

  “因为我很难详细描述。”伍德回想十夜的脸庞:那还是个孩子吧……

  亚当更是天马行空地乱想,唯独没想到真实情况。

  在美国校园同性恋和双性恋不少,虽然银发教授曾是个基督徒而对此敬而远之,看到那种景象也就过去了,没在心底激打起一朵水花。

  于是他立刻切入正题:“我们要找到灵魂宝石的最完美成品——弥撒石。”

  “灵魂宝石?”亚当回过神,“楚轩不是用其中一块造了身体。”

  还真是什么都会联想到宿敌。伍德微微一笑:“是的,那是「黑色的基美拉」。其他四颗分别是「蓝色的阿基拉」、「银色的弗拉亚」、「红色的菲利克斯」。蓝色是能量防御,能在佩带者身上长期维持一定限度自动抵御包括精神力在内的非物理性攻击效果的防护膜;银色是锻冶器具,持有者可以调动空气中的金属元素制造出武器;红色是治疗力的宝石,有一次起死回生的功效。”

  “黑色是终极物理宝石,不管什么打击,只要是通过物体碰撞传导力的东西都不会起作用。”

  亚当并未动容,他知道这种程度的宝物挡不住使徒的力量,关键在于楚轩会不会从中研究出什么规则来。

  果然伍德说到了重点:“这些是炼金术士的作品,他们制作灵魂宝石的用意在于探究灵魂的来源,掌握生命源头的无限精神力。这些外在能力,不过是次要的属性。成果你也看到了,四块灵魂宝石只能禁锢已经存在的单个魂体,将其变成宝石所有者的英灵骑士。但是弥撒石不同,它能唤起识海的空白灵魂,组合成千千万万人的心灵共鸣。”

  “六道轮回是东方系圣人的最高成就,摸到了六阶意识的门槛,成功冲击主神终端获取了近一半的控制权。西方法师集团基本上被排除在此次行动之外,对此不满的他们秘密准备发动人类补完计划,就是隆基努斯之枪、生命树阵图以及弥撒石的由来。”

  “做实验会有很多废品,在恐怖片里的审判之矛都是仿制隆基努斯之枪,掩人耳目的假造物品。原体只有一件,奥文(注:天神队队长道格拉斯)兑换的那把,上次被斐十夜拿去了。生命树阵图在你体内,好好保管,和我们的计划有关。弥撒石的功能是利用信徒群众对神牺牲奉献的心,形成吸收心灵能量的‘源’,配合生命树阵图,构成一个稳定的巨型精神力场。”

  亚当愣了愣:“不是只要有生命树阵图就行了?你跟我说过,人类补完计划是白肤系圣人打算融合所有生命的物质、心灵、能量,创造出他们想像中至高的存在耶和华。那样集合了无数意识的生命体,已经不是人类认知范围内的生物了。但是生命树阵图的主体默认是最初使用的人,只要小心地吸收,先吸取弱的人壮大自身,到一定程度再吞噬那些强者,到最后保持核心思想的还是第一个人啊。”

  伍德莞尔:“这就是骗你这样自信心过剩的智者和那些修真集团的探子的。比起追求个人成圣得道的东方圣人们,我们西方人是比较注重集体利益,不过设计出这种计划的人本身就是野心家,又怎么会甘愿成为养分?弥撒石才是控制中心。生命树阵图一旦启动就无法中止,这种性质本身就是缺陷,炼金术士是想万一被东方人窃夺阵图,还能作为同归于尽的最终手段。而且生命树阵图是连接心灵之光,不是传给主体做能量源,驱动整个阵图的还是主体的心灵之光。他还会有自己当上神的错觉而忘乎所以,沉浸在控制他人的幻想中。等到主体的心灵之光耗完了,精神力场就会停止。假如东方圣人夺得宝物,肯定让最强的一人使用,那么等他吞噬完周围的小弟,奄奄一息地倒在那里,远处等着接收的法师们就可以过来把充得满满的阵图收回去,还兵不血刃干掉了大部分敌人。”

  果然阴险!亚当恍然大悟,的确能进化到那种地步的家伙们又怎么会是笨蛋呢?

  “当然,我想我们的先辈们想得太美了,聪明的中国人祖先可以抓一个法师来实验,到时什么阴谋都穿帮了。”伍德温和地说。

  “……”

  亚当默默挥去一把冷汗,听使徒大人继续说下去。

  “总之,生命树阵图没有被夺取,完好地藏在遗迹里。原因你也很清楚,东西方圣人都被降临的黑暗神杀死了。他没有回收那些作品,可能和他的精神状态有关。弥撒石是无数婴儿的心灵之光、幼童的纯洁信仰铸造,连通了识海,只要使用者技术过关,可以随时补充精神能源,就让成型的生命树阵图消除了弱点,这可以说是最完美的精神领域了。”

  尽管伍德说得平静,亚当还是猜想得出,当年西方的炼金术士是杀了多少人才能锻造出这么块石头。

  不过东方系的圣人也好不到哪儿去,六道轮回就是个血淋淋的例子。

  伍德水银般的发在夜空中飘荡,闪耀着清冽的光芒。

  “你知道,四阶强者有的能领悟‘领域’,以自身的心灵之光作为现世和识海的交流介质,创出虚实之间的异空间,从中架构自己的规则,抵御外界的攻击。到这个阶段,能量的多少,开锁的高低,都不是取胜的关键因素。对抗规则的方式只有一种,规则。域阶的进步取决于精神力强度,意志越强,对法则的理解越精纯。可是除非达到神阶,一个领域级高手心念再强也不可能破除另一个领域,因为心灵之光有融合的特性,交战时会至少损耗40%,所以域阶作战的精髓,是概念和概念的比拼,没有绝对的强,没有本质的破绽,只有用互相计算瓦解对手的防御,反操作对方的规则,比毅力、比技巧,比纯熟,比智慧。”

  亚当听得入神,这是终战的重要情报,他想了想,问道:“那么像中州队队长那样的肉搏派,就没有参与这场战斗的资格了?”

  “不是这样,力的进化者,虽然不容易从微观层面理解规则和领域,但万法归一,他们的战斗其实也是运用能量机制,身体自动代换质能方程式得到几何倍数的原能量。若是对上物理系的领域强者,可以有一拼之力。比如一个只能操纵重力领域的人,若他的敌人拥有强大的爆发力和瞬时加速度,瞬间挣脱束缚,就能在他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击毙他。不过精神系领域者就不同了,他们完全可以让‘一切攻击无效化’,或者‘进入者意识抹杀’,当现世的规则湮灭在识海的浪潮下,也就不存在物理层面的较量。“

  “这么说,你让我融合生命树阵图,不是为了对付恶魔队队长?他是纯精神领域,按理我对上他非常有利,他的心念再强,也不可能是那么多心灵之光叠加的精神领域的对手。”

  对于亚当敏锐地把握住要领,伍德并不吃惊,他的护卫是一位智者。

  “是的,弥撒石另有用途。六道轮回影响了主神的中枢,我们的中州朋友巡回这六个世界,占据了核心规则,得让局势扳平了。弥撒石加上生命树阵图,可以达成同样的效果,阵图的树形结构也更适合主神对轮回世界管理的运行机制,你会代替他掌握大势。”

  沉吟了一会儿,亚当决定问出内心的困惑:“伍德,陛下为什么赋予楚轩那样的权限?明显他就不是个会乖乖听话的棋子,情况也证明了他的反击。而且我认为他的计谋决没有这么简单,他肯定隐藏了什么筹码。”伍德点点头:“嗯,我也认为事情越简洁越好处理,如果不够简明就要设法除去干扰因素,消除变数。不过陛下有陛下的考量。亚当,神境的强者们是很孤独的,渴望星空之中的神交。”

  “这种交情给楚轩是浪费!相信我,他是个没有美感的男人,根本不会有心情回应他的优待,只会反过来利用他的好意,更别说用对等的骑士礼仪跟我们来一场公平的决斗!”

  这样的话听在信徒耳朵里可以算是大不敬了,伍德却没有生气,反而笑起来。沉悦的笑声像教堂管风琴的独奏,其中夹带的圣泉一般的冷冽令亚当打心底泛起寒意。

  “你以为神是什么?成神只是达成愿望的手段,我们的陛下是一位狂想家,因为渺小的头脑无法把握那巨大的神秘,就抛却凡人之身成为那巨大的存在本身。所以他才看重楚轩,那是个和他一样的疯子。”

  伍德戴着手套的右手轻轻按住亚当的肩,动作轻柔得像按上钢琴的琴键,金发青年一颤,只觉落在肩头的是一枚沉重的暗羽,将铅色的福音洒进他心里,他不由自主地看着眼前这双美得不似人间之物的孔雀蓝眼眸,感到灵魂窒息的痛。

  “就像那首诗,棋局之上有棋局,神祗之后有神祗。这宇宙唯一的自由,只有用整个宇宙来换取。”

  他轻声说:“全能者作王了……世上的国成了我主和主基督的国;他要作王,直到永永远远……万王之王,万主之主。”(《启示录》第11、19章)

  垂下的手被一双手握住,亚当近乎狼狈地发现自己的举动,随即掩饰地将他有些松脱的手套拉紧。

  “哦,谢谢。”伍德没发觉那微妙的停顿中隐含的心绪,银色的缝线带起夜晚的流艳,穿梭进灿金的发丝。

  亚当这辈子还没被人梳理过头发。

  那只手的主人转过身,在虚空一点,一圈圈六角形的银芒扩散开来,隐隐传来空琴般优美的旋律,仿佛有什么无形的障壁突破了,他跨入审判所的废墟。

  “这下面是遗迹,本来是个支线任务,但是楚轩对主神的控制权还在,我们尽量不要引起他的注意。”伍德解释,转头看见亚当怔忡的样子,奇道,“怎么了?”

  “没有。”亚当回过神,眼底浮着阴霾和琢磨不定的暗光。

  他一直以为这个人清澈透底,可是现在发现完全不了解他。

  信徒都是盲目的,他们被教义愚弄,信奉那虚无的神。可是索拉恩显然没在他的使徒面前隐瞒,或者说伍德看穿了他的真面目,这男人拥有沉练的智慧和清醒的眼光,那么他为什么还会信仰那位“陛下”呢?

  银白短靴踏过的地面浮现出圣焰文字,纯净的白光辉映着他银亮的发,所有挡路的事物都化为灰烬,这是信仰之力运作的特征。言语,神情,举止,都可以造假,唯独这份力量是不会有假的。

  他到底在想什么?还记得我对他做的事吗?又会怎么处理?

  亚当突然一阵烦躁,没办法再想下去。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雨天的海的十字夜(无限恐怖同人)

  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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